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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样样稀松     抗战惊雷txt下载     抗战惊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行船,河神

    “杨副团长,一切就都拜托了。”吴元生又是笑容满面,让杨天风直起鸡皮疙瘩,“阎团长可是个大方人,酬谢是酬谢,这两个女娃,可不包括在内。这是阎团长送您的新婚贺礼,给三姨太当丫环吧,没事的时候,耍上几下子,多好啊!”

    白送的,嗯,话说得可真漂亮。杨天风笑着表示感谢,又假装好心好意地提醒道:“阎团长,哦,兄弟提前祝贺你荣升,先称称一声阎司令,还有这位吴先生,那总参谋长的位子就非你莫属了。对了,兄弟再说句心里话,咱们讨好日本人也要对症下药,渡边阁下是喜欢女人,但咱们有更好的法子,犯不着和王金庆学。”

    “什么法子?”阎宝财眼睛都发亮了,咧着嘴,哈拉子差点流出来。

    “渡边阁下是军人,更是日本武士出身,崇尚武士道。武士道,阎司令知道什么意思吗?”杨天风扬了扬眉毛,很神秘的说道。

    “听说过,不太清楚,请杨副团长详说。”吴元生虽然平时努力装出知识广博的样子,但现在也虚心地求教道。

    “武士道,怎么说呢?”杨天风略沉吟了一下,说道:“就是看重强者,鄙视弱者,对奴颜婢膝的很是看不起。中国有句古话,叫什么惺惺——”

    “惺惺相惜,识英雄重英雄。”吴元生仿佛恍然大悟般刷地打开了扇子,连连点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杨天风一拍手,冲吴元生赞赏地伸出了大拇指,吴元生面露微笑,更加自得。

    吴元生才轻轻摇着折扇,叹息道:“金玉良言,金玉良言哪!今日在下可是得益匪浅哪。”

    阎宝财似懂非懂,又不敢露拙,只好咧着嘴在旁傻笑,好象真的领悟了什么似的。

    杨天风看着装备都运上了船,走陆路的人马也过了河,便向阎吴二人告辞。

    阎宝财和吴元生心中高兴,将两个女孩送到船上,仿佛占了大便宜似的。直到杨天风的船驶离了岸边,两个傻子还在向他挥手示意。

    嘿嘿,两个***!杨天风站在船头,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虎子端来的板凳上。

    凉风习习,水波粼粼,几条船排成一队,沿着涡河顺流而下。两岸入眼都是滚滚的麦浪,要是不发水,今年的收成可真是不错啊!

    杨天风轻轻叹了口气,在历史的车轮下,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弱小而无力,他明知道这肥沃的、即将收获的平原即将变成一片泽国,却无法去阻止,更无力去阻止。甚至想力所能及地救曲龙镇这方圆百里的百姓,对他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敲锣打鼓出告示,满世界去宣扬,有人相信吗?黄河决口,你咋知道的?你算是哪路神仙,还能掐会算呀!

    别说老百姓不相信,说出来,恐怕连亲近的人也以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当然,杨天风对于说服身边的人,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法,虽然不是很圆满,但也算能取信于人。至于老百姓,他还真是比较发愁。

    提前割掉未成熟的庄稼,还不跟杀了他们一样。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为了能吃饱肚子,懦弱的百姓也有可能变成狂猛的老虎。看看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哪一次不与肚皮的饥饱有关。

    而且,历史上,黄河决堤后,许多百姓得到消息却因舍不得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庄稼,仍守在家中。他们尚怀一丝侥幸,希望黄水不要流过自己的村庄,或者指望寨墙能挡住洪水。但随着水势越来越大,土墙经水一泡很快出现断裂,接着轰然倒塌。这时,再想逃跑,洪水太大,别说粮食,连活下来的希望也很渺茫了。

    杨天风拧眉沉思,始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抬头看着用力撑蒿的郑老成,看他熟练而轻松地将船行得又快又稳,不禁出声赞道:“不愧是船老大,确实有两下子。”

    嘿嘿,郑老成笑了两声,说道:“吃这碗饭的,没两下子可不行。”

    “今年这河水不大呀!”杨天风随口问道:“这一路上,都不用桨吗?”

    郑老成笑呵呵地回答道:“这涡河八个河汊,十六道弯,三个锤子滩,放在往年,那都得用桨。长官说得对,今年河水不大,现在又是枯水期,只用篙就差不多了。”

    “船老大,往年这涡河水最大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是否冲垮过堤坝,淹没过田地?”杨天风关心地问道。

    郑老成沉思了一下,点头道:“有的,有的,民国十九年暴雨连下,那大水就漫过堤坝,淹了好大一片地,还淹死了很多人呢!”

    杨天风点了点头,心情愈发沉重。郑老成所说的淹死很多人,与即将发生的花园口决堤事件根本算不了什么,根本没有可比性。

    “少爷,看样子,今年是不会发水的。”虎子在旁边宽慰道:“要是少爷还担心,不如咱去请白马滩的张神仙,设坛祭神。”

    “张神仙,很厉害吗?”杨天风随口问道。

    “长官有所不知,张神仙可是河神的凡躯本身,作起法来,河神一上身,那可是了不得。”郑老成郑重地说道:“只是要请张神仙出马,花费不是小数,祭河神时可能还需要童男童女或是年方二八的黄花闺女。”

    “哦,还有这样的说道,给河神娶媳妇吗?”杨天风皱了皱眉,小学课本上就有西门豹治邺的文章,怎么到了这个年代,还会有如此愚昧的事情。骗钱骗吃都可原谅,借着封建迷信害人性命,却是罪不可恕。

    但他脑海里不光是恨这些个图财害命的神棍,而是想到了其他的东西,原本还是模糊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嘿嘿,河神常年在水里呆着,也是觉得闷得慌呗!”虎子没心没肺地笑道。

    杨天风白了他一眼,嘲笑道:“我看你才是闷得慌,放心,我记着你的事呢,看中了哪家姑娘,你就娶,花多少钱,少爷我包了。”

第十五章 讨好老娘(端午节快乐)

    “呵呵,少爷就是好。”虎子讪笑了一声,蹲在一旁,挠着脑袋想起事情来,好象在琢磨身边哪个姑娘更好。

    杨天风见他这个样子,暗自觉得好笑,眼角瞟到躲在船篷里的两个女孩。

    这对姊妹花还是怯怯的样子,但比在马车里要强上不少,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四下看着风景。

    “喂,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杨天风扬扬眉毛,开口问道。

    两个女孩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壮起胆子说道:“我叫婉儿,她叫绢儿。”

    “这算什么名字?”杨天风笑了起来,说道:“姓什么呀?”

    “听师傅说,应该是姓楚。”绢儿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杨天风点了点头,很是同情她们,从小被父母卖掉,不仅要吃很多苦,连自己的姓都确定不了。

    “两个小丫头,你们的命好啊!”郑老成突然说道:“我刚才听见了几句,要不是这位,这位长官,你们就被送给日本人了。那可就——嘿嘿。”

    杨天风淡淡一笑,瞅着郑老成说道:“船老大一点都不爽快,说话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呢?”

    其实杨天风心里跟明镜似的,当着汉奸伪军的面儿,哪个老百姓敢骂日本人呢!

    郑老成讪讪地笑着,撑着篙,心里却是后悔得很。

    河水哗哗的流着,太阳已经西斜,却还努力地将光和热洒下来。

    “船老大,还有多久才能到哇?”杨天风看了看表,已经是将近四点钟了。

    郑老成看了看四周的景物,粗略判断了一下,说道:“顶多再有半个时辰,少爷放心,肯定不会让您走夜路的。”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杨天风点了点头,问道:“我想买几条船,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卖的?”

    郑老成想了一下,说道:“要买船就到十里坡,这几年那里泥沙淤积得厉害,许多靠船讨生活的都改行了。”

    买了他们的船,等到大水来的时候,是不是就断了他们的生路?杨天风的心里又浮起了这样的念头。那自己搜购粮食,救一批人的同时,是不是也会间接地让很多人饿死呢?这真是一个难以说清的问题,或许世上本就有着太多是非难辨的事情,想得太多了,也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

    就拿花园口决堤为例,有利的方面是形成了新的黄河河道,形成了新的天险,从而阻止了日军的西进,使得中原地区又多守了六年而没有沦陷,保证了大后方的安全。但黄水东流,也使豫、皖、苏三省民众蒙受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几个糟糕的方案之间做出选择,这是弱国的无奈。不单是中国,荷兰为了抵抗法国的入侵,曾在自己国土放水淹;俄国为了击败拿破仑,坚壁清野,连莫斯科都付之一炬。而自己仓促想出来的应变计划,自私自利是免不了的,但还有更好的两全其美的选择吗?显然,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

    天黑了下来,杨家园子点起了灯笼,特别是大门两旁,灯笼更加巨大,也更加明亮。

    孟秋兰已经是第三次派下人去大门口打听杨天风是否回来了,只不过这次下人带回了好消息:少爷刚刚回来,到后面去见老太太了。

    这是规矩,不过是转一圈,说几句话就回来了。孟秋兰是这样想的,她急忙让下人端上饭菜,等着杨天风回来共进晚餐。

    但今天却是不同,杨天风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一边派人去请宗百川,一边来到后宅,准备说服杨老太太支持自己的行动。

    杨老太太的屋子里也刚刚摆上饭菜,杨天风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便吩咐下人再添副碗筷。

    “儿呀,这些饭菜不适合你的口味,你还是回前宅用饭吧!”杨老太太说的是实情,桌上的菜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没有肉,都是些蔬菜,而且火候都比较老。

    “我就在这里吃,陪着娘用饭,我能多吃两大碗。”杨天风嘴象抹了蜜一般甜,因为他知道只有哄好老太太,自己所要做的一些事情才能够畅行无阻。

    “呵呵,好孩子,知道哄娘开心了。”杨老太太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立刻吩咐厨房再添两个儿子爱吃的菜。

    吃饭的时候,杨天风确实很卖力气,杨老太太见儿子吃得不少,身体肯定是康复如初了,也是心喜不已。

    饭毕上茶,杨天风又陪着老太太闲聊起来。

    “栓子,甭在这装孝顺了。”杨老太太呵呵笑着说道:“这么讨好娘,定是要做什么大事,你那点小心眼,我还看不出来。”

    嘿嘿,杨天风干笑了两声,说道:“娘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呀!儿子确实有要紧的事情和娘说……”他停顿了一下,冲着屋内的下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

    屋内只剩下了杨天风娘俩,杨老太太笑殷殷地喝着茶水,缓缓说道:“我听下人说,你又从外面弄来了两个小丫头,还长得一模一样的挺秀气,是不是又想收房啊?”

    “娘,您想到哪去了?这是谁这么嘴快,败坏我的名声。”杨天风抱屈道:“只不过是顺手救下的,儿子没那个心思。”

    “等几年也好。”杨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还没长开呢,确实禁不住折腾。”

    杨天风苦笑连连,连老太太都不往好处想,自己这好色的名声是甩不掉了。

    “说吧,什么要紧的事情。”杨老太太很随意地问道:“还有比让娘抱孙子更要紧的吗?秋兰来咱家日子也不短了,这肚子咋就——那个女学生倒是不错,屁股大,是个能生养的,你们啥时圆房啊?”

    “娘,咱先不说这圆房的事。”杨天风被老太太彻底打败了,满头黑线,思路差点被搅乱了,急得直搓手,“儿子今天进城,探听到一件天大的秘密,这便是来与娘商量办法的。”

第十六章 娘俩儿夜话

    “天大的秘密,呵呵,快说吧,看把你急得。”杨老太太并没太当真,还是那随随便便的样子。

    “我到城里与宫本见了面,便向他要些枪支弹药,他答应去找渡边疏通。等他走后,儿子在他屋子里发现了一份秘密文件,上面写着日本人要……”杨天风赶紧长话短说,把在路上编好的说辞讲述了一遍。

    杨老太太越听越心惊,瞪着杨天风好半天,眼都没眨一下。

    “娘,你来看。”杨天风把从宫本那里要来的一份日本军用地图摊在桌子上,指点着说道:“儿子在日本留学,可不光是吃喝玩乐,这地图还是看得懂的。瞧这地势,西高东低,大水一发,铁定要把这,这,还有这,就是咱们镇,都得给淹了。”

    杨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看不懂地图,但杨天风说得有鼻子有眼,虽有些将信将疑,可这心里还是异常吃惊。

    “儿呀,这,这能是真的吗?”杨老太太语带颤音,手都抖了起来,放在杨天风所说的曲龙镇的位置上,“都说日本人残暴,可也不是红头发绿眼睛的怪物,怎么敢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这洪水一来,那是闹着玩的吗?老百姓得死多少啊?”

    “娘,儿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杨天风知道以后应该好谈了,老太太没提自家的田地和财产,光惦记得老百姓的死伤,这也与她近几年来笃信佛教有很大关系。年岁大了,年轻时那杀伐决断、冷酷薄情的品性也改了不少。可转眼,老太太接下来说的话又让杨天风回到了原来的认识。

    “咱家的田地、园子,都要毁了。”杨老太太长叹一声,扳着手指头说道:“几辈人的辛苦啊,苦筋拔力才有了这个家业。也不指望着你能光宗耀祖,不愁吃不愁穿,能保住咱这点家产过活就行。可如今,眼看是都没了,都没了。以后可咋办哪?”

    “男子汉大丈夫,没了再赚。再说,靠着祖先留下的家产过活,多没出息。”杨天风满不在乎的说道:“儿子以前是错了,没看清日本人的真面目。现在呢,觉得改弦更张也不算晚。”

    杨老太太疑惑地望着儿子,不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当初他执意要投日本人,考虑到国*军连连败退,为了保住家产,她虽然不是很赞成,底下人也有很多反对的,但她还是采取了默认的态度。难道现在儿子又要反日本了,就因为日本人要炸坝放水?

    “田地、房屋都被淹了也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凭着家里的细软金钱,也未必不能东山再起。”杨老太太对杨天风并不放心,毛躁少谋,她是真怕他一时冲动,惹下大祸来。

    “娘,儿子是说的真心话。”杨天风握住老太太的手,郑重地说道:“您不知道,儿子进城受的那个屈。日本人把中国人当狗看,挂着这个副团长的名头,却连个日本小兵都敢喝斥我,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日本人还要在镇子上设驻军,那岂不是要骑在咱杨家头上拉屎。他们要女人,要钱财,可这有辱祖宗的骂名都得咱杨家给背着。”

    杨老太太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连国*军都不是日本人的对手,就凭咱们那几百人枪,反了日本人,咱杨家岂不是更没安稳日子过了?”

    “身逢乱世,哪还有什么安稳日子。”杨天风苦笑道:“娘,儿子是这么想的:给日本人卖命,不仅老百姓要戳脊梁骨,等到日本人完蛋了,咱杨家也坐实了汉奸卖国贼的罪名,那时才真是万劫不复,人财两空了。”

    “日本人不是要灭亡中国吗?”杨老太太很是不解地望着杨天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劝解道:“还是再等等看吧,看看局势如何发展。”

    杨天风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毅然决然地说道:“娘,无论如何,儿子都要走这一步。成功了则是英雄,失败了也是鬼杰。听人说,离这二十多里的苇荡子里藏着原来县上的自卫团,儿子这就去投他们——”

    “不行,不行。”杨老太太见儿子要离家出走,立时便急了,抓住杨天风的袖子,说道:“哪都不许去,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看你——”

    “那我就绝食、撞墙、上吊……”

    杨天风说到这里,收住了话,觉得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怎么有点象女人常用的招数: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轻轻摇了摇头,决定继续用亲情攻势比较好一些。

    走上一步,在杨老太太膝前,杨天风单腿跪下,仰着脸真诚而又坚决地说道:“娘,您关得了儿子一时,关不住一世。日本人决堤放水,天怒人怨,此时正是扯起大旗,重振声名的好机会。咱家不是杨家将的后人嘛,哪能背着汉奸的骂名呢?”

    杨老太太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啐骂道:“什么杨家将的后人,那是你爹为了给自家脸上贴金,花钱请人造的假家谱,哪里能相信。”

    杨天风被噎得一愣,叹了口气,脸上立刻阴沉下来,也不再说话,站起来转身就走。

    “回来,娘的话还没说完呢!”杨老太太喝住了杨天风,看着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儿子,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老早就说天不可欺,可老死头子就是不信,非要弄个杨家将的后人才觉得脸上光彩。生下你之后,别人都恭维他,说是将门虎子,日后杨家必出威风八面的将军,比祖上更风光。等到你抓周抓到小宝剑时,你爹就更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拉民团是为了杨家,也是为了你;到日本留学,到德国游历,也是想着为你日后铺路。”

    杨天风眨眨眼睛,他还真是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听得挺有意思。

    杨老太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对这些,我是一直不赞成。战场上,枪子不长眼。当将军,那是容易的事情吗?当娘的,谁也不想成天为孩子担惊受怕,这点,你还理解不了。”

第十七章 天意,疑惑

    “娘,我理解。”杨天风很感动,虽然不是他的亲娘,可这父母关爱孩子的心,是那么真挚,没有半分作假,“娘,您放心,既然是天意,那我就是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的。将军,咱杨家也是出定了,说不定,您老还能被封诰命呢!”

    杨老太太笑了,伸手点了点杨天风,说道:“臭小子,哄我也没用,咱听观世音菩萨的。”

    “观世音菩萨?呵呵,娘,您可真会说笑。”杨天风笑道:“咱们还得搭台请神不成?”

    杨老太太轻轻摆了摆手,起身打开了墙边的大柜子,里面供着尊观音。她拿过蒲团,虔诚地跪下,双手合什,两眼微闭,嘴唇不停地动着。

    “过来跪下,请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指点迷津。”杨天风正看得发呆,杨老太太转过头来,威严地命令道。

    杨天风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跪就跪吧,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见杨天风跪好,杨老太太从柜子下层取出一个用黄绸布包裹着的东西,郑重地打开,原来是一个签筒和一个发黄的薄书册。

    “这是从五台山请来的观世音菩萨神签,灵验无比。”杨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捧着签筒,象是拿着什么无价之宝一样,郑重地说道:“儿啊,你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将你的生辰八字、姓名和所求的事情都默念出来,然后再诚心诚意摇签筒,让观世音菩萨来决定。”

    哦,杨天风答应一声,照着杨老太太的交代照样而做,心里默念道:观世姐姐,你给我听着,摇出的签若合我心意,我请你吃酒席;若摇出的签不合我的心意,可别怪我不客气,以后我见庙烧庙,见佛杀佛……

    威胁利诱完毕,杨天风摇动签筒,哗啦哗啦一阵响,掉出一支签来。他赶紧拾起观看,原来是第十四签,中签卯宫:【子牙弃官】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得樊笼路路通;南北东西无阻隔,任君直上九霄宫。

    “娘,你看,多好的签。”杨天风喜出望外,差点上前抱住观音像亲上一口,观音姐姐够意思。

    杨老太太看了下签,翻开书册,找到对应的解签词,上面写着:任意无虞。路有亨通。随心自在。逍遥如神。

    “好了,既然这是观世音菩萨的指示,你就任意行事吧!”杨老太太很无奈地摇着头,又将签筒和解词书收好,拜了两拜,关上了柜门。

    “娘,您放心,儿子长大了,干事情心里有数。”杨天风心情大好,殷勤地扶着老太太坐下,说道:“而且还有宗老和很多人可以指点我,帮助我,这大事定然成功。”

    “嗯,你能这么想,娘就感到高兴。”杨老太太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道:“你到底还是年轻,有些事情不如老人们想得周全。”

    这时,下人敲门禀告,宗先生来了。

    “娘,我再问您一句。”杨天风握着杨老太太的手,郑重的说道:“对宗先生,我可以信任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什么话都可以向他说,就象和娘一样。”

    杨老太太盯着杨天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儿啊,你可以绝对信任宗先生,就象相信娘一样。”

    杨天风点了点头,慢慢坐回椅子,大声冲外面说道:“请宗老进来!”

    相信别人,不一定会让你变成傻瓜。当然,首先你要信任别人,这是有点风险。也许你信任的那个人并不信任你,也许那个人并不值得你信任,但诚信是得到别人信任的必要条件,只有诚信的待人,才能换取别人的信任。

    对于杨天风来说,现在他能信任的人并不多,能绝对信任的更是寥寥无几。但他必须尽快找到能够信任并且依赖的帮手。杨老太太的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如果连亲娘的话都要怀疑,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宗百川很受杨老太太和杨天风的看重,这在杨家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但他还是表现得很谦恭。这让杨天风判断他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如果和自己同心,是一个有力的臂助;如果万一背叛自己,那也将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仔细考察和选择了。

    听到杨天风再一次的重复叙述,宗百川与杨老太太一样,也露出了惊诧莫名的表情。然后在地图上仔细看着,不时请杨天风将上面的日文翻译过来,然后陷入了沉思,久久无语。

    宗百川与杨老太太不同,杨老太太的精明体现在治家和经营上,而宗百川由于文化高,阅历深,见过大世面,又从过军,所以对这种军国大事更加擅长,看得也更加透彻。所以,杨天风编造的说法能唬倒老太太,却被宗百川看出了不少破绽。

    从目前战争形势上说,日本人进攻屡屡得手,却在此时要决堤放水,而且不是淹国*军,而是淹自己的后路,这有些说不过去。倒是国*军极有可能采取水攻这一古老的战争谋略,以遏制日本人在北方战场上继续进军的胜利之势。

    再从地图上的地势加以分析,也更能验证他的假设。黄水东流,不仅能阻止扑入豫东的日军机械化部队的前进,挫败日军占领郑州,再南下攻打武汉的企图,还将淹没很多已经被日军占领的县城。这样一件天人共愤,又毫无好处的事情,日本人会干吗?

    宗百川想不通杨天风是在编瞎话,还是真的获悉了日本人蠢到极点的计划。他决定让杨天风继续说下去,好进一步探究事情的真相。

    “少爷,这是件天大的事情,我一时真不知该从何入手?”宗百川是只老狐狸,他装出愁苦的表情,连杨天风也相信了。当然,也是他太过心急,想尽快行动的缘故。

    “宗老,我呢,倒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而且已经开始准备。”杨天风说道:“我已经让城里的赵老掌柜派人搜购粮食、食盐,并且随买随运,向这里集中;我还打听了一下买船的事情,准备派人多预备些船只……”

第十八章 开诚布公?

    杨天风边思索,边继续说着,“明天,我准备派人四下走走,看看有哪些高岗、土山能够躲避洪水,把物资提前运过去;另外,我还想把白马滩的张天师请来,通过他的嘴,编造一个河神要发怒,这方圆百里的土地要被淹没的借口,让老百姓提前进行收割。”

    “庄稼快成熟了,提前收割,哪个百姓也舍不得呀!”杨老太太皱眉说道。

    “老夫人,少爷这么做也是好意。”宗百川替杨天风解释道:“现在舍不得,等洪水来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抢一些是一些,没成熟可也能吃呀,以后这粮食可是想买都买不到喽!”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杨天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要是能找到会水利的人才就更好了,他能提出很多建议,比如说在哪里筑坝,在哪里引水,或许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小。另外——”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杨老太太,犹豫着说道:“既然田地一定被淹,我看不如索性把今年的租子免了吧,这样咱们让他们提前收割,就不会招致太大的反对。”

    宗百川沉思了一下,站起身,冲着杨老太太深施一礼,说道:“我给老夫人道喜了,少爷深谋远虑,筹划周详,坚毅果断,撑门立户足以让杨家重振雄风。”

    杨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望着杨天风,微微点头,赞道:“我儿确实长大了,成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想得如此周详,很好。娘老了,身子骨也越来越差,这个家业早想交给你,只是你——现在好了,娘也该撒开手享清福了。这个家业呀,就由着你去折腾吧!”说着,老太太站起身,又对杨天风和宗百川说道:“你们商议着办吧,我去后面,焚香告诉老爷一声,杨家后继有人了。”

    杨天风将老太太送出门,心情大好,咱以后就是杨家的家主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哈,很爽。

    宗百川见杨天风沾沾自喜的样子,不禁笑着提醒道:“少爷,你还要继续努力呀,老夫人腰上的钥匙……”

    聪明人一点就透,杨天风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明白了,老太太对自己还不是彻底放心,留了一手啊,或者叫考察更为恰当。

    屋内只剩下了他和宗百川两个人,都暂时没有说话。

    宗百川思索了一会儿,抬头很郑重地问道:“少爷,我说这话你可能要生气。可为了杨家,我是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的。我觉得刚才你所说的不全是实话,或者就是你被日本人骗了,决堤放水这事,日本人绝对不会干。”

    杨天风讪讪一笑,他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编的瞎话只能骗骗不懂军事知识的老太太,却骗不了这个精明的老头儿。

    “宗老真是精明啊!”杨天风先赞了一句,然后坐下来缓缓说道:“没错,日本人不会蠢到自己决水淹自己,要决堤的是国*军。日本人的飞机侦察到国*军似乎正在做着决堤准备,但他们还不大相信,国府会放水淹没自己大片的国土,置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子民生命于不顾?宗老,你认为可能吗?”

    宗百川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地图,苦笑摇头,说道:“以水代兵,古已有之。黄河南岸千里,颇不易守,大汛期间又恐日军先决堤进攻。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让日军长驱直入,占据中原,进而导致整个大后方沦陷、中国被亡国,倒不如烈士断腕,先掘堤放水,保住中原。洪水向东南奔流,便会造成泛滥区域,即使不能淹没日军,至少也可使其机械化部队行动困难,中国对日作战之情势必将改观,至少也有了喘息之机。换作是我,也会有这样的考虑。失小救大,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杨天风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其时,中原附近的国民政府军队均已无力再战,其他战场上的国*军部队驰援已力不能及。在这种局面下,“以水代兵”或者是当政者阻挡日军唯一的选择。

    同时,这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计谋,使中国百姓横遭灾难。军力不如人,战力不如人,这是一个弱国、弱军的悲哀。该斩尽杀绝的日本鬼子,没有他们发动的十恶不赦的侵略战争,什么都不会发生。

    宗百川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又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地说道:“少爷,你的计划很不错,我就拾遗补阙,让它能更加完善,然后我就马上派人分头去进行。对了,要当心周来山这个祸害。”

    “我已经向宫本推荐他去侦缉队当副队长,明天就让他和他的铁杆滚蛋。”杨天风冷笑着说道。

    “那就好。”宗百川轻轻一击掌,说道:“请张神仙来,用重金买通这个神棍的嘴,将洪水要来的消息散布出去,这招儿高明!事后嘛,此人绝不可留。”

    “哄骗钱财,害人性命,这样的王八蛋不杀还留着吗?”杨天风反问道。

    宗百川说道:“还有一件事,日本人要各地征集粮食的命令怎么办,拖一拖也不是不行,可总得给日本人个期限吧!咱们现在可是投靠着日本人,老百姓即便是要饿死,嘿嘿,咱也得把粮食给日本人送去。是不是啊?少爷。”

    杨天风眼睛眯了起来,他觉得宗百川这话很象是试探,可现在他不想摊牌也不行了,时间太紧,容不得他慢慢观察,逐渐建立自己信得过的班底。而且,杨老太太这么信任宗百川,总不会是没有理由的吧?

    “宗老,我娘刚才和我说过,对您可以绝对信任,就象相信她一样。”杨天风决定开诚布公,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出来,这确实有点冒险,但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回是在赌,人人都不信任,凭他一个人能干什么呢,“今晚呢,我就和您把话都挑明了说,希望宗老能支持我的决定。”

第十九章 信任?

    感谢黄思燃,唐朝耀,书友160218...,取名难1985,风雷99,苏灿2012,红色枫叶?,yy风雨中,gf135246等书友的打赏支持,祝朋友们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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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百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该如此,少爷呀,我是一直想着能和你敞开地谈一谈,可一直都有顾虑。今天见到了少爷的真谋略,我这担心也就没了。为杨家,为老夫人,为少爷你,我都该把这心里话全掏出来。”

    杨天风眨了眨眼睛,说道:“那宗老您先说,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宗百川站起身,说道:“咱们换个地方谈,老夫人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好啊,就到我的屋子去吧,再准备点酒菜,咱们把酒畅怀。”杨天风笑着说道。

    ……………

    还不到日出的时候,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在微白的天空,散布着几颗星星,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杨天风将孟秋兰搭在他身上的雪藕一样的手臂轻轻挪开,慢慢坐起。孟秋兰睡得很香,双眼紧闭着,细巧的脖子很好看的偏向一边,眉头微蹙,似乎还在抱怨他昨夜酒后的疯狂和荒唐。

    他并不是一个荒淫纵欲的人,只是昨夜与宗百川畅谈后的兴奋,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使他迫切地需要将迅速升高的体温传递给自己的女人。

    天遂人愿,有时候这让人感觉是老天在眷顾。死而未死,穿越附身,这本就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在杨天风看来,也许老天还有着很多后续的安排,就是要让他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

    他与宗百川一直谈到了午夜,得到的信息之多,令他异常的惊讶,但这些对他的计划却是非常有益。惊讶之后,也使他感到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下来。

    从宗百川口中,杨天风知道了县城的县政府人员并未全部撤离,未沦陷前奉命组织的抗日自卫团,在县长姚宗发的率领下,撤进几十里外的苇荡子里准备打游击。

    宗百川还告诉杨天风,他与抗日自卫团保持着联系,并且偷偷地接济过自卫团不少物资。对此,杨天风起初很有些不高兴,背主资敌,不管应不应该,这怎么能让他再相信宗百川呢?

    但宗百川的解释让他的不满又烟消雾散了,因为这是杨老太太的安排。当然,这也是豪绅大户的传统的生存之道,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有可能的情形下,总要多留些后路。

    虽然觉得宗百川似乎还有事情隐藏着,但杨天风还是把自己要反水的打算说了出来。

    黄水西来,将使得日本鬼子陷入暂时的混乱,而且将这屎盆子扣在鬼子头上,也只能扣在鬼子头,那就会民怨沸腾,这可是煽动人心,打击鬼子的好时机。他既然不能改变花园口决堤的事实,但由此造成的机会却是一定要抓住的。

    宗百川对杨天风的转变有些将信将疑,虽然表示支持他的决定,但还抱着谨慎的态度。杨天风当然也做了些解释,可他觉得宗百川对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并不感冒,却对三姨太赵雨柔所说的一番话颇为意动。

    难道我就是这样的人,美女的要求比民族大义更放在心上。杨天风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宗百川答应与抗日自卫团沟通,并且召集人手,对即将袭来的黄水做应对的准备,并将保守这个秘密。

    孟秋兰翻了个身,被子下滑,露出了半边雪白结实、轮廓圆润饱满的身子。

    以后象这样安逸舒适的日子不多了,杨天风的思路被打断了,摇了摇头,轻轻给她盖好被子,悄悄下了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要投入抗日的事业,就必须要有好身体。而且,一个身体不健壮的公子哥,又怎么能让手下的兵心服,甘心服从他的指挥。

    周来山走了,近乎灰溜溜地被赶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被哄得已经近乎对他言听计从的少爷翻起脸来象翻书一样快。

    虽然少爷并没有表现出太冷漠的样子,并且告诉他们,到城里给日本人办差,好处大大的。但周来山心里明白,这是变相的发配和驱逐,少爷眼中的疏离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走出了杨家园子,周来山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咬了咬牙,转身而去。

    他恨杨天风,平日的讨好和奉承都抛在了脑后,翻脸无情的对待他;他恨杨老太太,这个老死婆子,少言寡语却是精明过人,扶植亲信,挫败了他觊觎杨家财产的计划,使他不得不从长计议;他恨宗百川,恨陈大龙,恨虎子,这些都是老婆子的帮凶,没有他们帮着,杨家也不能支撑到现在。

    “周爷,少爷刚才说和宫本先生约好了,咱们今天便要到城里侦缉队报到。”一个周来山的亲信很不满地在旁抱怨起来,“这也太急了,怎么也得回家收拾收拾,安排一下吧!”

    “就是,这明摆着是赶咱们走,咱们就偏不去,又能把咱们怎么样?”另一个亲信附和着说道。

    周来山瞪起了眼睛,对这两个没头脑的家伙很是恼怒,训斥道:“你们脑袋里装着草吗?杨家是呆不下去了,再把日本人得罪了,咱们就无立足之地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暂且忍耐一下,到了城里好好办差,争取得到日本人的看重,这才是东山再起的第一步,你们连这个都看不明白吗?”

    “周爷说得对,现在可是日本人的天下,靠着日本人更能飞黄腾达。”周来山的表弟赵柱子冷笑着说道:“少爷把咱们送到日本人手里,也未必不是咱们的机会。”

    “柱子说得对。”周来山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们要记住,到了侦缉队,在摸清楚日本人的喜好之前,千万不要说杨家和少爷的坏话。一来,少爷和宫本私交甚好,咱们新来乍到,难以得到宫本的信任;二来呢,说不好听的,咱们就是杨家的家奴,家奴叛主,可是大忌。等过段时间,咱们在城里立足了脚跟,看清了风色,再行动也不迟。”

    ………

第二十章 洪水谣言,造枪厂

    “周爷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赵柱子狐假虎威地咋呼道:“听清楚就马上回家安排,中午咱们在渡口会合,坐船去城里。周爷的为人,大家伙都知道,跟着他,肯定吃不了亏。”

    周来山故作豪爽地一拍胸脯,说道:“我还有些积蓄,愿意跟着我的兄弟,每人发两块大洋的安家费,不愿意跟着我的,我也不强求。以后见面,大家还是好朋友,好兄弟。”

    能让杨老太太想尽办法提防,让宗百川等人视他为眼中钉,周来山并不是浪得虚名,他在拉拢和发展亲信方面也确实很有些办法。如今要去城里了,他自然也不想人单势薄,他要在侦缉队里占到一席之地,可不想只作一个小小的听差。

    而对居于上位的杨天风来说,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办,有宗百川和杨家的老人帮衬,他只需要制定出计划就行了。

    杨老太太似乎真的撒手不管事了,任由杨天风以家主的身分发号施令。甚至连杨天风要反水抗日的事情都不闻不问,好象根本不知道似的。但杨天风知道,这等大事绝对是瞒不过老太太的,宗百川肯定会向她报告,这是跑不了的。

    杨天风不想费脑筋去猜测老太太的想法,也不想费时间去探老太太的心思。因为他只确信一条,那就是作母亲的对孩子的关心和爱护,是最真诚的,也是这世上最可信赖的感情。当孩子遇到危险时,母亲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计划进行得很快,随着杨家园子的粮仓里的粮食被装车运往几里外的卧虎岗,一个似是而非的流言开始在杨家园子里散布开来。杨家少爷做了个梦,梦见洪水从西而来,汹涌不可阻挡,将这方圆百里尽皆淹没。

    为此,杨老太太心神不宁,特意请来了白马滩的张神仙,卜卦测吉凶。张神仙掐算之后,认定此乃外龙犯境,与本地河神斗法争胜,也是上天假杨家少爷这个忠厚之人的梦而降下的警示灾难的预兆,要设坛作法,祭拜河神,或许能免生灵涂炭的惨剧。

    虽然没有报纸广播,但流言扩散的速度依然让人感到惊讶,起码杨天风便认为这很神奇。

    其实,按照“流言的强度=事件的重要性x对事件的不明确性”这个公式,就不难理解,当自然灾害或社会****等危急时刻来临的时候,人们往往更加焦虑不安。这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就会不断发生,而且,流言通过口头相传,就会出现流言讹传,进而扭曲本来的事实。

    “神仙打架,那是闹着玩的吗?不得惊天动地,怒浪滔天啊?”

    “没看过《水漫金山》哪,虾兵蟹将到处都是,平地水深过丈,沿河两岸一片汪洋,人畜皆难逃一劫。”

    “嘿嘿,神仙打架,咱们凡人是没有能看见的,倒是这祭拜河神的花销都要摊到咱们老百姓头上了。”

    “这是老规矩了。谁张罗,谁就能发上一笔。听说杨家少爷已经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丫头,那就是给河神准备的。”

    “这兵荒马乱的,还折腾什么祭神,还让不让咱老百姓活了?”

    “嘿嘿,这么些年,谁管过平头百姓的死活了。不过,说真的,杨家正把东西往卧虎岗上运,还在园子外挖壕建圩墙,没准真有水灾呢?”

    “真有水灾,那可就惨了,这眼瞅着地里的庄稼还没收,被水一冲,别说今年的租子交不上了,连一家人的嚼谷都要泡汤喽!”

    “看这水情,这天时,不象啊!没准就是吓唬咱们。”

    “现在说什么都早,还是看杨家怎么折腾吧?”

    …………

    在杨家园子东北角七八里路,有一个沙土岗。这个岗形状很奇特,从东到西,头大腰粗尾巴长,远远望去,好象昂头卧着的一只老虎。这就是十八岗中有名的卧虎岗。

    卧虎岗上长满了高高的白杨树,翠绿的树荫下住着百十户人家,大部分都是杨家的佃户,只有少数的户家有些土地。

    这里是杨家的老宅所在地,自从杨家发达后,在镇上大兴土木,建起新宅,老宅子便空了出来。虽然老宅子空了,但岗上的守卫却并未疏忽。因为在这里,有着杨家的一个修枪厂。

    南阳别廷芳,也是从干民团起家,但声势却远超杨家。别氏有两万多条枪,官职为宛属民团司令,势力最为雄厚。

    而别廷芳能够坐大的原因便是他有个后寨造枪厂,造枪厂全盛时有工人四百余名,拥有各种机器三十八台,其中一丈以上的大型车床四台,以德制十五匹马力柴油机作动力,能够批量生产步枪、花眼手提机枪、重机枪、150毫米大炮、八二迫击炮等。

    据资料统计,从一九二九年建立至一九四零年,累计生产步枪两万支,手提花眼机枪一千五百支,轻机枪五千挺,重机枪二百挺,150毫米大炮四门,八二迫击炮一百五十六门,炮弹十万多发,并有少量手枪。

    而涡阳的杨家,也就是杨天风的父辈,在宗百川的建议下,也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大事业,达到别廷芳那样的程度。杨氏造枪厂便是一个资本,虽然起步晚(一九三二年才开始生产),也没有后寨造枪厂的规模大,产量高。但在当时各家民团当中,有这种眼光,肯进行如此大的投入的,确实也没有几个。

    造枪厂共有机器十余台,蒸汽机两台,能够修枪,还能造子弹手榴弹,在全盛时甚至造出过二十五发花眼手提机枪和八二式迫击炮。

    正是依靠着这样的实力,杨天风他爹杨宗敬曾任涡阳民团总司令。只是杨宗敬死后,杨天风又去日本留学,又去德国游历,杨家失去了强势人物,被打压牵制。造枪厂的开销也太大,成本居高不下,后续财力难以支撑,陷入半停产的边缘,并逐渐失去了应有的地位。

第二十一章 训练,水利专家

    太阳刚从东山露出了脸,射出道道金光,似乎藐视那层淡雾的不堪一击。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越发显得它的深邃无边。

    数百人的队伍拉得很开,在朝阳下,围着老宅有些破烂的外墙在跑着。离得很远,也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杨天风跑在前头,脸红得厉害,汗珠不停地流下来。时间太短,身体素质的提高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他也觉得比几天前强多了,与别人纯靠体力不同,他在跑步呼吸中很讲究节奏,这是他头脑中的知识告诉他的科学的呼吸方法。将呼吸和步速协调起来。一般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呼吸均匀,吐气干净,要作深呼吸,以确保氧气在肺部充分交换,也更容易配合步伐频率。

    这些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小伙子,是宗百川按照他的指示从保安团中精挑细选而组成的。多是身体健壮,贫家子弟,老实厚道,本地人家。另外还有一些老兵作为队伍的骨干,他们都是徐州会战失利后,经由皖北、河南溃退的国x军士兵,为杨家所收留编入了民团。

    队伍拉出来后,每人先预发了三块大洋,就是一个月的军饷。说什么民族大义,那是以后的事情,还是金钱攻势能最快收到效果。

    尽管杨天风说过,挺不过一个月,就把钱退回来走人。但在这几天的训练中,还没人敢说累,敢说苦,舍得把还没捂热的钱从兜里掏出来。

    虎子紧跟在少爷身后,从神态上看,他的身体还有余力,但他还是控制着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虽然杨天风已经是汗流夹背,虎子却没有轻视之心,反倒很是钦佩少爷的毅力,还有进步的速度。而且他按着少爷的教授,正在适应和摸索那种呼吸的方法,也稍微悟出了些门道。

    围着老宅跑了三圈,杨天风带着人直接跑向了村西头的祠堂。这祠堂年代已经很久了,村里七十多岁的老人都记不清楚具体年代。起先是五间大瓦房,因多年失修,房顶已经塌下来。杨天风让人把房子用麦草修盖起来,就成了一所兵营。

    杨天风放缓了脚步,领着这些人进了院子。食物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大家伙的精神不由得一振。饷金优厚是一样,这吃的好,也是杨天风笼络人心的招数之一。

    热气腾腾的馍,飘着香味的肉菜汤,让人食欲大增。可再没有人敢上前胡抢乱夺,杨天风的体罚,已经让这些家伙学会了规矩,呵呵,应该说是纪律。

    杨天风摆了摆手,三个小队长开始整队,然后士兵们规规矩矩上前按次序领取早餐。

    “吃过饭休息一小时。”杨天风对虎子交代道:“然后三个小队继续训练,一队练射击姿势,二队练匍匐跃进,三队练拼刺。训练两个小时后休息半小时,各队再更换训练科目继续进行。我要回去一趟,在我没回来之前,这里由你负责。”

    “明白了,少爷。”虎子显然很喜欢当官的感觉,或者说吆五喝六很神气。

    “应该回答‘是,长官’,我都教过你三遍了。”杨天风翻了翻眼睛,纠正道。

    “明——是,长官。”虎子讪讪一笑,立正敬礼。

    …………

    杨家园子差不多变成了大工地,院墙外开挖着壕沟,挖出来的土都堆到院墙下,为院墙又起到了一定的加固作用。这个园子可是杨家两代人奋斗出来的成果,但凡有一丝希望,杨老太太也要尽到全部的努力。

    当然,这个努力也并不是盲目的。杨家园子地势较高,圩子西面又有涡河河堤能挡一下,大水很可能不会直接冲到这里,洪水要是从河堤上漫过来,力量便小了很多,兴许真的能保住杨家园子。

    掘壕筑圩墙,这个法子和建议的提出者杜老先生,此时正站在圩墙上,阴沉着脸,用胸前挂着的小胡梳一下一下地梳他那白了的胡子。

    杜老先生名叫杜文魁,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中过前清的进士,在光绪年间当过河道的官员。由于他为人正直,在官场上混得很不如意。辛亥革命,一声炮响,推翻了满清王朝,杜老先生也就早早的告老还乡,过起了乡绅的日子。

    可他还记着给他功名的旧王朝,全身的穿戴,还透着他的忠心;大襟长袖的古式袄子,配着顶半新不旧的黑市布瓜壳帽,腿上扎着腿带。

    近些年,剪辫子的革命军没有了,杜老先生又留起辫子来。他的头发虽然花白,但却很好,很浓密,很快就长长了。他每天精心梳理,顾影自怜。

    杜老先生有学问,说话爱嚼字眼,在镇子上能说几句公道话,往年间村里人买地写约,说合调解,都愿意请他来当个中人。他家里有百十亩土地,在镇上也算二等富户,只是子嗣不旺,过了中年,也只得一个女子,名叫杜梅英。

    杜老先生与杨家虽然同在曲龙镇,却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杜老先生自视是书香门第,很瞧不起杨家这样的暴发户,更看不起杨家发迹时强取豪夺的手段。日本鬼子占了县城,杨天风卖身投靠,当了汉奸,杜老先生便更是鄙视杨家了。

    本来是两路人,关系又不好,杜老先生怎么跑到杨家当防汛工程总指挥了呢?其实原因也很简单,谁让杜老先生当过河道官员呢!杨天风一听宗百川介绍,便决意把杜老先生请来。不光是为了对付此次洪水,以后这种水利人才也是宝贝,否则怎么在黄泛区立足发展呀!

    只可惜杜老先生脾气太硬,对杨天风这个汉奸不假辞色,不仅拒绝邀请,还臭骂了他派的人。时间紧迫,杨天风没那工夫三顾茅庐,老先生骂得又很难听,恼羞成怒之下,他便派人将老先生的宝贝女儿绑到了杨家。

    杨天风是破罐子破摔也好,是手段卑鄙也罢,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杜老先生欲告无门,欲争无力,为了女儿,只好答应杨天风的条件。杜老爷子还真怕杨天风这个有名的花花公子起了坏心,让他当个便宜老丈人。

第二十二章 君子坦荡荡

    不过,杜老先生怨恨归怨恨,生气归生气,涉及到防洪的问题,还是很认真负责的,这也是他的人生操守。

    但杜老先生却对杨天风提出的发动所有民众,筑圩保田的建议嗤之以鼻。一来他绝对不相信今年会发大水,不想为此劳民伤财;二来筑坝的工程量将是异乎寻常的巨大,如果按照杨天风所说的大概时间,即使现在行动,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看着忙碌的劳作的人们,杜老先生撇了撇嘴。穷折腾,这天气,这水情,闹水灾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偏这汉奸加纨绔的杨家少爷,非要大张旗鼓地行动,闹得附近的百姓都心里没底。哦,或者是老太太的意思也说不定,信了那个什么张天师的鬼话,不知道圣人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乎?

    “爹,喝杯茶水吧!”杜梅英走上圩墙,提着个小篮子。

    “你这孩子,怎么又出来了,不是告诉你要时刻和你娘呆在一起吗?”杜老爷子看见女儿,眼中透出一丝柔和,嗔怪地说道:“快回去,别让那个坏小子看见了。”

    为了让杜老爷子“安心”工作,杨天风虽然放了杜梅英,却在杨家园子中空出了屋子,将杜家三口都安置在其中,也就是变相的软禁。

    杜梅英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上衣,下面系着一条青裙,发髻垂在两只耳边,将鹅蛋形的面宗显得恰到好处。整齐的前刘海下面,在两道修眉和略高的鼻子中间,嵌着一对明亮的大眼。她虽然知书识字,却在老爹的管教下连镇子都没出过,眼中的目光是柔和而单纯的。

    “爹,您又多担心了。”杜梅英抿嘴笑道:“您把女儿看成是神仙般的人物,当成了宝贝,哪里知道杨家宅子里却有比梅英强百倍的女孩呢?”

    “又要说那个什么三姨太吧?”杜老爷子很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只在一起呆过一夜,能了解些什么?年纪轻轻的姑娘,和些男人在外面乱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少跟她来往。”

    杜梅英不想和老爷子争辩,放下篮子,将里面的茶壶茶碗拿出来,倒满一杯,双手递了过去。

    几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直奔大门,来到近前,杜老爷子才发现领头的竟是坏小子杨天风。

    “梅,快回屋子找你娘——”杜老爷子慌慌张张地催促着,马上又发觉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先别回去,当心在院子里撞见这小子,现在还是呆在爹身边更安全。”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杨天风下了马,直奔圩墙上而来,正好与杜老爷子父女碰到了一处。

    “杜老先生您好,哦,杜姑娘也在。”杨天风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好象没看到杜老爷子象防贼似的将女儿拉到身后。

    站在圩墙上,杨天风举目望了望,赞赏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对水利的理解只是在知识层面,但在围墙外用土堆成斜坡,来减缓水的冲力,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可惜呀,时间太紧。”杨天风感慨地叹了口气,指着西北方向说道:“在那里筑堤的进度并不理想,能否保住曲龙镇还在两可之间啊!”

    “你这么折腾还不够啊!”杜老爷子翻了翻眼睛,斥道:“修堤筑坝那是容易的事情吗?现在可是农忙季节,不能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耗费民力。”

    杨天风转过目光,沉默了片刻,微皱着眉头说道:“我说过好几次了,这不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再说,雇人给工钱,我也没亏待这些干活的百姓。或许大家都把我当成是败家子,是在穷折腾。当然,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咱们走着看,到时候大家就知道我是多么有先见之明,做的是多大的好事了。”

    杜老爷子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睛,说道:“好事,我还真不知道好事是这么做的。今天早上出了告示,要附近村屯的百姓在六月六日前将地里的庄稼全部收割,这是你搞出来的吧?民以食为天,你懂不懂?将马上要成熟的庄稼收割,这与要老百姓的命有何区别?”

    “告示上也说了,只要按期收割,杨家佃户今年的租子全免;不是杨家的佃户,今年的租子由杨家承担。”杨天风很平静地解释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不仅下了得罪百姓的命令,还自掏腰包将百姓的损失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样的魄力,如此的慷慨,您见识广博,可曾看到过?想必您也接到请柬了吧?没错,我今天邀请本区的土地大户和各村村长,就是希望大家都按这个办法做。还有,我还要督促大家将粮食运往卧虎岗、飞龙岗等高地,以防被洪水冲走。”

    杜老爷子疑惑地看着杨天风,思索半晌才开口问道:“何以你一定认为洪水会来?就凭张天师那个神棍的胡言乱语?据我的经验,今年涡河的汛期绝对不会对现有的堤坝构成威胁,这个我已经向你说过。”

    杨天风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多说了,原因随您和大家猜吧!我这辈子,一步行差走错,以后必定要受到很多毁谤中伤。虽然我极力隐忍,但别人糟蹋我的好意,心中也不免难过。可转而一想,连圣人也会被人毁谤,何况我这凡夫俗子呢?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觉得只要心地象太阳一样光明磊落,恶言毁谤就必如霜露般消失无踪。”

    杜老先生仔细看着杨天风的眼睛,希望从眼神中找到谎言、邪恶的影子。但他有些失望,心中暗自嘀咕:胸中不正,则眸子眉焉,难道古语也有出错的时候。

    杜梅英也在观察着杨天风,虽然说是他找人绑了自己,可他俩之前也只在杜家见过一面。而且将她绑来就送到了赵雨柔住的院子里,不过一天她就又回到了父母身边。虽然住的地方还在杨家,可这位花花公子似乎对自己并不感兴趣,确实是只想着用她来胁迫杜老先生就范。

第二十三章 送你俩丫头

    当然,就这一天,她也受到了赵雨柔等人的灌输。在赵雨柔等人口中,杨天风乃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色中恶魔,没有脊梁的狗汉奸,坏得冒水的大坏蛋。坏印象已经种在心里,杜梅英对杨天风自然很是厌恶。

    可她有事求杨天风,只好硬着头皮,曲意奉承道:“杨少爷,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世间上的人,只要他认同的,就觉得是真、善、美;不认同的,就斥责为丑陋、恶魔。但是,只要拥有广阔的胸襟,毁谤又算得了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话说得多有道理呀!”

    杜老先生很惊讶,不知道宝贝女儿中了什么邪,竟然恭维起这个坏小子来。

    杨天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笑道:“杜姑娘说得很对,任何的毁谤都无法击倒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最怕的是自己心中彷徨无主,人云亦云。”

    杜梅英神态沉静,给人的整个印象是端庄而美丽的,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气质,文雅、秀气。她抿嘴说道:“外面都传杨少爷要将两个买来的小姑娘祭拜河神,以示诚心,这样可不好。不知杨少爷是否读过《西门豹治邺》,这种以活人献祭的方式,古人尚不取之,杨少爷又何必为之?上天有好生之德……”

    杨天风挠了挠头,对这种半文半白的说话方式他不是很习惯,不过意思是听明白了,心中很是抱屈。

    “杜姑娘,这传言不可信,我绝没有用活人祭拜河神的想法。”杨天风苦笑着解释道:“牛鼻子倒是提过,被我回绝了,改用三牲祭拜,再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以示诚心。”

    杜梅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在赵雨柔的住处见过绢儿和琬儿,很喜欢这两个小丫头。听说要用她俩祭神,同情心泛滥,所以才壮着胆子劝说杨天风收回成命。

    虽然杨天风否认了此事,但杜梅英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道:“我很喜欢这两个小丫头,身边也缺下人,杨少爷是否能割爱,将她们俩卖给我——”

    杨天风呵呵一笑,很爽快地说道:“杜姑娘心地纯良,这两个小丫头有福气呀!说什么卖不卖的,我岂不成了人贩子了?既然杜姑娘喜欢,我就将她们送给你好了,倒也省了我家的粮食。”

    “真,真的。”杜梅英不太敢相信,眨着大眼睛问道。

    “当然是真的。”杨天风招手叫过一个手下,吩咐道:“肖四,你去赵——那个三姨太院子,就说我把那个什么绢儿和琬儿送给杜姑娘了,让她俩收拾收拾,马上过来见新主人。”

    杜梅英很高兴,有了小姐妹,而且还是两个,对她这个自小就缺少玩伴,养在深闺中的大姑娘来说,实在是一件欢心的事情。

    杜老爷子想得却是比较多,女儿想做好事,保住两条生命,他当着杨天风的面儿,自然不好拦着。可他就是觉得杨天风没安好心,不由得暗自警惕:闺女一定要看牢了,这坏小子现在就开始讨好、卖乖。我呸,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让我闺女嫁给你做小。

    杨天风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开,向着内宅走去。在外几天,回来总要到杨老太太那里去看一眼,说服老太太先搬到卧虎岗上以确保安全。

    进了二门,迎头便遇见了肖四,可他身后并没有绢儿和琬儿,这让杨天风感到很奇怪。

    “少爷,三少奶不让小的带人走。”肖四苦着脸解释道:“她说两个丫头是您送给她的,她不点头,谁也不能带走。还说,谁再来带人,她就跟谁拼命。”

    杨天风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说了是我送给杜姑娘的?”

    “说了。”肖四连忙点头,说道:“可三少奶不信哪!把两个丫头藏在屋里,她守在门口,不让小的领人。”

    搞什么呀,这点小事也得自己出马,杨天风翻了翻眼睛,挥了挥手,示意肖四跟上,迈步直奔赵雨柔住的小院。

    赵雨柔大发雌威后,气呼呼地回到了屋里。两个小丫头早就听到了传言,吓得够呛,这两天没少哭着求赵雨柔。赵雨柔当然是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让人把她俩带走。

    一方面是赵雨柔很同情她俩的身世,也很喜欢她俩的乖巧;另一方面赵雨柔是个热血青年,见到了这种不平之事,不管就不是她的性子了。

    “别哭啦,人被我赶走了。”赵雨柔上前用手帕给绢儿和琬儿擦着眼泪,安慰道:“甭管用什么借口,我也不会让他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大不了,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三少奶,听别人讲,少爷最喜欢的就是您。”绢儿恳求地望着赵雨柔说道:“您差点把他打死,他也不怪罪。只要三少奶把少爷哄好了,他就不会把绢儿和琬儿送给河神当媳妇儿了。”

    “我哄他,想什么呢?三少奶,以后别用这称呼,听着就来气。”赵雨柔正因为李月华和郝佳琪被带到了别处居住而憋着一肚子火,听说这话,立刻生气地拍了桌子。

    “少爷!”“少爷您来了!”……门外传来了下人们的问候声,绢儿和琬儿脸都白了,扁着嘴又要哭。

    “甭怕,他不是我的对手。”赵雨柔挥了挥拳头,又伸手将烛台放到够得着的地方,这东西用起来不错。

    门一开,杨天风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桌前,坐在椅子上,望着赵雨柔。

    赵雨柔毫不示弱地与杨天风对视着,洞房的胜利或许让她在心理上还有些优势。

    杨天风看着赵雨柔针锋相对的表情,不由得呵呵一笑,说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犯不着这么瞪着我。外面的传言,不是真的,我根本没有用活人祭拜河神的想法。

    停顿了一下,杨天风继续加强着话语的说服力,“再说,琬儿和绢儿是两个好女孩,我哪有救了她们,又把她们推进火坑的道理?今天杜姑娘跟我说很喜欢她们俩,向我讨要,我就答应了。我觉得杜姑娘心地不错,她俩去了也是好事。”

第二十四章 人*权,鸿门宴

    赵雨柔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杨天风的话,虽然杨天风解释得很清楚,态度也好象很诚恳,但她还是觉得不应该这么轻信。

    “杜姑娘确实不错,如果绢儿和琬儿同意,我也不反对,毕竟这是她们的自由。”赵雨柔语气还算平缓,慢慢地说道:“但是,请你转告杜姑娘一声,由她亲自来领人比较好。而且,对你这种做法,我很不赞成。”

    “哦,那是为什么?”杨天风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嘛!”赵雨柔冷笑道:“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是民国时代了。绢儿和琬儿更不是什么物品,可以送来送去的由着你的心意转让。你想讨好杜姑娘也好,希望绢儿和琬儿过上好日子也罢,是不是应该有些起码的尊重,问问她们的意见哪?”

    和我讲人*权?连你都是我绑来的。杨天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还有事,也不想与这位理想主义者继续辩论,只好苦笑着点头,敷衍道:“你说得有道理,民国嘛,要讲人*权。我把你的话告诉杜姑娘,让她自己来说。这两个小丫头也好好想想,愿意到哪就到哪去。”

    “看,看你那样子。”赵雨柔伸手指着,眼睛瞪得溜圆,“眼珠乱转,还用手蹭鼻子,不是撒谎就是敷衍。”

    杨天风眼睛睁大,有些惊诧,然后便讪讪一笑,“哪有,别胡乱猜测。”

    “等等,我还有事情要问你。”赵雨柔伸手叫住了他,很不满地说道:“我已经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折磨我那些同学和校友?”

    “折磨他们,这个说法我不能承认。”杨天风摇着头解释道:“无论干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好身体,我让他们参加保安团的训练,锻炼他们的身体,这也是为了他们好。瞧瞧他们那面样儿,一个个象七老八十似的,连十几里路都跑不下来。”

    “十几里,你要累死人啊?”赵雨柔生气地说道:“就算是锻炼身体,也要因人而异,循序渐进呀!冯德光那么单薄,王志尚还有伤在身,你,你就是想折磨死他们,让日本鬼子高兴,好升官发财。”说着,赵雨柔眼圈红了。

    “你少替他们担心,冯德光瘦小枯干,跑得倒挺快;王志尚那叫什么伤,不过是肩膀脱臼,早治好了。”杨天风不悦地说道:“瞧瞧你们这几头烂蒜,雄心倒是不小,可要是没有我的雕琢,最后都是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废物。你说说,学化学的连个炸药都不会配,学机械的连枪的原理都搞不懂,学土木工程的盖个房子都得倒,不知道你们在学校都干什么了?我想啊,不是男男女女凑在一起谈请说爱,就是跑大街上乱喊口号去了。”

    赵雨柔被杨天风不假辞色的训斥弄愣了,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恼羞成怒地喊道:“我们是废物,那就让我们走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还有脸说别人。”

    杨天风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转身推门而去。

    这几个愤青,他是很想留下做帮手。各个专业的,以后说不定以后都能用着。但这些人非要改掉书呆子的坏毛病不可,而且还要经过一定的实践锻炼,才能将书本中的知识真正运用到实际当中。

    ……………………

    曲龙镇东大街的路北,和城隍庙相对有一座大屋顶的古式楼阁,黑漆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横匾,上面写着“聚仙楼“三个隶书大楷,字的颜色已经被烟熏得发紫,这是镇上最有名气的饭馆。

    时近中午,聚仙楼大门两边便站着几个持枪的保安团士兵。楼上的宽大餐厅里,几张大圆桌旁围坐着十里八乡的头头脑脑,都在纷纷议论,不时望向正中间正襟危坐的张天师和旁边空着的座位。

    重重撂放茶杯的声音,吸鼻烟的喷嚏,咀嚼糖果声,拖泥带水的咳嗽声,弥漫的烟雾和各种各样的神情,混杂成一片,仿佛要把大厅胀破。

    “今日定是商量祭拜河神的事情,这报恩钱是跑不了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低声对同桌人说道:“杨家既是主持,咱们且看人家的出手,再作计较。”

    一个拿着纸扇的胖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再怎么着,杨家也不能被窝里放屁------独吞哪!牛鼻子要是被买通了,光替杨家说话,咱们就甩袖子走人,让他们下不来台。”

    “嘘,小声些,张神仙可有天耳通。”白胡子老头提醒道。

    张天师年纪在四十左右,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草履,手执龟壳扇子,倒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真有天耳通,还是注意到了别的什么,微闭的眼睛突然张开,望了这边一眼,众人立刻闭嘴不语。

    其实还真让胖子说着了,张天师确实被杨天风拿出的钱打败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只要他按照杨天风的意思去做,后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但即使是他,也搞不懂杨天风到底想干什么,可谁又和钱过不去呢?

    “杨区长到。”随着门口士兵的高喊,屋子里安静下来,众人都将目光移向楼梯口。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过后,杨天风在宗百川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天,杨天风特意穿上了笔挺的军装,腰间别着左轮枪,脚上大马靴,倒也透出些威武之气。

    “诸位,兄弟来迟了,请见谅。”杨天风向四周拱了拱手,笑得很和蔼,见众人都起立还礼,他不停地点头示意,走到正中空着座位前,又与张天师见礼,寒喧了几句,方才示意众人落座。

    杨天风环顾四周,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兄弟我年纪尚轻,才华浅薄,再加上国事混乱,时局不稳,今后还要请诸位多多捧场。今天备点粗茶淡饭,略表兄弟心意,呆会儿还请诸位不必谦让。”

    杨天风话刚落地,众人便喜笑颜开地热闹起来。

    “杨区长真是才华出众,年轻有为呀!”

    “咱这十里八乡,可全靠杨区长了。”

    “杨区长既有印把子,又有枪杆子,这地方算是稳当啦,稳当啦!”

    …………

第二十五章 杀人立威

    感谢心漂浮,指尖的善意,取名难1985,无名无天,龙之海魂,暗暗_啊啊,黑色火云,阿~谋,阿1来等书友的打赏支持,祝朋友们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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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天风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反感得很,但他暂时还得依靠这些地头蛇,伸手向下压了压,大厅里逐渐安静下来。

    “诸位谬赞了,兄弟实在是不敢当。”杨天风沉声说道:“在开宴之前,兄弟还要劳烦张天师把祭拜河神的事情说一说,请诸位共事同心,大力协助。”

    张天师摇着龟壳扇站了起来,冲着众人打了个稽首,朗声说道:“诸位,贫道观天象,卜玄卦,算到近些日子即有黄龙西来,要与本地河神争位斗法。介时波涛汹涌,水漫无边。贫道决意设坛作法,请来天丁天将为本地河神助战,或可吓退恶龙。但恶龙如执意不退,争斗之时不免洪水泛滥,生灵涂炭。杨少爷身明大义,宅心仁厚,决定提前预防,特召集大家统一安排。”说完,张神仙再施一礼,坐回座位,微闭双眼。

    杨天风站起身,咳嗽一声,说道:“诸位,张神仙把话都说清楚了,兄弟不才,也想着要拯救乡里,做些善事。设坛作法的费用呢,由我杨家一力承担,就不扰诸位及乡中百姓了。可是,诸位回去后,要马上发动治下百姓,将家中财物尽可能移往高地,特别是粮食,更要监督他们马上转移。”

    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杨天风在手里晃着,“我这里已经按照各村附近地势高低,全部规划完毕。全区共有高岗土山十五处,每处设立一个统计点,每个统计点派驻二十名保安团士兵,另有两名统计官。百姓转移来的粮食进行统一存放,由统计官记录清楚。洪水来不来,这些粮食日后都会如数返还给上交的百姓,你们一定要将此点向百姓说明白,讲清楚……”

    “杨区长,容我打断一下,还请见谅。”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说道:“听说王县长早就给各区发了为皇军征集粮食的命令,可杨区长先是忙活了一阵,然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了。现在既然要将各地的粮食集中,为何不直接送往县城,却非要向高岗土山转移,岂不是脱裤子……嘿嘿,费二遍事吗?”

    杨天风在记忆中认识此人,朱胖子,朱乡长,和伪县长王金庆沾点亲戚,当初为当这个区长还真没少忙活,可惜未能如愿。现在他跳出来,倒让杨天风有些意外。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朱胖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朱胖子人长得肥,却不是没脑子的傻货,他敢跳出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因为伪县长王金庆给他运动县上民政局长的职缺,听说已经有了眉目,很快就要到县里公干了。

    可你当民政局长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不还是要归杨天风管嘛,非要蹦出来挑刺,去往杨天风的枪口上碰。所以说,这人哪,什么时候也不能得意忘形,

    杨天风阴下脸,冷冷的说道:“征粮的事情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来教我。而且我要告诉你,老百姓手里并没有多少余粮,主要是富户地主家的的粮食,都要给我往指定地点转移。”

    朱胖子摇着扇子辩道:“自家的粮食,愿意放哪就放哪,杨区长管得太宽了吧!县上可没下这样的命令,不如我去找王县长打听一下,也省得来回折腾。”

    “好啊,你现在就去吧!”杨天风冷笑着说道:“顺便告诉王县长,你这个乡长的职务被我撤掉了,你他*妈*的什么也不是了。”

    朱胖子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折扇一合,不在乎的说道:“撤掉了?好啊,我还真得谢谢杨区长。改日我荣升民政局长,在城里味美楼摆宴,还请杨区长务必前来祝贺啊!”说罢,向四周拱了拱手,甩袖子就走。

    杨天风眼睛眯了起来,手掀开枪套,不能让朱胖子这么嚣张的扬长而去,丢面子是小事,自己的计划可就不好实行了。

    “呯!”一声枪响,走到楼梯口的朱胖子身子顿了一顿,象被人狠揍了一拳,他费力地扭转了半个身子,一头栽下了楼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厅里的人都惊呆了,除了楼下传来的惊呼声,竟然没人再发出声音,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杨天风。

    杨天风一脸阴沉,将枪放回枪套,坐回椅子。两个护卫跑下楼去,随着几声呵斥,楼下安静下来。

    酒楼上一片死寂,再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很多人面色苍白,两股战栗,一个老朽手都哆嗦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倒下。

    宗百川点了点头,站起身,摆了摆手,说道:“诸位,不必惊慌。朱怀庆为富不仁,作恶乡里,劣迹昭著,人神共愤。今日杨区长这是为民除害,朱怀庆是恶有应得。诸位说,是不是啊?”

    “罪,罪,罪有应得,的确是罪有应得。”一个瘦高个子见杨天风的眼睛向他盯来,忙用颤抖的声音附和道。

    “朱胖子鱼肉乡里,该杀,该杀。”

    “杨区长为民除害,劳苦功高。”

    …………

    杨天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缓缓转动着脑袋,他的目光盯向哪里,哪里就是一片颂扬赞同之声,刚才还称兄道弟的朱胖子立时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说实话,杨天风的心跳得很快,手如果不是死死按在腿上,会颤抖得令他无法控制。杀人的感觉,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让他有些艰于呼吸。但他必须极力克制,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的慌乱和紧张。

    宗百川笑着继续说道:“诸位,杨区长可是个忠厚老诚之人啊,这上任以来的第一件大事,若是办不好,那在皇军面前可是太丢面子了,诸位也要受到牵连。所以呢,请诸位一定要大力协助,多多照应。”

    慢慢的,杨天风的面色缓和下来,站起身挤出笑容说道:“诸位,兄弟鲁莽了,让各位受惊,实在是对不住。我刚才所说的事情,其实也是为大家着想。洪水一来,哪管你是富是穷,还不都冲得一干二净。未雨绸缪,总胜过亡羊补牢吧,诸位若能与兄弟我齐心协力,将此事办好,我是绝不会亏待诸位的。”

    “杨区长一片苦心,我等定效全力,绝不怠慢。”

    “一定一定,回去我就将家里的东西都运走,为老百姓作个表率。”

    “杨区长爱民如子,我等哪敢推托懈怠,定在期限内完成工作。”

    …………

第二十六章 开枪救人

    看着众人纷纷口沫横飞、拍着胸脯地做着保证,杨天风暗自冷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只是吓唬你们一下,以后再慢慢收拾你们呢!

    酒宴开始了,跑堂的上上下下川流不息,酒香鱼腥弥漫在空气中。杨天风应酬了一圈,便告辞而出,将下面的事情交给了宗百川。他讨厌这里的气氛,讨厌和这些人呆在一起。

    走出酒楼,杨天风纵马慢行,这街道,这建筑,缓缓落在他的身后。黄水一过,这镇子将变成如何的模样,是满目疮痍,还是踪影不见,他想到这里,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信马由缰,杨天风在四名护卫的陪同下,出了镇子,径直向南,约走了五里多路,来到了曲龙镇码口,走上了大堤。

    天空中飘过几块阴云,风也大了起来,在涡河里掀起了层层浪花。不远处停泊在码头上的船只,互相撞击着,桅杆在上空左右摇摆,船工们从船头跑到船尾,有的在修理着船只,有的在整理着篷绳,做着的准备。

    几条大船上忙忙碌碌,扛着大包的民工踩着咯吱咯吱的跳板,正在向码头上卸货,码头上已经垒起了高高的一垛。

    杨天风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水,一阵紧张。天天想着黄河要决堤,这心理作用让他有些疑神疑鬼,每天都要派人去看河水的涨落情况。

    “少爷,今天这水没涨。”肖四看杨天风又皱起了眉,凑近了两步安慰道。

    杨天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也不知道你三哥什么时候回来,买到了几条船,招来了多少船家?现在可是五月十二号了。”

    肖四想了想,说道:“出去才七八天,估计不能这么快吧,少爷,您放心,我三哥办事很牢靠的。”

    “肖三办事当然牢靠,宗老推荐的人我信得过。”杨天风望着河水中吹起的层层波浪,用马鞭子轻轻抽打着皮靴,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和无奈,缓缓说道:“大家表面都表示听从我的命令,其实心里却不以为然,这办事效率自然高不起来。唉,也没法子,我看得比他们远,比他们透,象世上所有先哲一样,遭到误解和毁谤是很自然的。那个布鲁诺,就是被火烧死的,他说……嗨,你在看什么,没听我说话呀,我还真是对牛弹琴了。”

    杨天风发现肖四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自己的一番高论显然成了耳旁风,不禁一阵气恼,上前抬脚欲踢。

    “听,听见了,被火烧死,烧死了。”肖四连忙堆起笑容,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知音难寻,知音难寻哪!”杨天风无奈地转过头去,顺着肖四刚才张望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条小船已经驶到近前,来得飞快。船上一个中年人把舵,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摇着桨,两个人都是一副惶急的表情。

    在小船的后面,有一艘中型篷船紧追不舍。杨天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船头竟然站着几个日本鬼子,拄着枪,大声笑着、叫着,踢打着、催促着船家加快速度。他分明听到鬼子在大声淫笑,喊叫着“花姑娘,花姑娘的别跑”。

    杨天风眯了眯眼睛,一把从肖四手中抢过缰绳,飞身上马,顺着堤坝追了上去。

    码头外刚到了一些船,横七竖八地挡住了小船的去路,把舵的中年人无奈地将船转向,靠向岸边。小船速度很快,一下子搁浅在浅滩中,中年人和小姑娘慌不择路,跳下船,趟着没大腿的水,奋力向岸上跑来。

    杨天风停下马头,等着这一男一女跑过来,目光始终注意着鬼子乘坐的篷船。这艘中型船比较大,靠不到岸边。日本鬼子在船上又叫又喊,其中一个鬼子竟然端起枪,胡乱放了一枪。两个人稍愣了一下,愈发快速地向岸上逃来。鬼子见警告没有效果,再次拉动枪栓,向逃跑的两个人瞄准。

    “呯!”刺耳的枪声响了起来,船上的日本鬼子吓了一跳,子弹就在他们的头上掠过。准备开枪的鬼子也立时停止了动作,向着岸上看过来。

    杨天风开枪阻止了日本鬼子在光天化日下的行凶后,翻身下马,冷冷地注视着船上日本鬼子的进一步举动。肖四等人也赶了过来,抽枪在手,将他保护起来。

    “混蛋,敢向大日本皇军开枪。”森野小四郎愤怒地盯着堤岸上的几名伪军打扮的家伙。虽然很明显对方是警告性射击,但这也是无法容忍的。他几乎就要下命令,让手下的士兵开枪还击,但又犹豫了一下。因为,此时杨天风已经用日语喊了几句话。

    森野小四郎挥手制止了手下的异动,皱起了眉头,对面的人报名说是保安团副团长杨天风,这让他不得不慎重一些。

    来的时候,宫本曾交给他一封信,还有委任状,嘱咐他来到曲龙镇后,当面交给杨天风。这刚到达目的地,便把接信人,而且刚升任的警备队副司令杀了,恐怕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宫本曾说过,杨天风是他的好朋友,是一个能为大日本皇军效劳的支那人。

    尽管心中不悦,森野小四郎还是压下怒火,准备上岸问个究竟。他向对面回喊了几句,便命令船家将船向码头靠去。

    杨天风却不知道这些,对于这伙自称是城里派来的日本鬼子十分警惕。他也知道开枪射击必然令狂妄的日本鬼子恼怒万分,恐怕会有麻烦,便立刻叫人去镇上搬兵。

    这时,码头上负责维持日常秩序的保安团士兵也闻声跑了过来,他们的人数超过了鬼子,这使得杨天风心里有了点底。

    说到保安团,也就是杨家拉起的民团,并不是象杨天风当初所想的那样毫无战斗力。其实,他们也与土匪大大小小打过几仗的。

    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一打仗河南淮北就是受祸最甚的地方。从1920年的直皖战争,到1930年的蒋冯阎中原大战,十年间就有十多次战争殃及到此地。

第二十七章 会会鬼子

    在各派系混战中,地方政权也只能随波逐流,1926年~1927年,河南换了七个省长,最短的只干了一个多月就被轰下台。省里尚且如此,地方换个县长更是小事情,军队到一个地方派个参谋就是县长。官吏更换频繁,政府朝令夕改,原有统治秩序被破坏殆尽,政府职能更是无从提起。

    于是,由传统团练武装演变过来的民团再度兴起。

    因为天灾**相连,生存本就艰难,没了秩序,一些“刁狡之徒,铤而走险”,弃良为匪,百姓深受其害,寄望于征粮收税的官府,但此时的官府已成酒囊饭袋,于是匪患日甚,也有农民被土匪祸害,伸冤无门,只好自己拉杆为匪以报私仇。

    由于官方剿匪力量如军警对匪患无力剿除肃清,地方治安得不到保障。各地绅民和百姓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得不自行组织起来,倡办组建民众自卫武装以自卫。

    杨家便是在宗百川的建议和组织下,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以保境安民为号召,组织起武装团体联庄会,也就是民团。杨家不仅是倡义者,还陆陆续续对所组织的民团进行了较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投入,使得民团武装的组织渐渐完备,器械渐渐齐全,规模也是与日俱增。

    由于民团对地理环境的观察、险要据点的选定,多能得心应手,所以在他们所熟悉的环境里防御土匪进攻,帮助官军进剿土匪,也最能发挥其自身优势,取得游击或防御的最佳效果。

    同时,由于其地缘性和血缘性特征,使其能够在一定的地区和时间内,团结宗族和乡里之人,基于“保乡卫家”而持同仇敌忾心理,能够强化邻里百姓共同抗敌的意志,从而形成一定的凝聚力。

    县城县志记载:民国十八年夏五月,高瘸子(绰号攒天子)纠众四五百人进犯曲龙镇,每庄派款若干元,违即往攻。杨家抗不纳款,召民团以战。贼遂率众围攻,围中民团用抬枪、快枪竭力抵御,贼死伤甚重。越日,贼复纠合徐五和尚、李小音三百余名来攻,民团奋勇抵御,不敢稍有懈。三日后,与贼白刃相接,战于曲龙镇东南路家屯、毛家庄,民团及周围众百姓奋起,与匪血肉相搏……

    杨天风的父亲就是在此次抵御土匪的战事中受了重伤,虽经多方医治,身体还是垮了下去,最后早早去世的。换句话说,杨天风的地位和影响其实也是他父亲和宗百川等人用鲜血打出来的。

    虽然杨天风并不想过早与日本鬼子发生冲突,但要麻木不仁地坐视同胞被残杀,他却做不到。

    而且,日本人等于是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如果他装聋作哑,威信将大大降低。相信过不了多久,杨家大少爷卑躬屈膝,象狗一样讨好日本人的传言便会不胫而走,人人得闻了。

    郑老成和女儿也被枪声吓了一跳,身后是鬼子,堤坝上是几个荷枪实弹的伪军。他们在堤坝下的浅水中傻愣愣的站着向上看,显得无所是从,进退两难。

    杨天风已经认出了郑老成,又打量了一下他旁边的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瓜子脸,细长的眉毛,微微上翘的鼻子还留着一丝孩子气的天真。

    她已经梳起了单辫子,不过单辫不长,象条粗麻花。大约是身体长得太快,又没有合身的衣服,身上穿的蓝粗布印花布衫,显得又窄又小,手腕和脚脖都露在外边,黑里透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和害怕。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叫上郑老成父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了。他凭着本能和义愤救人,并不奢望别人叩头作揖地感谢,他只想做到尽量问心无愧。

    “走,到码头。”杨天风环顾了一圈手下,用力一挥手,大声说道:“子弹都上膛,跟我去会会日本人。”

    没人吭声,互相瞅了瞅,这些人显然缺乏和日本人对抗的心理准备,一时不知杨天风要干什么?

    “他*妈*的,都哑巴了。”肖四瞪起眼睛骂道:“你们吃谁的,喝谁的,领着谁的钱?少爷说什么,咱就干什么;谁敢惹少爷,咱就跟谁拼命。这他*妈*的都搞不明白,还混个屁呀?”

    肖四一骂,这伙人才明白过来。甭管怕不怕,他们是杨家的兵,少爷的话就是命令,管他对不对,都要执行。于是,这十几个家伙将手中各式各样的枪弄得咔咔直响,努力瞪大眼睛,挺起胸脯,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

    杨天风翻了翻眼睛,自己的担心是对的,杨家的民团武装不经过整顿,想与日本人打,纯粹是扯蛋。自己精挑细选,先组织起一支绝对服从的队伍,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虽然维系这样一支队伍,他使用了包括金钱、待遇、义气、亲情等在内的多种手段,但这似乎是唯一而快速的途径。

    一行人赶到码头,正与下船而来的日本鬼子打了个对面。码头上的人们都已经远远地躲到了一边,日本鬼子对大多数人来说是稀有物种,只是听说,却是第一次看见。

    传说中的日本鬼子与青面獠牙的食人恶魔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些日本兵下船后凶横得很,有几个跑得慢的、没眼色的都挨了不少皮鞋踢和枪托打。

    除去一个翻译,一共十三个人,正好一个班。杨天风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投注到森野小四郎身上,因为这里他的军衔最高,是个曹长,相当于上士。

    森野小四郎和杨天风对视着,虽然他的军衔不高,但在他的心里,支那人不过是二等人,凡是日本人,就都要受到支那人点头哈腰的逢迎。什么保安团副团长,什么警备队副司令,不过是高级些的支那人,大日本皇军扶植的走狗和奴才。

    但现在,杨天风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没有平常所见的谦卑和谄媚,倒是显得桀骜不驯。而且还领着一群人,很有些气势汹汹的样子。

第二十八章 对峙,威胁

    “你就是杨天风。”森野小四郎用手扶着指挥刀的刀柄,很傲慢地问道。

    在二战中,日本指挥刀并无严格的等级划分,凡“曹长”(班长)以上都是人手一把。因此,日军并无“什么级别佩什么刀”的硬性规定,只要刀鞘和刀柄符合统一制式即可。军官可以采用兵工厂用机器制造的刀身,也可以另外购买由铸剑师手工打造的精品。

    所以,一些贵族出身的军官就把祖传的名刀装上了制式刀鞘和刀柄,带到战场上使用,而家境贫寒者就只能使用便宜的机制刀身了。

    很显然,一个小小的军曹是不会使用什么精品好刀的。

    杨天风抿了抿嘴角,伸手从马背上摘下宫本送给他的武士刀,示威地向地上一拄,冷冷地反问道:“你说是渡边阁下派来的,还带来了宫本先生的信,有何凭证啊?”

    真是一把好刀!森野小四郎的眼睛从华丽的武士刀刀鞘上扫过,心中有些羡慕,又很气恼,这样一把好刀竟然握在一个劣等的支那人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见森野小四郎没说话,杨天风将武士刀在地上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冷峻地问道:“渡边阁下派你来,是让你带着你的士兵追逐女人,随意枪杀平民,来激起中国百姓的仇恨吗?”

    森野小四郎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无关渡边阁下的命令,而是我们,我们怀疑那两个支那人在从事抵抗活动,他们的船上有偷运的武器。”

    肖四在杨天风耳边低语了几句,杨天风立刻更加强硬起来,冷冷的说道:“我不想听你的狡辩,把宫本先生的信给我,然后请回吧!我会向渡边阁下呈文,请求另派别人来协助我的工作。”

    森野小四郎瞪起了眼睛,大声说道:“我们只服从渡边阁下的命令,你,一个支那人,无权决定我们的去留。”

    哼,哼,杨天风冷笑连声,背着手转过身去,一大群荷枪实弹的保安团士兵在宗百川的率领下,正在向这边跑过来。

    杨天风转过身,面罩寒霜,指着森野小四郎的肩牌说道:“你,只是一个曹长;而我,却是保安团的副团长;你,只有十二个兵,而我,有八百多人枪;你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我,却是这里的主人。论军衔,论兵力,论人望,你都不如我。而且,你口口声声把渡边阁下放在嘴边,我却不信他会下命令要我听你指挥。”

    森野小四郎沉默了一下,他确实拿不出这样的命令,只好似是而非地回答道:“渡边阁下要我直接听从他的指挥,并且要我在曲龙镇设立哨所。”

    “曲龙镇是我的防区,设立哨所嘛,哼哼,这么说你是来求我的了?”杨天风冷笑着说道。

    森野小四郎眯起了眼睛,望着杨天风那可恶的笑脸,还有已经赶到的大批保安团士兵。

    这些士兵在宗百川的指挥和示意下,正在将他们这十几个人包围起来。在哗啦哗啦拉动枪栓的声响中,在密密麻麻的枪口下,他的手下也紧张起来,举起了枪,与保安团士兵对峙着。

    打,肯定是不行的,枪一响,他这十几个人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虽然他并不认为杨天风敢下令开枪,但在这么近的距离爆发冲突,大家很可能就是凭着感觉和反应乱射,局面将无法控制。但要他向支那人低头,却又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两面僵持着,气氛越来越紧张,稍有触动,就要流血当场。虽然双方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但局面到此,双方卯上劲了,谁也不能装怂。

    两伙人枪对枪,刀对刀,象两群要厮咬拼杀的狗。这可吓坏了随队来的翻译韩文平,韩文平原来是个小买办,在日本洋行呆过几年,日常对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一开始杨天风说了几句日语,比他纯熟得很,他便不敢露拙。可杨天风后来说的就都是汉语了,而且每说一句,就瞪着他,那意思不用说也明白,逼得他不得不硬起头皮如实翻译。

    韩文平本想着跟日本人来到曲龙镇,不仅威风八面,而且那些土鳖豪绅都得屁颠屁颠地向他讨好、奉承,金钱、美女还不是自动送上门来。可万没想到,一下船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没沾到日本人的光,却要被日本人连累,一起做枪下之鬼了。

    “杨,杨团长,何必如此呢?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韩文平向杨天风点头哈腰,苦着脸说道:“千万别动刀动枪,都退一步,退一步。”

    杨天风瞅着韩文平,眨了眨眼睛,向他招了招手,韩文平立刻摇着尾巴凑了过来。说实话,他有些怕这个敢向鬼子开枪,敢命令手下与鬼子对峙的地头蛇。

    伸手摘下韩文平的墨镜,杨天风戴在了自己脸上,问道:“我戴着合适嘛?”

    “合适,太合适了,简单就是为杨团长您准备的。”韩文平一脸的谄媚的说道。

    杨天风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场做秀差不多该收场了。相信不久,本少爷敢跟鬼子拔枪,敢带人跟鬼子硬顶的事迹就会流传开来。这是威望的提高,也是先给保安团打个预防针。

    当然,现在与鬼子翻脸也不是不行,黄水估计就快来了,鬼子暂时是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来报复自己的。但是等几天效果会更好,这些送来让自己祭旗的鬼子来得很是时候。

    “你告诉那个日本人,这方圆百里,都是我的地盘,保安团也都听我的命令。”杨天风理所当然地将墨镜据为己有,冷笑着说道:“想在这里设立哨所,没我点头,光吃、喝、住、行就够他们受的。而且,这里的乡民彪悍难驯,铜锣一敲,号炮一响,转眼就能聚起千八百人,光用土炮、鸟枪也能把他们给灭了。所以,他现在有三个选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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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惊雷介绍:
八年抗战,一个永恒而又沉痛的话题。 老天将一个现代人杨天风抛在那个悲壮的年代,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也给了他铸就辉煌、改写历史的责任和荣耀。 从花园口决堤的洪水中,从沼泽般的黄泛区横空杀出,如惊雷,阵阵轰响,震撼着敌人,振奋着人心,书写着与历史不同的抗战传奇。抗战惊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抗战惊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抗战惊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