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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管平潮     九州牧云录txt下载     九州牧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十三章 冰嗔月恼,频催春梦一夕

    不提张牧云忽然叫人,再说月婵和冰。当牧云去后,便由这二人看守张家小哥宝贝摊子,继续在罗州城离东城门不远的东湖集中叫卖剩余的山珍野果。

    摊后这二女之中,虽然月婵出身高贵,但大抵已忘却前尘。随张牧云走街串巷这多时,如今曲腿盘坐在铺展开的山果野味后,已是举止从容,神态自若。相比月婵的老练娴熟,那冰便显得颇为不适。心里揣着大职责,每夜梦萦魂绕的都是远在天边的连绵雪山和神幻的天界,谁知现在却要窝在这洞庭湖边小小的罗州城乡内。

    要说在平时,她倒也忍了;今天竟还真个随着果物挑子来到喧嚣集市中,摆摊吆喝!上午张牧云还在时,冰便好生不耐,但好歹还强忍着安静坐在摊子一侧;现在张牧云随人走了,她便彻底轻松,时不时站起身来,一会儿在摊前左右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到不远的东湖边对着秋水碧波,看自己的鬟髻衣饰是否零乱。

    下午时东湖集人流稀少,和果物摊不同,东湖集中的主力摊位菜摊们这时候大多已经消失,只留得一地的白菜梗、黄菜叶,颇为冷清零落。当附近看不到什么主顾行人时,月婵便一边想着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一边默默数着周遭远近散落的枯梗败叶,打时刻。当冰不在身边时月婵偶尔回头看看,若见到那女孩儿正在湖水边临水自照,便也会嘻嘻一笑,在心中说道“这妹子也甚爱美”。

    有时候,冰也会如凌风彩蝶般翩然返回。她学月婵般蜷腿坐在柳荫中青砖地上,让脸庞丝吹一吹穿街而过的清风,权作休憩。这时候冰端详端详旁边那位始终正襟危坐的女孩儿,便忍不住跟她说话。

    冰挑起的谈话内容,无非是月婵你打哪儿来,看样子怎么不像本地人之类;这些敏感的问题月婵都机警地一一含糊回答。有时候冰还会问问那位牧云大哥从小到大的喜好和习性,这时月婵心中便升起更奇怪的感觉。变得更不愿回答,只推说自己也只是新近投靠,以前牧云之事,一概不知。

    见月婵这般推托,似乎秉持着“一问三不知,神仙也没辙”的态度。冰在心中暗暗好笑。

    “哼!”

    她想道:

    “当初进谗言,说我为妖,你不也是来历奇怪?”

    虽然不是一般女子,但冰还是挺记仇,至今仍对最初那次意外的失败耿耿于怀。反正无事,她又想道:

    “疑我是妖么?哼。你还不是身怀灵力。功力还不低?瞒过别人容易。可瞒不过我冰女神!嗯。虽然本女神察不出你分毫妖气。不过记得哪次那牧云小子也说过。事有反常即为妖。照这么说你不是妖精还是什么?”

    冰越想越高兴:

    “哼。身为妖精。却装得毫不知情地样子接近凡人。不是心怀叵测是什么?哇哈哈哈”

    就这样。柳荫下冰已在心中给月婵定了性。陡然感到正义感十足。觉得终于找到这个曾对自己不善地女娃儿致命地痛脚。正是十分得意。

    不过。虽然自鸣得意。心里想得痛快。冰倒有些自知之明。她知道这些话儿在自己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却一时摆不上台面。因此。暗自乐了两声。她想了想。便虚情假意地跟身边女孩儿忽然说道:

    “哎呀!月姐姐。其实不瞒你说。小时候我得过一位漂泊到君山岛地高人教诲。习得些小法术。还略懂相面——依妹子这时闲看看。却觉得姐姐不像一般人。这举止、这气度。一看便知道自小家中非富即贵。绝非你说地平民小户。尤其难得地是。依妹妹拙眼相看。姐姐竟是身具莫大灵力呢!”

    “噢?”

    冰忽然说这话时,月婵正低头在数身前地上还剩的几颗酸枣子。一听得冰这么说,低着头地少女忽然眼角一跳,原本宁静无波的双眸忽然眼波一寒。也不抬头。依旧数着眼前的酸枣,口中说道:

    “冰。想不到你还懂些法术。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身具灵力。”

    “是啊?你承认了,我说得没错吧!”

    冰拍手笑道。

    “嗯,你确实说得没错。”

    月婵这时也抬起头,看着冰说道:

    “冰,只因和你一样,我幼年也得了一位打把式卖艺的江湖人指教,对武艺灵术略通些皮毛。不过你说到相面么,我那位路过的师傅也曾教我,只是说,这相面术听起来玄虚,却只是一门江湖人察言观色骗口饭吃的手艺,当不得真的。”

    款款说完这些,月婵瞅着冰忽展了笑颜道:

    “咱们不提这些无趣事。妹子倒是有句话要和姐姐你郑重说——刚才你喊我姐姐,实在是喊错了;看一看我俩模样,我得尊称你一声姐姐呢!”

    “啊?”

    没想到这向来跟那少年低眉顺眼的少女,竟说出这番藏针带刺夹枪带棒的话来,冰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当场鼻子便被气歪!

    “呼呼”

    稍稍缓了会儿劲,顺了顺气,湘湖神女立即反击:

    “不不,姐姐不能这么说。”

    她也笑嘻嘻说道:

    “月姐姐,刚才小妹去湖边照过,确实粉粉嫩嫩,尚在幼年,不敢僭越,违了礼法。还是该我喊你一声姐姐!”

    “姐姐说哪里话!”

    另一位美少女还是一本正经地探讨:

    “姐姐,你不记得早上那位卖豆腐地大婶说,我的脸蛋儿比她豆腐脑还水嫩吗?”

    “哎呀!”

    见月婵竟好意思这么说,简直比自己这时脸皮还厚,冰顿时对她格外重视,打起十足的精神说道:

    “月姐姐,说起这事,不是记得当时你脸红了,小声连说不是么?”

    “我说了吗?”

    月婵摆出一脸茫然地模样。

    “说了!我都听到了,牧云哥哥还看着你笑呢。”

    “是嘛!”

    不知为什么。月婵每次听这来历可疑的女孩儿说“牧云哥哥”四字,就觉得特别可气。一句话中,其他语都正常,唯独哥哥这俩字一和“牧云”或“小张”连在一起,这女子就故意把声调拉得特别长,还又甜又腻。听得人十分不痛快,她却不自知,还乐此不疲。于是月婵这时一气之下,也缓了会儿劲,顺了顺气,然后才继续跟她周旋!

    “我说姐姐——”

    只听她道:

    “你多大了呀?”

    “我十……”

    樱唇檀口中刚吐了两个字,冰立即醒悟,赶紧将后面半截的话咽进肚里。

    “哼哼,好狡猾!”冰暗恼。心中警道:

    “这节骨眼上,即使只是瞎编的年纪,也绝不能先说!”

    于是她支吾接道:

    “我十……实在记不清确切年纪了。谁叫我家中遭了那么大变故。倒是月婵你呢,你多大了呀?”

    “呃……”

    见冰如此见机得快,月婵有些失望;不过失望之余,倒也在心中暗赞:

    “不错,这冰果然有些门道!”

    又想了想冰的问题,月婵便笑吟吟答道:

    “我嘛……看起来比你小得也不多,也就只小一到两岁吧。”

    “……不不!是我看起来比你小一两岁!”

    “是我比你小一岁呢!”

    “我比你小!”

    “我比你更小!”——

    原来这俩女孩儿,不仅月婵,其实连冰在内。都经历过一场大变故。此时尽皆懵懵懂懂,暗昧了后果前因。何况那月婵,本就只有十三四岁,更是颇有小孩心性。往日她在张牧云面前,有意无意都要装得懂事能干;现在他一走,月婵这童心便袒露无疑。而下午生意清淡,要完成牧云把货品卖完的交代,还需费时很长,正没什么可打时间。于是月婵冰这俩女孩儿。便格外珍惜这样地斗口时光。又何况,这涉及到女孩儿最看重的年龄问题呢!

    于是,这俩谁都不是省油灯的奇女子,有关谁大谁小地对话最后真个进入一个极为童稚的阶段。只听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说道:

    “我么……大概只有十岁吧!”

    “那我九岁。”

    “记起来了,其实我八岁。”

    “那我七岁。”

    “我六岁!”

    “我五岁!”

    “我四岁!”

    “我三岁!”

    “我两岁!”

    “我、我一岁!总之比你小!”

    终于,旁边小摊老板娘那刚牙牙学语的小伢子正从她们面前地上爬过;听到二女对话,一两周岁大地小娃儿便停下爬动,闪着乌亮的大眼睛高兴地说道:

    “原来都没我大;来叫一声大哥哥!”

    “去!”

    二女一齐转脸,朝他异口同声喝道:

    “乳臭未干的小毛头。敢占姐姐便宜么?”

    二人斗口多时。神色均为不善;一见如此旁边那摊主老板娘赶紧颠颠地跑过来,一把将她还想加入辈分探讨的小儿子一把拎起。躲到一边去。

    月婵与冰二人,就这般无聊地斗口争论,却不知这时她们已被人盯上。就在东湖集边不远处一个街角拐弯处,正有一个油头粉面、红衣绿裤的子弟,正一脸浮滑相地盯着这边柳荫下对话得如同风摇花影、雨润月魂的两少女。流着口水之时,这位一看便是纨绔子弟地富家公子,手中还牵着一条大狗,正是恶形恶相。

    “不知我放出这只名贵爱犬吓她们,”

    盯着柔可荡魄、丽可解忧的二女,恶狗的主人口角流涎地想道:

    “等她们惊得花容失色之时,我再挺身而出,英雄救美,报出自己地家世,那这对姐妹花,会不会立即乖乖地跟我走?”

    神态猥琐的贵公子躲在一旁流着口水尽想美事时,他眼中那二女的争论也到了尾声。还是月婵先想起来,忽惊道:

    “且先休闲话;此时天色已向晚,怎地牧云还未回来?”

    原来不知不觉,此时已是夕阳斜照,暮云渐起;抬头望望,一轮淡淡地月痕已印在青白高天——这眼看着便是黄昏了!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十四章 调风戏月,难辞处后之羞

    月婵和冰惊觉天色向晚,正抬头张望夕云落日时,却不防不远处有一浮滑公子,正在暗陬窥伺。

    这位手牵大狗暗中窥探的公子哥儿,不是旁人,正是罗州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东方胜才。在罗州城里,张牧云的那位大哥周亮好勇斗狠,这东方胜才则是贪淫好色,二人在地方上几乎齐名。和周亮诨号“小霸王”类似,东方胜才绰号“花太岁”,在这小小罗州城地面上,虽然行径上不得台面,但相比那些生活平淡的市井小民,倒也算得传奇人物。

    据说,有一回,这也算读书人出身的花花太岁,偶然兴起去某书轩中会友,谈天说地聊起世间男女婚配,陡然兴起之时便铺起纸张,挥毫落纸如云烟,在纸上写得六字:

    “一天一妻一妾”

    当时轩中光线并不明亮,其文友略朝纸上一看,眼一花,看成“一夫一妻一妾”。当时他心说,在如今三妻四妾流行之时,这“花太岁”东方文兄居然还有一夫一妻一妾的见识,委实难得。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记起这花太岁平日为人,便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便凑近些定睛观瞧——这一瞧,终于看到那“天”字顶上并未出头。当时他便慨叹:

    “这仁兄,在罗州淫徒当中倒也别具一格,当得翘楚!”

    东方胜才既有这些不凡见识,又读过些文章,特别是家中与湘中官宦还颇有渊源,便更加变本加厉,臭名远扬。在东方胜才心目中,有女子能被他调戏,便是她前生修来的福分。他认为,经他东方胜才调戏污辱过,便如品格认证一般,从此这女孩儿便可扬眉乡里,藐视同侪!

    怀着这些旁人看来无耻之尤的念头,东方胜才今天也袍服光鲜地摇摆在罗州大街上。牵着爱狗,溜达了一天,才跟六七个大姑娘小媳妇动手动脚,对东方胜才来说,却简直还没开张。胸中忧闷,有些惆怅,他便搔弄姿摇摆到东湖集边。

    要说起来,东方胜才第一眼瞧见月婵、冰二女之时,因为离得远,又天色渐暗,看得并不分明。当时东方胜才只凭着他丰富的经验,从轮廓和姿态中觉那俩摆摊女子还不错。这时节他心中还颇为恬淡冲和,只淡淡然想道:

    “罢了,眼见这天色渐晚,今日调戏完这俩小女子之后,凑足数,便要赶去秦楼楚馆中眠花宿柳安歇去了。”

    只是,等靠得再近些,慢慢看清月婵、冰姿容,这花太岁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辈子以前算是白活了!”

    心中震惊。急忙闪到街角。暗中**。只见那二女不知争论什么。薄怒微嗔。举手投足。如此娇嗔之时。相比寻常更有道不明地千般娇态说不尽地万种风流!于是花太岁遽然如雪狮子向火半边身子麻了痹了酥了。完全挪动不了地了!若非如此他东方胜才早就扑过去了!

    当然。虽然东方胜才如此惊艳。以至于腿脚酸麻一时只能倚在墙角。失态如此。这厮心中却还想道:

    “咦……这俩美貌小女子以前从未见过。应不是本地人;莫非是听说了我罗州花太岁之名。便特来此处等候。只等我花太岁东方胜才月判之后。从此便鱼跃龙门身价倍增了?”

    心中荒唐念头翻转。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当东方胜才觉得腿也不那么酸麻了。他便立即展开行动!只见他一松手中链绳。手指了指月婵冰。口中“去去”轻叱了两声。他那只威猛恶狗便配合无间地一声长吠。从街拐角蹿出。直朝那二女扑去!

    “哈哈!”

    见得恶犬纵出,花太岁便觉得美人已然在抱。鬼鬼祟祟猫在街角,一边看着自己的爱犬朝那俩女孩儿扑去,他一边想道:

    “且待我这通人性的烈犬神獒扑到近前,那俩小娘子便唬作一团,瘫软在地,只想着就此要命丧獠牙。命悬一线之时,大爷我再挺身而出,冲到近前三拳两腿将这猛犬打趴,将美人儿从犬口救下。这时她俩再一看救民恩人这人品相貌、穿着打扮,还不立即以身相许?”

    美事忖完,东方胜财便开始在心中数数:

    “一、二、三、四、五——

    一待数到五时,花太岁轻车熟路,看也不看便从墙角后挺身而出,迈开步子直往二女摊前奔去。

    “两位小姐姐,且不要怕!”

    一边奔时他一边运足中气大吼道:

    “且待我三拳——”

    “两腿”之言尚未说出,刚说到“三拳”二字之时,东方胜才这威势凛然之语猛然打了结。刹那间,他变得磕磕巴巴:

    再瞧这花太岁,见得眼前景象,一时间不仅口中结巴,还变得脸色煞白!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十五章 无端切齿,休怪世路如冥

    且不提东方胜才心怀歹意,再说冰、月婵。(提供最新章节阅读>自冰来投,因初见时各自那般成见,二人其实颇为隔阂。方才那一番等待少年时无聊的斗口,倒无形中让她二人更加厮熟。不过因争执年纪,女孩儿自然不太痛快;正气鼓鼓时,东方胜才那只“烈犬神獒”出现了。

    其时,天色黄昏,晴日西坠,正燃起一天的火烧云。无论彤红的斜阳还是漫天的霞光,都将罗州城中的景物染上一层红彤彤的光彩。集市街上的行人已然稀少,霞影摇红,更增二女娇艳;当东方胜才寄予厚望的只凶恶大犬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扑过来时,出乎所有人意料,各自心气未平的女孩儿竟猛然腾身站起,双脚齐飞如电,耳轮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其后跟着一长串凄厉哀鸣,当东方胜才能看清时,他那只不知配合调戏过多少女子的“烈犬神獒”,已躺在十丈开外的石板地上,四肢一阵抽搐,头一歪,眼见便是不活。

    见此情景,东方胜才一时愣住;朝死狗卧处目瞪口呆了半晌,转而揉了揉眼,再一回头,却见那俩妙龄少女正是俏身站立,修长玉足上的裙裾犹自在夕阳中翩然如蝶飞舞。

    “残阳胜血!”

    暮光中,胸中有些墨水的东方胜才脑袋里忽然冒出这词,并始终挥之不去。“这二女究竟是何人?身上竟有这般武艺!”

    心中惊惧,没提防他刚才自己已经冲了出去,大话已经说出,这时已被月婵冰二人看见。月婵冰何等脚色,一见东方胜才这模样口气,便知刚才那恶犬绝非来之无因。外敌当前,之前的芥蒂转眼烟消云散;月婵、冰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

    见东方胜才冲到跟前。只见那神姿有如巫山云、潇湘雨的娇艳女孩儿先行出面。微侧了身形,袅袅下拜,道了万福柔声说道:

    “这位公子,你大约看见,方才恶犬突来,所幸被我姐妹二人合力打退。真是吓死人也

    “是啊,好吓人……”

    藏了满肚子心思的花花太岁一面对这婉转身段、柔声细语,所有凶恶言语都说不出,只如咬了一口苦瓜尾巴般。苦着脸附和。这时一旁月婵也开了口:

    “不知为何恶犬暴毙,也没甚事了,公子请回吧。”

    相比之前冰话语。月婵地声音如黄莺出谷清啼。一样好听;只不过和冰软款柔腻语气不同。这句听着好听地话语中竟似含着无限威严。让见多识广地花太岁一听就心气儿转低。也不顾躺在远处地恶犬尸体。唯唯诺诺地道了句“这便告退”。就转身去了。

    东方胜才去后。寥落地湖边小街上又恢复了平静。

    “你说。牧云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对刚才事情。月婵丝毫不以为意。却担心她牧云大哥是否有事。

    “没事地。”

    相对来说。冰不那么担心。毕竟她一直怀疑那天君山岛忽然灭火地奇异天象应与月婵这位“牧云大哥”有关。

    “我们还是看看去吧。”

    沉默了片刻,月婵又道:

    “虽然牧云大哥拳脚不错,但总是有点担心。刀枪无眼,万一有个山高水低的……”

    “万一有个山高水低没了这好哥哥你这辈子就无所依了么?”

    冰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来;见月婵担心成这样,便也道:

    “好吧,那我们这就去看看。”

    说着转身便要走,却又被月婵拦住:

    “等等,先把这摊子收拾了一起带走;要是搁在这儿回来扁担篮筐丢了。大哥一定心疼死。”

    “好吧……”

    忽然之间。冰对能否完成此行的使命有些担心起来。

    忧心忡忡地和月婵一起收拾好摊子,把剩余的瓜果略一归整。收入竹筐,冰便和月婵手提肩担地直往东门而去。

    正心急火燎地赶路。还没等出城,暮色中却只听得“啷啷”忽然一声锣响,前面蓦地涌来一股兵丁,当时便拦住二人去路。

    遇此变故,月婵、冰吃了一惊,赶忙停住脚步一看,却见对面正有一队巡城兵丁拦住去路。在队伍之前,有一位将尉模样之人正全身甲胄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威严地扬鞭示意她们停住。在他马前,却还有一人在那边手舞足蹈地叫唤:

    “周县尉,就是她俩!”

    “就是这俩恶妇打死小民的爱犬!我那苦命的能降妖捉怪的神犬啊!”

    叫唤这人,张牙舞爪,着实显眼;月婵冰定睛一瞧,正是先前被言语支走的花花公子。

    “哦……原来那恶狗是他地。”

    听清花太岁言语,月婵冰互看一眼,顿时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

    而在东方胜才叫唤、月婵冰气恼之时,那骑在高头大马的巡城官周县尉,看了看对面那两位花太岁出的小女子,心中却犯了嘀咕:

    “呀!瞧这俩小女子,风采不凡。”

    周县尉心中暗暗惊讶,想道:

    “小小的罗州县城中何时听说出了这俩人物?再看她二人身段纤柔,态度柔弱,不被恶犬撕碎已是幸事,怎可能打死花太岁那样凶猛恶狗?”

    马上的周县尉对正在自己马前跳脚叫骂的花太岁名声早有耳闻,对他的话正是一万个不信。他想道:

    “说这俩恶妇打死你那烈犬,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周县尉开始以揣度东方胜才这小人之腹:

    “呵,恐怕是花太岁见得二女实在诱人,这次下了血本,故意将那只狗毒死再讹二女入府为婢为妾吧!”正是:

    曲木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

    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

第十六章 无事当贵,得福多因远祸

    花太岁报官找来的巡城县尉姓周名烈山。(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人如其名。周县尉性情犹如烈火。一旦作似海啸山崩。罗州城里知道他脾性的人不少。这时周围的闲人渐渐围拢上来。见花太岁找的是他。不禁都替月婵和冰捏了一把冷汗。有些东湖集附近的居民。更是向来和张牧云混的脸熟。都知道这俩女孩儿和他的关系;这时多想一些。不免想到少年和另一个的头蛇小霸王周亮关系不错。便胡思乱想。猜测以后这两个罗州县的强人会不会因此起了冲突。

    且不提围观人众胡思乱想。再说当事几人。见官家来人。冰来历出奇。自是夷然不惧。而月婵本觉的自己该唬作一团。却奇怪的现。面对这么多来势汹汹的兵马。自己竟是心不跳、脸不红。毫无异样。

    “奇哉。”

    见二女如此。正打量她们的周烈山心中暗自称奇。

    借着身边兵卒点起的火把火光。他又仔细看了看两人。只觉的其姿容平生未见。虽然二人神姿不同。一个落落大方。一个灵颖慧黠。不管如何尽皆正气清平。绝不似歹人。周烈山当的一县武将之。自然不是草包。拿自己对二女相面的结果。再跟花太岁东方胜才向来的名声一对比。心中已经了然。

    “咳咳!”

    心中有了计较。他也不管东方胜才在马前跳脚。便清咳两声。一甩腿从马上下来。跟月婵、冰二人和颜悦色说道:

    “这两位姑娘。不知你们是何家女子。可有路引?”

    其时女子的位多不高。一生中始终从属男家;周烈山估摸了一下二人年纪。都是未字之年。有名也都是小名。作不的数。也就不问姓名。周烈山这么一问。就看出张牧云之前深谋远虑;当时费的猪头肉、老黄酒。去求村中里正给月婵冰落了籍。到这时便省了口舌。

    “禀大人。我姐妹二人尽是父母双亡之人。现依附于远房义兄张牧云舍下。我们住在罗州城东城门八里外张家村中。”

    答话的正是月婵;她比冰先到牧云家中。因此和外人接洽时。还是以她为。落落大方的说明来历。她又腰肢袅袅福了一福。清声说道:

    “大人明鉴。方才我姐妹二人一直在此处售卖土产。不晓的这位公子何时来。我们只见一头大犬忽然倒毙附近。莫非这死狗是这位公子家的么?”

    若生气时。月婵的话天生夹枪带棒。这一番话啪啪啪一说。直气的东方胜才猛翻白眼。差点一口气没接的上来!

    “你你……”

    二手胼指月婵。本要破口大骂。谁知一见火把红光下艳绝的姿容。花太岁刚到嘴边的恶语又咽了回去。

    “也罢。不跟美人儿一般见识。”

    东方胜才心道。就算她说破天去。今天只要将自己名犬性命做实在她们身上。此后那几百两的赔银就算打个八折。她们那卖土货的义兄倾家荡产也赔不上。到时候。要么三人锁见官、蹲监坐狱。要么只能把这俩小女子抵债了。

    “嗯。两位美人儿抵债足够了。她们那什么义兄。就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东方胜才心中盘算。觉的自己竟是如此宽宏大量。不免神色也平和了许多。于是。等月婵说完。他也不大喊大叫。只是矜持着把这意思跟周县尉一说。只等他按自己的意思落。

    听了东方胜才这番二女之身抵狗命的意思说完。周烈山心中“腾”的一下便有一股火儿从心底冒出来。夜色中。他斜着眼。看着眼前这纨绔子弟。心中正是一万个不屑。不过。他自不是鲁莽之人。纵然心中不满。一想到这东方胜才听说还和岳阳府的太守还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一时便也不作。

    在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周烈山瞥了那东方胜才一眼。见这小子还巴巴的望着自己。只等号施令遂他的意。便正了神色。慢条斯理的说道:

    “此事大抵是何情状。本县尉心中已经明白。不过按官家规矩。无论大小案情。都要讲究人证。这样吧。在落之前-

    周县尉扫了周围围观人群一眼。提高嗓门说道:

    “落之前。本县尉要亲自跟各位街坊求证一下。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这小女子打杀这条恶犬。”

    “大人明鉴!”

    东方胜才也是一时熏心。本来也挺机灵。这时却没注意到周县尉的说法有何不妥。

    “嗯。”

    周县尉点点头。心说这花太岁也是草包。便迈着方步。腆胸叠肚的走到一个围观的干瘦男子面前。沉声问道:

    “你可曾看见那姑娘打死这条狗?”

    “这……”

    说来也巧。被周烈山第一个挑的这问话之人。正是附近的居民。当时他媳妇正在做晚饭。他闲的没事。出了屋子便往东湖边走。没走出几步。正看到晚霞之中月婵、冰二人在那边摆摊。一时见她们十分貌美。便停了脚步偷偷多看了几眼。就恰在那时。花太岁那“烈犬神獒”飞扑而上。还没等自己惊叫出口。那二女便忽然腾身如电。双足齐出。转瞬那恶犬一声哀鸣。飞落十丈开外的上。肝脑涂的。变成死狗。

    “这……这事儿我该说不该说?”

    老百姓多胆小怕事。官家问话先一条不是想着据实回答。而是每说一句话前。都的瞻前顾后。想想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不测之祸。

    “这……”

    这街坊口中支吾几句。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恰偷偷望了眼前县尉老爷一眼。却见这长相粗豪的周县尉此时竟是恶狠狠的看着他。他那脸相。被旁边跳跃的火光一照。此刻落在自己眼里真可谓面目狰狞。就好像庙里泥塑的怒目金刚一样。于是。他吃了一惊。脱口说道:

    “大老爷。我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

    听他这么说。本来怒目金刚的周烈山忽然脸色放霁。满面的春风。点点头。便接着问下一位去。

    “吓死我了。幸亏我机灵!”

    见周县尉这般反应。刚才那答话的街坊暗中庆幸。心道看来那两位小女子说不定和这县尉大人有亲。幸亏没胡说八道。

    别人也不是傻瓜;有这样先例。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便都知道该怎么回答。周烈山问了一圈。众口一词之中。那答案渐渐便从“没看见两位姑娘打死狗”变成“看见两位姑娘没打死狗”。对这样的求证结果。周烈山十分满意。连连点头。不再多问。回过头来跟那位正急的如热锅上蚂蚁的花太岁满脸无奈的说道:“东方老弟。你看。大家都见两个女娃儿并没打死你的爱狗。恐怕是你眼花了吧?”

    “这这……冤枉呐!”

    东方胜才忽觉的满腔悲凉。激愤填胸。觉的世上再无公理和正义。

    “太冤了!怎么这些人都睁着眼说瞎话?还有天理吗?”

    含冤受屈悲壮之时。花太岁便上前扯住周县尉。急急要跟他辩白。谁知他武功远逊县尉。刚一举步。手臂已被周烈山先行抓住。

    “老弟。老弟!我们到一边来说话。”

    周烈山一把拉着花太岁。分开人群。走过一旁。跟他说道:

    “胜才啊。我看这事还是算了。没有人证。不好办啊。”

    “我就是人证啊!”

    东方胜才急白了脸。扯着脖子喊。

    “唉呀老弟。我说你别叫唤。我们私底下说话。你是人证?你觉的那俩姑娘算人证吗?”

    一句话。便把东方胜才的话堵了回去。这会儿。周烈山望着花太岁。虽然把声音压低。但语调肃然。他说道:

    “胜才老弟。刚才你也看到。众口一词。全都证那姑娘与犬毙无关。你想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就是真的啊!”

    花太岁满腹冤屈。

    “好好。就是真的。此事是真的。如你之前跟我所言。那二女翩然而起。如花蝴蝶般好看。然后伸腿抬脚就将你那只烈犬神獒转眼打死老弟啊。你想过没?如果这是真的。这俩小女子是一般人么?身上功夫这般了的。万一还沾着什么道术魔功。这样的狠人你想惹吗?”

    “呃……”

    周烈山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虽然他只是坚信是花太岁把死狗赖在两位女孩儿身上。此番话只不过为了息事宁人。但此言听在东方胜才耳中。感觉却大不一样。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之前熏心。又气愤难当。没怎么细想。现在被周烈山一说。东方胜才冷静下来。却也是一惊。

    “周县尉说的有道理。”

    他心里嘀咕道:

    “这俩小女子这么邪门儿。就算我能弄进府中。这般结恶。我还想不想活?”

    这般想时。不知怎么他脑海里便浮现他那条横毙当街的爱狗。

    “唉。还是算了……”

    于是。在周县尉烈山的劝解下。花太岁不再纠缠。就在这夜色之中。去收了狗尸。满怀凄楚。含恨而去。

    此后那明月当空。四野如昼。二女问明沈家庄的去路。便借着皎洁的月色急急赶路。

    夜色幽澄。风月满襟。正当二女裙裾如风的往沈家庄急行。却在半路上遇见一人!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十七章 肝胆谁怜,寄意虚空之月

    月光皎洁,在荒郊道路上前行,一路听得青黄间杂的深草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时近中秋,夜幕下的野地里已听不到多少秋虫的鸣唱,只有或远或近不时传来一声啼鸣,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传到耳中时已分不清是何种动物的嚎叫,甚至分不清是兽是鸟。

    月下野道中二女急走,虽然步伐差不多少,心思却是大相径庭。还未从落水奇疾中恢复记忆的天之娇女,此时心思单纯,只知道义兄随人去打架,到现在还没回,便心急如焚,往那边紧赶慢赶。行路之时,她一边忧心牧云的下落,一边一股子怒火在胸脯中按捺不住地酝酿升腾。月色下,外表风致娟雅的公主心中却不时升腾起种种凶恶的念头,心道若是此番牧云大哥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今夜她一定要将沈家庄闹得天翻地覆,打成一个烂坛;不仅如此,之后她还要去找那位小霸王,将这个惹祸的根苗再狠揍一顿,让他有生之年不敢再来找她兄妹俩。

    月婵这边心中心急如焚,那厢冰却是面沉似水。事实上,她有些哭笑不得。一路疾行时,冰的脑袋里不停冒出“太古冰阵”、“天阙玄关”、“天地祭器”、“破誓之印”这些词儿,再一想眼前正做的事情,心中五味杂陈,竟觉得有些浑身乏力:脑后是祖灵族长的神幻嘱托,眼前却是赶路去救械斗出事的无赖子,这差别实在太大!

    “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族长爷爷的重托呢?”

    从来心高气傲不服输地女孩儿,这时竟忽然有些绝望。

    不提二人心思各异。在野地中赶了这么阵子路。也没碰见什么人,却在行出十几里路时。远远地碰见一人。

    “那……是牧云哥哥么?”

    月婵眼力极好,虽然那来人还有十几丈距离。她已然看出正是张牧云,但不知怎么一时却有点不敢相信。

    “是你的牧云哥哥!”

    心态已有了微妙变化地洞庭灵女,顺口回答旁边这月婵“姐姐”时,不自觉竟带了些怒音。

    月婵并不知冰心理变化;确认来人正是张牧云,她心口一块大石终于落定。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便迎了过去。本来,冰脚力并不输于她,这时却磨磨蹭蹭,慢吞吞赶了过去。

    “咦?”

    等赶到近前。冰却和月婵一齐惊讶出声。

    “牧云你这是……”

    明月光中。两个女孩儿却看见对面这正埋头往这边赶路地少年。却是气喘吁吁。两手中竟提着七八只鸡鸭。也不知从哪儿弄来。连一边肩膀上还拿草绳系着两只。前后搭着。

    “难道他去农家贩鸡鸭?”

    月婵冰十分疑惑。正想着。那张牧云猛一抬头。也正好看见她们:

    “哈哈!”

    “你们来找我了?”

    张牧云见二女赶来,还带着挑儿篮筐。便高兴非凡。也不等二女问他鸡鸭之事,他却先招呼道:

    “来来来,你们来得正好!来帮我把这几只鸡子肥鸭放入篮筐中。”

    于是,张牧云刚才手提肩扛地那几只鸡鸭,转眼便在月婵挑着的篮筐中。而张牧云之前一直急急赶路,颇为疲惫,这时也老实不客气,就让月婵将篮筐继续挑了,反正她力气不小,担儿也不慎重。

    再等这三人一起慢慢往家走,冰和月婵这才听张牧云讲明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张牧云来说,昨晚那一场混战失手被擒自不必提,之后被人押在沈家祠堂中慢慢敲打,也不用细细描述,只轻飘飘几句带过。他重点说了最后如何脱身的事宜。原来,在祠堂中被敲打到最后,有异宝护身,张牧云倒也不觉得难耐;只是天色渐渐这么晚了,他觉得也该回家睡觉,便大喝一声,让那俩庄客叫他们庄主来。当时,夜深人静,牧云这一声暴叫,倒把那两位昏昏欲睡的庄丁好生吓了一跳,要不是胆子还不小,便会被他这一嗓子惊得失魂落魄。

    见牧云忽然强横,那两位庄客不知生何事,倒也不敢怠慢,赶紧去找大庄主沈龙。等沈龙被急吼吼叫来,张牧云当即便对他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他张牧云自己只不过是那小霸王在街上顺便找来帮手,无知草民一个,只为挣俩小钱花;若非如此,也不会当自己被捉之时,那些小霸王的人一哄而散,无人顾他。

    当张牧云入情入理说到这里,沈龙已有些相信他;当他又说,请沈大庄主想一下,此时对他那位死对头小霸王来说,最巴不得之事是什么?定是最好沈家庄把张牧云揍伤揍死,到时候闹将起来,惊动官府,说什么都要害了沈家。

    听张牧云说到这关窍,那沈龙和几位随从地庄客,频频点头,连连称是,很快便给他松了绑,赶紧放他回去。而念及少年这一夜前后表现竟是镇定从容,不像离不开爹娘的稚嫩小厮,临行时那沈龙竟然还说了些好话,甚至想留他索性在庄上住上一宿,明早再回去。当然,就如月婵她们记挂着他,牧云也惦记着自己两位妹子,便婉言谢绝沈庄主的美意。

    按一般人而言,这番大祸消弭,已是万幸,如何还敢有他念。只是,所有沈家庄客没想到的是,这从小市井里打滚、山林中觅食的小后生惫懒如斯,当略离了沈家庄,张牧云等无人瞧见之时,竟又轻手蹑足地潜回庄主,把白天他在双方混战中奋力打死的鸡鸭从各个故意踢进地隐秘角落寻出,随便找了几根草绳栓了,就此满载而归!

    听了张牧云这一番讲述。那月婵不管如何都满心欢喜,连赞义兄有本事。还高兴地说,反正不太困。回去后随便眯一会儿,等天明她就拾掇这些鸡鸭,保管接下来几天大家都吃到香喷喷的鸭汤鸡肉。听她如此说,张牧云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赞月婵果然是他地好妹妹。和他一样,也懂得持家算计。

    他二人欢天喜地,就差弹冠相庆,却不知旁边那位冰心里,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的天帝啊……我地族长爷爷啊……这个张牧云到底是什么人啊?!”

    看着那少年将上不得台面的惫懒事体讲得洋洋得意,顾盼自雄。冰便直欲晕厥。

    “族长爷爷是不是搞错了

    看着那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少年,冰在心底对她信赖的族长爷爷提出最强烈地质疑!

    “就是这个偷鸡摸狗之人,只有他才能拯救上古灵族么?呼……”

    夜风中。冰呼呼喘着气,胸脯急剧地起伏。她先花了一点时间努力压下想出手暴揍张牧云地心思。然后又强忍下嚎啕大哭的丢人想法,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作出了最后决定:

    “哼,我冰什么时候有事做不成?既然族长爷爷重托。我便绝不认输!”

    心中立下宏伟志愿,一时倒也觉得整个人豪情万丈。只是,等冰再一眼看到正在前面摇头摆尾跟旁边女孩儿不停吹嘘“英雄事迹”的少年,她却忽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蔫搭搭地跟在他们身后走。

    月华皎洁,这一路返程,那两位义兄义妹没什么心思,一个吹嘘,一个追捧,一唱一和相得益彰,却苦了跟在后面的少女。无精打采地往张家村走时,冰却是用了一路的心思。

    “唉,为什么这人和族长爷爷嘱托地有天壤之别?”

    冰冥思苦想了一路,不知是否因为深夜人困马乏的缘故,她始终没有什么头绪。不过,当走得许久,已能远远望见张家村黑黝黝的轮廓时,冰却忽然灵机一动,想到:

    “这人这般无赖,连泼皮械斗中也只想着去偷鸡摸狗,究其缘由,一定是因为其本事太差了!”

    想到这关窍,本来愁思满腹一团乱麻地少女忽然精神一振,心中继续想道:

    “所谓绝顶之登,众山为小,现在他身手这般孱弱,自然只能干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对对,正是如此!”

    冰越想越对,满腔的怒火瞬间便化为乌有;不仅如此,毕竟她本质善良,怒火消却后她反倒还有些同情这位弱小地凡人来。

    “不行!”

    当即冰便有些耐不住,在心中呐喊道:

    “必须让这少年变得强大起来!”

    于是,此后这短短的回家路途中,冰脑筋又全力开动起来,满脑子全都是怎么让张牧云强大起来之法。

    “我亲自教他?”

    “可是我偏偏最不会教人!”

    “拖他去名山大川找高人教他武技法术?”

    “要说动他走,这理由却难想。”

    “……莫非要我使动美人计?跟这臭小子说等他学会法术文武艺我便嫁他?”

    “呸呸呸!我堂堂冰冰清玉洁怎么想出这等歪法!”

    “要不,还是赶明儿我去罗州城一趟,先雇位武术教头,给牧云先打打根基?”

    可怜这冰,这一路月色皎洁地夜途,始终便没闲着,整个都围绕着那张牧云思前想后,那个被思想之人,却始终毫不知晓。

    风流灵俏的少女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却大多都不靠谱。

    正当无计可施、百般焦急之时,略落在牧云、月婵身后地洞庭灵女,眼角的余光偶尔朝东南一扫,却忽然见那南方隐隐的群山中,竟有些自己意想不到的异象!

    抱歉,工作之后便不似学生时那般闲暇;何况小弟似乎还被委以重任,有时几事纷至沓来,稍有参差,便拖得好几天不能写作。再次抱歉,写书毕竟只是我余兴之事,如前所言,我平和地坚持去写,能宽容的书友便平和地偶尔来看。谢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十八章 高峰独冷,欲侵不测云烟

    今日已是八月十三了,当将近张家小院,冰偶然回目眺望南天之时,天空中正是一轮明月高挂灿然。时近中秋,天宇之月,既圆且大,悬于中天,如一只注满水银的银盘,光华灿灿。月明星稀,那轮月盘静静地悬于天上,四周只有斑驳黯淡的流云丝丝缕缕地飘移,映衬得颇为孤单。

    除了离中秋节庆颇近,这样的深夜月景也实属平常。但女孩儿回望这轮虚空之月,初时只是偶尔回眸,谁知一望之下,竟一时停步,注目移时。

    “奇怪,为何今夜有如此月象?”

    在冰眼中,已望出此时这洞庭上空的云华月气大不一样。

    说起来,这位君山岛深地冰宫而来的灵女,此时已矫了身份,掩饰人间,她知道自己实是游荡洞庭、落脚君山的非凡人物。只是,事实上她这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连冰自己也不知道,她和这些日相处的月婵一样,其实也昧了前尘,若真正究起渊源,那沸海擎天,乾坤舞扇,飘步银河,岂止是“非凡”二字可喻!

    于是这当儿,她这神目一张,立即见到那遥远的东南群山中一道线状五彩光华冲天而起,下抵于苍茫大地,上接于银月虚空,在此注目一望,犹如银瓶乍破,一缕炫彩的流光瀑流般从银白皓月倾泻而下,落于大地群山之中!

    “哈哈!”

    见此情景。冰在心底毫无仪态地大笑两声,心道:

    “真是天赐良机!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不是这位牧云哥哥孱弱不堪不足担当大任么?瞧这五彩光气通天达月地情状。看来还是个能自行汲取日月精华的宝贝。嘻,这等宝贝,既然落入本姑娘眼中,那说不得,便是我地

    娇蛮的女孩儿越想越得意。却冷不防听得有人大叫道:

    “冰你咋站着不走只顾傻笑?”

    冰如梦初醒。抬头一看。却是张牧云和月婵已走出好远。现在二人正停了脚步。那张牧云正回头大声喊她。

    “……来了来了!”

    冰口中答应。一边举步往前赶一边小声嘟囔嘀咕:

    “哼哼。都在为你打算。还说我傻笑。真是地!”

    此后一路无话。过不多久他们便回到村西北张家小院中。先放下物事。张牧云去院落各处转了一圈。检查一下家中有无失窃。然后三人各自略收拾收拾。便回各屋睡觉去了。

    又过了一天。到了八月十四这一日早上。当睡在里屋地那女孩儿揉着惺忪地睡眼推门出来时。却惊奇地现。以往都是她第一个起来拾掇家事。准备清晨洗漱之物。却不知今天转了什么风。那少年竟然比她先起来。当她正好瞧见时。那张牧云正一脚踢开院门。“嘿哟嘿哟”吆喝着号子挑着两桶水一摇一晃地走进来。

    “咦?厨房水缸里不是有水么?”

    月婵明明记得昨晚煮炊之后。自己又去屋后北溪提了几桶水来,将水缸装满。正迟疑之时,那少年已到了她近前,弯腰塌肩地将肩上一挑水桶放下。放下重担,直起腰,微微喘了几口气,张牧云瞧见月婵迷惑不解地模样,便笑了起来,说道:

    “看来妹子也是记不得我们这罗州地面的习俗了。”

    张牧云跟迷惑不解的少女侃侃介绍:

    “妹子不知么,每年到了八月十五,除了中秋祭月拜月,在这十四之日头上,我们潇湘洞庭地面还有个习俗,叫作天灸。简单说这天灸便是买来朱砂用水调了,点在孩儿额头,以祛疾病。我们现在一家三口,男儿未冠,女儿未字,自然今天额头都是要点上朱砂的。而这调朱砂的水也有讲究;听老人说,天灸朱砂水要用井水调和才有用,所以我才拼得起得比你早,去南村口井里打来寒凉井水调朱砂用。”

    “原来如此!却挑得这么多,也不怕累着。”

    月婵微嗔一句,忙略撸了撸袖子,赶紧帮忙把那两桶水拎到厨房去。而经张牧云这么一说,月婵也觉得今日颇有些节日气氛来,变得挺高兴。

    “月婵——”

    等月婵进得厨房,还听得牧云在院里招呼:

    “那饭橱上层的角落里,还有包几年前没用完地朱砂;过会儿你拿这井水帮忙调了,等那冰起来,在吃饭前先把天灸朱砂点了。”

    “嗯,好的!”

    过不多会儿,等冰起来,这三个少年人的额头上便各有了一块朱砂红点。八月十四天灸之事,若换在往年,张牧云独自一人,往往就拿秃毛笔到别家朱砂水盆里借水一蘸,再往额头胡乱一点,便算完事。不过现在家中有二女寄住,便有了一家之主的感觉,这回也不马虎,果然依照老人之言去村口担了井水,回来好生调匀点上。这一回,由俩女孩儿亲手点朱,不仅仪式更为正规,点朱砂时还犹如刺绣描画一般,将女儿爱美之心展现得淋漓尽致。到最后,月婵眉心晓月纤纤,粉腻白净的肌肤上悬挂一轮鲜红细月;冰则是在眉心点了朵梅花,二人合起来正是“花容月貌”。而那少年,则应了本人的强烈要求,眉心的朱点被精心描绘成一只金元宝地模样。

    各得其乐,此后二女又由少年吩咐,花了半日时间用彩布缝了三只不大不小的好看布囊,到了午后,便各自悬在腰间,沿着村中的道路挨家问候。这又是洞庭地界另一个中秋风俗。这彩布囊袋,名为“锦明囊”,由未成年的少年儿童挂了,到了八月十四这天,便挨家挨户问好,说些祝福地话儿,然后便由各户持家的婆娘往囊中放些瓜果小吃,遗些馈赠,以图个彩头。这习俗也有个说法,叫“纳馈囊福”,各取所需,无论大人小孩都乐此不疲。

    乡村地生活,安稳而平静,不免有些单调和寂寞;于是这些零零碎碎、说不出道理、看起来无聊的节日仪程,对乡民而言,却成了十分重视十分有趣十分有意义地大事体。和张牧云不同,月婵和冰并不贪那点馈赠,但跟在少年身后去各家甜甜地叫“大叔大婶”,说些喜庆的吉祥话儿,和他们拉几句天南地北地家常,便即使是这两天心不在焉的冰,却也觉得十分有意思。而对张牧云来说,今年的纳馈囊福更是大吉大利;身边多跟了两个女孩儿,便多了两个收纳馈赠的名额;而且这俩女孩儿皓齿明眸,让人瞧得顺眼,说话又乖巧,便比常年又能多些馈遗,正是十分合算得意。

    张家村里,这三个日后还不知搅出多大风波的少年男女,这时还和寻常孩童一样,和张家村的村民们打成一片,专心过着自己的中秋佳节。只是这时,那刚刚被冰盯上的东南幕阜群山中,却有一人心中始终无法平静。

    此人正是幕阜山明月峰白鹤观的观主,清钧道人。

    这清钧,虽然只是罗浮上清宫在洞庭地面的下院道观之主,其修为却是炉火纯青,深藏不露。明天便是八月十五;越是接近这明月峰秘境神物天人五召一年中最易堪破的日子,清钧真人便越是心绪不宁。在往年,中秋将近,他也会有些激动,但毕竟修为深厚,那道家“守静”之功让他哪怕在重大利害前,也常常不动声色。只是今年真有些不同,这么多年的精心修炼让清钧拥有无比惊人的直觉。这几天清钧直觉,今年中秋这天人五召神物之悟,不同以往,竟恐怕有重大进展!欣喜之余,他却更是忧心忡忡,因为神物出世,天理悟通,万一福缘不足,便神憎鬼厌,天理不容,往往便引来妖魔觊觎抢夺。门中祖辈素来的心愿不能不了,这天人五召对他们白鹤观的意义也非比寻常,但面对可能存在的强大威胁,他清钧也实在无法无动于衷。

    预感到这一点,清钧真人已做了周密部署,白鹤观及圣地秘境内外,已布下天罗地网。只是,却不知为何,他总是还觉得心惊肉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十九章 心生觊觎,匿羽裳于幽月

    月峰白鹤观的“天人五召”秘境在后山深谷中,白鹤T之为“白鹤圣境”,乃门中圣地。

    明月峰壁立千仞,峭然若削,通往后山白鹤圣境的小路从道观后门延展而出,不出二十步便急转直下,如一条飞扑而下的细蛇穿过白云烟树,垂直往北边深谷而去。穿云挂雨的高山小路尽头,便是在道门一脉中颇富盛名的明月峰白鹤圣境。因为山峰本就孤绝,行人罕至,这高山深崖下的白鹤圣境也从无明文规定,说是“闲人免进”。只不过,就瞧这直上直下的绝壁羊肠险道,恐怕就是有闲人想瞧稀奇,到得此地,出得道观后院往下一瞧,立时腿肚子转筋,此时就是逼他下去,便哭爹喊娘,死活不依。

    外界一窥白鹤圣境真容之人绝少,只传说其中白鹤翩飞,烟云缭绕,乃是人间仙境。虽然只是传说,实情大抵如此。白鹤圣境四周群峰耸峙,如屏风般围住深谷,使白鹤圣境犹如一个腹大口小的葫芦,底部约十数里方圆的深谷与世隔绝,谷内便四季长春,遍地瑞兽仙禽,鲜花碧草。

    在白鹤秘境里,又星罗棋布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山潭水泊;每到了夜晚时,映着谷口天空透下的月华星光,所有的水泊便一齐闪耀,仿佛灿烂的星星散落到谷底,十分壮丽。涵蓄星光的水泊名为“星星潭”;等到了白天,星星潭被谷口泄露下的太阳光柱笼罩,水泽间葳蕤茂盛的碧草芳丛分外鲜丽,一只只仙鹤羽禽涉水而过,丹顶白羽,姿态优雅,宛如神物。

    平日的白鹤境星星潭已是宛如仙境,等到了一年中八月十五月圆这一天,更是仙云缥缈,月华如梦,宛若传说中的西昆仑王母瑶池一样。而今年的中秋,因白鹤观主清钧真人预感到门人对圣境天书恐有大悟,这圣境周遭如临大敌,布满门中道法精深的弟子,紧张巡逻守卫。

    当然,今夜关键,到底还是看能否悟通『天人五召』碑文的秘要,而这点急也急不来。因此整个白鹤圣境乃是“外紧内松”;虽然盯上谷口周遭气氛紧张,守卫森严,但在谷底星星潭一带,确是气氛祥和。以门中最受掌门宠爱的东方振白为的一干精英弟子,各穿着月白色的宽松道袍,正在谷中与白鹤仙鹭为伍,三三两两地徜徉在大大小小的星星潭之间。他们以各自的方式领悟钻研这天人秘境中蕴含的天道义理,有的盘坐于水中玉石上,二目瞑闭,神色祥和,让笼罩在青白月华中的身心彻底放松,静静地体悟这天地山水的秀气灵机。也有些弟子全神贯注地观察谷中景色的变化,希图从头顶月色游移时圣境中景物细微的变化中领悟玄机。

    所有这些人中,真正去瞻望阅读那静静漂浮在中央水泊上方『天人五召』玉碑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中很多人平时有事没事时,都已经不知下来看过这玉碑多少遍;对这古怪石碑,几乎所有人熟得不能再熟,对记忆力好的,这碑面上所有怪模怪样的花纹都能闭着眼睛临摹出来,但几年如一日,一样毫无进展。于是,他们都已泄了气,对玉碑本身不感兴趣,转而集中精力去钻研谷中其他事物,希图触类旁通,能于其他地方悟通天机。同样,基于差不多的原因,虽然今年八月十五这谷底秘境中安排了不少人,但清钧掌门却没下来。他也早已来此地“悟”过几十年了,至今一无所得,早就放手,今晚只加紧在谷口附近布置守卫,不再深入谷底。

    这时候,在谷底所有白鹤观弟子之中,只有东方振白一人真正面对着那块『天人五召』玉碑。作为观主最寄以厚望的弟子,玉树临风的青年道人不敢怠慢,正凌波微步,飘然立在玉碑之前的深潭水面上,双眼紧紧盯住那月光笼罩的古碑。这时,大约已将近午夜子时,高悬天穹的三五圆月正到。一偻灿白的光柱从苍穹射来,正略微倾斜地笼罩召』碑上。玉质坚硬凝重、带着些粉红玉脉的白玉古碑,却犹如一支轻飘飘的羽毛,悬浮在水面之上的空中;随着谷底一阵阵盘旋的清风吹来,晶莹玉润的古碑上下轻轻动荡,好像在对眼前之人微微地颔,到了下一刻,便要开口说话。

    一人一石,如此静静对立,相顾无语。此时那谷中永远都不会消逝的萤火虫又纷纷飞起,在月光莹莹的水泊上舞动着一朵朵绿荧荧的光辉。

    月映着萤虫,萤虫借着月光,大大小小的水潭又复制着萤光月光,所有的光辉明明灭灭,远远近近,左左右右,高高下下,千万只有灵性的精灵正缭绕飞舞,将月光山谷装点得如梦如幻。

    漫天地月光萤辉中。东方振白在水面微微上下。白衣胜雪。悄然独立。与英风洒脱地外表相比。他内心却有些忧急。

    “这世上。真有我东方振白做不到之事么?”

    表面平静如水。内心里却已翻江倒海。这东方振白天资聪颖。自入白鹤观以来。无论道典精义还是道门术法。全都是一点即透。能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在这世上有不少事情确实有赖天赋。如果不能多这一点天机灵光。则怎么教都教不会。对于东方振白。便从来没遇过什么难事——只除了眼前这一件。

    “究竟这玉碑地关窍在哪里?”

    自华月初升。他就在这水潭上观察这玉碑;但时间已近中夜。聚精会神看了两个多时辰。但面前这三尺来长地玉碑却依然临风动荡。在月光中毫无异状。渐渐地。在东方振白眼中。那凌风上下地古碑动动荡荡。倒好像在上下点头嘻笑嘲讽于他!

    毕竟。转眼就要过了这八月十五吧。心高气傲地青年子弟背负着那一晚掌门师尊专门地重托。此时却毫无进展。难怪会焦躁。

    “罢了!”

    飘忽夜风中,东方振白终于忍不住,垂对眼前本门圣物拜了两拜,道了声:

    “请神物恕罪!”

    说罢,神色骤然一凝,只见得挥袖成风,“轰”的一声,顿时一道风雷平地而起,其中电光闪耀,一道扇面的闪电即如瀑布般向那玉碑泼泻而去!

    “打破表相,便通本源么?”

    东方振白刚刚想起祖教上清宫中一任掌门的传说,道那掌门打破常规,斗胆竟将上清自古流传的圣物烧了,结果就将道门经典《道德经》失的下篇《法经》给烧出来。莫非他白鹤观『天人五召』碑,脾性也和那上清圣物一样么?

    如此想法,素来对这圣物古碑十分敬重的白鹤弟子终于也斗胆祭起道家五雷神法,向那玉碑轰出一道急闪雷霆。“喀嚓嚓”,手起袖落,东方振白一道惊雷吓得正在附近徘徊的师门弟子一跳,大家猛然回头,都朝山谷中央这雷响之处望去。

    “吓,原来想雷轰玉碑。”

    等看清何事,这些门中年份稍长的弟子,却只是摇头:

    “东方师弟也是糊涂了。这外力击打之法,门中那些胆大妄为的先辈们又不是没尝试过。”

    果不其然,这壁厢等电光湮灭、雷烟散尽,满怀希冀的东方振白再看那玉碑时,却见得玉貌依然,那石碑岿然无恙,依旧凌风漂浮,偶尔点触水面,散出一圈圈涟漪,一切如常。

    见得如此,这道门翘楚嗒然若丧。

    正在这时,这明月峰上上下下却没一个人觉,就在那虚天空明之中,却有人忽然嘟囓了一句:

    “都是笨蛋!~”

    而这时在那数百里之外的那个小村落之中,有个少年也忽然奇怪地说道:

    “冰飖,你怎么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二十章 拂月为灯,光照江山至宝

    是一年中秋到了。

    往年每到八月十五月圆之时,张牧云心中便总有些不大痛快。虽然一向是洒脱的少年,无论多么艰辛都努力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但每到中秋佳节之时,想起那团圆意味,心中总不是滋味。张牧云表面坚强,内心之中其实也有自卑之处。毋庸讳言,他一自卑自己是穷人,诸事捉襟见肘,二自卑自己的父母早逝,孤独一人。这两种自卑值得理解,常常搅作一团,如丝如缕般缠绕伴随他整个童年。

    而卑微的生活并不如一笔带过那么简单,开朗少年的童年岁月也不仅仅只用“乐观”便能全部表达。独自一人的稚嫩少年要在这困苦之世上生存,十几年来总有让他在屋后小溪边掉眼泪的时光。

    幸好苦去甘来,到今年的中秋佳节,他这独门小院中终于有了些团圆的氛围。乡村中的独户少年,溺水落难的少女,父母横死的孤儿,三个半大的少年男女凑到了一起,终于今年要扬眉吐气的体验一下中秋的团圆!

    中秋这天早上,天才蒙蒙亮时,张牧云便在院里藏银处挖出一锭银子,去附近村集上买回一堆点心果馔,还有些拜月祭月要用的香烛,毫不惜钱。这一天天公也作美,白天是个大晴天,到了黄昏时西天的余霞还没散尽,一轮明月已升起在东天。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远,如一只硕大的淡金色的圆盘高高挂在东天上。

    月上东山之时,张牧云卖力地把厨房里的方桌扛到了院中空地上。月和冰飖两个女孩儿,相帮着收拾好果馔茶点,精心摆在一只只盘碟里,又衣袂飘风地来来往往,将它们一一摆在了院中桌案上。

    在二女忙碌之时,张牧云偷闲欣赏了一下东天云边的那轮月亮。他正见到那金黄色的月轮静静地挂在高高的天上,月亮周围散射着微微的月晕;月轮所在的更广阔的天空则还保留着白日里晴空的余色,现出一种深邃的苍蓝。看见这样纯粹浩大的月色天景,张牧云看了一回,忽然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满足地叹了口气,暗自赞叹:

    “唉,这八月十五的月亮真漂亮,就像只金黄色的大橘子滚落在蓝布上,剥开来吃味道应该很不错吧!”

    正欲流口水,就听得冰飖在那边喊了一声:

    “牧云,什么呆?来吃啦!”

    “来了!”

    听得相唤。一会儿功夫张牧云就坐到了方桌旁。和两位女孩儿一起吃起果点来。中秋这晚。按罗州地界地风俗。为了表示对月神地尊重。晚上只能吃些果馔点心之类地冷食。以求“口清”。而这时那“小饼如嚼月。月似酥饴甜”地月饼已经流行开来。因为本来为了口清只能吃果点。人们就在这小小地面饼中掺入各种果仁糖饴。让普通地烘面饼也变得好吃起来。

    明月之夜。晚风习习。在这农家小院中三人围坐。吃着好吃地月饼。谈着轻松地话题。正是心旷神怡。因为心中另有些主意。本来今晚冰飖并不能集中注意力。谁晓得渐渐地最后也有些入戏。一时忘了时间地推移。大约到了时之中。月亮渐渐挂到那东南树梢地上方。颜色也从橘黄变成了莹白。张牧云便提醒大家。到了祭拜月神地时候。

    于是此后那桌上地果馔撤去。被摆上香炉。作为一家之主地男子点上香。刚才地餐桌便成了拜月地香案。香案前。张牧云和月婵对着天上地月亮虔诚地拜伏叩头。求她保佑;此时冰飖倒也跟着盈盈下拜。只是和另

    虔诚祷告不同。她口中含糊其辞。只随口说了几句。T诚。也不知怎么。冰飖总觉得和牧云、月十分崇敬地月亮里那位神姬。似乎她也不必怎么客气。

    按照习俗拜月完毕。撤去香案。这三人又围坐闲聊。中途之时。有一回张牧云见这小院清风。月华如水。三人围坐。落落闲谈。十分温馨。他便忽然又是一阵感动。脱口动情地说:

    “你们看,这明月在上,银河在天,家人在座,美味在前,真乃我辈男儿幸事!”

    此言一出,二女尽皆侧目。“佳人在座”?月婵、冰飖一时心中都有些奇怪,不知这平日地道的乡村少年,为何忽然也像那些雅客骚人这“佳人”之语。若那些文人墨客提及佳人,实属正常;这词儿忽然被乡村小厮说起,便显得有些狂浪轻浮。于是这些天“恨铁不成钢”的冰飖又添了些成见,月婵惊讶之余,芳心倒是怦怦直跳,偷偷想道:

    “牧云大哥更解风情了……嘻,也挺好。”

    此时那张牧云浑然不知,继续高谈阔论,把一些得意的陈年旧事挑出来,又放大一百倍,跟眼前这俩好看人儿胡吹乱侃,让这小院中一直保持得颇为热闹。

    如此闲谈,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当亥时之中,心有旁骛的冰飖心念中掐算一回,觉得差不多时机快到,便瞅了瞅眼前那两位还在兴致盎然互相交谈的少年男女,暗地里忽然默运神功,施展世间罕见的“移神离魂”之术。只听得冥冥中倏然一声,宛如隐伏的暗夜蝙蝠翛然飞舞,真身已自飘然而去。原来座位上,只留得一具形肖真人、略赋些神魂的躯壳,时不时地出声附和,不置可否。

    凌虚御风,瞬息百里,在奇妙的虚空中乘风而行,衣带翩飞,来历非凡的灵女转眼已越过无数草野山丘,悄无声息地穿过白鹤观森严的阵法,隐身于白鹤圣境高空一缕缭绕的烟云。在下方白鹤圣境中所有道人一筹莫展之际,冰飖也在俯视观察着谷中的一切,那冰雪聪颖的脑袋全力开动,悉心思索那上古神碑的秘密。

    谷中所有一切凡人的努力都不值一提,哪怕他们再是整个人间的翘楚精英。当快至子夜之时,缥缈云中随风游移的少女上方那轮圆月正巧移到中天,就在她头顶的正上方朝谷中直直射下一缕莹白灿然的光辉。顿时那谷中上百个水潭一齐闪光,将上百只晶莹银洁的月轮呈现在冰飖的眼前。

    百月齐现山潭,宛如到处落满璀璨的圆轮玉盘。

    目睹此景,冰飖灵机忽动,就在翩然无定的云雾山岚中默运无上神功,几乎使出移山倒海之力,将所有山潭中映现的虚空之月挪移揉合到一处,合成一轮,置于那片中央的水泊的上方。

    当仙山圣地的灵月精华被聚合在一起,再齐齐投射在那块浮空起伏的远古玉碑上时,便释放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光怪陆离、移月换影,只不过瞬间之事;当东方振白等一干白鹤观弟子忽觉得整个山谷中大放光明,所有异象已是转瞬即至。只在一瞬间之后,整个仙山福地都沸腾了……

    而神物出世,上天不容,鬼神所忌,妖魔觊觎。一瞬之后,沸腾的不仅仅是奇象迭生宛如光明神境的白鹤圣地;那广大的山川野泽、隐秘的湖泊草甸,数千里内一切的阴暗角落也在这一刻全部沸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艳阵藏锋』第二十一章 云中夺月宝,谁记苍山寒

    那之间,山川沸腾。小说网专业提供电子下载山潭倒映的百轮空明之月被来T揉合,忽然间如有实体。千万道最空灵最澄澈的光华最终被聚拢在一枚小小的上古石碑上,霎那间深谷秘境大放光明。最幽深的黑夜倒转成白昼,所有身处其中的生灵一齐转念,只觉得日月齐现,神境降临!

    天象异变、奇象陡生,那块众人瞩目的上古玉碑早已被灿烂的光芒掩埋,好似正裹在炎日骄阳之中,不可正视。离得最近的东方振白,以往镇定从容,气度万千,不可一世,在这时却忽然惊慌失措,好像中了神秘咒语,满脑子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在这时所有的常识都失效,所有的道法都忘怀,东方振白就像一个刚点着茅草棚的小孩子,点火前满腹好奇,当火苗蓬地燃起却一下子都明白,这正在自己身边生的乃是一件滔天大事,完全出自己的理解,一旦生便不可收拾。这时候,便可笑之前那许多年的谆谆教诲、一直以来的各界期许,只在一瞬间便彻底明悟那些是多么的荒唐无聊!

    上古玉碑远非这些白鹤观弟子所能承受。光辉灿白的核心之中,这时仿佛千湖鼎沸、万灵嘶吼,最光明的表相下沸腾跳动的是最狂野、最傲慢、最凶暴、最桀骜却也是最孤寂的心。拔腿逃离时,东方振白犹能留存的一丝清醒神识中,那一瞬之间却仿佛见到一副清晰的图景,在那朵光明灿烂里,他看到了世上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最奇异、最华美、最高贵、最冷淡、最神话、最黑暗、最娇媚的仙魔精灵

    就在这暗夜之时,光明之地,以天星作咒,以暗月为誓,天日可表的明光玉版中来自冥河之畔的精灵,终于解开加在自身千百年的禁锢,呼吸到新时代第一缕清新的风息!

    幽魂魔灵,一刹那如释重负;附身所在的那两爿光明玉版,这时也恢复了中断已久的律动。就在这一静一动的转换之间,一道眼不可见、耳不可闻的波动霎那间不可阻挡的扩散开去,于冥冥中惊动了所有正在阴暗角落中栖息的妖灵。这些最敏感的生灵猛然惊动,四外黑暗的夜色里顿时响起一阵常人听不见的巨大咆哮。月光荒野里,千里方圆内最狡诈、最污秽的妖怪从四面八方疾奔而来,正在广阔的洞庭天地中出一阵阵兴奋的嘶吼。

    只不过片刻之后,天月已被漫天的阴云遮蔽。圣境中光明不减,圣境外的天空中却是万妖如雨。

    “剑阵!”

    事态瞬息万变,白鹤观的高人们已经反应过来。倏然之间,那白鹤观主已青衣飘飘,傲然立在圣境山口,对着门徒大喝一声,指挥若定。随着他一声令下,绝壁山峰的上空顿时飞起无数的剑光。而不畏最闪熠的光明气息,不惧最凝重的幽冥之气,如此不知见机的妖怪自然都是等而下之,上不得台面。它们其来也,其亡也忽,奇形怪状的妖魔向着深谷秘境中那团最耀目的光华犹如扑向灯火的飞蛾,一头撞上织密如的漫天剑阵,转眼化作无数血肉,纷纷扬扬地坠落抛撒在深谷山中。

    亦有强力妖魔,终于将道家无上剑阵撕开一角,撞破致密的刃,冲向那团闪烁着星光月华的天神版。此刻近在咫尺,仰天大笑,伸爪攫取,却冷不丁打横飞过一团黑影,其姿翩若花间蝶舞,其激似云边电鸣,转眼就在那得意妖魔的掌握之中,将那枚已缩小如拳、光华内润的玉册天夺走。

    一击而中。飘然而去。所有人都不知刚生了什么。唯一一知半解地知情。却在微一楞神时被转瞬即至地剑刃风绞得粉碎。只留得生前地大笑声犹自在山间张狂地摇荡。轰轰地撞击着石壁山潭。久久无绝。

    当回声喑灭。便万籁俱息。

    往日犹如仙境神阙地白鹤圣境。在这场短暂地灿耀光明之后却变得犹如血腥之地。暂时地血污烂肉可以冲洗。但不知是否失却水潭仙神碑地滋养庇佑。纵然在后来几个月中反复刷山净水。这明月峰后山地白鹤圣境也变得同其他普通山谷一样。应这些时万木萧疏地金秋肃杀之气。谷中草木渐渐枯萎。以后春去秋来。草木枯荣。再也不复往日地长春盛景。

    而在这一晚。那一道翩然若蝶地柔俏身姿。在那圣境光明熄灭地最后一刻。很快便冲出漫天尘地羁。携带着那一枚如有生命地异宝。转眼便轻轻松松地没入那幽暗夜幕下层层叠叠地慕阜万山中。

    约摸在半个时辰之后。当张家村小院中那位已经有些怀疑地少年。开始绕着静坐桌边地恬娴少女打量试探时。这淡白地月色里。不该幽寂地少女却在这时忽然活泛。于斜斜地月光中默然圆睁了明眸。举手打掉那犹疑少年试探着摸上自己荷粉般脸庞地手掌。浅笑晏晏。冲着那不知所措地少年甜甜地说道:

    “牧云哥哥。不要。男女授受不亲呢……”

    “咳咳……”

    冷不丁冰飖恢复正常,还听她来提醒自己的品行,张牧云一惊,脸色微红,一楞之下赶紧故作镇定,结结巴巴地正色说道:

    “我、我只以为你深夜有些着凉,看看有无热而已!”

    正是:

    佳丽地,冶游天,几回沉醉送年华。不知此夜江南路,何处停泊酒船。

    波浩荡,意弥漫,翩影归来洞庭宽。开樽且寻明日醉,一任风波入梦寒。

    《九州牧云录》第三卷完,敬请关注下一卷:

    『奴意堪怜』

    :

    平潮附言:

    先,祝福祖国六十周年国庆,祝各位友国庆假期快乐,中秋团圆!

    其次,上似流传一联:“江南今何在,沧月明晓溪”;9月23日以所谓“知名原创作家”身份赴中国移动手机阅读高峰论坛,有幸见到这对联中三位。西湖之畔,夜深人静,与江南、沧月、明晓溪、顾漫、南派三叔等早就耳闻的文友品茶、听琴、闲谈,亦算佳事,忍不住在此一叙。

    再次,对我个人而言,这次国庆放假八天,主题为“孝顺”、“团圆”,计划回家陪伴长辈,带他们出门冶游,所以下次更新只能等到节后再来。各位友明鉴,到了下一卷,本应该比较仙侠神幻了。我们节后再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泡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一章 天阶拾叶,寄我壮心勃勃

    崤函帝宅,河洛王国”,洛河之北、黄河以南的洛阳京畿之地,帝王之宅。/

    其时天下虽多苦难,作为京师王苑的中原洛阳却仍是一派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无论大街小巷皆用鲜明绸带缀连,上面迎风飘摆五彩绢花,和家家户户门前盛开的花草一道,将整个京师掩映于花的海洋。节气已过仲秋,但整个洛阳京城却陷于一种轻飘、绮丽的氛围,让初到洛阳之人错以为这里是长春之地、永福之乡。

    这时的京师洛阳确是人间乐土;而正处洛城之中的帝苑皇宫,则更是乐土中的仙苑。帝苑里,与民间那种绢花碧草的肤浅装扮不同,御苑四季俱全,既有鲜花明烂的春园,也有碧荷吐艳的仿夏温房,紧邻的却是玉石晶盐堆砌的冬苑。而与时节相应,茂密广大的枫林此时已经红艳赛火。在此王气盎然的皇苑观看片片红叶飘零,丝毫感觉不出任何肃杀破灭之意,反而只以为坠下一片片绚烂的断红碎锦。

    “国师——”

    秋苑之中的红枫林前,一位身穿海水蓝五爪衮龙金袍的威严中年人,带着欣赏的神色看完一片红叶自枝头飘离落地的全过程后,忽然想起一事,便扭过脸,跟旁边那位小心陪伴的白袍老说道:

    “算起皇儿失踪之日,至今已快半年吧。是否果真如你所言,儿此回流落江湖,只需顺其自然,便会遇得奇缘,增福添寿,为我江山绵长国祚?”

    “是的,陛下!”

    那位神貌清朗、袍服精致的老,虽然立在秋风中的身形飘飘如仙,一听身前之人这般疑问,竟也忽然神色紧张,赶紧躬身答道:

    “请陛下相信为臣近百年的修为。此番运筹谋算,绝无差池!如若将来有一分一毫的偏差,不仅请陛下褫夺臣下护国圣师之名,更可将我天玄子车裂闹市、刀剐刑台,以谢天下!”

    “哈!不必不必。”

    本来是神色严肃地帝王见这位已是半仙之体地国师这般惶恐。便是一乐。颜色放霁。和蔼了声音跟他说道:

    “我还不知么?天玄子。天下修道之人领袖。贵为一国护国教主。年过期颐。早已是半仙之体。任何人地话我可以不信。天玄仙人之言我可不得不听。”

    虽然只是和缓说话。内容也多是赞许。但这些言语自这个泱泱大国之主口中说出。却天生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只听他继续说道:

    “国师且莫见怪。朕之为人你最清楚。一旦决策。过后从无疑问之言。但方才实在是思女心切。不免心动。倒让国师见笑了。”

    “不敢不敢!”

    国师连连称否。道:

    “臣闻虽太上亦不敢忘情,陛下此乃舐犊情深,真情流露,谁人可讥得一字?”

    虽然这位天玄国师位高权重,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但在这帝王面前依然是言语小心,说话间竟颇有些谀辞。不过,嘴上认真奉承,这天玄子心中却想道:

    “主公此言倒是不假;不过若非知道你这样疑问与平日相比反常,我也不用像刚才那般惶恐。”

    心中转着念头,只听身前帝王又是说道:

    “天玄子,你是朕之心腹,有些话也不妨与你直言。你也知道,朕自十二岁继承皇位,守这祖业数十年,本想有些作为,谁知祖上实在英明,这传到朕手中的基业竟是天下太平。难道我这一生,就当这么个无功无过的承平皇帝么?”

    “朕不甘心。”

    如火的枫林前,胸有奇志的帝王对着身边的心腹滔滔言明自己的心迹:

    “这许多年过去,朕也老了。老蚌生珠,朕至中年才生得这么个嫡传女儿。眼下看来,朕一时也难有什么作为,才在去年于这天香公主封号前又添了‘定国’二字。

    朕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国师,你现在该知道半年前我为什么任听你的一力谏言,即便这宝贝娃儿游江不见,却也放任自流,不去寻她吧?”

    “这……”

    被主公一问,鹤童颜的白袍国师微一迟疑,认真地想了想,诚恳地回道:

    “恕臣下愚鲁,委实不明圣意。”

    “呵,天玄,你也是一时糊涂。”

    一国之主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忽转过身,背对着无垠的枫林,目视着远方浩渺的蓝天白云,蓦然正色,傲然说道:

    “非常人,行非常事。天香虽然自幼并未养在深宫,十几年淬炼也炼得一身与众不同的帝王脾性。只是,孤阳不长,若她只是如此,还够不到为父的期望。所以半年前闻报她失足江湖,又有国师你用从无错漏的卜算绸缪之技算出她此行必有奇遇,对朕来说,这正是天赐良机!朕虽老也,亦不会效庸夫恋犊之情。”

    “善哉!”

    天玄子出自道门,无论身前的主公看不看得到,闻言后依然双手合十认真躬身作了个揖,然后直起身由衷地赞叹:

    “陛下过谦,正当华年。依老朽之见,能有如此魄力胆识,听得老朽当时这状若痴狂之言,陛下您不愧为望风云的真正雄主!”

    “哈哈哈!”

    听得天玄子这句话,屹立枫林之前的帝王忽然放声大笑,声震林木,响遏行云,一时将身后枫林中一群宿鸟惊得簌簌飞起,留连片刻,转眼消失在远方的云边天际。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二章 风尘善病,疗疾多赖秋山

    秋之后几日,张牧云这小院落中竟出了件怪事。(吧}专业提供电子书下载

    那本来身体十分康健的少女冰,有一日竟忽然生起怪病。

    话说这一天清晨,本就晚起,在饭桌上月婵替冰盛了一小碗清粥,谁知冰就着几根咸青菜还没吃上几口,便说没甚胃口。神色恹恹地过了半日,等到中饭时牧云知道她没胃口,便好心亲自去下厨煨了些她平时最爱吃的鲫鱼清汤。鱼汤熬成,在灶下看着锅灶上冒起偻偻白雾热气,张牧云便连叫了冰几声,谁知没把她喊来,却见月婵急急从堂屋跑进厨房来,却现这往日活力无穷的冰儿,已躺倒在堂屋她的床铺上,浑身裹紧在被子中,神色萎靡,卧床不起。

    见冰病倒,牧云大急,床榻之前也不顾男女大防,看女孩儿双眸紧闭,呼吸沉重,想也没想便探手抚摸她的额头。这不摸则已,一摸之下张牧云大吃一惊,手往回一缩,口中不言,心中却惊道:

    “妹子不知何时染的风寒,额头这般烫了!怎么这风寒如此厉害,才半天功夫怎么说不了话、下不得床?”

    心中惊疑,转念又一想,张牧云忽觉得此事还有些怪自己,便在这病榻前满怀歉意地自责:

    “唉,妹子,都怪我!这几日我看你衣裙单薄,只信了‘春捂秋冻’的老话,一时没急着给你张罗添置秋衣。这不,你却病了!”

    唉声叹气了一回,他便对着榻上病人坚定说道:

    “妹子你不用怕,你既远道来投,又一直事我以兄礼,这回无论我张牧云泼命花出多少银子,也要将你这风寒病儿治好!”

    他这言语铿锵,倒是声震屋梁。话音落定,张牧云便转身“腾腾腾”快步跑进厨房,满屋子找铁锨,准备马上去院里树下挖些银子来去附近城镇中请位大夫。一边手忙脚乱找铁锨,张牧云还记得跟那位六神无主只知跟着他跑进来的月婵嘱咐道:

    “月婵妹子。一会儿我去请大夫。你在家好生看护冰。碗橱里还有些粗砂红糖。一会儿就水烧烫让冰喝了。先驱驱寒好。我找到了!”

    说话间。他就找到那把一时情急之下怎么也寻不着地铁锨。这是他抬了头。恰看到那位娇娜玲珑地女孩儿一脸慌张、魂不守舍地模样。便定了定神。道:

    “我摸了冰额头。也只是寻常风寒;等我寻了先生到家来。开两帖药。喝了就没事了。”

    “噢!”

    本有些慌乱地月婵听了牧云地话。立时也镇定了下来。应了一声。道了句:

    “哥哥快些去。家中有月婵看着。应当无事。”

    然后便转身往堂屋去看冰了。

    到这时,一个来榻前看护,一个去院里挖银,这前后所有的对话响动,那榻上之人尽皆听得清清楚楚。这位在被窝里濒状若死、一言不的冰,真个病了么?答案是绝没有!

    这位自洞庭而来的灵女,来历非凡,本是神女一流,别的不说,就在那日中秋之夜,力聚虚空之月,在万妖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拿走那件玄幽莫测地宝物,如何会这般说病就病了!冰这回忽然病倒,却与她之前中秋左近那一整套设计有关。

    既然假病,按冰这冰雪聪明的劲儿,便该把戏做全套。既然现在装死,眼不能开,手不能抬,口中不能说话,那现在张牧云去院里榆树下挖银,便该任由他挖了,持去请了大夫来,之后再矫言进行下一个步骤。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听过张牧云刚才那一番话,再听他现在急吼吼去院里挖银,这赖在被毯中装病地少女不知怎么竟有些慌张起来。在肚中思忖了一回,最后她想道:

    “呀,院里这少年,最重钱财;天道莫测,万一以后哪一天东窗事,知道我装病哄他白费看病钱,还不会跟我拼命?我不得不防。”

    想至此处,她便觉得自己找到充足理由,赶紧在被窝里动了动,看似勉力地支起脑袋,也不管屋里月婵,只用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朝院里喊道:

    “张哥哥且休急去请大夫。”

    古灵精怪的女孩儿娇喘微微地说道:

    “咳,哥哥有所不知,我这病乃是奇症隐疾。如今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如何将它治好!”

    当冰这句话说到一半时,刚刚还在院里翻土的少年已经旋风般进屋,立在了床铺前。等冰刚落,他便急急追问道:

    “什么奇症隐疾?只有你知道如何将它治好冰你此话怎讲?”

    少年急问时,屋外阳光正好。中午的阳光从门里透进来,在堂屋中被月婵扫拂得极为干净地泥墙上反着光,便将此时卧在床铺上的少女红地脸颊映得更加娇。这时床前那少男少女,大气都不敢出,正洗耳恭听冰接下来的言语。刚才的张家院落中鸡飞狗跳,一番闹腾,这时却忽然安静下来,让屋中之人同时听到了屋外树上的鸟叫和屋中自己的心跳。在静寂中只觉得已等了很久,张牧云和月婵才听得那床上的女孩儿终于开口:

    “牧云,月婵”

    一切都如真地,已复躺回去的少女双眼盯着屋顶,一脸平静地神色,幽幽地说道:

    “我这病,命中注定的;你们去请医生,看不好。我就快死了……”

    “妹妹!”“冰!”

    床前之人可不知此为演戏;闻听冰之言,尽皆大恸。悲呼出声时,还未等他们说出接下来地慰语,却听床上濒死之人又说道:

    “牧云哥哥……”

    “我在!”

    “你真地不想妹子死么?”

    “当然!”

    张牧云此时真个慌了神,说话带着些哭音,几乎吼着道:

    “好妹妹,你快说要我做什么就能救你!”

    “嗯……”

    少年急得要死,灵女却依旧不紧不慢,悠悠说道:

    “如若哥哥想救冰脱离此劫,便请去慕阜山中走一遭。那时到我所说之处,寻得一物,按它教授之法,融会贯通,不出几日必能将妹子从黄泉路上拉回!”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三章 幽壑寻书,近长夜之恶魔

    方才这番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本来张牧云心过,不过听见冰这般说,也是一愣,望着她道:

    “冰,你这话为兄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这疾病不需请大夫,却要到山中去?”

    “哥哥……”

    本来有气无力的女孩儿,听了张牧云的话,忽然神情添了一丝娇怯。怔忪了半天,才仿佛下了老大决心,跟张牧云说道:

    “牧云哥哥,冰有一件事早想跟你说,却怕你责怪。今日眼看不成了,便不得不说,还望哥哥莫要责怪……”

    话到尽头,冰的体力似乎有些透支。最末气若游丝,那态度胆怯娇柔,端的十分惹人爱怜。见得她这个情形,张牧云哪有他言,只一个劲儿说:

    “傻丫头,跟哥哥还有什么见外,有什么尽管说,尽管说!”

    月婵此时也在旁边道:

    “冰姐姐,有什么你就说吧!”

    “嗯……”

    缩在被窝里地冰听见月此时地称呼仍是“姐姐”。心中正是不爽。只不过此时不便斗嘴。她只好装作没听见。端正了神色。仰面跟张牧云柔柔地说道:

    “牧云大哥。其实我哄了你们。我并不是那君山岛渔民亲生子女。”

    “哦……?”

    床前两位听。闻言几乎异口同声“哦”了一声。不过这一声听在冰耳里。倒觉得他们不是十分惊讶。冰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接着说道:

    “我并不是爹爹和娘地亲生女儿。只是他们收养地义女。大约在我六七岁开始懂事时。爹娘便告诉我。我并非他们亲生。而是有一天清晨入湖打鱼时。在湖中捡来。”

    冰仿佛暂时忘了病痛。跟二人侃侃而谈:

    “据爹娘那时说,大约六七年前有一天,他们驾着渔舟到了洞庭湖的中央,把船停下。爹爹立在船头网湖中撒网,娘就在船舱里整理鱼篓网兜。这时候大清早地日头正从东边湖面上冒头,满天都是霞光。”

    描述之中,冰似乎一脸的神往:

    “旭日霞光中,正当爹爹唱着渔歌小调布网时,却忽听得娘在后面叫他往东边湖里看。我爹爹顺着那方向一瞧,便见得那撒满霞光的湖波中有一只襁褓正被风波推着朝船儿这边漂。不一会儿它漂到船舷边,被爹爹刚布下的渔网纲绳拦下。”

    当冰说到此处,牧云和月婵二人已听得入神。

    少女略一停住,张牧云便脱口问道:

    “是不是你就是这襁褓里的婴儿?你爹爹把你捞上来了吧?”

    “嗯。”

    此时冰神态十分恬雅,若似月。她道:

    “这些女孩儿家的孩提事,说了让人笑话。不过这么多天来你们待我这么好,我今天便还是说了。”

    “那襁褓中婴孩,自然就是我。我爹娘当时婚配已有五六年,一直没有子女;当那天手忙脚乱地把我从湖波里捞起,一看是个孩儿,尽管只是女身,却也喜出望外,爹爹当即便和娘决定收养我。他二老还以为我是湖神对他们的恩赐,往日地焚香祷告有了用,当时还一起在船头朝旭日照亮的霞波连连叩头。”

    “此后他们又仔细检查了我的襁褓,不想却在里面现了一张上好绢丝制成地雪色锦帛。雪帛上写着不少字,我爹娘不识字,等回来将我安顿好,几天后爹爹便撑船离岛,到湖岸村庄中花了几条湖鲤的代价,找私塾先生帮他读出了上面的字。原来,这丝帛上已将我今日之灾写明,并且说,此病药石罔效,只有去慕阜山中一处叫‘黑炉谷’的地方寻到一本医书,按书中记载的药房才能解救。除了预言此事,小妹这‘冰’名字,也是在这绢帛中写明!”

    “怪不得!”

    到这时,牧云和月二人多日以来心中的不少疑团终于解开。当时张牧云便想道:

    “冰这般说,便对了。她果是奇人。看她这样子,美得夸张;即使许多天来我已渐渐看惯,却还是万分好看。

    实在不像出自君山岛渔民。

    还有这‘冰’之名,玄奇清灵,论里面的文学倒好似还要高过我一两分。嗯,看来她家父母一定是博学鸿儒。唉,”张牧云暗暗无意义地叹息一声,心道,“怎么这冰和月婵都是从水上漂来?还都被我收留。看来,我也是个水命。”

    胡思乱想得入神,张牧云便脱口说出声:

    你们以后没事别去大湖大河里漂来漂去。万一沉了怎么办?”

    说了句不着边际地话,这跳脱少年便想到了正事。当即他便“哎呀”叫了一声:

    我知道你父母为什么要丢弃你了!”

    “为什么?”

    冰也很好奇。少年摇头晃脑地说道:

    “一定是你一出生,你亲身爹娘便请了高明的算命先生帮你算命。这算命的果是不凡,算得你有十几年后之劫,说不定还说些连累父母家业的话。然后估计你父母雇人跑遍慕阜山也没找到那什么‘黑炉谷’,一个狠心,就把你给丢啦!”

    张牧云越说越觉得对劲:

    “对对!想我在慕阜山常进常出,不知厮混多少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黑炉谷?月你干嘛扯我袖子?”

    月婵暗地拉扯张牧云衣袖让他别再往下说,张牧云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想明其中道理,他“嗬嗬”干笑两声,忙对榻中已然眼泪荧然的少女将自己胸脯拍得山响,满嘴打包票道:

    “冰你放心!这病碰到我手里,一定帮你治好!咦,月婵?”

    他转向站在旁边的女孩儿,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对她惊奇地高声说道:

    “月你说这事儿怎么这么巧,你还记得上回我们一起去宝林禅寺抄经,有一晚出去找山泉洗澡,不就路过大山谷,看起来很像只黑色的大香炉吗?”

    “这……”

    月婵眨了眨眼,道:

    “是的,虽然天已漆黑,那山谷石壁还是黑得很明显。我觉得就是黑炉谷吧。”

    “太好了!”

    张牧云兴奋说道:

    “既然我已知道地方,月婵你就在家好生看顾冰。我这便去将医书取来,大概明天最多不过三四天也就手到擒来。这些天一日三餐你好生煮些清淡茶饭给冰吃。里屋你床头柜子里布包里还有些散碎银钱,若是冰开了胃,你便去村集中采买,不要惜钱。”

    必要事宜吩咐完,张牧云便风风火火出了门;当屋内二女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院门嘎吱吱一响,耳听着他已是奔出门外。

    等张牧云出了门,月婵便微微低头,对床上地少女说:

    “冰姐姐,你别担心。他”

    一句宽心话儿还没说完,两个女孩儿却同时听到又是“通通通”一连串脚步声响;紧接着那少年的声音忽又出现在院子里。只听张牧云正高声大嗓地朝这边喊:

    “冰啊,你爹爹找人看的那张布片里有没有说那医书叫啥?”

    “说啦。”

    屋里的女孩儿似乎并不太想说这书名,在屋中懒懒地回答:

    “牧云哥哥,那医经叫‘禁魔天书’;扉页上还有行小字,依约是‘天人五召’,很好认的。”

    “嗯!那我就走了!”

    少年翻身便走,转眼便奔出好几里。等一开始地心急劲儿过了,张牧云又想了想少女的话,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禁摸天书?添人五招?怎么听起来这么怪,不像医书呢!”

    青草大道上,放慢脚步想了一阵,他便猛摇了摇头,道了一声:

    “不管它!冰妹子还等着救命呢!”

    自语说罢张牧云便不再三心二意,只管撒开了脚丫子,顺着这条官道一溜烟便往那远方巍巍群山奔去!正是:

    水淡山浓,云肥鹤。

    渔意堪仙,樵情入魔!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四章 稚女雏颜,忽横空而出幽

    过张牧云前往慕阜山不提。等他出门,冰想想和么意思,便开始装睡。月在冰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呼吸均匀,病容稍减,便放下心来,往屋里院中拾掇其他活计去。

    午时分,张牧云不在家,他友周亮倒遣人前来送礼。原来,那日血战沈家庄,傍晚时周亮和手下落荒而逃,倒把张牧云落在后面被活活生擒;对这件事,周亮其实并不知情。当时溃败时天色昏暗,慌乱之际并没看清;再按照他的想象和对这位小老弟的了解,他觉得张牧云比他还见机,一定比他更早脱险。

    经了这回惨败,这小霸王自觉脸上无光,连日来闭门不出,一边忍羞,一边疗伤。几番拖延,直到今日他才派家人把张牧云的辛苦银子送来。和工钱同时送来的还有几匹绢纱绸缎,周亮嘱咐家人说这是送给张家两个妹子做衣裳穿。

    平时难免欺霸女霸王周亮,一提到张牧云家那俩女娃儿,却十分守礼谦恭,便让他手下家丁暗自赞叹这小主人大节不亏,果然知道那“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略去这些琐碎事体,再说牧云。出门时心急火燎,满口也对床上那少女漫天许诺,信心满满;但等脚下如飞近慕阜山时,少年一望那群山巍巍连绵天际,便有些泄气。想了想,张牧云并没有着急入山,而是就在这慕阜山西北的山脚下村庄中四处打听,询问冰所“黑炉谷”下落。

    黑炉谷是冰瞎诌。自中秋月圆之夜抢到那本白鹤观后山圣境里的天她便趁夜将它藏进一处岩壁皆黑地山谷。黑炉谷之言,只是她灵机一动,让自己的话煞有介事,又让张牧云有迹可循。也不知是否上天护佑,她这样胡诌之言,居然还真让张牧云很快问明其下落。一位中年猎户告诉了张牧云,他打听的那处乌岩黑壁山谷就在某某某方向,只要翻过四五道山岭便到。他还

    “亏我在此地住了几十年,不知道那地方原来就叫‘黑炉谷’啊!”

    问明前路,张云告别猎户,往那慕阜山的黑炉谷而去。翻山越岭,只是片语带过;其中攀上爬下地艰辛,绝非一言可以概括。而那黑色山谷又在隐秘地山中奇险处,直费得张牧云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寻到。

    等张牧云找到黑炉谷时,已是夕阳西下回光返照。此时他正站在黑炉谷的西边高崖上,立定了看着眼前这真个酷似香炉的黑壁山谷,不住地喘气。山风浩荡,空谷传音;巍巍群山外那一轮金红的落日,正在西边原野上一竿高的天空中散射着通红地光芒。纯净温红的日光从张牧云地身后照来,便将他那颀长的身影长长地映在对面泛着红辉的乌亮山壁上。

    借着夕阳地余辉。立在山崖地张牧云清楚地看到。在对面岩壁自己地影子旁。正歪歪扭扭地刻着三个大字。仔细辨别了一回。正是“黑炉谷”。

    “天我也!”

    看见黑壁刻字张牧云满心欢喜。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欢喜之余。他又看了一阵那谷名。心里也有些奇怪:

    “怎么这深山老林里地三字谷名。刻痕看起来挺新?”

    闲言略去。不提此后张牧云怎么费尽千辛万苦。结藤为索在这黑炉谷中上上下下四处寻覓;这寻书之事。大约持续到深夜亥时之中。便终于有了结果。凭着惊人地眼力和气力。张牧云在谷底努力寻找看起来能藏书之处。最后终于在一蓬乱草遮掩地石砾堆里。让他现冰所说地“医书”。

    深夜之时。幽深谷底不宜逗留;等张牧云把书从乱石堆里刨出。拿到手中只大约知道它是个书版形状。并来不及细看便把它插在腰带上。赶紧回到那根垂在山崖前他之前临时编织地粗葛藤索前。准备攀回到山崖上。

    本来,张牧云天不怕地不怕,胆子甚大。但此刻他孤身一人身处入夜的深山中,不用说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人地枭叫狼号声,就只是周围那风吹林叶的沙沙声,也让他吓得半死。寻到书前,有一股胆气撑着,还觉得没什么;等他这书一到手,清醒过来,便觉得这黑炉谷底犹如另一个世界,鬼气十足,便满腔惊恐。张牧云也不敢太看四周,只管踉踉跄跄地跑回先前藤索前,揉身如猿,一溜烟地爬回了山顶。

    “吓死我了!”

    这时四处无人,也不用讲究什么好汉气概。一到了山崖上,张牧云整个人都瘫坐下来。爬在地上,回头望望刚才的来路,他只觉得眼目森森,一阵眩晕,一时什么都看不见。

    如此过了良久,张牧云才想起来看一看自己从谷中带上来的医书。将那书从腰带上拔出,握在手中,张牧云现这书和自己见过的任何一册都不相同。此时将近子夜,天上云层甚重,微有月光从云隙透出。靠着这点微光和自己手掌的抚摸,张牧云现这虽然外形和当下那种线装书册没什么两样,但这书页材质却十分奇特。此页非绢非纸,摸上去似乎为坚硬冷寒之物,并且每一页比一般页厚上许多,但即使这样,翻起来却依然柔韧弯转,只比寻常纸张稍微要韧一些。

    张牧云将此书在手中摩了一回,又过了一会儿,等天上月亮边的云团稍微散开,一缕清幽的月光照了下来,稍能视物,他便赶紧盯着封面上名仔细辨别。凑在眼前,他看到这书版封面上名共有四字,虽然笔画都很少,但字形却和寻常看到的隶楷大不相同。这四字里,第一个三横一竖,略像“王”;第二个为三笔枝桠之形,看起来像“人”;第三个则似两个铃铛上下叠在一起,铃口分别向上向下,这个字却是不识;最后一个字虽然笔画柔转,但反而却能肯定为

    于是,将这四字连起来,再想起冰临行前话,张牧云便恍然大悟,心道:

    “原来这医书并非叫‘添人五招’,‘天人五召’!”

    别出书名,张牧云心胸大畅,觉得这回冰算是有救毕,忽然便觉得十分困顿劳累,张牧云便站起来,离了这口,在不远处寻得一个背风的安稳所在,仰天躺倒,双手将宝贝“医书”紧紧地抱在胸口前,就此睡着。

    在此之前,虽然翻山越岭有些周折,但一路到此,又寻到书册,算是十分顺利。此时极度劳乏,酣然入梦,这罗州乡野地少年本应睡得十分深沉香甜才对。谁知,他却做了噩梦。

    梦见了地府幽冥。

    黑暗低沉的冥色天空下,鲜红的血海无边无际,沸涌翻腾的腥风血浪中一队队样貌恐怖地骷髅兵帅正乘着无底地战船,正在向莹莹绿土高砌的海岸进。锈蚀的兵锋指处,森森白骨堆垒起来的高城上同样相貌狰狞可怕的鬼卒冥将正挥舞着冥火闪烁地兵刃,对来犯之敌张牙舞爪,大声咒骂。白骨城楼的甬道上一群群面目森冷地冥将正骑着无头的鬼马鱼贯而下,朝敌人即将登陆的海岸坚定进。

    须臾之后,两军交接;血飞如雨,碎骨满天就晦暗的幽冥世界天昏地暗!

    梦境中,千军鏖战最终终结于一声尖利的呼喊。冥界地主宰,暗夜的女王,用无坚不摧地呼号彰显着来自阴影和黑夜的威权。声波过处军披靡,血海潮退,骨城闭门,刚才还在厮杀地幽冥兵将全都抛去兵器,匍匐在地,惶恐地祷祝,静候冥界之主的判决。

    而仅仅刚才那一声呼号,有千万骁勇地鬼族在音波中破碎成七零八落的白骨碎片!

    而情境转。

    也知啥时染过这许心思的张牧云,忽然又梦到在一条阴冷诡谲的阔大寒河边,正有位鬼气十足的少女坐在冥河畔,双脚搭在水中,调皮地拍打出一片片激荡的暗色水花。

    “它怎么这么不听话!”

    少女如大人般大声说道:

    “打打杀杀,起码要两天,要我大声说一下!”

    在边的幽暗和夜色中,入梦之人也看不清那女孩儿的长相;只从她依约的轮廓和娇稚的言行中,知她年纪很似乎只在十一二岁的雏龄阶段。

    地打着水花,一会儿这小女娃顺手摘过身旁一朵花儿,将这朵只长在冥河边的彼岸之花插在了额间。此后她便歪着脑袋,对着已经平静的冥河之水照了好一阵,得意洋洋地赞美:

    “嘻,真好看!”

    又欣赏了好久,直到觉得无聊女娃又轻轻巧巧地说了一句:

    “好吧!那就看书吧!”

    着话,她就从裙兜里掏出一在闪烁着不测之光的冥色河滩上读起书来。

    虽然这小鬼头一样的女娃儿看起来甚是调皮无聊,但一等她来,却忒个专心致志、聚精会神。

    “她识字么?”

    仿佛就在一旁的张牧云,见到这半大女子居然也看便好生不信。往前凑了凑,他一瞅少女孩手中那书册,却忽然叫了起来:

    “你怎么拿的是我?”

    原来他现小女娃儿正认真册正是自己刚刚千辛万苦才到手的『天人五召』医书!这一下他可急了,赶紧奔到近前,跟这小娃儿说道:

    “你怎么趁我睡着偷我!”

    此后一团含糊,张牧云也不知这小女孩儿回答的是“窃书不算偷”还是“这就是我物”,反正她悍不还!

    “我还等着用它救人呢!”

    情急之时张牧云暂把尊老爱幼搁在一边,冲上前和这女娃儿撕扯到一块,只想夺书。

    “你怎么敢跟我动手?!”

    这女娃显然对张牧云居然敢用强非常吃惊。

    “谁叫你偷书——你这小娃儿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也学别人做贼?”

    近距离争抢中,张牧云偶然借冥河星波水光一看,竟现这女娃虽然还在雏龄却长得倾国倾城,竟是无与伦比的娇曼幽丽。震惊之下他便好心教她做人。

    “给我!”“偏不给!”“乖小妹把书给我我请你吃糖!”“你这大坏蛋如果不抢我我请你吃糖!”

    如此争抢缠斗,面对这来历叵测的女娃儿终竟还是张牧云占了上风。

    “还乖不乖?”

    到最后,娇柔艳绝女娃被连人带书囫囵成一个被张牧云死死地抱在了怀中。

    “哼!你这丫头——”

    生擒女娃,张牧云觉得有必要教育她一番,便哼了一声,板起脸,做出凶恶威严的样子,恐吓还在怀中挣扎的少女:

    “你这小娃儿,以后要是还不乖,不改这偷东西的坏毛病,哥哥便把你连人带书一起卷走,不告诉你爹娘!你还——”

    “好哇!”

    没想到,张牧云这恐吓之言话音未落,那小女娃却立即停止挣扎,清脆爽快地一声应下!不仅如此,满面欢颜少女还忽然探起脑袋,拿粉嘟嘟的嘴唇在张牧云的鼻梁上湿漉漉地一亲,亲完还略带羞赧地喜滋滋说道:

    “立下幽冥之誓,这样就不许你反悔了!”

    “呃……”

    张牧云一迟疑,心道:

    “怎么这梦越来越怪诞?感觉越来越像真地一样。不行,我还是早点醒来吧!”

    张牧云当机立断,决定赶紧从这诡异的梦境中醒来。他想道:

    “醒了就没事了”

    只是,忽然他觉得更加奇怪:

    “咦?”

    “怎么我这手里抱变得这么大,还有点沉,压在我胸前……”

    使用惊人意志力从怪梦中醒来的少年,倒还是仰躺于地;只是稍微定定神,感觉出胸前那几分沉重和手中那几分温软,却猛然觉得不对,对着天空脱口狂叫道:

    “你、你是哪位?!”

    这正是:

    尚嫌尘境妨幽致,迷色无边入梦来。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五章 小萝依松,枕处青山万重

    牧云头脑极为清晰,从梦中醒来,稍觉有异,已立即一遍,判定此时自己手中决不可能抱着什么硕大物事。尤其的,当无意识地不小心几下捏摸,却还觉得似人,便更加荒谬。

    “我明明在这深山幽谷睡着,一直杳无人烟,怎可能与人共眠?”

    因为这样明晰地判定,张牧云只觉得自己应该浑浑噩噩,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只不过,又过了一会儿,究竟那手感、视觉不能骗自己,于是这深山老林的高崖之上便忽然响起一声自肺腑的惊叫,只见一道黑影飞过,那怀抱之人已被张牧云下意识地抛出一丈开外。

    “我的妈呀!”

    将陌生人抛离,张牧云用了好大力气,一下子又往后跌坐几尺,两腿瘫软,半倚山石,惊魂未定,只觉今夜遇鬼,真个流年不利。

    此时那天上的流云已渐渐散去,半圆的月亮像一爿亮银片打成的梳子挂在天空里。清幽的月光洒下,落在这黑炉谷的高崖上,把原本黑黝黝的山川景物描绘得颇有几分分明。夜深人静,张牧云已被吓得站不起来。他现在一心等待自己腿力的回复,然后便立马落荒逃窜。背靠着坚硬的石壁,大口地喘着气,不知不觉也宁了神,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便把目光慢慢移向刚才自己抛飞的“山鬼”身上去。

    正所谓“不遇夜鬼不信佛”,张牧云这般小心挪移视线之时,心中还极其虔诚地念叨个不停:

    “玉皇大帝,百无禁忌,玉皇大帝,百无禁忌……”

    这样的转看百般抗拒,老半天这视线也没转到那“夜鬼”身上去。此时那周围的山林被一阵阵夜风吹得时不时沙沙响动,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狼嚎。伴着这些大自然黑暗的音响,从张牧云起意转脸查看起,约摸过了七八回林叶振响、一两声狼嚎啸月,他这目光才终于转到那“鬼怪”身上去——

    今夜这清白幽洁的夜月下艰难地一转眸,却造成张牧云一生都难以磨灭的记忆!

    幽静山林,无人迹,昏幽淡然的月光从云中照来,照到山崖边那个无名少女地身上时,忽而将千百道月光纷萦地聚到了一起。一条月光的河流荡漾着水晶地波纹流淌着灿烂的银液,月光地水波溅起千万点清辉的银粉,好似在那女孩儿身周下起一场纷纷扬扬的星光微雪。月河烂漫、星雪交辉,那个娇娜如仙灵、曼丽如花蕾的小少女就这般仰卧在星月的光辉中,双眸静瞑,有节律地一呼一吸。柔顺的长随着夜风斜斜地飞起,横陈在少年的眼前,宛如那仰面堕入月光海洋地云霄仙子,安宁而静美。

    “绝不是鬼!”

    朦胧的眼睛中看到这样梦幻般的月景,张牧云惊恐之心顿去,渐渐又有了许多胆气。他的双腿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力量,便站起来,试探着向前迈了两步,揉了揉眼睛,仔细察看这仰卧在地上的女孩儿。

    这刚被自己抛出的女孩儿,年龄甚稚,最多不过十一二岁。幽白的月光照得分明,小女娃身上穿着款式奇异地黑缎绸裙,虽然款式简洁,上面却镂刻着许多繁复扭曲的花纹。虽然尚在幼龄,却媚丽入骨,无论张牧云远看还是近观,都见这小女娃形容相貌宛如美玉婉转雕成,美而艳,丰而柔,骨体皆媚,实乃平生罕见。

    除了那绝美的容颜之外,也不知是否深夜错觉,张牧云却还觉得这小女娃虽然只是闭目静卧,却神形生动,仿佛洋溢着说不出的活力,好像下一刻就要跳起来跟他吵闹说话。动静皆宜,幽媚刺骨,便仿佛静卧处有一块大磁石,吸引着他的目光久久无法转移。

    “这女娃儿是何来历?”

    实是这小女娃太过美艳绝伦,本来张牧云已恢复正常,这时又开始疑神鬼。

    “是鬼?”“是妖?”“还是人?”

    “要不,”张牧云心中暗忖,“我现在就走,这就回家给冰治病去也!”

    生出这念头,转念又一想,万一这小女孩儿是人,将她一个人抛在这虎豹出没的深山老林中,便无异于自己亲手杀人。

    张牧云心中踌躇,百般纠结,最后想道:

    “瞧她这模样,虽有些魔气,但也绝不像是坏人。我不如就等在一旁,静观其变!”

    张牧云本就初生牛犊不怕虎,而自宝林寺中得了腰间“轮回之书”,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它的好处,如此朝夕相处,随时浸润,暗地里他这神智胆识已大异于常人。于是,深夜之中逢此奇遇,他睡意全无,只管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异变。偶尔张牧云想到:

    “罢了,刚才若是再往前抛出几丈,这女孩儿便掉落这黑炉深谷了。”

    念及此处,不禁冷汗涔涔,心底里不免便对这少女有了几分愧疚。于是更加坚定地等下去,当月色

    山风渐冷,深谷高崖上夜色更浓时,眼前那宛如睡于苏醒。

    深沉黑暗的夜色里,艳媚入骨的女孩儿渐渐睁开眼眸,悠悠地吐了口气,便手肘撑地,慢慢地屈膝站起。立在当地,仿若刚才梦中已知,刚刚站起便转过身来,仰面对着张牧云,开口柔玉振响般地脆声说道:

    “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是。”

    见她口吐人言,张牧云又松了一口气,便挤出几分笑容,反问道:

    “这小妹妹,你究竟怎么了?”

    “我……”

    听得此问,无边的夜色里小少女一时迟;踯躅时,立在山崖边,螓后柔顺地丝被横扫的夜风长长地吹起,漫舞飘飞。

    见小女娃迟不答,张牧云又想了想,便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谁家地孩子,家住在哪儿?”

    顿了顿他又说:

    “这深更半夜,怎么忽而与我同眠?”

    他这话,问得颇有几分荒唐;只不过今夜此事本就匪夷所思,饶是张牧云小心措辞,却还是只能如此问话。

    “我……”

    小少女脸上又是一阵迷茫,不知不觉已把手指头咬在嘴中,憨态毕露,苦苦思索。

    “我……”

    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她终于好像想起了什么,脱口说道:

    “我叫幽萝!许多事情记不起,只记得有一天坐在河滩看书,忽然被书吸进去,然后一睁眼就看见大哥哥你!”

    “啊……”

    听得幽萝此语,张牧云却好像忽然恍然大悟,叫道: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那些拐卖孩童的术士恶人给魇了!”

    看着眼前懵懂地少女,张牧云早忘了刚才那奇异的梦境,越琢磨越觉得对,心想道:

    “这幽萝小妹妹一定是被拐卖幼女的邪术法师作法给吸进那本医书里。然后,被我挖出来,抱在胸前睡觉,等饱吸了阳气,便破了原先地邪法。唉——”

    张牧云联想起平时听说的传闻,心说道:

    “这医书埋书地点,离洞庭湖也说不上太远;说不定这事儿还是湖西辰州那些咒术师败类干地呢!”

    原来,荆楚大地上传闻,那洞庭湖西边辰州一带,盛行符咒之术。辰州的乡民事无巨细,都喜欢以符咒解决。族中有事不决,便扶~请符;如果和谁有了口角,心怀不忿,便暗暗下符,用祖宗传下来地秘法附以咒言,必叫对方几天之内脑热头疼。辰州下符之风如此盛行,几乎家家户户都懂些打/=画符的门道,随便放到别处,便都是神秘莫测的符咒术士。在这样符咒之术盛行的地方,有几个用此法来拐卖小孩儿的恶棍,自是毫不出奇。而说来也巧,这盛产咒术师的辰州,倒也恰是张牧云自小定亲的女方家乡所在。

    “一定是了!”

    又瞥了一眼这幽萝小少女娇丽地容颜可爱的姿态,张牧云心中便有些不厚道地想道:

    “她果然能卖许多钱!”

    思摸着这小少女并非山精野怪,张牧云便轻松下来,和颜悦色地对幽箩小妹妹说道:

    “小幽箩,你别怕。你遇到的那些怪事其实都幻觉。有坏人作法准备把你捉住卖钱。不要紧,一会儿我便带你下山去。

    等天亮了,咱就去报官,你大哥哥在衙门里也认识几个人,包管你很快就能找到爹娘!”

    虽然记不起完整前情,小幽箩总觉得眼前这善心大哥哥说法很不对。不过她此时已是六神无主,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有个看起来不像坏蛋的好心人帮自己,也便欣然接受。心中有了决定,小幽箩便蹦蹦跳跳地跑到少年跟前,仰起小脸儿跟他说道:

    “谢谢你,只是能不能等天亮了再送幽萝去报官?”

    “呃,为什么?”

    “我……我怕走夜路。”

    “很好!”

    听得此言,张牧云更觉轻松,快活应道:

    “就依你,咱先在山上歇一宿,等天明太阳出来了再走!”

    至此他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怕走夜路,须待天明,那一定不是惧怕的小女鬼了!

    张牧云心下轻松,小幽萝也比刚才更有了几分生气。只是,随着她的恢复,这本就深邃的慕阜山夜色却变得更加浓重;不久之后那高天地月华也被幽暗的阴云淹没,广袤无垠的慕阜山野陷入一片黑暗的海洋。而随着那小女娃立于高崖踮着脚尖儿环顾四方,无数只隐匿山野的猛兽凶禽在那一刻忽然齐齐感觉到瞬间刺骨的寒凉。

    而这一夜平常的风景,也被小幽萝牢牢地铭记,纵然后来她已是统御四方,威震三界。

第四卷『云野仙踪』第六章 舔血为誓,竞立永生之契

    己究竟过了多久才又看到这黑夜和天空?

    苍莽的慕阜群山掩盖在夜色里,犹如千万头黑色的巨象无声地挤挤攒攒在黝黑的天空下。残月隐退,点点的星光如银子做成的纽扣,三三两两地钉在苍黑的天幕上。微弱的银色星光更增添了远近山野的黑暗,看着眼前这一望无边无际的幽暗天穹下,幽箩没有对无边的黑暗感到丝毫畏惧,却只感到好生孤独。

    大梦初醒,不知几时几世,幽若夜萝的小少女并非对自己的过往完全没有记忆。她依稀记得,自个儿从来懵懵懂懂,无知、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她终于被委以一个什么重要的责任,要管辖一大片领域。这领域,现在已记不起究竟是一块地方、一种特性还是一个种族,总之从此这个领域便属于她一个人,她的一言一行左右着这领域内所有生灵的命运。

    往事依稀,已忘记大多数经历,她只知自己最清楚的便是恍如昨夜的那个时刻,忽然有一个什么重要的原因让她要专心致志地去读一本书。

    读书自己向来是不喜欢的,后来的结果也印证了自己这一贯不变的观念是正确的。她这么专心认真地去读这本书,谁知道这书最后却变得和吃人的怪兽一样,忽然将自己吞噬。

    “真的有吃人的书吗?”

    出神地想着,这问便脱口而出。而此时她却忽然现,自己心里想时不觉得有什么,等话一出口,却忽然明白了“痴人说梦”是什么含义。

    “书怎么会吃人?”

    身前那个少年,正远远近近地走着,不知在忙些什么。他自然也没看见幽萝脸上忽现的忸怩神色。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书不会吃人的。我当年想跟城里私塾先生读书,他要收我的钱,我没钱他还不让读书。所以书怎么会吃人呢?最多不过要收钱罢了。呃,不过也不一定。”

    来回走动地少年偶尔停下来想了想。便自信笃笃地又边走边说道:

    “我刚说地也只是一般地书了。也是有吃人地书地。那就是书妖。幽箩你先前不是说读书时被书吸进去吗?可见书也会吃人地。呃不对。你那回很可能是被人施了邪法。倒不一定遇着了吃人地书妖。”

    张牧云地回答颇有些盘缠跳跃。他现在地注意力并不在小女孩儿地问题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等有一回往西北方走出十几步远。一番逡巡。他便终于看见自己要找地东西。

    “幽箩快过来!”

    只听他叫道:

    “我给你找了个小窝。你先睡下歇着了。”

    “噢?哦!”

    深夜里幽箩辨别出那少年向她招手地手势,便清脆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等她走近了一看,才看见原来那个少年小哥哥给她找了一处三面山岩环绕的空地,地上还扯了些灌木草叶,铺平整了,就像一个小床一样。

    看着眼前的情景,幽萝有些感动。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睡吧。”

    张牧云又道:

    “明天还要早起,赶山路。”

    “嗯。”

    活泼的小女娃不再雀跃,低低地应了一声,乖乖地躺到那石坳草铺上,就如一只小兔子般蜷在那狭小地地方。还没闭上眼,她又看到那少年脱下外衣,然后上前来弯腰将衣服盖在自己身上。

    “我不冷,还是你穿着。”

    幽萝想掀开盖上身上的上衣,还给张牧云。却听张牧云威严地驳道:

    “小娃儿懂得啥冷热?秋天夜凉,最怕衣单睡着冻着。你还是乖乖地睡吧!”

    刚听得前面一句时,小幽萝撅起了嘴巴,老大不高兴,便想反驳;但等听完了整句话,她撅起的嘴唇忽然塌陷,本来想说的话也没

    ,嗓子眼儿却变得有些哽咽。小少女忽然觉得,她这少年这样不客气的斥责。不过,还想多听他说几句时,这少年却忽然语气转为温柔地说了句:

    “睡吧。”

    然后他便在幽萝前面五六步远的地方盘腿坐下,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地小褂,开始闭目养神,并在深夜秋风中瑟瑟地着抖。

    “呜……”

    幽萝咽喉间哽咽之情更浓。不过也许是已禁锢得太久,还没等自己眼眶中升起的朦胧雾气转化为泪水,便蓦然人事不知,就此睡着。

    等第二天感觉出日光地变化,在千百只晨起的山鸟啁啾鸣唱中醒来,幽萝第一眼便看到那少年正在不远地山崖边来来回回地行走。他不时地抱紧双肩,在依旧寒凉的晨风中打着哆嗦,并为了取暖不时做着跺脚、缩脖地可笑动作。看到这一幕,已经饱睡一晚的少女眼眶中蕴积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顷刻间夺眶而出!

    “呜呜!”

    泪水肆意奔流痛快大哭之时,小幽萝已在心中暗暗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于是,还在哭泣之时,她便一个弹身,站了起来,然后飞奔如风,跑到张牧云近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个飞跳一口咬在他右手衣袖裸露的胳膊上!

    “哇咧!~”

    猝不及防之下张牧云被咬个正着!而这女娃儿满嘴碎玉贝齿看起来又挺锋利,转眼就在他手臂上咬出个大口子,转瞬鲜血淋漓!

    “我的妈呀!妖怪啊!”

    剧痛之下张牧云哭爹喊娘,不过那幽萝并没时间等他反应,一击而中,立即松口,翩然落地。

    落地之后,这来历奇特的女孩儿一脸凝重,口中念起奇怪的咒语。念咒之时,张牧云终于有了喘息之机;这时他已完全清醒过来,听到声音一转脸,恰看到那个小妹妹正十分认真地念着自己听不懂的音节。

    “你……”

    其实,虽然还不十分自知,此时的张牧云已具备非凡的攻击力。而按照他往日的脾气,这时早就扑过去要揪住那咬自己一口之人问个究竟。只是一回头,他见到万道霞光中那个正瞑目念咒的小少女,神态竟是格外的光辉肃穆,宝相庄严,他便一愣,有些迟疑。

    而在他一楞神的功夫,那边的小妹妹已完成了所有的仪式。连续不断的咒语声嘎然而止,然后张牧云胳膊上还在滴血的伤口上那些血珠忽然漂浮而起,在清晨山崖上的旭日光辉中凭空凝成一个圆形的印记,其中花纹扭结奇特。

    待奇怪的誓印凝成,静浮在空中,那小女娃儿神色更加凝重。她对着空中那闪烁着鲜红光芒的血印一招手,鲜血连缀成的印记便忽地倏然向她飞来,毫无停滞地印上她的额头,如水入干沙转瞬不见。

    血印印入额头,小幽萝沉重的神色忽然转为轻松。她颠颠地跑过来,双手抓住张牧云的胳膊,使劲摇着他的手欢欣鼓舞道:

    “小哥哥!幽箩已立下血誓,以后一辈子都跟着你,一刻也不分开了!”

    “血誓?!”

    张牧云根本不知道幽萝在说什么。刚要仔细回想刚才生了什么,他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在手臂上蔓延。而这时那小女娃儿还在一厢情愿地问:

    “从此小幽萝和你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哇呀!”

    实在无暇思考小妹妹的问题,张牧云痛得直咧嘴。尽管疼得呲牙咧嘴,但见着这小女娃满脸期待的开心神色,张牧云还是尽量语气平和地告诉她:

    “小妹妹,实在扫你的兴;先不管我们这辈子一刻也不分开,你能先松开我的手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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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术士而低头,望神巫而却步
百鬼集于胸中,五行遮其前路
舍王道之荡平,堕终身于云雾九州牧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牧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牧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