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老梁快跑
山坡连着山上和山下,山上是精神病院,山下边是什么?是万佛花海。阳光照在数十万盆金色的菊花上,一片灿烂光辉中,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在亡命奔逃。
身后至少四名持枪杀手,顾天佑没带枪,不敢正面相抗,于是夺路逃走,这一路几乎是提着梁必达在走。从陡峭的山坡上滚下来以后梁必达就受了伤。躺了这么长时间又打了三天营养液,梁大状全身提不起半斤力道,经过这么一滚,全身一百零八根骨头立马各自为战。整个散了架子。
杀手们只要脑子没进水就不大可能从那个陡峭的山坡上追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二人已经脱险。人家有车,绕过盘山道追下来,照样比两个人两条腿快的多。顾天佑硬把梁必达拉起,怒道:“你要还想活命,就立刻给我振作起来!”
梁必达已经顾不上继续装精神病,眼角挂着泪水,绝望的说:“没天理了,二十年的交情,说翻脸就翻脸,这是他吗什么世道啊。”那么激烈的翻滚运动过后,他身上的尿袋居然没掉。更为他增添几分倒霉色彩。
顾天佑恼了,一把将他丢在地上,“去你大爷的!”转身就走。梁必达一下子被摔明白过来,振奋精神爬起来,左右看看,奔着顾天佑跌跌撞撞追了上来。
“等,等等我,我还不想死。”梁必达与其说走,实际上是连滚带爬。
顾天佑头也不回,冷酷的:“我也不想死,他们的目标是你,拖着你我也难活。”
梁必达奋力追赶几步,拉住了顾天佑的衣角:“你救我一命,不差再救我一次,咱们一起活着逃回城,我做你的证人。”
顾天佑冷笑:“你已经是疯子了,作证也不具备法律效应。”
梁必达大声道:“我他吗不是疯子。”
律师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飞上天。顾天佑不理会:“不是疯子,那你就是杀人犯,绑架案主谋。”
梁必达死死揪住顾天佑的衣角:“我也没杀人,绑架案是别人栽赃给我的。”
顾天佑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会这么老实?”
梁必达闭上眼,痛苦的:“我当时不老实背下这个黑锅,就没机会跟你说这番话。”
顾天佑一把将他抓起丢在背上,飞奔向前。这一路有些慌不择路,大路无论如何是不敢走的,只能钻小道走山路。扛着个大活人,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梁必达一个劲儿夸顾天佑:“你跟你母亲一样侠肝义胆,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人。”顾天佑听着烦了,说:“你该庆幸还有人愿意追杀你,不然我都想亲手掐死你。”梁必达吓的不敢歌功颂德了,又说:“当初卧龙塘的案子我也是被逼无奈,几次胜诉里边都有猫腻,我那里还存着给省高院洪院长送礼的证据,你若有需要我就拿给你。”
顾天佑暂时对这事儿不感兴趣,道:“你刚才说你没杀人,那梁文博是怎么死的?”
梁必达知道此刻得拿出点真东西才能换取活命的机会,道:“人是赵卫安的保镖杀的,梁文博知道了我跟赵卫安在紫醉金迷的赌场里赢的钱其实是与席向涛合作贩毒得来的份子钱,我和赵卫安手上存着一批货,总数大概十五吨,囤在一家军属化工厂里,这事儿不知怎的也被梁文博知道了,他不知天高地厚威胁我说要分一杯羹,我就把消息透露给了赵卫安。”
“十五吨新毒品?”顾天佑心中暗吃一惊,二零一三年,国际刑警公布的全球查获的冰.毒总量也只有三十八吨。总价值约为九十亿美金。据此换算,这十五吨新毒品值多少美金?跟这个案子比起来,杀人绑架简直就是小儿科啊。这梁必达说的是真的吗?
“赵卫安派人在我办公室把梁文博做掉了,十五楼资料室的假现场是我伪造的。”梁必达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抖搂不干净了,这案子我要是立了功,就能保住一条命,要是允许我自己为自己辩护,说不定还能少蹲几年或者弄个缓刑啥的。”
这老讼棍,到这步田地还不忘秀一下他的专业能力。
席志明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拿这么大一批货来给赵卫安下蛆,也真是豁出去血本了。这案子一旦坐实了,赵卫安的姐夫曹鸿恩就算是军委副主席也不敢沾他的边儿。更何况他只是个中将副总长。难怪席志明准备了那么长时间,这么大一批货运进来不可能是一下子过来的。
顾天佑心念电转,结合自己所知的来评估梁必达这番话的可信度。
梁必达又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赵家既然已经决定灭口,我也只有鱼死网破这一条路可走,当初为了报复你老爹,我才傍上了赵卫安的粗腿,真要说有多深的交情那是瞎扯淡,说穿了我也就是赵家门前一条狗,本来我把杀人案背下来,还有一线生机的,可绑架案一出,傻子都能看出这里头有料可挖,公安局势必要大做文章,赵卫安就彻底不信任我了。”
“所以你才突然决定装疯,既不想坐实了死罪,又不想离开公安局的监控和保护。”
“我还心存一丝侥幸,以为只要我疯了,证词也就毫无价值了,我想赵家也就没什么必须除掉我的理由了。”
“捏死你跟捏死只蚂蚁没区别,还可以一劳永逸,你觉着跟留着你这颗雷相比,哪个选择更合适?”
梁必达手拎尿袋,心中凄婉悲凉,情知顾天佑所说属实,料知前途渺茫,不由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天近黄昏,山林里的能见度越来越差,顾天佑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越发的辛苦。现在不但已经甩开了杀手,甚至还把自己给走迷路了。沿着一个方向继续走,又出去大约十里山路,终于看到前面一点灯火。
继续摸索前行了近一公里,终于来到那一点灯火人家前。俩人顾不得自身狼狈的样子,奋力敲门,此时此刻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只想喝一口水吃一点东西。
门开了,一个老头探出半个身子看见二人,吓了一跳。
顾天佑说:“老爷子别怕,我们两个从山那边过来的,走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您门前,我朋友他病了,再不喝点水吃点东西就要命了。”说着,遍寻全身,终于找到一张十元现金。不由暗骂这卡逼的时代真他吗卡。
梁必达将手里的尿袋拎起在老头面前晃了晃,以示顾天佑没有说假话。
老头迟疑了片刻,慢慢后退,门户大开将二人让进屋子。不大会儿,端来一瓢水,先递到梁必达面前。老头转身又去找吃的,鼓捣了一会儿,弄了几块发面饼和一盘子咸菜。
顾天佑喝过水,感觉好多了,一边吃着饼一边问:“这是什么地方?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有多远?”
老头答:“这里是青龙山西北部,离塘溪镇派出所大概十五里地。”
顾天佑的手机在滚下坡的时候摔丢了,试着问老头:“大爷,您这有电话吗?”
老头眼珠转转,摇头:“有电就不错了。”
二人就着凉水吃了几块发面饼,梁必达已记不起有多少年没吃过这粗糙食物了,大约还是在求学的时候吧。律师是个赚钱的行业,刚入行那会儿也曾满腔壮志要以所学捍卫道义,但很快就被社会开窍,之后便开始跪舔师父,什么官司都接,烧香拜佛制造伪证,什么坏主意都用过,总算谋了个大富大贵社会名流,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有一日把这硬饼子吃的这么香甜。回顾过往,想自己从下往上爬用了二十五年,从上面跌落下来却只用了二十五天。不由唏嘘难过不已。
顾天佑冷眼旁观,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道:“梁大状,你现在还想那些有的没的根本毫无意义,没有电话咱们就只能靠走的,十五里地不算远,你吃了东西身上有力气最好现在就跟我走。”
梁必达勉力站起,哭丧着脸道:“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了,满世界的坏蛋都活的逍遥快乐,偏偏轮到我梁必达来糟这份洋罪。”
“梁必达?”本来坐在堂屋里抽烟的老头忽然跑进屋子,瞪着梁必达:“你是梁大律师?”
人做亏心事,就怕鬼叫门。梁必达这辈子坏事做尽,一听老头的口气似乎跟他有旧,顿时吓了一跳,哪里肯承认,拎着尿袋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是梁必达,我这个样子怎么会是大律师呢?”
老头已经认出他来了,笃定的:“您就是梁必达,我不会看错的,虽然过去二十五年了,您也老了许多,我一开始没认出来,但现在仔细看,就是您没错。”
梁必达眼珠子乱转,二十五年前,他记得好像还没干几件缺德事儿。
老头有些激动:“您不是要用电话吗?我这儿有手机,怎么打都可以。”
梁必达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我就是梁必达!”
顾天佑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只见这老头果然从别的房间找来一只手机,双手递到梁必达面前说:“您用吧,有话费能打通。”顾天佑冲梁必达眨巴眨巴眼:“梁大状,这什么情况?”
第一百零五章 也曾柔情似水
人心最初是向善的,从好人到坏人的过程,往往是扈三娘落草——逼上梁山,接着才是自甘堕落。
二十五年前的梁必达,初出茅庐,意气风发。头顶朝阳似火,满目青山蓬勃,横刀一笑,去留肝胆,这个世界唯我独尊。顶着一脑门子匡扶正气,扫清寰宇的念头进入这一行。从此浸泡在醉生梦死,尔虞我诈中,鼓了腰包,丢了初心。
老头当年的官司是梁必达前半生干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当年老头有个十六岁的小闺女,二八年华楚楚动人,纵然有色无香也能招蜂引蝶。有一天老头被民兵连叫去垛场守夜,村长光顾了他家。一夜风雨摧花残,小闺女变成了小妇人。老头性子烈,一纸讼状把‘百里侯’大人告了。
案情并不复杂,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很快就由公安机关移送检察机关。然而到了这儿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草民打官司如爬蜀道,除非遇到贵人指点迷津,否则难于上青天。
老头遇到了初出茅庐的梁必达。
证据不充分,事实认定草率,取证时间延误,有刑讯逼供痕迹,检察院有无数个理由把村长大人拒之于监狱大门外。梁必达接了这个活儿,告诉老头,举着小闺女的内裤去报社,二十多年前,这招犀利非凡。男女关系的事儿比抢劫银行吸引眼球多了。老头的官司惊动了媒体,检察机关迫于压力提起诉讼,法院也不敢玩猫腻,最终大获全胜。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刘备这辈子牛逼事儿干了不少,传诵千古的牛逼话却只有这一句。”梁必达追忆过往,感慨万千的说道:“许多年前一个小小善举,换来今天少走十五里山路。正所谓:草木皆有佛性,菩提不外人心。”
顾天佑以特调组成员的身份命令最近的派出所在十分钟内到达,同时又分别给戴晓楼和李云清打了电话。
等待的时候老头一直说着感激的话,事情过去二十五年,当初的热血小律师早已进化成今日的冷血老混蛋,老头忘记了他的模样,却从未忘却这段恩情。梁必达竟被这朴素的几句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借口看车到没到,推门走了出去。
顾天佑跟了出来,问:“是不是感到后悔了?”
梁必达正仰望天空,月光如洗,却涤荡不去他一身恶臭。点头又摇头,答:“是的,很后悔,但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做跟当初一样的选择。”
这世界太忙太浮躁,不容你缓口气停一停看一看,又太拥挤狭小,寰宇之广,人心之窄,竟不能为年轻时的梦想找到栖身之所。梁必达没有顾天佑那样坚如磐石的意志,傲气凌云的灵魂。强者之路太难走,他选择了做一条狗。
他又说:“权利和金钱的魅力太大了,有了它们,名利和爱情唾手可得。我曾经想做个圣人,后来却发现做好一个凡人都很难,圣人的道德水准至高无上,早把人间反差成了地狱,什么道德正义慈悲为怀,不过是打着普渡众生的旗号粉饰自己。”
顾天佑说:“你这个就有点偏激了。”
梁必达看了年轻人一眼:“本来只想把你培养成一贪婪愚蠢的坏蛋,却没想到时至今日,竟作茧自缚,这才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忽然很想知道那些年你在里头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善恶难辨毫无原则的人?”
顾天佑道:“你似乎很了解我?”
梁必达道:“从卧龙塘旅游文化产业集团立项之日起,就有人开始关注你了。”
顾天佑并不觉得多意外,笑问:“那你们都关注到什么了?”
梁必达道:“因为邹海滨的存在,如非必要没人愿意招惹麻烦,假如你只是想重振祖业,做个闲散富家翁,我们并不介意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但后来却发现,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毫不停顿,接着说道:“你利用了邹海滨的热情,邵雨泽的单纯和赵子明的幼稚,营造了一张关系网,使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金梦园,你又把钱龙控股的规模在一夜之间扩大了几十倍,实力扩张之快,甚至让我们嫉妒又惊悚,所以赵卫安不得不动用了家族的势力帮忙打压你,本以为离开邹海滨家族的支持你就完了,但现在却发现你已经羽翼渐丰。”
顾天佑嘿嘿一笑:“这个世界的规则并不复杂,如果不甘平凡,要嘛自强为人,要嘛依附于强者,由狗开始,我是个混世魔王,做事情没原则,没底线,只有一身又臭又硬的骨头,能有今天多半凭的是运气而已。”
梁必达黯然一叹:“我用了二十五年时间攀爬,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从狗做回人,至今却落到这步田地,而你赤手空拳横行无忌,却能处处压人一头,甚至让邹海滨这样的人物对你死心塌地,抛开邹海滨的家族势力的影响,你还是你,而我离开了赵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不住的唉声叹气,又道:“你母亲当初没有选择我,对我的打击很大,甚至我曾认为自己的堕落就是因她而起,我曾多么爱她就曾多么恨她,同样的也多么恨你,一直以来,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直到今天才发现,错的很厉害,你母亲早把我看透了,她像一只骄傲的凤凰,生下你,就是她在火中积炭浴火重生,你们母子都是这样傲骨铮铮,不愿为成熟而庸俗。”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你缔造了这个特殊的我。”
警车的笛声由远而近,梁必达仰首长叹,忆往昔,怒马鲜衣壮志豪情,技巧诡诈缺德冒烟,如今只剩下满目月光和一生悲凉。上了这辆警车,这辈子没指望再东山再起了。
精神病院的枪声,一路的艰辛,二十五年前的老头,连在一起是个局。
三天的**加精神的双重折磨,让梁必达接近崩溃边缘,甚至开始神经质的跟断头台斗口。枪手的出现,让他对后路绝望。一路奔逃根本不给他细细思量的机会,生存的本能逼的他说了些实话,为了让他不翻供,特别找到二十五年前的老头。不是为了唤醒他的良知,只为在他麻木不仁的心脏上刺那么一针。
梁必达被秘密羁押起来,经手的李官镇民警完全不知道这个头发灰白没了魂儿似的男人是何方神圣。知道内情的人只有五个人,丁宝峰,李云清,顾天佑,戴晓楼和白凤林。李云清和戴晓楼是布局者,顾天佑是执行人。为缩小泄密范围,这个局在执行前只对厅里一号和二号两位老板做了汇报。
回到城里,顾天佑先去了厅里将具体情况向丁白二人做了汇报。因为内线问题一直没能查证,故意略过那十五吨货的事情没说。二人都不是他的直接领导,也谈不上指示,只是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和保密之类的话。从厅里出来,直接去了总队办公室取枪,想去看看许佳慧,又担心会按捺不住刺到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方乐儿的小窝。去之前先打个电话。
乐儿惋惜的说:今天怕没时间陪你了,韩老师接了个标的过亿的大案子,要求我一起全程跟进,今晚是当事人请吃饭。
方乐儿要换个地方实习,韩絮应苗世凡的邀请把木兰事务所开到了建邺来,顾天佑打了个招呼,乐儿的师父就换成了韩絮。木兰事务所是个有着浓重性别歧视味道的地方,整个一男性禁区。从实习助理到法务代理人,全部是女性。
与方乐儿的关系就像结婚久了的夫妻,不会如胶似漆,也不会激情如火,只剩下一种恬淡如水亲密无间的情感。各自经营着自己的事业,互不干扰又相互依存。顾天佑说:“没事儿,我回学院去。”方乐儿说:“你好像有心事,需要找人聊聊的话就去陆医生那儿吧。”顾天佑一时哑然失语。方乐儿又说:“韩老师说女人一辈子最傻就是总觉着喜欢的男人只喜欢自己,然后钻进牛角尖儿,错过了一生的快乐,在孤独和愤懑中坚守着一文不值的骨气,丢掉了青春,连记忆都不曾拥有。”
顾天佑知道隐瞒不过,叹道:“在这件事上,我就是个天字一号的大混蛋。”
方乐儿说:“我不是没收入没主见离开男人就生不如死的小脚女人,咱们俩之间也谈不上谁对不起谁,当下喜欢你是我的选择,如果有一天我觉得不够爱你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离开你。”
她又说:“你最吸引我的特质就是永不庸俗,就像许佳慧说的,追风逐月是刻在你骨头上的本性,你安静的时候像一首诗,有时候金戈铁马冰河入梦有时候风花雪月,躁动的时候是一轮烈日,燃烧闪耀的背面隐藏着清冷的月光”
“许佳慧找你了?”
“确切的说是我找到了她,从没见过比她更聪明的女人了,能抵挡住你的诱惑,又能把你看得如此清楚,她从律政大厦的案子的证人中找到了我的电话,说有一张卡是属于我的,她本想邮寄给我的,但我主动找到了她,我们聊了很多,她向我说起了赵医生,我没有她的魄力和勇气。”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一头受伤的梅花鹿在低吟,听上去让人无比心碎。她不是忙不过来,而是在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不是为了分别,只是为了保护在自己面前仅剩的那点自尊。
夜凉如水,街上行人渐稀,心中突地一紧,幡然回首,只见一痴肥巨汉挑个担子,前面是一口铁锅,后面是一炉子,担子上站一妖娆女子,前面挺着两颗排球,后面撅着两颗篮球,身材十分夸张,眼大唇厚杏核脸,在她的双手升腾起两股火焰烧成鬼妖形象,左手为蛇,右手为鼠。
第一百零六章 邪门歪道
女人的年纪,男人的大小,尼姑的爱情,领导的收入,都是不能随便扒开的秘密。扒开,需要付出代价,轻则荷包受损,皮肉受苦,重则甚至会危及生命。
盯上了赵卫安,麻烦终于找上门来了。
妖鬼显形术,双手冰敷后,抹上白磷,将事先准备好的黄纸铺在在掌心,只见纸上暗火慢慢燃进,最后终于燃出了鬼妖的原形,通常是些蛇、鼠、刺猬、黄鼠狼等。纸是预先处理的,将硝溶液,用净毛笔蘸之在纸上一笔画出一些动物图案,开始处应有记号,干后却无任何痕迹,由于硝酸钾易燃,故由记号处先接触磷火,便显出“妖”形。
百戏图里对这套把戏有详细的介绍。
这一手不只是用来招摇撞骗的,烟火已足够震撼,在纸上更涂抹了一种致幻的药物,不懂行的人见此情景很容易就会被迷惑。甚至失去对抗自保的勇气。
女人张牙舞爪,胸脯乱颤,探出身子盯着顾天佑,后面撅的老高,叫道:“咄!顾天佑听真,俺乃王母娘娘坐下守山罗刹,被派到人间,降十八路妖王后才得返回天庭,你这妖孽本是孽龙转世身,为祸人间造孽无”
“去你大爷的。”顾天佑心情烦躁,打断她的话,骂道:“这么粗浅的玩意也在老子面前嘚瑟,还他妈的玩的这么傻逼,卖你前面那俩球之前我能拜托你先整整容不?”说着,以惊人的速度拔枪在手,对着胖子抬手就是一枪。
顾天佑的枪在手,巨汉的担子便打横甩起来,铁锅飞出挡在身前护住了女人和他正面要害。同时炉子已被他另一只手拎起,顺势一甩,竟丢出一大团炭火来。女人双手一抖,洒出两把神仙豆,火光大盛向着顾天佑扑来。
神仙豆就是用油炒过的铁砂与炭土的混合物,遇明火就爆裂开来,沾身上一星半点就会引燃全身。
第一枪打在铁锅上,第二枪打中了巨汉的膝盖,同时顾天佑向侧后方狼狈的一滚,堪堪避过扑面而来的火光。甩手又是一枪,打中巨汉的脚踝。这肥猪就好像没有痛觉神经似的,连中两枪都没垮下来。那喜欢玩火的女人又在酝酿下一波攻势,顾天佑枪里还有三颗子弹,就地一滚的时候打出了第四枪,正中女人胸前的球体。
女人翻身栽倒,巨汉发出凄厉一声嚎叫,竟将右手的炉子整个丢了过来。一把捞起女人,转身就跑,动作之快跟他肥硕的身躯形成巨大的反差。顾天佑吃惊的看着这家伙仿佛不是人类一般,身中两枪还扛着个人,拖这个大铁锅掩护住要害的同时,奔如疯牛跑向大街。举起的枪已经锁定了对方的后脑又缓缓放下,就这么看着他带着女人逃出自己的视线消失不见。
竟是外八行的陀螺腿?顾天佑凝眉沉吟,感到事情越发棘手了。刚才的情形其实很凶险,如果不是一枪在手,只是这个胖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配合那个女人手上的技巧,俩人联手威力只会更大。
这倆江湖道的职业杀手来的太及时了,没有准确的情报根本不可能做到。回城还不到两小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毫无疑问是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踪。这个王八蛋会是谁呢?从厅里出来,自己去了总队的办公室,包括省厅两位大佬在内,一路遇上的人虽然屈指可数。却很难从这些人当中锁定这个泄密者。
本来找到郭茂祥以后还曾指望通过他知道那个内线的身份,结果这哥们儿回来以后就住进了医院,戒毒的同时治疗脑部创伤。席志明爷俩够黑的,把人给打懵逼了还不放心,又给染上了毒瘾,脑损伤严重到连他老娘都只能勉强分辨。戴晓楼曾做过数次问询,这哥们儿都是一问三不知。瞅着意思,这辈子都未必能想起来曾经看到的东西。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去想,是疖子早晚会露头。坐在路边等戴晓楼的时候,顾天佑决定把这事儿先丢脑后勺去。可有些事却不能随便丢脑后勺去。比如方乐儿已经知道了陆子琪的事情,又比如许佳慧跟方乐儿见了一面。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乐儿?还有许佳慧,为什么总是忘不掉她?
只恨没生在龙爷的时代!
戴晓楼来了,见面就问什么情况?顾天佑说没啥事,把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戴总队眉头紧锁,沉吟不语。顾天佑道:“照这么看,梁必达在李官镇也不算安全,应该再换一个地方,最好这个地方只有你我知道。”
戴晓楼道:“你对上面那两位都不放心?”
顾天佑道:“这不是对谁放心不放心的问题,事关重大,梁必达的脑子里装着涉及十五吨甲基苯.丙胺的大案子,有万分之一泄密的可能我们都不该冒险。”
如今顾天佑的身份今非昔比,虽然还只是个小小的三级警司,却是由部委直接领导的特调组成员,享受正处级待遇。说出来的话,不再是建议和请示,就算是戴晓楼这个昔日的引路人也得格外重视。他沉吟一会儿,道:“这事儿得汇报给李老知道,我现在就去安排。”
辞别戴晓楼,马不停蹄的回到学院小白楼,将刚发生的事情经过向李云清做了汇报。
李云清沉吟道:“我们的对手已经坐不住了,之前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现在却不惜动用职业杀手对付你,看来梁必达的事情把他逼急了。”
“关键是那十五吨货的事情太大了,放在谁身上都扛不住。”顾天佑道:“梁必达那边戴总队亲自去安排了,咱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身边有一颗钉子,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的级别很高,对方已经开始发狂,这个时候内部有这么个隐患,实在是太让人不舒服了。”
李云清深以为然,点头道:“你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
顾天佑皱眉沉思后缓缓说道:“这个人一定跟当年的席向涛关系一定非同一般,我觉着有两个人的嫌疑最大。”
李云清道:“所以你建议戴晓楼又重新安排了梁必达?”他点点头:“这个做法是对的,这件事情算在我头上好了,不管怎么说,我肩膀上还扛着个副总警监的牌子。”
在这个系统里,你可以碌碌无为,但绝不能轻易越权。这是纪律部队的铁律。
李云清又道:“这案子我已经上报给张启明副部长,就在过来前半小时,我们刚开完碰头会,当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要让对方误以为我们还没掌握那批货的情况,此事最好是通过那个神秘内线传过去。”
顾天佑道:“我先前在厅里汇报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说那批货的事情,这事儿还有操作的空间。”
李云清满意的点头,道:“你的成熟让我对自己的选择充满信心。”顾天佑知道他说的是把自己招进特调组这件事。李云清又道:“你说那两个杀手用的是旧江湖道上的把戏,可有什么根据?”
“那两个杀手用的是外八行的鬼把戏,其中一个胖子巨汉接装了两条陀螺假腿,膝盖以下都是假肢,等于踩了个高跷在行动,这种陀螺腿上装有机关弹簧,运动起来神速无双,只是很难掌控,因此习练的过程非常难,稍有成就者都是童子功,几岁开始就常年踩着铁高跷,直到完全适应了,再换成陀螺假腿,穿上了就是一辈子,不退出江湖就不会脱下来。”
顾天佑语气沉重道:“我小的时候认识一个老先生,堪称旧江湖的活百科,他跟我说起过这个外八行,陀螺腿出自外八行里的机关门,那女的所用的神仙豆和妖鬼显形都是索命门的把戏,当时我本有机会击毙那男的,但一来赞赏他生死关头不肯独自逃生的情义,二来也是不想捅这个蚂蜂窝啊。”
李云清听到外八行三字的时候也是一惊,接过话头道:“我旅居国外多年,国内的江湖门派传闻知之甚少,但这外八行却是鼎鼎大名,不止于国内。我听说广义外八行里有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合称“五行三家”。金点为算命一行,响马为拦路抢劫一行,倒斗为盗墓一行,走山为骗术,领火为蛊术,采水为官妓。”
顾天佑道:“正是这样,外八行里细分起来又分作八个门户,盗门,蛊门,机关门,千门,兰花门,神调门,红手绢和索命门。这当中索命门就是专门做杀人买卖的。”
李云清说这个我知道,国际刑警组织对这个门户进行过专门的研究。索命一门的祖师是专诸、要离,在以前这个门户不是金钱换命的理念,无论是专诸,要离,荆轲,还是无名,百韧,这些历史上有名的刺客无不本着为民为天下的信念去做他那明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伟大事业。
索命一门最后演变成拿人钱财,替人索命的局面,完全是因为大明朝初期的赶杀外八行导致的。如今中国的索命一门,已与国外的那些杀手毫无分别,刺客之美名已然无存。而且早在wto之前,索命一门就已经与国际接轨。进入到国际猎杀团队。在如今中国外八行的索命门在国际猎杀积分榜上,以超越第二名17倍的高分稳居榜首。国际身价最高的十大名杀,索命一门就占了八个名额,在地下世界中,中国的杀手要远比瓷器和功夫出名。
顾天佑苦笑不已:“所以我才没敢轻易去捅这个蚂蜂窝。”
ps:今明两天出门,已设置自动更新,全是两更。早上七点前,中午12点半。
第一百零七章 猎狐
寒冬乱雪担柴汉,暴雨鲸波踏浪船,酷暑凉荫难住客,功名利禄赶人鞭。大凡行当都为图利,听说过不为利的行当吗?天下还就真有这不图利的行当。这些行当一个偏字难以形容它的神秘,叫作暗三门。老不死的鹞子门就是其中之一。
鹞子门的核心教义就俩字:侠义。规矩却不少:不置产业,不成婚配,不入公门,不事王侯,不行达官,不欺良善,不为匪事,不就异族,有违这八不者,必受三刀六眼而死,口传心授,百艺压身,一人一代,代代传承。
因为顾天佑不肯接老不死的衣钵,鹞子门传到这儿算彻底绝了传承。但老不死一身奇门奇术顾天佑至少学会了一多半儿,剩下一少半儿不会也能懂三分。老不死活着的时候曾说过,琢磨透了百戏图,就琢磨透了江湖道。因为江湖上的道道都在百戏图里记录着。李云清说,就凭这一项,顾天佑就够资格在特调组立足。
大清早,顾天佑在练习不动明王身,正练的是脊柱。人趴在地上,双足和双手倒卷相连,以意守丹田,以气血入脊背,似柔实刚。练到妙处,通体汗如水注,杂物排出全身舒泰。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索命门的杀手的出现让顾天佑意识到了危机。要想活下去,长袖善舞机巧诡诈都是虚的,只有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保障。就像明王那样,一辈子在刀尖上跳舞,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一双铁拳。
冲了个澡,回到寝室的时候,除了廖振辉出去跑步了,其他小哥几个还在跟被窝做着抗争。前些年流行各种成功学,什么羊皮书方与圆,没看过也听过。溜达一趟书店,满眼睛都是鸡汤,不记得从哪看过一句话,成功的第一步从战胜被窝开始。照这么看,这个寝室里成绩最烂的两个人大概是最可能取得成功的了。
张岩睁开惺忪睡眼看了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大一眼,吃了一惊:“卧槽,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天佑想了想:“大概凌晨三点。”反问:“你们怎么搞的?累成这个倒霉样?”
母昌斌在一旁插言:“敢情你还不知道那。”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顾天佑眼珠转转,有点蔫坏儿的笑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事儿?”
吴建斌一翻身,看样子早醒了,坐起来疲倦的样子:“说好事儿就算是吧,国际刑警组织有个学院级别的竞赛项目,叫猎狐行动,三年一度,明年五月份就是正日子,国内以前都是直接从722选人去,今年部委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改成从国内各省的警官院校里抽调精英参加,定的明年二月份现在国内搞个选拔赛,从中挑选最优秀的学员组成一队,代表中国警方去参赛,这个月初学院请来了一位徐教官,据说是722的大牛,整个一人形机器加虐待狂。”
顾天佑眨眨眼,不用猜也知道是徐晓峰来了。最近一直忙,梁必达的杀人案刚见分晓接着又开启了十九年前的旧案,学院这边几乎没怎么上课。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变化。
“这种事情不都是先紧着三四年级那帮老油条先去吗?怎么把你们也搞的这么累?”
陈凯博说:“这回不一样了,说是只选最棒的,一年级二年级都在选拔之列,第一步是海选,体测八十分以上的全在其列,咱们寝室这哥几个一个没跑掉,被那个徐疯子折磨了一星期了,活活累死个人啊。”
母昌斌赌气说:“别人我不管,今天我是说死也不去了,学老大请假躲灾去。”
顾天佑故意逗他道:“你要真不想去,我给你找学院领导打个招呼,直接刷下来就是了。”
“别,老大你可千万别这么干!”母昌斌一下子就急了,一翻身从床上下地,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哥们儿累死也不当逃兵,我也出去跑步去。”
顾天佑道:“还有谁不想参加选拔的,趁现在赶紧说话,选上选不上的咱没这个话语权,但不想参选这事儿哥哥还有几分把握,那徐疯子的残忍你们已经亲身体验了,我估计这还没上强度呢,等淘汰一批后,接下来的训练只会比现在的残酷不知多少倍,估摸自己扛不住的趁早说话,免得白糟一份罪。”
白东国默然无声的起床,正迅速套上运动服,抬头问道:“听口气老大认识徐教官?”
顾天佑笑眯眯:“嗯,关系还凑合,勉强说的上话,你要走后门我可以帮你试试。”
白东国摇头道:“真扛不住了我就放弃,走后门选上去了,不是丢学院的脸就是丢国家的脸。”
这小子话不多,但心劲最足,遇事有静气,身体素质稍微差了点,距离徐晓峰眼中的标准估计差很多。
昨晚跟李云清教授讨论案情折腾到三点钟,最终讨论的结果是先缓一缓,由李云清出面想办法传个假消息出去,让对方误以为那十五吨货的事情还没泄露出去。那么多货价值连城,对方在没得到确切消息前,肯定会不甘心就此销毁,一定会请那个内线来探口风。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要斗一斗耐心。
梁必达提供的情况并不完整,军属化工企业在本市有十几家,与军队打交道所需的手续十分繁琐,而且可以想见的阻力会很大。这个时候只能展开秘密侦查,确定货物的位置,保证一旦出击务必人赃并获。
关于当年案件中那位重要的时间证人,本省政法委书记邵庸海,这几天李云清压根儿就没见到人。邵书记下去搞调研了,据说要半个多月,他的级别太高,不可能随叫随到,在此期间,特调组成员能做的只有等待。
私人的生意有苗世凡总揽全局帮忙打理,又有杨家兄弟鼎力协助,需要操心的事情并不多。钱龙控股那边基本上完全交给了邹海滨,他姐姐那事儿顾天佑没有对他说,对海滨,顾天佑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一开始更多是利用,相处久了发现这小子也是性情中人,兄弟情义有之,但不如与老杨交往来的那么简单透彻。
在脑子里把近日的行程排了一下,发现真没什么重要事情必须自己去做的。方乐儿那边还尴尬着有点不好意思见人,而陆子琪那里,一来人家忙,二来既然已经不见乐儿,索性要不见就都不见了,至少在自己心里可以说一声,老子是一碗水端平的。
“这几天没什么特殊情况,我大概都会留在学院里,正好陪哥几个一起涨涨见识。”
廖振辉一头汗水从外头回来,刚好听见这句话,惊喜道:“老大也要参加选拔吗?”
顾天佑丢了个毛巾过去,道:“许久不在学院露面,除了你们哥几个还记得我,估计都快被人忘干净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学院里都没人通知我一声。”这话说的却是宋强。
廖振辉实在的:“名额有限,哥几个都想去呢,你顾老大的实力别人不清楚,我们还不知道吗?”
孔宪东说:“一共九个名额,竞赛科目包括武装泅渡,野外生存,射击格斗,解救人质和反恐突袭,前面几项是个人项目,但也会计入团队总分中,后面两项是纯粹的团队项目,对团队协作能力要求很高。”
从哥几个的话语中就不难听出他们对选拔名额的野心。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心里头却燃烧着一股火,支撑他们去追求成功,证明自己。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顾天佑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也许再过几年,这小哥几个都会成熟到耻于提及今天发生的一切,但今天,他们都是单纯热血的好儿郎。
顾天佑对这事儿是很感兴趣的,但就怕时间上跟当下特调组手边的大案犯冲。不过眼前的选拔倒是可以先去见识一番。
刑侦格斗技能训练场上,徐晓峰一身黑色特战服,眼戴墨镜,标枪似的站在一边,看着一群学员在进行障碍科目训练。
顾天佑双手插兜溜溜达达走过来,站到他身边。坏笑道:“最近怎么不来找我切磋拳脚了?”
徐晓峰面色如铁:“你小子不地道,每次都故意打我的眼眶,老子对你没兴趣了。”
顾天佑哈哈一笑:“打不过不敢来就直接承认,你这借口找的也太没水平了。”
徐晓峰干巴巴道:“的确打不过你了,进步太快。”
“我草,你不是吧。”顾天佑对他如此痛快的认输颇为不满:“你这魔鬼教官这么容易就认输了?”
徐晓峰哼了一声:“拳脚比试不是战场格斗,输了赢了无关生死,我不过是技不如人,又何必嘴硬。”
顾天佑笑道:“听你的口气就知道是口服心不服,怎么着,除了拳脚功夫,其他方面你就有把握赢我了?”
徐晓峰面无表情:“别狂,你功夫是不错,但军事科目跟你想象的不是一回事,你要不服气等他们训练完了,我陪你找个地方玩玩儿,武装越野,三种姿势射击,障碍突击,递进射,夜间科目,搜救急救,野外生存,滑雪空降,行进间精度射击,泅渡突击,水下科目,远程精度狙击等等,这些科目随便你选几个,咱们比划比划。”
“不愧是满分冠军,你会的还真多。”顾天佑对他的履历有点艳羡,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科目,顿时对这个手下败将肃然起敬,谦虚的口气说道。
徐晓峰表情微微松动,有些自得道:“这才哪到哪,一个出色的特战军人要会的东西还多着呢,武器识别,拆装检修,复杂环境下熟练掌握各种武器的使用,闭眼睛也得能做到,还有各国的武器,包括手雷,辅助弹,便携食品,被服装备都得拿过来就能为我所用。”
“看给你牛的。”顾天佑口不应心:“不就当了几年大头兵,懂点别人没机会接触的玩意吗?”
徐晓峰居然咧嘴干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那张白板脸。
“晚上去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拳击俱乐部玩玩儿,顺便跟你喝两杯,没问题吧?”
第一百零八章 男人用拳头说话
拳击俱乐部里两个男人正斗的难解难分,小个子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在进攻,疾风骤雨般的拳头打的高个子一直且战且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高个子游刃有余,小个子已经是强弩之末。每一拳都被高个子以迅捷的身法和准确的防守轻松化解。
擂台下站着两人,年纪稍长的叫许杰,十年前的75公斤级全国冠军,因伤退役,后来他的手下败将在六年前的奥运会上拿到了这个级别的银牌。在他旁边的年轻人正是邵雨泽。
“顾哥赢了,没悬念了。”邵雨泽叹了口气,道:“教练,你说顾哥要是打正规比赛会怎样?”
许杰道:“带上护具加拳套,再被那些条条框框约束起来,他未必还能发挥出这么高的水准,比赛的规则和技巧跟这种实战打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顾总的拳很重也很准,脚步也很灵活,这是他的优势所在,但带上护具和拳套会让他的威力打个折扣,对手只要抓住他不熟悉点数规则的弱点,利用规则搂抱纠缠,不给他拉弓射箭的机会,他就很难取胜。”
邵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这的确是个难题,所以顾哥这种格斗风格还是适合ufc那种比赛。”
许杰道:“今天顾总请来的这位非常厉害,如果不按照规则跟他对打,我估计你坚持不过一个回合,我现在的状态可能接不下他十拳,他的拳太重了,根本防不住啊。”
“就算按规则打,我也很难坚持一回合。”邵雨泽道:“我觉得最厉害的还是他的抗击打能力,这会儿都挨了多少拳了,还能打出这样的节奏来,上次我跟顾哥对打,这样的拳挨一下就倒了。”
许杰叹道:“还有体力,我从未见过哪个职业拳手有他这样的体力,都半个小时了,打击速率还是这么可怕,我觉得如果他穿戴上护具和拳套,打起专业比赛来会比顾总的优势大很多,速度快,出拳重,拳法衔接应用变化简直完美。”
擂台上胜负未分,顾天佑忽然加快了节奏,看意思正要吹响反击的号角,徐晓峰忽然收手,机敏的从台上跳了下来,顾天佑飞身越过绳拦追了过来。徐晓峰大声叫停,无耻的:“不打了,不打了,分不出输赢来,打着没劲。”顾天佑意犹未尽,嘿嘿一笑:“你攻够了就不打了?这是什么道理?怎么着也该轮到我攻一波,你防守一波然后再说不玩了吧?”
徐晓峰干脆的一屁股坐地上,喘了几口大气,耍起无赖道:“想打可以,来吧,我就坐在这儿随便你蹂躏。”
顾天佑也没跟他计较,说不打就不打吧,总虐你也没劲,转身去取衣服。
邵雨泽走过来,递了条毛巾给他,好奇的问道:“大哥,您是顾哥的朋友?”
徐晓峰瞥了他一眼,接过毛巾擦擦汗,点点头道:“就算是吧,你是哪位?”
“邵雨泽,顾哥的好兄弟。”雨泽主动伸出手来,道:“大哥,你加个会员吧,有空就过来练练,我们这里的设施很全,还有专职的陪练,只要你肯来,我免费送你一张金卡。”
徐晓峰刚想拒绝,顾天佑扛着衣服过来抢着说道:“这事儿我看可以,省的你一天到晚嫌的拳头痒痒了,这里头的设施比总队的好多了,而且美女多多,说不定还能顺便解决了个人问题。”徐晓峰想说没空,顾天佑又说道:“这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这个面子你说什么都得给,不然我现在就拉你上台打完刚才的比赛。”
徐晓峰终于没有再坚持,点点头。邵雨泽高兴的让前台服务员去办卡。
许杰过来说:“顾总。”顾天佑看看他:“有事儿?”许杰点头,从兜里摸出个喜帖双手递过来:“下礼拜六在双林楼,请的人不多,您是最重要的贵宾。”顾天佑接在手中,笑道:“先给你道喜了,到时候没有特殊情况我肯定过去。”
许杰是个实诚人,这个拳击俱乐部盈利能力一般,至少投入和产出远达不到苗世凡的标准。但他一直经营的很用心。他是个简单的人,邵雨泽也没什么心机,这俩人就像两面镜子,映衬着顾天佑的复杂。
顾天佑示意他帮忙拿瓶水,接过来喝一口,然后似不经意的问道:“雨泽的超霸杯打的怎么样了?”
许杰道:“已经进入淘汰赛,这些日子练的很辛苦。”
顾天佑又问:“没什么问题吧?我是说你觉得他够不够专注?”
许杰点头道:“挺好的,非常投入,这小子是这里的活招牌,来着学拳的白领女孩儿一多半都是冲他来的,我倒没见过他跟哪个走的特别近,差不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练习和比赛上了。”
“他最近没什么出行计划吧?”顾天佑仰头喝水,眼角余光却在看前台给徐晓峰办卡的邵雨泽。如果邵庸海与赵家牵扯太深,这个时候也应该有所警觉了,这个儿子跟自己走的这么近,他会一点都不知道吗?
许杰摇头道:“肯定没有啊,我这要结婚,全指着他帮忙张罗呢。”
一杯酒,喝下去品一品才是酒,不然就白酿造出来了。一个人,为梦想挣扎一番,苦辣酸甜体会体会,不然爹妈白生养一回了。徐晓峰举着酒杯说他这辈子最不后悔一事儿就是当兵还当成了特种兵。顾天佑问他,什么是你最后悔的事情?徐晓峰皱眉说,把晓曼看的太紧了,不知不觉才发现她已经是大人了,二十四岁的大姑娘都没好好谈过一次恋爱。说完他懊丧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天佑默默陪了一杯,问道:“最近都没怎么联系,她好吗?”
徐晓峰酒意上头,道:“我混啊,不知道你们之间那段是为了执行卧底任务,结果一顿老拳把你打的不敢往前凑了,晓曼从来没怨过我,可嘴上不说心里难受我却是知道的。”
顾天佑脸皮厚的能砌墙,此刻也禁不住面皮发烫,含糊道:“你别这么想,她是热情单纯的女孩子,没那么复杂,她不怨你就是不怨你,再说我也不是你三拳两脚就能打跑的。”
徐晓峰撇嘴道:“甭安慰我,用不着!”又指着自己鼻尖道:“知道我是谁吗?722之虎,武警总部王牌,十九岁参军,二十一岁提干,别人三年一个豆,我一年一个,我需要你来安慰吗?”
他的话里带着怒意,气氛有点凝重了。
“我妹妹心里头有人了,我本该替她高兴的,可惜这个人不属于她,这傻丫头怕那人为难,不敢争也不敢抢,我这些日子天天回家就看她在那心不在焉,你说我该怎么做?”
顾天佑苦笑:“揍这个人一顿?”
徐晓峰诚实的:“试了,揍不过。”
“揍不过就喝死这王八蛋。”说完这句,顾天佑举起酒瓶子将剩下的大半瓶子白酒一口气灌了进去。
徐晓峰安静的看着,道:“你见过比晓曼更好的女孩子吗?”
顾天佑干脆的:“没有!”
徐晓峰叹了口气:“可惜你终究不爱她,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个吗?”
顾天佑说:“一开始以为知道,现在不确定了。”
徐晓峰道:“我希望你能离她远远的,最好能不见面就别见面,你给不了她什么具体的东西就别给她幻想,我已经耽误了她许多年,不希望再被你耽误几年。”
顾天佑想了想,郑重道:“行,只要这样能让她生活的更好。”
徐晓峰把要说的话说了,心情松快许多,话锋一转谈起选拔的事情来,道:“你们学院的选拔赛你真不打算参加了?”
顾天佑摇摇头:“不是不想是真没那个时间。”
徐晓峰叹惋惜道:“你要不参加那真有点可惜了。”想了想,又道:“这比赛我在722的时候参加过一次,代表中国出现在国际刑警总部,身后是国旗,那感觉全身瞬间就热起来了,什么荣誉,什么自豪,鬼上身似的全来了,人这一辈子要是有机会,就应该折腾这一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他喝了酒以后话格外的多。
“那年我21岁,比你现在还小两岁,当兵第三个年头,刚从武警总部体训总队转入722,满心都是对老部队的不舍,可是没办法,军令如山,部队首长对我说和平时期士兵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少,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国家的荣誉高于一切。”
顾天佑道:“你是要劝我参加这个选拔?”
徐晓峰点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个事儿要告诉你,我又一次面临选择了,这次不是为了国,只是为了家,不能总让晓曼一个人扛着这个家了,我已经交了退伍报告,白政委同意我进警官学院任体训课总教官,最多还有一个月,我就是个老百姓了。”暮色将徐晓峰的脸涂满,满目难舍的徐疯子不再是那个屡立战功的特战猛虎,只是个心疼家人的儿子和哥哥。
顾天佑禁不住为之动容,很难想象这位老兄有多么热爱部队,更加难以想象他做出这个决定该有多纠结。
“选拔的事儿没法子给你准话,你要转业这事儿我在这里提前祝福你。”
徐晓峰不愧是百炼成钢的职业军人典范,很快就收拾情怀,把话题拉回到先前参加选拔那件事上:“顾天佑,如果你拒绝参加选拔是为了同寝室的那几个,那我劝你一句大可不必,因为他们当中除了廖振辉有成为替补的可能外,其他人毫无机会,而且我还告诉你,就算是你想去,也未必就一定能选上。”
拙劣的激将法,顾天佑竟有些不忍拒绝,道:“那我就先试试吧。”
第一百零九章 我也青春如你
世有三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其次立功。得其时驾驭天下,不得其时蓬头而行。
寝室的墙上总有许多留言,三零四的哥几个也都在这上面留下印记。这句话是老七白东国写在墙上的。
顾天佑已有三分醉意,看完这句又去看陈凯博写下的另一句。
今天和昨天之间最大的不同不应该是日期,而应该是你比昨天更接近成功了。
两年时光,从最初的懵懂到如今半懂不懂或不懂装懂,他们有的在接近成熟,有的接近偏执。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们在尝试寻找今后的路。忽然想起少年时期在秦州监狱,那些墙上文学的内容要比寝室里的火爆多了。
看着看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来。
打开电脑就看见李博文在纽黑文大学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入选参赛队,还问顾天佑说师父你是不是也会参赛?
据李博文说,美国人历年都是夺冠热门,苏格兰和以色列之外,他们的历史成绩排在第三位,而中国因为海峡台岛的问题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才加入国际刑警组织。这几年在个人项目上成绩往往不错,但团队项目却始终惨不忍睹。
顾天佑不确定自己届时是否有这个时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在参加选拔赛,竞争很激烈。李博文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说就凭师父你的素质,个人冠军都是手到擒来的,你要是不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寝室的哥几个都在各忙各的,陈凯博在看书,白东国出去散步,母昌斌正拿手机跟三年级一学姐打得火热。廖振辉放下哑铃凑到顾天佑身后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立即激动的问:“老大,你不是要参加选拔吧?”
顾天佑放下电脑,转头问道:“怎么?我不可以参加吗?”
廖振辉顿时痛苦的:“卧槽,不是吧,你要回来参加选拔就意味着名额又少了一个,哥几个希望又渺茫了一分。”
顾天佑道:“怎么这么悲观?不是说各凭本事透明选拔吗?”
吴建斌插言道:“不是老廖悲观,是变态的牲口太多,一共就要九个主力一个替补,名额有限啊,我现在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一年级有个小崽子,格斗满分,枪械第一,跑起越野来跟细狗似的,铁板钉钉会占一个名额,还有上届那俩体校出身的活驴,还有四年级的那几个狠角色,这么一算咱们寝室,也就老廖和小白还有那么一点希望。”
顾天佑道:“我看未必吧。”
孔宪东正在做俯卧撑,闻声抬头问:“老大有啥想法?”
顾天佑左右看看,道:“我是有个想法,不过说出来之前想先确认一件事。”
母昌斌放下手机,一脸淫笑还没消退,转头问:“讨论什么呢?”
顾天佑道:“讨论咱们寝室有没有可能一起代表院校参加全国选拔赛呢。”
母昌斌一愣,孔宪东有点傻眼,其他几个反应也差不多。白东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也听到了刚才那句话,吃惊的:“老大,你喝了多少?”
顾天佑环顾一圈,问道:“废话少说,我就问问你们几个,有没有不想去的?”
沉默。
“好,都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全都想去,那从今天起,咱们就开始搞特训,我会向学院领导申请,咱们寝室的哥几个单独组一队跟学院挑选出的最佳阵容较量一番。”
张岩道:“老大你这是说真格的呢?”
顾天佑道:“屁话,你看我像是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你们扯淡的人吗?”
张岩道:“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咱们只有八个人啊,选拔赛的名额是九个。”
顾天佑一指廖振辉,道:“你去隔壁看看丁默思在不在,让他凑个数,还缺个替补就让小亚楠来吧。”
母昌斌彻底精神了,玩笑道:“我明白老大的意思了,咱们哥几个,老廖是黄金,小白是白银五,我们哥几个都是青铜五或者白银一二三四啥的,老大是最强王者要带哥几个一起装逼一起飞了。”
白东国有些怀疑:“老大,学院能同意吗?”
顾天佑道:“这是我的问题,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提升实力,反正咱们寝室里也没啥种子选手,单组一队于学院没啥损失,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参加了。”
又道:“据我所知这比赛的内容分作两部分,个人部分和团队部分积分各占一半,个人部分我就不多说了,主要是团队部分,咱们国家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三十年,个人项目拿过荣誉无数,却从未染指过团队奖杯,原因何在我就不说了,反正我的野心很大,甚至可以说就是奔着这个团队荣誉去的。”
白东国吃惊的:“老大,你的意思是不但要赢国内选拔,明年还要去奥地利代表中国拿团队冠军?”
顾天佑点点头,道:“怎么样?小哥几个有没有兴趣?”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放在刚入学那会儿,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说yes,但现在,他们考虑的更多了,同意这个提议意味着放弃另一个希望,别人还好说,廖振辉和白东国还没彻底失去希望,这个决心并不是那么好下的。
丁默思跟着廖振辉从外头进来,不问青红皂白:“顾哥说啥就是啥,满院子人我就服你!”
一屋子小伙子全乐了。
李云清教授对顾天佑要参加选拔赛一事居然特别支持。作为国际刑警总部多年的犯罪学顾问,老先生对国际刑警组织搞的猎狐行动非常熟悉,甚至还参与过规则制定和项目选定等活动。一直对祖国的参赛队始终不能拿到团队荣誉引以为憾。
“你放心去准备吧,这边的案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分晓的,那批货的下落还在秘密查访中,没找到以前肯定得先把对方稳住,梁必达已经开口的消息不容更改,只好从交代的内容做手脚,你前期的工作已足够出色,我已向张副部长给你请功,剩下的事情我会调侯爷过来帮忙。”
梁必达的嘴巴是顾天佑撬开的,十五吨冰的案子也是顾天佑发现的,现在这老头的意思似乎是想将顾天佑雪藏。以他的人品和江湖地位断然不会也没必要做这卸磨杀驴的勾当。唯一的原因就是担心顾天佑的安全了。顾天佑通透世故练达人心,洞悉了老先生的想法,问道:“索命门的事情上头是什么意见?”
李云清凝眉摇头道:“部委从解放以后就对外八行予以取缔,有一阵子已经把他们逼到了海外,这些年搞改革开放好的坏的都跟着回来了,这其中外八行死灰复燃一直都是让部委很头疼的一件事,张副部长给我发过来一份资料,真是触目惊心啊,尤其是索命门,八大名杀全都是国际刑警挂号的红色通缉要犯,犯案无数,出手必中,行动起来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顾天佑道:“索命门的人认为培养一个杀手需先培养杀心,要离刺庆忌时,以残躯破天下第一勇士,凭的就是这股子一往无前的杀意,所以索命门里最出色的杀手未必都有超一流的身手,他们杀人的方法五花八门,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民国的时候,一个军阀为盗皇陵,找了外八行的倒斗高手,事成之后杀人灭口得罪了外八行的人,这军阀自知此事难以善了,往来出入都请了一位国术宗师左右相伴,那位宗师一身功夫艺近乎道,外八行的子弟多次暗杀行动都被此人化解,为了杀掉此人,索命门不惜以十年光阴培养一女刺客卧底在军阀身边,终于找到一个国术宗师不在的时机用枪将他干掉。
这段辛密流传甚广,当年行刺的女子不会一点武功,正因为这样才得以骗过宗师接近军阀。索命门因此事引来国民政府关注,中统创始人陈立夫为与军统方面对抗,亲自出马拜访了身为外八行三大龙头之一的杜心五,晓以利害终于得到外八行的支持,当年轰动一时的兰花门弟子郑苹如色诱刺杀大汉奸丁默村事件,就是出自投靠中统后的外八行之手。
解放以后,外八行在一段时间内几乎失去了生存空间,门人弟子一部分隐居不出,绝大部分则出走海外。出走这部分又分做两股,一股随中统去了台岛,另一股则浪迹南洋远渡西洋,成了一群孤魂野鬼。
李云清说上头认为对你下手的很可能是去了台岛的那一支,如今国际形势对比当年变化很大,台岛自从实行多党派选举执政制度后,这些老派势力早已江河日下,在政治方面早已野心不再,但是对金钱却有着狂热的追求。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跟国外专门贩卖情报的组织勾结,长期活动在大陆,以窃取商业军事情报为目的。偶尔也从事暗杀破坏活动。
老教授说到这里,顾天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人来。认识明王的那天晚上,有个台岛人跟他一起。那是一个够资格与明王为敌多年的中年人。也许可以问问明王,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就算不是外八行的大人物,说不定也跟他们有什么联系。如果真让自己猜中了,或者可以请明王帮忙求个情?
第一百一十章 一个人和一队人
若是世界都发疯,不疯的那个将被看成病人。
一个特立独行的男人,满身邪术,一生无求。他漂泊四海,浪迹天涯,只为完成对一个女人的承诺,浪迹江湖四十年,前三十年的光阴都献给了一件疯狂缥缈的事业——反攻.大陆。
十年前,女人死于一场政治谋杀,他还活着,一人兼通八门绝技,为了死去的女人一手炮制了骇人听闻的高雄港猛鬼杀人案,五名立委核心成员青天白日下被活活吓死,此案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当代八大迷案之一。
他特立独行,任性妄为,被台岛和大陆两边通缉了多年,至今逍遥法外。
明王说所谓当世十大名杀倒有八个都在做着把他生吞活剥的梦。因为他是外八行正宗,唯一掌握八门百艺的人。海外外八行的上代龙头就是为了他手中的秘密死在他手里的。
如果一个人把全世界都看做疯子,并与全世界为敌,这人还能活的好好的,就算他真是个疯子也是很牛逼的疯子。
明王没有说他的姓名,却又说可以请他帮忙,只要对你出手的是台岛外八行分支就没问题。
顾天佑现在只好祈祷那两个造型别致的杀手出自那人领导的分支。
这事儿严重到这个地步,顾天佑觉得没出结果以前,不管是方乐儿还是陆子琪都不能去找了,免得她们受自己连累。
一个人留在学院里,难得心无旁骛,于是开始为猎狐行动的选拔名额做准备。为这事儿请动李云清教授向学院打了招呼,老爷子面子够大,校党委当天就批准了。由三零四寝室的哥几个加上一个丁默思和小替补戴亚楠,单组一队与校内最好的十个人展开对抗。
既然要搞对抗,就必须有点专业精神。学院请找来的教官是徐晓峰,作为昔日的个人项目满分冠军,毫无疑问这个教官是最顶尖的。顾天佑有自知之明,在军事技术和理论知识上差了人家不只八条街。这种事情还要请专业人士来。
于是给老耿打了个电话,结果得知老同志此刻身处委内瑞拉丛林深处,为中石油和委内瑞拉政府的一个合作项目在那边屠杀游击队呢。所谓游击队就是美国政府支持的反委政府军。这活儿明王连定金都收了,不可能为这点事儿半途而废。
只好又联络了明王。原则上顾天佑是不愿意求他的,这个人太危险,合作是迫于无奈,之前打听那个人的事情也是出于无奈。如果可以,真恨不得永远切断跟他的往来。
明王对顾天佑的请求满口答应,他说不就是猎狐行动嘛,国内这帮人就喜欢搞这个不实用的调调,当年722刚成立的时候老子还去给他们做过短训,那些科目我都熟啊。言下竟有亲自过来指导的意思。顾天佑宁愿输了比赛也不想他再回建邺,于是就说你要是手边没有合适人选就算了,这么点小事不好意思麻烦你金尊大驾。
明王哈哈大笑说:“你小子不喜欢我老人家回去,那我就换个人去,这人曾经是我派进国际刑警组织卧底的,管保你见了以后会喜欢的不得了。”顾天佑想了解详情,明王却讳莫如深,只说此人履历丝毫不逊色于徐晓峰就是了。
两天后,人来了,顾天佑亲自去机场接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明王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寝室一班牲口和小亚楠看见这位教官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三零四寝室的小伙子们和丁默思一见此人,顿时目瞪口呆,下巴掉地上忘记捡起来,口水挂嘴角都不自知。小亚楠比他们强些,大吃了一惊,小嘴张圆合不拢了。
女,洋妞,身材夸张,模样比身材还夸张,一身only时尚浅豹纹猎装,性感又充满野性之美。特别吸引眼球的是夸张的腰带和衣服上翻飞的流速,那些夸张又设计特别的腰带很好地装饰了以粗狂中性为主的衣服风格。加上极具西部风情的缝合线,让人想起好莱坞风格独特的西部牛仔电影。
她坦然自若站在那里,自我介绍说来自爱沙尼亚。一个遍地美女,据说达标率比乌克兰还高的东欧小国。
此女精通多国语言,由明王收养多年,汉语说的溜得飞起:“卡门??赛璐达,你们可以叫我k或者赛璐达,小伙子们很高兴你们在用眼神欢迎我的到来,我希望三个月后你们还能这样看着我,还有那个小朋友,你确定也是集训成员之一?”
戴亚楠的风采完全被她比下去了,最后这句小朋友更把小亚楠气坏了,把胸脯挺的老高,气鼓鼓的大声说:“我很确定!”又道:“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小朋友。”
“哦!”赛璐达微微点一下头,看着戴亚楠比腮帮还鼓的多的胸脯,表情生动:“很好,如果你能在接下来一段日子里证明自己,我会收回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顾天佑道:“赛璐达是前国际刑警组织成员,作为考官参加过猎狐行动,是我拜托李云清教授专门从国外请来的,她精通多国语言,刚才你们也听到了,直接沟通不成问题,关于她的到来李云清教授已经替咱们向校方报备,今后她就住在小白楼那边,校方批准咱们单独组一支队伍参加选拔赛,今后就由她来指导训练咱们,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如果没问题,从明天起就正式开始。”
丁默思刷的举起手来,问道:“教官的私人电话是多少号?”
赛璐达浅浅一笑,指着操场说:“你现在跑五十圈,回来我就告诉你。”
丁默思放下手,垂头丧气的:“我没问题了。”
“我有问题!”赛璐达瞥了顾天佑一眼,道:“我是受邀前来的,你们把我请来是为了训练出能在猎狐行动中拿到团队冠军的队伍,为了这个目标我会全力以赴的训练你们,所以也请你们也必须全力以赴,有问题吗?”
顾天佑点头道:“没问题。”
赛璐达说好,接着道:“刚刚我已经下了第一个命令,但是这个命令却没有被执行,你怎么说?”
顾天佑没回答,转头看了丁默思一眼。后者犹豫着走出队列。
赛璐达轻哼一声,说:“你们是一个团队,我要你们首先记住这一点,哪一个环节犯了错误,整个团队都会受到惩罚,这条规则在赛场上最受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顾天佑一言不发,迈步走上操场跑道,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纷纷跟了上去。赛璐达安静的看着,对最后一个动身的戴亚楠说,你可以少跑十五圈。戴亚楠回身问,猎狐行动的比赛过程中是不是也分男女区别对待?然后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
初次见面,五十圈两万米,十个人包括顾天佑都觉得这个下马威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想明王弄来的这大妞会不会就是个嘴炮?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超乎了顾天佑的意料。赛璐达居然也追着队伍跑了过来,并且越跑越快,像一只羚羊,迅速追到队伍的最前列。
第一日,第一次,两万米。赛璐达在最前面掌控速度,一万三千米后,戴亚楠最先掉队,紧接着是丁默思,如果不是为了男人的面子,这小子早就想停下来了。然后是张岩,平时喜欢耍贫嘴的家伙到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了。一万五千米的时候母昌斌和体型偏壮的孔宪东跟不上了,接着是陈凯博和吴建斌双双到了极限。赛璐达忽然加快了速度,两圈以后白东国跌跌撞撞冲到路旁呕吐不止。又三圈,廖振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就再没爬起来。
顾天佑怒了,脚下加快如飞似箭,很快从赛璐达身边超了过去,赛璐达拿出了全部实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背影越来越远。这个男人竟似比义兄还要强一线!难怪义父把他夸的天上少见地上无双。
两万米终点到了,顾天佑轻松完成,也只是额头见汗,看样子再跑一个也不成问题。赛璐达在后面的三千米被反超了一圈多,她不慌不忙的坚持跑完,召集众人集合。
八个男人一个女孩儿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凑过来勉强站成一列,赛璐达面无表情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唯一无恙的顾天佑的脸上。道:“初次见面,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跟各位认识一下,我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我得先了解你们的底子,除此之外,这两万米还有另一个意义,就是让我看到了你们十个人只是一盘散沙,没有互助,没有相互鼓励,所以明天早上还是两万米,坚持不了的人现在就说话。”
没人应声。心里头有气可以,但没人敢说不服气。年轻人的傲气让他们不愿就此认输,对成功的渴望更让他们内心中充满动力。谁都知道一旦被选上就意味着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先填了一笔精彩的履历。哥几个全都看出来顾天佑这是动真格的呢,如此难得的机会,可能一辈子也就只有一次。谁又肯轻言放弃?
这场别开生面的见面仪式耗尽了大家的体能,其他人摇摇晃晃回寝室,顾天佑还要安顿赛璐达住进小白楼。去的路上,赛璐达说:“如果你的目标是个人项目,那我就可以去定回程的机票了,可如果你是要带着这几个人去拿团体荣誉,像今天这样的做法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ps:昨日到家已晚,筋疲力尽,直接就睡了,今天尽量三更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凶悍
如果目标只是成功,你这一生将一无所获。如果目标是一件事,做好这件事,你就拥有了全世界。
赛璐达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所以,你们要对自己说,跑下去,坚持到底你会看到彩虹。”
彩虹没看到,金星看的很清楚,眼睛里冒出来的。一万八千米,所有人停在了这个点上,包括顾天佑在内。
团队就是相互信任,服务对方,一个木桶的容水量永远由最短的一块板子决定。
学院特批了三零四寝室八人和丁默思戴亚楠组成的团队参加选拔赛,同时也批准了徐晓峰在全院范围内挑选精英组成一支团队与之竞争。为此还给两支团队特批了三个月的集训期。三个月后,两支团队对照猎狐行动的比赛内容展开竞技。获胜方将代表学院进京参加国内三十家警官院校参与的最终选拔赛。
包括戴亚楠在内,每个人都不想成为团队的短板。
“猎狐行动是特警技术的较量,更是精神意志的拼杀,拥有坚不可摧的意志也只是入门的第一步,想拿到无上荣誉,你们还需要果敢的精神,无穷的智慧和无与伦比的勇气,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吗?”赛璐达无情的提醒:“菜鸟!”
戴亚楠挣扎着从顾叔叔的背上跳下来,张岩和丁默思先后挣脱开廖振辉和白东国的搀扶,十个人迈着疲倦而又坚定的步子向着两万米的目标走去。
“如果你们认为这就是极限,那你们就错了,这只是开胃菜而已,考验不到你们的勇气,更与智慧无关,跑步而已,更不需要果决,一次应用射击科目的基础用时是六分钟,一百米内你们要在复杂地形中命中十个靶子,并且只有三十发子弹,而一次丛林生存则会要你们徒步穿越五十公里无人区,你们以为你们的智慧和体力足以应付了吗?”
赛璐达跟在后面,一边催促一边讲述着。
“好吧,我知道这些对你们当中的某些人而言算不得难度,直升机上一百米滑绳速降怎么样?十公里泅渡呢?丛林排雷扫除陷阱没见识过吧?还有四十八小时无眠审讯你们能应付得来吗?”
丁默思拖着沉重的步子,勉力反问了一句:“洋姐姐,我知道这么训是为了从实战出发,可实战中需要我们对付的是什么人?他顿了一下,思索用词,怕赛璐达听不明白,接着道:嗯地狱撒旦派出来的恶鬼吗?”
赛璐达没有正面回答,却举了个例子:一九八三年冬,在美国,一个威斯康星州青年身穿自制盔甲装备,身背十二种枪械,连续枪杀二十九人后逃入深山,身背八十磅重量的武器装备,没有携带食物,面对州骑警和联邦调查局展开的天罗地网,六周后,就在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在山里撤销追捕时,他却忽然出现在九百公里外的密歇根州,展开了第二次大屠杀。
张岩吐了下舌头,廖振辉说了句卧槽。其他人也各自表达了惊讶。
赛璐达说,这个人没服过兵役,也没有受过什么秘密特训,他就是个在山林中长大的年轻人,但他有比恶鬼更顽强的意志和足够的疯狂,后来的调查证明了他在那六周是怎么生存下来又如何穿越了整整九百公里山路的,他枪杀了一头熊,掏空了里边的肉晒成肉干,用木头支撑熊皮,做了个筏子,穿越了数百公里的冰湖区到达密歇根州。
陈凯博说,这个毕竟是个案。
那就说说离你们近的。
从印度和巴基斯坦交汇区到阿富汗有一条秘密的贩毒通道,毒贩子们需要依靠毛驴穿越长达两千公里的陡峭山路才能将货物运进中国境内,之后还要攀越喜玛拉山脉数百公里的生命禁区,再穿过整个青藏高原才能完成交易,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一次武装带货动辄数吨,为保护货物不惜死战到底,面对这样的对手,你们还觉得这样的训练是毫无必要的吗?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都在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向前冲。
终点在即,十个人摇摇晃晃相互协助迈过终点线,一个个顿时垮了下来。
顾天佑坐在地上,赛璐达走过来在某人臀上踢了一脚,残忍的:“别人休息二十分钟,你不可以。”
兔子跑关乎生死,猎狗跑关乎温饱,猎狗抓住兔子的概率并不高,目的不同决定了决心大小。要成为最强的特警,就必须培养出超乎生死的信念。如果只是想成为一条为一日三餐奔波的猎狗,完全不需要这么辛苦。
赛璐达总是在说,如果你现在感觉累了,那么恭喜你,美好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忘记疲惫吧,那不会把你变成最糟,失败才会。
当你扛起队友的时候,要想到他是在保护你的身后。无论你为团队做了多少,没有获得胜利,就是整个团队的失败。团队里没有谁比谁更有用的概念,如果你不能为团队摧城拔寨,那就请你为团队牺牲。
赛璐达是个好教官,这一点毫无疑问。她还是个很会穿衣服的女人,猎装,运动装,迷彩短裤背心,几乎是每天都要换一身,随便哪一身都能穿出性感妖娆来。除了语言激励外,偶尔她也会玩笑似的冲哪个体力不支的家伙丢个媚眼过去,要是谁犯傻以为她这是挑逗他,那他就倒霉了。奖励比较香艳刺激,背着她跑圈儿。一圈怕不过瘾,十圈起步。
十个人组成的队伍,戴亚楠不算,顾天佑算曾经沧海定力超群,剩下的八个全都着过道儿。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后,整支队伍的体力关早已不成问题了。在赛璐达的指导下,这支十人组成的队伍吃过了蚯蚓,玩过了冬泳,整个队伍的气质也有了极大变化,连丁默思这花花大少一眼看过去都平添几分彪悍锐气。
偶尔训练间歇时,顾天佑会跟赛璐达谈几句,谈比赛,谈团队,有时也谈明王。赛璐达对明王有着狂热的崇拜。从她口中听到的明王,是慈父也是严父,更是一尊不可战胜的真神。
她大方的说起往事,十四年前,她只有十四岁,从爱沙尼亚来到丹麦,在童话王国里操持着成人下三路的勾当。建邺的冬天比她的家乡暖和多了,她说起往事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北地女儿的豪迈,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述说别人的不幸。
她说起认识明王的经过。有一天,她接了一个上门去服务的活儿,对方是个说瑞典语的大汉,看上去野蛮粗暴,一身体毛仿佛一头凶兽。她一看到那人就想离开,但已经来不及。那人看似粗苯却灵活异常,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脱。之后几天她只能忍受非人的折磨,却再不敢存有一丝逃走的念头。因为有一天她亲眼见到那个人徒手将她工作那个地方的黑人保安的脑袋拧了下来。鲜血喷了她一脸,浇灭了她生存下去的希望。
就在她彻底绝望的时候,一个亚裔中年男人出现了。她永远忘不了,凶焰滔滔不可一世的瑞典大汉面对这个稍显矮胖毫不起眼的男人时那绝望惊恐的眼神。就像一只濒死的鸭子,嘶哑挣扎却叫不出来。中年人递给他一把枪,并把子弹推上膛。她当时担心死了,因为她很确定瑞典大汉不会手软的,她以为瑞典大汉会向中年人开枪。可结果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却是跪在那里,然后一枪打在自己的脑袋上。
中年人就是明王,当初授命在海外组建佣兵组织,当时的任务是为中国企业在海外的拓展做些技术服务工作,顺便给某秘密单位赚些经费。瑞典大汉曾是明王手下干将,因为出卖兄弟被明王找上门来,自知不敌又不想活受罪索性自杀了结。明王发现了赛璐达的潜质,把她带回了佣兵组织。悉心培养,给她尊严把她塑造成了今天的样子。
赛璐达喜欢喝酒,尤其最爱白兰地,每次喝完都想找点嗨皮的事情做做。这娘们风骚.热情,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儿有着本能的渴望,并且毫不掩饰。可惜顾天佑却正处在不解风情的时期,完全提不起兴趣配合她的需要。这让她有些幽怨,总说明王把她给骗了,这个男人没意思透了,一点不像义父说的那样风流不羁。
顾天佑心情不佳有些惆怅,为方乐儿,也为了那件迟迟没有进展的案子。李云清不愧是刑侦泰斗,耐心十足,总说此案不能操之过急,他调来的特调组另一位成员侯爷是个老燕京,一嘴的京片子,多年服务于缉毒战线,牛皮哄哄号称能在十里地之外闻到毒品的臭味儿。可来建邺已有俩月,却还是一无所获。
李云清教授已经拜会过邵庸海,得到的结论是此人深不可测,要嘛大奸大恶,要嘛就是仁杰至诚的人物。这人没什么大的背景,五十年代出生,上山下乡那点倒霉事一件没糟践全都轮上了,在他身上有一种深刻的时代烙印,不敬鬼神不服命运,好斗,言词之间锋芒毕露。对于当初的案子,时隔多年仍记忆犹新,对细节的陈述十分清楚。李云清分析后认为,要嘛他说的是实情,要嘛就是别有内情而他被人蒙蔽了。
案子没进展,赵卫安的地位稳如磐石,甚至还有恃无恐的跑到市局主持了一次现场会,把支队长马万良批的狗血淋头。从这件事上不难看出,他已经相信了那批货的消息还没泄露出去。
顾天佑曾试图联络远在大洋彼岸的席志明,想要通过他来了解那批货的去向,结果发出去的消息却是石沉大海。一想到他是陆子琪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又干着两头掉脑袋的营生,就不禁有些暗自替他担心。
元旦过后就是阳历二零一五年了,顾天佑还被约束在学院内,明王的那个朋友一直没有准确消息传来,索命门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李云清就一天不放心顾天佑离开学院出去自由活动。
这天一大早正在熟记世界各国名枪的特点参数时,忽然接到席志明发来的信息:救命!
ps:鲲鹏问我玩撸啊撸的事儿,早就不玩了。说个笑话吧,去年有一天跟一小哥们一块在网吧玩,小哥们儿在玩lol,中途闹肚子,让我帮他玩一会儿,队友寒冰太坑了,反向大招,塔下送人头,我这暴脾气,十指如飞,垃圾、饭桶、坑货、傻逼的一通骂,那厮直接被我骂下线了......小哥们回来后,看到挂机的寒冰,直接掏出手机,爸,你咋又掉线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局点
席志明这小子一直都挺傲气的,像只花孔雀,稍微受点刺激就惦记着把漂亮的屁股亮出来给人看。他能发来信息说救命,肯定是已经走投无路了。顾天佑没有立即打回去,既然他用发信息的方式传递消息,就很有可能是不方便打电话。也许这一个电话打过去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是陆子琪唯一的亲人,就冲这一点,顾天佑就不能对这条信息不闻不问。于是试探着回复了一条信息。结果却是泥牛入海没了动静。等了许久,想着不管什么危险情况也该过去了,终于按捺不住打了过去,电话另一端提示用户已关机。
看来是真出事了。顾天佑想,也许那个信息是他在意识到危险后匆忙发出来的,发出去以后担心自己给他回电,索性就关了机。上次他离开建邺的时候直飞的洛杉矶,作为调查局里少年得志的高官,他会遇到什么要命的事情呢?
难道就为了这两字便要飞一趟美国?顾天佑不禁一时踌躇难决。正感到为难的时候,席志明又发来了一条信息,还是俩字:泰国。这回清楚了,这小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顾天佑估算他能想到找自己,多半已经走投无路没得选择了。他就是靠着破获毒品案在调查局上位的,无论如何都不敢让调查局的人知道他跟毒品贩子之间那点事儿。
席志明是席向涛的干儿子,席向涛在多年前失踪后去了南方,成了个大毒贩子。他是怎么成为毒贩子的?在南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席志明设局把梁必达逼入死角,同时几乎将赵卫安拉进泥沼,他走的时候还是自信满满,现在却向自己发出求救信号说明了什么?父子反目还是另有别情?
顾天佑忽然想起席志明曾说过的一句话,当年的案子里有三个坏人,一个凶手,一个帮忙擦屁股的,还有一个坏警察帮忙掩盖证物。接着又想起陆子琪收到的那些证据。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席志明从未提及过那个坏警察的名字,而自己也从未想过那个坏警察会是席向涛。席志明回到建邺做了个局,目的是凶手和那个擦屁股的,他回泰国又是为了谁?
赵卫安手上有十五吨货,如果是用来做局的,显然有些过于昂贵了,席志明也许不会在乎这批货价值几何,但席向涛呢?他有可能为了配合席志明的局把这么大一批货弄进大陆来打水漂吗?
十多年前,新毒品的出现改变了国际毒品市场的版图结构,过去那套种植提炼靠天吃饭的旧工艺已经过时,如今的新毒品只需要几个化学专业的大学生,加上一些常规渠道就能获得的药物就能合成。只要条件合适,新毒品的产能是没问题的,最大的问题是销售渠道。席向涛的崛起速度可以用新毒品的产生解释,但销售渠道是怎么搭建的呢?
假设席向涛就是当年三个坏人中的坏警察,以上所有问题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席志明发现了真相,席向涛也发现了席志明在搞小动作,所以席志明现在正身处险境,也许已经失去人身自由或者正处在严密监视下!
顾天佑坐不下去了,就算只是为了陆子琪,这件事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如果这些推论成真,只要从席向涛那边打开缺口,就有很大机会牵扯出赵卫安来,甚至追查到那十五吨货的下落!顾天佑心中盘算,席志明一定要救,靠自己单枪匹马去救显然不是上策,如有必要可以花钱请明王的雇佣兵出手,但这样一来将很难将线索牵扯到赵卫安身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依靠警方的力量是最合适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向李云清汇报?
紫醉金迷的案子半途而废,很大程度上源于席志明的复仇计划。他利用席向涛当年在警界的资源,捉弄了戴晓楼甚至是李云清。让郭茂祥失踪了大半年。这些行为都已经触及底线,而自己这个特调组成员作为知情人也有知情不报的过错。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其法,最后干脆不想了,实在没法子只好请明王出手救人。只是一旦如此,花费巨大不说,最重要是所有线索都会被湮灭在杀戮中。因为顾天佑深知明王所谋者大,一旦出手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
整整一天,顾天佑都表现的心不在焉。训练中还被赛璐达罚了几次。人是情感动物,爱沙尼亚洋妞跟这支团队在一起久了难免日久生情,她是个对工作非常偏执的人,现在对这支团队寄予厚望,自然容不下顾天佑这种训练当中思想开小差的行为。眼瞅着顾天佑一次次心不在焉打乱团队节奏,不由恼了,大声道:“嗨,你必须专心点儿,别忘记咱们是一个团队,要是你不能专心训练,我并不介意把最优秀的成员降为替补!”
“那就先替补吧!”顾天佑摊手向所有人表示抱歉,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亲自去处理!”
上午十点半,刑侦总队,戴晓楼的办公室里。李云清教授和戴总队正聚精会神听顾天佑陈述案情。
李云清有些不可置信的:“所以你是说席志明是fbi安插进贩毒集团的卧底?”
这是顾天佑唯一能找到的说法了,虽然合理性差了点,以这二位的精明厉害,有些细节很可能难以自圆其说。但眼下情势紧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戴晓楼道:“他回到国内主持紫醉金迷是受命于毒品集团,郭茂祥是他帮你救回来的。”顿了顿,忽然反问:“这些情况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句出于保密需要显然不足以解释。顾天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他跟贩毒集团以及国内某些人有不共戴天的私仇,作为fbi探员,在已经掌握了贩毒集团所在地以及他们向北美贩卖毒品的证据的情况下,却为了报仇而违规回到了国内,所以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些细节,我答应他不向任何人透露。”
这个说法虽然有违反纪律的嫌疑,但顾天佑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把纪律当回事了?
李云清怕戴晓楼过于耿直,计较旁枝末节把事情搞复杂了,抢先说道:“我们需要先核实他的身份,这一点没问题吧?”
顾天佑点头:“当然。”又道:“但是请您尽量用私人渠道来做这件事,因为席志明掌握着一个重要线索,对咱们尤其意义重大。”
戴晓楼眼睛一亮,沉声道:“他可以帮咱们锁定服务于贩毒集团和赵卫安的那个内线!”
顾天佑道:“正是!”又道:“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暴露,生死危在旦夕,我的意见是咱们不能见死不救,贩毒集团跟国内一些人关系密切,咱们在国内的调查工作已经走进死局,也许可以通过南边破开这个死局!”
李云清立即打给高雪瑶,命她现在就通过电脑来查证席志明的身份。这么重大的决定不可能只凭一个年轻人的几句话就做出来。
戴晓楼看着顾天佑,有些担忧的:“虽然情况很特殊也很紧急,但你也不该擅自离开学院。”
顾天佑有点小感动,跟戴晓楼认识这么久,彼此间已建立了一份真诚可靠的情义。戴总队是真正担心自己的安危才这么说的。道:“总归不能因噎废食吧,这件事不适合在电话里说,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来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索命门想要我的命,我就算躲天边去他们还会对我出手,再说我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学院吧。”
李云清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这边的案子破了,或许就会解除外八行对你的追杀。”
听口气,老先生已经投了支持票。现在就等高雪瑶那边核实了席志明身份,接下来就是研究办法了。说到办法,对付这种成气候的毒贩,普通的警察是毫无作为的。只有调动特警才能起作用。而且本案涉及到跨境追查,依照常规程序,必须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居中斡旋,照会泰国警方以及外事部门,争取协同合作办理此案。
戴晓楼说:“一旦席志明的身份落实,这事儿恐怕还得向部委首长申请援兵,您说是我向刑侦总局申报呢?还是您向上头直接汇报此案?”
“兵贵神速!”李云清语气坚决:“汇报刑侦总局的程序太繁琐,非常事非常办,只要能够落实席志明的身份,就由我直接向张副部长汇报。”
高雪瑶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两个小时后打来电话向李云清汇报核实到的情况,席志明不但是fbi探员,而且还是级别不低的助理特工主管,并且之前一直在负责侦查东南亚某个毒枭向北美销售毒品的案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云清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拨通了张启明副部长的号码。
等待部委首长做决定的这段时间里,三个人坐下来开始商量办法。
李云清擅长的是痕迹学,逻辑学,找证据分析犯罪心理是他的强项,这种针对大型有组织犯罪的勾当还得看戴晓楼的。
戴晓楼说:“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有里应外合,此案第一个难点是找到毒贩藏匿的地点,然后是想办法派人混进去摸清楚人质的情况,搞清楚这两件事后剩下的就是全力出击力争人赃并获了。”
李云清瞥了顾天佑一眼,道:“最难的一个环节还是怎么把人安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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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衫,胡琴
明明说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就快十年了,老大。
电视里正播着电影无间道,顾天佑光着膀子坐在沙发上抽烟。听到梁朝伟这句台词的时候竟按捺不住笑了起来。
陆子琪仙子出浴,只着了条睡裙,露着一双白花花的长腿,秀发如云慵在肩畔,眉若黛山,眼含春水,手里端着刚切好的水果,唇角含笑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顾天佑一拍大腿,道:“坐过来。”
“才不上你当。”陆子琪抿嘴一笑,摇头道:“抽了什么风?陪你疯一天啦,刚才腰都快被你搂断了。”看了一眼电视,显然没看出哪里值得大笑,眉头微蹙又问道:“快说,究竟什么事这么好笑?”
有一种人心情愉快的时候会笑,心情难过的时候也会笑。泪水太廉价,还是千金一笑来的舒心。不给别人添堵还娱乐了自己。无间道里陈永仁的那句台词充满心酸和焦虑,顾天佑的笑其实更多是在表达同病相怜的感受。
上次卧底拐子帮,辞别的对象是方乐儿。这次为了营救席志明,最后想见的人换成了陆子琪。心情却是大大不同。上次是踌躇满志跃跃欲试。这次却是心怀忐忑如履薄冰。
席向涛不是任秋实,后者江湖草莽出身,拼凑起的草台班子不足为惧。而前者却是个老刑侦出身的大毒枭,从事多年武装运送毒品的勾当,手下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贩毒网络都铺到了北美,且敢在大陆腹地囤货十五吨。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自己过往那些小手段江湖路子怕是派不上多大用场。
陆子琪到底还是坐过来了,柔声问:“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
顾天佑叹了口气,道:“犯贱,接了个难度很大的活儿。”
陆子琪剪水双眸微眨,看着顾天佑的双眼,想问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问出来,温柔的:“还想要吗?”
顾天佑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道:“就算是一辈子太久只争朝夕也不能竭泽而渔,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保护你爱护你,怎么舍得伤害你半分?”
陆子琪道:“这些日子忙的天昏地暗,医院改扩建和内部装修,还有引入设备,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冷落你了。”小手温柔的抚摸在顾天佑青渣笋出的下巴上,柔声道:“瘦了,胡渣子都出来了呢。”幽幽一叹:“我这小三当的不合格,倒比那位方小姐还不会黏人。”
“是小三儿,不是小三。”顾天佑捏了捏她秀气光滑的下颏,深情道:“你这迷死人不赔命的妖精,只消拿出三分温柔来就能让天下男人为你舍了江山,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爱。”
陆子琪嘟起嘴道:“被你捏疼了。”又道:“宁给好汉做小五小六,不给赖汉当大婆,更何况还是排名靠前的小三。”眼珠转转又补充道:“是小三儿,这个儿化音我总说不大好。”
“你这三儿规格太高端,好家伙陆副主任医师,双料博士,著名专家,挂个号都比别人贵八块,我有点消受不起。”
“再过些日子就是陆院长了,到时候包养你个小警察。”
“到那时我就辞掉公职,专心做顾总,天天来找你催债,看咱们谁包养谁。”
“你是大男人,包养我行吧,我倒要检查看看你够不够大。”
“我去,你没穿内包装,分明存心不良,刚才还跟我装。”
“先停一下,就啰嗦你一句。”陆子琪坐在顾天佑腿上,细腻贴身的接触让人心旌旗摇难以把持,她却像个吊人胃口的小妖精,淘气的盘在顾天佑的腰上,不许男人稍有异动,软语温言:“既然知道难度很大,可不可以不去?你又不是为生活所迫。”
如果不是为了眼前人,顾天佑真不打算去冒这个险。但有些事现在还不到时机告诉她,只好缓缓摇头。
“我该走了!”说完这句话,顾天佑毫不迟疑的起身离开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
陆子琪想要起身相送,顾天佑却温柔将她按住,温柔说道:“乖,好好睡一觉,也许做个美梦我就回来了。”
行至街上,深夜的建邺华灯正盛,左顾右盼竟无一人。正要去取车,忽听路边一声胡音入耳,甩脸一看,却是个中年人忽然出现在那里,身着一身古雅长袍虚坐于路灯下,手抱二胡刚开启第一个音符。
琴音阵阵,如泣如诉,仿佛一人在耳边低语讲述半生飘零,一世豪杰的故事。
顾天佑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听着。中年人的胡音初始婉转凄凉,闻之顿觉心情沉重如山。随后高亢凌乱起来,宛如狂魔尖啸又似幽魂诉冤。于凌乱无章间明心见性,贪、嗔、痴、妄纷至沓来,**缠绵无尽无休。过不一刻,胡音又一转,却是否极泰来一派祥和,好似老僧诵经,正直、和雅、清彻、清满、周遍远闻,及至耳畔令人心旷神怡。
顾天佑的拳握紧又松开,随后又握紧,胡音三变,顾天佑的拳三紧三松。
胡音凄婉时,只觉得心头哀伤难以自禁,有泪难流,气血腾跃不住向五官七窍涌动,整个人有一种难以抑制要手舞足蹈的冲动。所幸心头沉稳如山岳不为所动,而后默使明王不动身诀窍握拳于双手,血气沉于双足,登时清醒过来。随后胡音变的凌乱高亢,沉下去的气血再次活跃起来,躁动难安直逼心头。顾天佑再运明王不动身迫使气血入四肢,全身如僵硬是不动。
最后胡音再变,这次却是一派祥和,通身暖融如烈日融雪,气血随之难以自控,浑身舒泰松软,懒洋洋竟不愿再动一念。唯独一心不二,仍旧难以撼动。直至胡音止,心中仍是一片清明。猛然惊醒着了道儿,立即握紧了拳头。
“他竟连看家的本事都传你了,难怪能压住气血,挡住我的胡音三变。”中年人手腕一翻,收了胡琴。
夜色下,那张惨白的脸格外显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比这夜色更深邃,有着一种妖异的魅力,吸引着顾天佑的目光。而顾天佑此刻只觉得精神无比亢奋,体力充沛莫名,虽然汗流浃背却是全身通透舒泰。
中年人轻哼一声,忽然前踏一步,身上长袍竟无风自动,如波浪般从上到下,下一秒钟,中年人脚下陡然发力,板油马路上竟留下一个深深的脚窝,顾天佑眼前一掌影一晃,意识到不妙,全凭本能的挥出一拳打在那掌上。
砰地一声,中年人凌空倒翻一个跟斗,扬声赞道:“好拳!”随即站定,又道:“这一拳已有那半疯子五分火候。”
顾天佑心跳如鼓,全身的气血翻涌如潮,收摄心神勉力控制,竟不敢发出一言,只怕一张嘴就控制不住汹涌的气血。
这一拳竟将全身的体力都透支了。
中年人正是那晚在山中别墅与明王一起那人,只听他和声道:“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循着那两个孽障的踪迹找到这里,果然遇到你,刚才只是出手试探一下你的本事,看来就算我不出手,你自己也能打发那俩孽障。”
顾天佑气血渐平,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您来了。”
中年人点点头,道:“我这辈子正如刚才那阙三变中的头一阕,飘零江湖独来独往,几乎从不欠人情,只有那么一次欠了明胖子的,我们之间或敌或友,他还从未求过我什么事,我道他这次为何肯为你破例,却原来是传了衣钵在你身上。”
顾天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刚才情况极其凶险,若没有明王不动身,自己恐怕早在第一阙胡音中迷失自己。转念又想,这位要是真有心谋害自己,刚才只需再出一拳半掌的天佑哥多半小命难保。这么一想,看来他又不像说的假话。
中年人看着顾天佑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冷若冰霜的脸上竟挤出一丝微笑来,道:“怎么?你觉着你的本事已经高强到值得我千里迢迢来算计你?”
顾天佑顿时恍然,是啊,这人的本事已近道似玄,全然超出了科学社会所能理解的范畴,倒有些像武侠小说中的奇学本领。
中年人将背后胡琴拿在手上,道:“琴音乱心,音律制人,你觉着玄妙,其实并不复杂,就好像人们听到美妙音乐就会随之起舞,这是老祖宗遗传下的本能反应,我的胡音融进了我几十年浪迹天涯对人生和音律的感悟,当然,还用了一点催眠之术。”
顾天佑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道:“多谢您手下留情,也谢谢您之前仗义援手。”
中年人微微点头算作还礼,道:“我知道你叫顾天佑,你却不知道我叫胡三变,这对你可不大公平。”
原来他叫胡三变,这倒跟他那胡琴绝技想通,也不知是不是真名字。顾天佑再施礼道:“我就叫您胡大叔吧。”
胡三变一摆手:“我六十多岁的人受你一声叔也是应当,但我不喜欢被人这么称呼,你也不必跟我这么客套,我来见你只是为还明胖子的人情,那些想要你命的人昔日都曾是我的下属,如今我已命那俩人传话给其他人,若再对你出手,我必定不饶。”
顾天佑连忙称谢。
胡三变忽然问道:“你就是这么谢人的?”
顾天佑眨巴眨巴眼睛,福至心灵反问:“泰国一月游,包吃包住包玩儿,您看够诚意不?”
胡三变把胡琴一背:“这才像话。”又道:“忙一晚上,饿了,找个地方打打牙祭,带你去个妙趣无穷的所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吃货,夙愿
秦淮河畔的占鳌楼果然是个妙趣无穷的所在。
昏黄的路灯照着路边古旧的楼阁,飞檐如拱,灯笼和酒旗高挑半空,舒缓的苏州评弹叮叮当当地敲在心头。
顾天佑算是开了眼界了,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么会吃的人。更没有想到这个本领通玄看似冷冰冰中年大叔却长了颗文艺青年的心。完全不像明王口中那个冷酷癫狂不择手段的妖魔。
一盘臭豆腐,一碟红油猪耳,一盘江刀,一只黑白芦花鸡,一壶女儿红,先钱后菜,会钞的时候竟花了八千多块。当时吃了一惊,细一打听才知道不是店家心黑,而是这位嘴巴太刁钻。
臭豆腐以鹅油熏烤成干,三磅以上的生蚝调汁,胡先生不吃味素,只爱这调调。江刀是刚上岸的活鲜,三两一条的,两千八一斤;那只鸡炖的更有讲究,整副的沛县黑羊骨加西洋红参吊汤,羊要现杀的,红参必须是足两的,黑白芦花鸡要当年的小公鸡,一根杂毛都不许有。红油猪耳算最简单的,但也大有文章,他只吃耳根部位肥瘦相宜略带脆骨的那一角,一盘猪耳竟用了八十多个猪耳朵。
胡三变夹一块臭豆腐放进口中,怡然自得的:吾本俗人,有臭豆腐吃,就成了俗仙人。
他吗的,四百八一盘的臭豆腐,这个俗仙人当的够超凡脱俗的。
胡三变吃一块猪耳朵,尝一口江刀,浅酌一口号称五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又品评起建邺这座城市来。
每个城市都有它独特的味道,燕京咸,上海甜,重庆辣,奉天满街猪肘子味道。胡三变说他有个朋友最爱南宁,说那个地方有股“砂锅狗肉”的味道,说起建邺之秀美,玄武湖独占半边。但要说美味,这座占鳌楼不愧独占鳌头之名,一个鲜字足矣。
一壶酒告罄,芦花鸡没了两条腿和翅膀,脑袋上少了鸡冠子,脖子上短了两条细活肉,四条江刀悉数阵亡,一盘猪耳朵只剩下红油闪亮。臭豆腐是开胃小菜,一上来就被大屠杀了。
酒足饭饱,已是下半夜两点半。
胡三变不住酒店宾馆,领着顾天佑七拐八绕来到秦淮河畔一家古旧建筑前,幌儿上有名头:凤楼。转身告别,登楼前说道:“泰国一月游,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动身就来接我。”
顾天佑含笑点头,问:“这里不需要我替您结账?”
胡三变从兜里摸出个黑漆麻乌的玩意儿,丢给顾天佑道:“这个东西你拿去玩儿。”
顾天佑接在手中,左看右看,这东西似铁非铁,似木又非木,石头也不是,沉甸甸硬邦邦,有点近似某种野兽的爪子,却又质感坚硬的不似骨质。手指悄悄发力,竟丝毫不能奈何。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胡三变道:“这是地底奇兽黑甲皮子的爪子,有奇毒,却能辟邪祟,带在身上百病不生,若中了毒用它化水喝一口就解。”
顾天佑还是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身上拿出来的东西没有普通物件儿。连忙递回去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胡三变并不伸手接,道:“帮你赶跑俩人,受你一个月优待,吃你一顿美味,就该给你点好处,不然我现在就去帮你杀个仇人好了,反正阎王不欠小鬼债。”
杀个人这三个字被他用严肃又幽默的口气说出来,就好像宰只鸡那么简单,一家一等于二那么真实。
顾天佑只好将这东西揣进兜里。
刑侦总队小会议室,徐晓曼正在给每个人面前的水杯续上茶水,到了顾天佑身边时,悄悄在手臂上掐了一下。戴晓楼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分明瞧见了却只作未见。特调组组长李云清表情肃然,手中拿着一份材料。
“这是部委刑侦总局传过来的资料,里面记录了近十年来,我国南方边境某个地区很可能存在一个庞大的制毒贩毒组织,该组织一直在通过秘密渠道非法向内地贩卖新型毒品。”
“你边看边听。”李云清把资料丢给戴晓楼,继续道:“部委一号首长结合了咱们汇报过去的情况后,已经同意针对这个组织成立秘密专案组,戴总队任总指挥,刑侦总局的冯副局长和我任副总指挥。”
冯奇伟副局长是刑侦总局的第一副局长,无论是履历还是资历都远胜戴晓楼,而这份由部委一号首长亲笔签发的认命令上却把戴晓楼认命为秘密专案组的总指挥。由此可见,戴总队在上次拐子帮大案中的杰出表现已经在部委领导那里挂了号。
一个二级警监和一个副总警监给他当副手,这样的待遇让向来自负宠辱不惊的戴晓楼也有些受宠若惊。他一丝不苟的看着资料,深深的感到肩头责任重大。
李云清继续介绍道:“刑侦总局方面还传过来一些可能与本案有关的线索,其中有几个名字值得重点留意。”
顾天佑也被发了一份材料,因为觉着这种关乎决策的问题用不着自己操心,所以走马观花看的很快。翻到最后一页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吓了一跳。是真的吓的险些跳起来。
这个名字是:许锦文。
一个深埋于记忆中,不愿提及又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
在许锦文三个字后面还有一行关于这个人的简介:男,五十岁,上校军衔,**.党员,鳄鱼口边防支队政委,入伍三十二年,一次集体一等功,两次个人二等功,三等功九次。军功章够挂满胸脯的了。
如果他参与了贩毒,许佳慧怎么会混的那么惨?
顾天佑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戴晓楼终于将资料和部委一号签发的命令放下,除了沉重,他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感情。
此次行动代号‘猎魔’,因为是跨境抓捕,不可能派出大部队来执行此次任务,所以部委决定派出一支精锐小队,由722的参谋长林慈虎带队,另有九名年轻的精锐队员组成。顾天佑在成员名单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徐晓峰。他本来已经申请转业,但为了这个任务,首长决定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估计这货此刻正在警官学院的操场上跟爱沙尼亚大妞较劲。
顾天佑知道,从第一眼见到赛璐达,徐晓峰就跟她摽上了,像一头试图吸引雌性注意力的公牛。可惜风骚的洋妞是个颜值控,完全看不上他那个低于国人平均线的身高。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徐晓曼,两个对她最重要的男人竟在同一时刻踏上一条九死一生之路,对她而言会不会太残忍了?
顾天佑用钢笔在徐晓峰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儿,说道:“这个人剔掉吧,我跟他有私人恩怨,不能接受跟他合作。”说着,把资料丢到戴晓楼面前。
戴晓楼翻看了一下,又交给李云清。后者看了一眼,又看看顾天佑,问道:“这个人你接触过?”
顾天佑点头:“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我就看不上他这号的,这个人要是去,我就不必去了。”说完,看了徐晓曼一眼,挤鼻涕姑娘早就在戴晓楼身后把那个名字看的一清二楚。从她眼中闪烁的水光就不难看出她的心情。
李云清点点头:“还得征询一下林参谋长的意见,人员是他选定的,我相信他一定是挑选的最出色的队员。”
顾天佑一反常态的不耐烦:“还征询什么啊,赶紧把这人换了吧。”
徐晓曼忽然插言道:“我看不用换了,我知道这个人一定非常想去,戴叔,您若是没忘记十六年前的案子,就不该把他换掉。”
她难得叫一声戴叔,看来是真心这么想的。
啪的一声,顾天佑把手中的钢笔捏断了,瞅了她一眼,撇嘴道:“你说了算,毕竟他是你亲哥。”
李云清有些摸不着头脑,戴晓楼沉声道:“这个队员是我师父徐韬的儿子,十六年前,也是一桩毒品案,我师父主动担任卧底,因行动泄密而殉职,后来证实那个泄密人很可能就是本案的主犯席向涛。”
徐晓曼眼中的泪光原来是为了这十六年宿命的轮回而流。
十六年了,那个神秘的境外贩毒组织逍遥法外,那个勾结毒贩害死父亲的人杳无音讯,今天他的名字终于出现在这份卷宗当中。在泰缅交界的大山当中,有多到数不清的毒贩,更有一支武器精良堪比美军的武装人员。而此刻,这些在她眼中都已经不重要,没人比她更清楚哥哥为了今天这个机会付出了多少,她们兄妹是如此的渴望这个机会,如果可以,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机会能落在她头上。
这是个让人扼腕叹息而又真实惨烈的故事。对于徐晓曼而言尤其残忍,十六年前的父亲,十六年后的哥哥和爱人,如果这次行动以失败告终,她将在一件事当中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这个打击她能承受吗?
会议室里安静的令人窒息。顾天佑的心中压抑着复杂的情感,即为了徐晓曼刚到难过,又为她的坚持而愤怒,同时又不乏对她此刻表现出的果决和勇敢的钦佩。
戴晓楼的笔尖重重戳在资料上:“就这么定了吧,等林参谋长带人赶到,咱们就出发!”又对顾天佑说:“你先一步动身过去,先到当地积极寻找线索,指挥部这边也会尽快甄别出可疑的目标,至于怎么混进去,就只有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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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鞭老妖
胡三变这个名字着实不咋地,在秦州土语的语境里很容易读成呼三鞭,听着像壮阳药。如果这是个化名,顾天佑觉着这老妖怪未免对自己太轻率了。这是个一看到他你就会想到月夜,想到秋天的枫树,想到静静的顿河和青衣瘦削的诗人的老男人。他穿长袍背胡琴,往那里一站,便可谓是一阕无言的诗。
就算走在泰国清迈的大街上,那些年轻年长的女人们对他的回头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没回头的都是直接后面跟着的。放着顾天佑这水嫩细滑的小鲜肉不看,却偏偏把注意力放在这个落拓沧桑的老头子身上。就算天佑哥此刻把自己化妆成了一胡茬满面,稍显粗野的男人,那也是徐晓曼口中的超级型男。这事儿着实有些不可理解。
泰国是个不喜欢硬汉的国家。这里的男人发明了全世界最刚猛的搏击术,却说着满世界最婉约的语言。见面就温柔给你来一句:萨瓦迪卡啊这个啊必须拖长音才对味儿。
这个国家物产丰富,水稻一年能种三季,果木丰足,据说树上掉下来的果子够全国人民吃半年,吃饱了撑的没事就琢磨长生不死,庙里的和尚跟街上的男人一样多。没在街上闲逛的男人分作两派,一派在拳馆里积攒荷尔蒙,另一派则在想尽办法消除掉身上的雄性荷尔蒙。
这个国家还盛产夜市,这是顾天佑唯一喜欢她的地方。尤其是跟胡三变这老妖怪一起溜达的时候。他说他来过这里,多年前他还在为那个女人策划反攻.大陆的时候,在泰国北部这座叫清莱的城市里,有一伙**残部在那边开辟了新基地。他们种植罂粟,炼制高纯度的毒品贩卖到整个亚洲各个角落,用换来的钱武装起一支军队。那时候他来到这里是被他们请来做高参的。
顾天佑觉着胡老帅哥在吹牛,他肯定来过,但不会是做高参的,多半是来做厨子的。他做的椰子饭比当地的大厨做的还要地道。他烹饪的海鲜,完全采用当地的食材,做出来的味道却能甩开当地最出名的金三角大饭店的主厨八条街。如果这座简陋的城市有第九条街的话,肯定也一并甩了。
胡三变精通八门绝技,他很可能曾经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间谍,现在他金盆洗手浪迹天涯,过着潦倒浪漫自由自在的生活。他见闻广博,多才多艺,不仅会玩音乐,还会做饭。只用了三天,就让住所周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道地的泰国厨子。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七天,顾天佑觉着自己胖了十斤。这还是吃的很谦虚的成绩。每天不重样的吃,各种美味各种香甜的味道被那双妙绝天下的手烹饪出来。真不可思议这老妖怪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能这么瘦。
顾天佑是来完成任务的,根据总局的情报显示,那个贩毒集团所在的位置就在这片区域内。顾天佑走访了这座城市的每条街道,除了发现这里的国人比当地人还多外,完全没有任何发现。当地的所谓黑帮完全是给中国游客准备的,他们一部分从事双条摩托运营工作,另一部分则专门负责导游宰客。
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寺庙,大大小小林林种种的占据了城市三分之一的区域。顾天佑他们租住的地方就曾经是一座寺庙,因为经济方面的需要才被改成了旅馆。自从三鞭老妖住进来,这地方就失去了过往的宝相庄严,成了一没羞没臊的所在。除了吃之外,这老妖怪最喜欢干的就是妹子。
老妖怪有句话常挂在嘴边,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就看着她幸福,别向她强求什么,如果别人喜欢你,一定想着给她点什么。因为你知道她没得到的话会遗憾一辈子。所以他把妖爪伸向了每一个试图勾搭他的女人,生冷不忌,花样繁多。明王把他说成了情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顾天佑以为他的浪迹天涯会是戚戚惶惶孤孤单单的。一块儿溜达一圈才知道,全他吗想当然了。
一城双国是这座边境城市的另一个特点。隔了一条河,那边就是老挝,沿河而走,在往上去忽然就到了缅甸。所以又被资深旅行者戏称为三国游。
这一天接到戴晓楼的指示,线索极有可能在金三角经济技术开发区。一听到这个国内最喜闻乐见的圈钱神器的大名,顾天佑不由得大感亲切。按图索骥找到了这个地方一看,不禁由衷钦佩我大中华企业家们的渗透能力。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往西是缅甸,往东是老挝,偏南全是泰国的,弄这么一块三不管的地方搞什么开发区,摆明了不怀好意。
当地导游驾船走到这就不敢走了,变貌变色的提醒说,这个地方不安全,里边的中国人残暴异常,不能乱拍照,否则杀人灭口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他说的越惨烈,顾天佑就越感兴趣。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络了当地警方,详细调查后得知,这个开发区成立于十四年前,幕后大老板不只一个。其中有位郭先生不仅在当地,甚至在毒品界都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几十年前国民革命军第九十二师流落到此,师长姓郭名开远,养了四个儿子,当中的老三就是这位郭老板。
在新毒品没有问世以前,全世界有三个毒源圣地,南美洲一个,中亚一个,这个地方是另一个。
郭家从五十年代便开始举着反攻.大陆筹措资金的旗号在这个地方经营武装,大面积种植罂粟做毒品买卖,赚了个盆满钵满,大陆是不敢反攻的,但土皇帝当的不亦乐乎。郭家老三叫郭全兴,郭开远死后哥几个分了家,老三很快吞了老大和老四的地盘,迅速扩张实力,甚至超过了郭开远在世的局面。因为枪杆子够硬,三国政府都要卖他面子,其中缅甸那边最有诚意,还给了个东部联军副总司令的头衔。泰国这边最小气,国王跟他拜了把子。当地警方提及此人,没有切齿之恨,只有满脸无耻的崇拜。
来之前顾天佑已经估算到这次任务的难度系数是九死一生级别的,现在看来还是太乐观了,假设席向涛的合作对象是这个世界五大毒王之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事情调查到这一步,似乎走进了绝境。回到旅馆顾天佑有些闷闷不乐,席志明自从上次发来信息后就再没消息传出,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指挥部那边人员已经整装待发,还在等待自己的消息。可第一步怎么混进去却还摸不到头绪。
怀着郁闷的心情回到房间,本打算一个人安静的想想对策,却听隔壁吱吱嘎嘎,一个娘们儿被三鞭老妖弄的飞天遁地哭天抢地。顾天佑一听声音就分辨出是街对面那个做纪念品生意的胖娘们儿,长得不咋样,眼睛跟一汪水儿似的,早就把老妖怪惦记上了。没想到今天才得手。她要是知道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已经年过六旬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分心了。不由暗骂,去他吗的,不想了。不如偷看一下老妖怪今天用了什么绝技把那胖娘们儿梳弄的这么舒坦。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自己还找什么线索啊,里头这位不就是现成的线索吗?
胖娘们儿罗圈着一双粗腿儿一步三晃的走了,顾天佑推门而入,三鞭老妖披了件自带的丝质黑色睡袍正盘坐在地板上吸烟,很怡然自得的样子。
“小子,有事儿?”老妖怪放下香烟,指示顾天佑把门口胖娘们儿带来的生蚝和甜酱递给他。
顾天佑嗯了一声,坐到了他对面。胡三变指着地板说,刚才那娘们儿可能尿你屁股下面了。
“我去她大爷的。”顾天佑唰的一下站起。胡三变嘿嘿笑着又说,逗你玩儿呢。顾天佑默然看着他,眼神幽怨,内心当中觉着自己有点傻逼。胡三变说:“别委屈,放在二十年前,你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响当当的人物求着我耍弄他的机会。”
顾天佑面无表情的坐下,屁股挨地前还特意用手摸了一下地板才放心坐下。道:“我原以为你是孤星浪子寂寞如雪的。”
胡三变正襟危坐,神情寂寥,语气幽幽像个哲学家:“人生太宝贵了,我前半生追求事业,后半生了无生趣,必须得找点乐子才能凑合活下去。”
顾天佑内心鄙视了一下他前半生那个精卫填海的事业,语气不带情绪:“真希望我能跟你一样闲情逸致。”
胡三变道:“咱们两个一块儿溜达到这个地方,你忙你的,我逛我的,反正这一个月都是你消费,其他我一概不问。”
顾天佑道:“我这点心眼就不在你面前练了,一句话,我想混进郭全兴的组织里,你能否帮上忙?”
“什么叫帮上忙?”三鞭老妖将那个上字咬的特别重,不悦的:“怀疑我老人家跟你吹牛了?你不打听打听去,郭三儿那小兔崽子在我面前会说不这个字儿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谈笑间覆雨翻云
越是有权势的人越喜欢对人说不,他们最不喜欢的是对人说怕。一个在某个领域里权势到顶的人,如果有个人让他感到害怕,他一定会想办法尽量不让这个人靠近自己,如果不能躲避,就只好想办法除之而后快。
郭全兴确实不会对三鞭老妖说不,但他会对别人说给我干掉他!
滚滚流淌的湄公河畔,一片依山而建的别墅群前,用芭蕉叶和竹子搭建起一座凉棚。几个中年人在凉棚下品茶聊天,有缅甸军方的大佬,也有威名赫赫的大毒枭。四周围是荷枪实弹的军人模样的年轻人在负责警戒。从他们彪悍冷酷的气质上就能看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杀人不眨眼的队伍。
顾天佑站在胡三变身边,面对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有点懵逼。不知道是该反抗还是该继续信任身边的老妖怪。
胡三变没有拿起他的胡琴,这说明他也许还不打算动手。他扬声说:“郭三儿,你见到我不过来叫一声老师请我上座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摆下这阵势,你是翅膀硬了还是赚钱赚傻了?”
棚子下居中而坐,一身白色猎装的中年男人正是郭全兴。他皱眉看了看手下的枪手们,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听自己号令直接开枪。冷不丁的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面色一变,眼睛忽然瞪大,看向棚子里另一个跟他有四五分相似的中年人,叫道:“老二,你他吗想阴我!”
老二缓缓站起身,来到胡三变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老师,您来了。”
胡三变满意的点点头,道:“我说过会回来看看你们,不错,不错,当年我就看好你比这小兔崽子明白事。”
郭全兴有些傻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二哥郭全民:“老二,二哥,这是什么情况?”
郭全民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沉重道:“当初老师离开的时候对我说,老三你是狼生虎心目光短浅,只能谋一隅之地,不能谋万世基业,老郭家落在你一个人手里迟早要玩完,他让我秘密收买你身边的人”
“我还说过郭老三,果决善断,心狠手辣,有开疆拓土之能,没有保家守业之德,你们哥俩联起手来才能成就大业,这些年你郭全兴站在台前兴风作浪,要是没有你二哥在后面秘密给你擦屁股,你以为你能折腾到今天?你以为当初你大哥是怎么死在你手上的?你以为我老人家当年留下的几手闲棋只是样子货?”
胡三变毫不理会四周得枪口,从容向前,径直来到郭全兴面前,伸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语若和风:“不过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全民是我的好学生,更是你的好哥哥,他知道背叛我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保护你,我不怪他有这个私心,时至今日,事过境迁,我老人家已经金盆洗手不问世事,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收庄稼,而是为了结一个承诺,这是你父亲活着的时候我应承过他的,我今天过来就是教你们一个乖,再送一个人才给你们哥俩。”
郭全兴嘴角抽动,只觉得肩头上的手仿佛一座五行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面对这双黑洞般深邃的眸子,他竟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想起当年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对此人的评价,只觉得句句如刀一语中的。
胡如梦此人,才高八斗智慧如海,有子建的才情,孟德之权谋,诸葛之机略,黄巢之凶性。我死以后,你们哥几个要奉他为师,有朝一日他若回来跟你们要这份基业,你们就带上家财远走美利坚,为使郭家不至绝后,你们几个务必牢记我这句话。
“嘿嘿,还有点不服是吧,我要是凭自身的本事压制你,你大概还觉得刚才有机会干掉我,只是被你二哥坏了好事,今天就让你开个眼界,让你知道什么叫机略权谋。”胡三变忽然抬起压在郭全兴肩头的手,转头冲着那个棚子里扬声喝道:“宝蜡措,你四个儿子两个孙子和老爹老妈如今在台岛都活的好好的,你这步棋今天走完以后就自由了。”
棚子里又站起另一个中年人,一身戎装肩上扛的是缅甸政府授予的三星上将肩章。他慢慢走了过来,站到胡三变面前,噗通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头后站起,接着向郭全兴一抱拳,道了声对不住。只见他向周围摆了摆手,刷的一下,四周出现更多的枪口纷纷指向了郭全兴。
胡三变转头冲着顾天佑一笑:“半生漂泊没干别的,就这么点人脉还能凑合着拿来唬人。”转头又问郭全兴:“你懂了吗?”
再不懂就不只是傻逼了,而是死鬼。郭全兴学着宝蜡措的样子噗通跪在地上,口中叫道:“我错了,老师饶命!”
胡三变冲着宝蜡措摆摆手,宝蜡措点了一下头,四周围的枪口纷纷放下。三鞭老妖招手让顾天佑过来,引荐给郭全兴道:“当年我欠下郭师长一个承诺,曾说有朝一日若时不我待大业难成,便助你们郭家在海外发展,现在那边的大势已成,民心巩固,我当年的承诺却还没兑现,我老了,这个是我的女婿,今后就让他来替我完成这件事。”
河畔,顾天佑跟胡三变一起坐上船,亲自驾船送他回清莱。
胡三变:“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天这个局算我为你布的,就送你到这一步了,记住我的话,你是冲着那个姓席的来的,郭家兄弟你不许动,否则我会找你麻烦。”
顾天佑现在对这老妖怪已经是打心眼里钦佩,想到下一步的工作却不禁有些挠头,试探道:“您就不能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帮我把这案子办妥了?”
胡三变没好气的:“你请明胖子来办这事儿,保证能杀他个干干净净。”
顾天佑嘿嘿干笑:“能这么办我又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胡三变也笑了,不如不笑时那么酷,道:“我也有不能帮你把事情办干净的理由,海外不比内地,这地方有这地方的生存规则,我能退隐十年还有这个影响力凭的是本事和一个信字,别的我就不说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顾天佑道:“为什么说我是你女婿?”
胡三变丢了个玩谑的眼神,笑道:“不这么说他们不会给你个大官当,说不定能给你个少将什么的,扛个星星回去不比你那三级小警司威风多了?”顿了顿又道:“这地方人相互间缺乏信任,所以最爱搞联姻,我若说你是我弟子,他们全都得想法子把闺女塞给你。”
顾天佑恍然大悟,又问:“您有闺女吗?别回头他们问起来,我说露馅了。”
胡三变似想起了某人,恍惚一下才道:“放心吧,我漂泊半生风流债欠下无数,你随便说哪个是我闺女他们都不会多心。”
循河而上,一路再无他言,直到码头,登岸的时候三鞭老妖忽然回头一笑,眼神中含义深奥:“记住了,你小子欠我一回,若有一天我找你帮忙,你可不许推脱。”
顾天佑当官了,虽然没能当上将军比较遗憾,但东部联军第二师上校参谋长的职务还是够唬人的。在这个草头司令云集的地区,什么职务不重要,关键是手里有多大权力才重要。第二师其实就是郭家军。
郭全兴被三鞭老妖给惊着了,一个叱咤当地多年的大毒枭,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忽然一天之间发现军界的靠山靠不住了,生死与共的亲哥哥也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尽管这些小动作是出于善意和家族生存的需要。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垮塌。
胡三变走了,什么都没拿走,除了郭全兴的胆子。对顾天佑,他是又看重又提防,还不敢轻易得罪。
顾天佑是胡三变的女婿,这个头衔让郭全兴不得不看重。胡三变的本事他算彻底服气了,顾天佑既然是胡三变的女婿,又被胡三变当做还人情送来的高人,想必不会是一般人物。所以他自然要看重几分。但同时,他又不得不提防顾天佑,胡三变的手段太厉害了,他吃了一次亏再不学精点,这二十多年的毒枭生涯就算白混了。胡三变走了,这妖怪谋深似海,郭全兴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留有后手给自己的女婿,所以他更不愿意轻易得罪顾天佑。
顾天佑在龙爷身边生活了十年,虽然没能修成半仙之体,却至少对带兵的基本套路是熟悉的,并且前阵子刚经历了一场补课似的特训,对于山地特种作战还是很有些心得的。胡三变走后,顾天佑和郭全兴一对一的做了一次长谈。从军事谈到地区形势,又从世故人心谈到组织发展,顾天佑基本符合了所谓顶尖人才的一切需要。
光说不练假把式,郭全兴最关注的还是这个小年轻的能否有服众的本事。结果拉出去练了一圈,顾天佑赤手空拳轻轻松松就把他手下四个警卫队头目放翻在地。顾天佑有意卖弄本事,又表演了一下枪械。左手短右手长,势如奔马在训练场地里狂奔,同时双枪开火枪枪命中靶心。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这样的人跑起来谁有把握打中?这样的枪法想打人的时候谁又能躲开?
郭全兴大喜过望,当场封官,上校参谋长,并配发傣族小妹副官一名。小妹子长的貌美如花,哪里是什么副官,分明是解闷儿神器。
郭家军是这个地区最强的两股势力之一,与之齐名的还有一支队伍,就是由当地山地青年组成的山地军。根据郭全兴给顾天佑配的女副官介绍,山地军的首领叫张长青,本是前世界头号大毒枭坤罗布手下的参谋长。坤罗布在几年前被美军活捉交给了缅甸政府软禁,干儿子张长青就接替了他的位置。
此人多谋善断,手段残忍,手下三千多人的队伍虽然规模上比不了郭家军,但因为长期与三国政府军对抗,个个都已是久经沙场的精英。实际战力还要强过规模上万的郭家军。
顾天佑当下的任务就是熟悉情况,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要是表现的太热切,会显得目的性太强。不过就算不刻意打探,也不难知道席向涛跟这个组织的关系十分密切。因为在郭全兴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张销售网分布图,其中华南华中地区的唯一合作伙伴就是金三角开发区里一家叫做桃园化工的企业,合伙人的名头后面赫然正是席向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南地风雨起
顾天佑一身黑色军装,肩扛上校军衔,小公鸡翎子抖起来了。威风凛凛站在队列前训话:“你们都是郭总司令精心挑选出来的所谓精英,在正式的训练没开始前,我要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扛起枪?”
当日在训练场上被顾天佑一拳放倒的某卫队长大声道:“为了保护总司令!”
顾天佑点点头,道:“说的不错,但不是全部,谁还有补充的?”
另一名卫队长举手,得到允许后大声答:“还为了家中一家老小的温饱,金三角是个只相信枪杆子的地方,我们要跟着总司令一起保护我们的饭碗子,谁来抢就跟谁玩命!”
顾天佑啪啪鼓了两下掌,道:“说的好,还有吗?”
队列前排一个精悍少年,身背一把狙击步枪,大声道:“为了让我们的女人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声音有些稚气,竟似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小小年纪保护谁的女人和孩子?
顾天佑听他口音似乎是江南一带的人,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女人和孩子吗?”
少年把胸脯一挺,似不愿被人小瞧了,大声道:“报告长官,我叫苏幕遮,十九岁,带着老婆和两岁的儿子来到这里两年了!”
顾天佑又问:“这么说你不是本地人?”
苏幕遮道:“我是南通人,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成为这里最出色的狙击手!”
少年身边的队长很有眼色的:“报告参谋长,这个小苏是两年前从内地逃过来的,这小瘪犊子真有个漂亮媳妇,说是强暴了邻居家的姐姐,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还把人拐到这边来了,进郭家军卖命两年了,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毙敌最多的一个!”
顾天佑看着后发言这位队长,好奇问:“你是东北人?”
此人一敬礼,大声道:“报告参谋长,我叫罗家豪,黑龙江人,犯了事儿,国内待不下去逃出来的。”
卧底不好做,金三角地区的卧底更不好做。每年死在湄公河里的各国警察多不胜数,这块土地上大大小小的武装组织上百支,家家都有一套识别卧底的法子。如果不是有胡三变这老妖怪做引路人,顾天佑想凭空就这么混进来还窃据高位不亚于痴人说梦。顾天佑要的是绝对信任,既然走马上任总要露两手才显诚意也更容易取信于郭家兄弟。
顾天佑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烧在精兵政策上,不是要压缩编制和规模,而是在现有规模的基础上选出一支两百人组成的精锐。这支队伍要拥有绝对的忠诚,最出色的军事素质,要能够熟练掌握最先进的单兵设备。顾天佑把从赛璐达那里学到的一套在郭全兴面前现学现卖,滔滔不绝,从兵法的贵精不贵多说起,说到世界各个军事强国的强兵特点,又以徐晓峰作为标准,把郭家军现有的所谓精锐卫队批的一钱不值。
郭全兴最后被说凌乱了,说了一声好,我现在就派人采购你说的那些先进单兵装备,再从我的队伍里挑出最精锐的两百人交给你训练,接下来就看你这参谋长的本事了!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我要看到成绩!三个月以后就是罂粟收获期,我要跟张长青干一架,到时候就看你的本事了。
顾天佑伸手将他两根手指扳倒,留下一根,道:“这些人的基础都非常好,并且有实战经验,心理素质过硬,这就节省了我很多时间,最多一个月我就让你看到成果,在此之前,我就一个要求,你必须让他们绝对服从我!”
龙爷说过,一支没有理想和信念的军队是打不了硬仗的。最出色的军人永远是那些忠于信念爱惜生命有所执的家伙。眼前这二百人,看似个个彪悍桀骜,但距离一支合格的战斗团队却还需一段时日的锤炼。他们都是参与过武装押运毒品,与三**方和其他贩毒组织火并过的职业杀手,心理素质不是问题,也适应山地作战,这一个月当中最重要就是给他们灌输进一个信念,将他们捏合成一个整体,教会他们使用连顾天佑自己也是只闻其名的单兵装备。
什么是信念,就是一个人内心当中最深的执念。一个人的信念容易建立,难的是给一群人建立相同的信念!
顾天佑大声说道:“你们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这里就是你们的根,你们的爱人孩子都在你们的身后,你们后退一步,他们的生活就会变的更糟糕,这一点我想你们都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这块土地是谁带给你们的?不必回答,我来说,是郭家军!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当中,没有参谋长和士兵,只有一个名字,就是郭家军!只有一个老大就是郭全兴!”
“蛇无头不走,咱们郭家军需要一个核心,所以忠诚于这个核心也就是忠诚于郭家军,保卫他就是保卫我们拥有的一切!”顾天佑开始用偷换概念的方法进行精神催眠:“你们每一个都很出色,但作为个体比起最出色的你什么都不是,这一点我无需再向你们证明,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就算最出色的在你们这个整体面前,一样会无所作为!”
“只有把你们团结成一个你,忠诚于团队,忠诚于家园,忠诚于郭家军,忠诚于团队的核心,我们这支团队才能所向无敌,才能开辟新的幸福生活,才配拥有更多!”
天忽然阴沉下来,不大会儿下起豆子大的雨来。顾天佑岿然不动站在队列前,眼神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气氛肃静如铁。
人群中,一个傣族女孩儿尖锐的叫声率先响起:“保护家园,保护老大!”仿佛被引燃的炸药包,刹那间所有人都跟着吼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气势越来越高,到最后,连四周的人都受到感染,也跟着举手吼了起来。
站在木棚下的郭家兄弟本该是看客的,到这会儿却也似不由自主的走出木棚站在雨中,跟着举拳吼了两声。直到眼睁睁看着顾天佑忽然发出一声大吼:目标米腊山主峰,所有人跟我冲!这支队伍就像一阵狂风般冲进雨幕中,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郭全民放下手臂下意识的看了郭全兴一眼,哥俩对视,良久,郭全兴压抑着兴奋冲他点点头,道:“胡老师真是兑现承诺来的,这小子太邪性了,他要换套说辞说不定能把我忽悠的拎枪跟他跑。”
科学家做过一个试验,将六个人关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屋子里有一个苹果和一个桔子,五个人说这个桔子比苹果大,剩下的那个人就会相信,五个人说今天是星期二,剩下的那个人尽管知道不是星期二,但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最终被别人说服。人类有着盲从的心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流行打鸡血就是个例子。
古代人不会总结科学道理,却有些江湖组织总结出一些控制人心的门道。谎言有时候会有无穷的魔力,只要坚持说谎,天天讲、时时讲、分分讲,再坚强的人也会动摇,再荒谬的事也会变成真理,不仅能骗倒别人,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这一招应用在这支缺乏信仰的队伍里再合适没有。
这支二百人的队伍仿佛一群被狂风席卷在一处的魔鬼,每日里吼的震天响的口号只是一个步骤,一次次突破自我的胜利和优越于其他人的待遇更对他们形成了巨大的心理暗示。没用上一个月,两星期后这支被洗了脑的队伍就已经形成了一股子相当可怕的凝聚力。在顾天佑的调教下,他们原本就具备的杀戮潜能被激发出来,只要一声号令,二百个人会像一个疯魔附体的狂人般向目标冲击。这是病态的狂热,却印证了顾天佑的邪术是成功的。
短短半个月时间,郭全兴已经爱死了年轻的参谋长。不仅军衔给升了一级,几次重要会议都邀请顾天佑列席,机密大事也都开始询问顾天佑的意见。顾天佑清晰的感受到郭全兴对自己越来越信任。很多事情也敢有意打探了。随着对那个桃园化工的由来过往了解的越多,一个曾经模糊真相也越来越清晰。
现在该是时候向指挥部汇报这里的情况了。
清莱,旅馆里没有了胡三变,伊人已随黄鹤去,街面上只留下三鞭老妖生冷不忌的风流传说。
一辆美式悍马军用吉普车风驰电掣般行至旅馆门前,驾车者肩扛少将军衔,眼戴墨镜,手提黑色教鞭,足蹬皮靴,趾高气昂的走了进去。角落里,一个中年人正低头享用当地特产的水果鲜榨饮料。味道太甜,戴总队有些担心自己的血糖。
“嚯!”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顾天佑,吃惊的几乎没敢认,低声道:“我看再给你几个月时间,咱们这猎魔行动就可以取消了。”
顾天佑安静的坐在他对面,随意道:“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这块地头上当地警方看见我那辆车都得绕着走。”
戴晓楼白了这货一眼,真不知该表扬他还是该狠批一顿这猖狂的家伙。
“你这军衔相当于三级警监了吧?我是不是该起立给你敬礼?”
顾天佑嘿嘿一笑:“这儿遍地这种草头班子,动辄就自封个将军,我这算客气的,你要是过来他们能给你个大元帅干干。”
戴晓楼神情严肃:“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是说说你了解到的情况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罪恶年代
十几年前,金三角地区来了三个人,带着新毒品的秘方和一条销售渠道创办属于他们的企业。他们是高中时代的结拜兄弟,于是他们给这罪恶的新事业起点叫做桃园化工,取义桃园结义。
他们当中有两个警察和一个边防军人。这三兄弟的同盟拥有最强的反侦察能力和最便利的进出通道。凭着这些,他们不仅仅打动了郭全兴,还说服了坤罗布,以及这块土地上大大小小几十支毒枭队伍。原料来的太容易,新毒品的成本太低,他们给出的收购价格能带来的利润甚至超过了这些旧毒贩们自己提炼所得。而当时在很多西方国家这新毒品都不是被禁止的。
他们的事业发展很快,虽然没有枪杆子,却给大多数人带来了利益。没人愿意跟钱过不去,那个军人和那两个警察等于一条四通八达的销售渠道,在他们联手织就的一张关系网里,出现了一个最重要的环节——赵家。一个可以把货物畅通无阻的带到任何地方的家族。
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让他们当中的两个警察搭上了赵家这艘几乎不会沉没的巨舰。
顾天佑说,这只是我根据郭全兴兄弟跟我说起的内容产生的臆测。这三个人的确有一条很了不起的通道,可以确保那些货物安全的从中国通往俄罗斯和中亚,甚至进入东北亚两个发达国家。凭他们当然没有这么大能量,所以我联想到了赵家。
戴晓楼神情凝重起来。
顾天佑继续加码:“总参有位中将副总长叫曹鸿恩,赵卫安的姐姐赵卫红就是他的妻子。”
戴晓楼语气沉重道:“赵卫安的老子虽然早已随前代领导人一起退休,但赵家在军界的根系太深了。”
顾天佑讥嘲的:“所以这案子要办,但必须掌握火候?”
戴晓楼沉吟不语,最后无奈的:“我必须请示部委首长才能做决定。”
顾天佑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此刻才哈哈一笑,道:“你能为难这么长时间其实已经不错了,我不是不懂一滴水加一滴水还等于一滴水的道理的傻逼,这事儿没那么绝对,办这样的案子就不是一句法律精神能作为唯一依据的。”
戴晓楼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我真后悔走到这个位置上,如果我还在秦州,这些破事儿那轮到我来考量。”
顾天佑直言不讳:“这些难题交给部委去头疼,咱们只管做好咱们的工作,把调查所得上报就是了,不过我要劝你一句,千万别犯傻,就这点事儿联系到赵卫安也就到顶了,再往深挖,只会让你成为牺牲品。”
戴晓楼默然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振奋精神又问道:“这个桃园化工的防御力量是什么情况?”
桃园化工的防御力非常强大,正面强攻想要取得压倒性优势没有一个营的兵力休想做到。他们在此经营多年,与各方面势力交往密切,就算是郭家兄弟也不敢轻言吃掉他们。这些年他们跟世界各地的黑手党组织做生意,日本的松叶会和山口组,俄罗斯的远东黑手党,美国的sank党,西西里人家,西欧的那些老牌组织,都曾是他们的贸易伙伴。
在那个只有一平方公里的化工厂里,隐藏着一支令人胆寒的力量,十余年来,一个个高素质的退伍军人被秘密送到这里,被拉下水然后成为他们当中一员。这些人个个被武装到牙齿,装备的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武器。他们最近一次出手是在三年前,就在湄公河下游制造了一起六名国际刑警成员牺牲,二十几名各国游客被灭口的惨案。
戴晓楼听了顾天佑的描述,心情越发的沉重。郑重请教道:“如果换做你是我,猎鹰行动的下一步该怎么动?”
顾天佑叹了口气,道:“理性的讲,我们不应该为了一个人让十个人的团队去冒险,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美国人,但作为法律工作者,我们应该做的只有抓捕罪犯解救无辜,席向涛十恶不赦,席志明需要我们解救,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眼看就要过年了,我估计年前是回不去了,您先回建邺跟家人团聚吧,让抓捕小组暂时留在建邺随时等我消息,找到合适机会时我会立即通知你。”
戴晓楼默默注视着顾天佑,流露出担忧之色,问道:“学院的选拔赛你也不参加了吗?”
顾天佑道:“学院内部的选拔赛应该没什么悬念,关键是五月份全国范围的正赛,我想到那个时候这里的事情应该已了结。”
戴晓楼起身前郑重的说了一声保重,之后又觉着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一定要活着回来!顾天佑起身相送,在他转身的瞬间看到戴总队眼角有泪光闪烁,心头温暖,却没有说破,目送他出门直到去的远了看不见时才跳上吉普车。
这块土地上是没有冬天这个概念的,只有收获季和种植季。雨季几乎贯穿整年,偶尔的季风带来干旱和日照,让植物茁壮成长。在郭家军掌控的地区里,满世界都是花的海洋。那些绚烂鲜花的里面隐藏着疯狂的罪恶。
在一个山谷中,长三公里、宽一公里半,四面环山。地势险要,水源丰富,森林密布,距缅甸仅八公里。这里有两百七十多户人家,两千多人,内有郭家军集团成员及其家属。镇里有两百多幢房屋,都是盖有石棉瓦屋顶、钢筋水泥柱和砖墙的平房。屋里都有电灯、液化石油气、自来水,有的还有电视机,其他摆设也颇为现代化。
郭全兴仅在该镇就有四幢住宅,顾天佑住在一所庭院式别墅中。镇中有集市、医院、学校、群众集会的广场兼足球场,还有水库和寺庙,甚至还有一座发电厂。在镇里和周围有武器库、军事训练场和毒品提炼厂。在镇北部制高点,郭家军建有一座可住三千人的军营,以保护泰北山区的毒品生产和贩运。
在马哈德镇四周的泰国境内,郭全兴另建有十座武装兵营,数千人的主力部队驻扎于该处。而在缅甸境内,郭家军集团的主要据点则在掸邦芒县,与泰国夜丰颂县的帕空河村隔国界相望。该武装贩毒集团的后勤供给,包括照管大小头目们的孩子和郭全兴本人财产,均由郭全民统管。郭家军属下的各级头目大多数是其童年时代的朋友,他们是一个团结的整体。
顾天佑除了训练那支精锐队伍外,日常还会开着吉普车在这片领地上巡逻。偶尔会率队应对一些小股武装力量的侵扰。对付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毒贩子,顾天佑用不着手软,特战大队几乎每次出场都是不见血不回头。短短一个半月时间,竟已记不得亲手宰了多少个这样的毒贩子。
人是复杂的生物,意志坚韧无比的人未必就是铁石心肠。新年的鞭炮震耳欲聋的时候,顾天佑开始无比想念远在国内的一切,想念喜欢的女人,想念卧龙塘的炊烟。杨文山来电汇报说,卧龙塘二期工程已竣工,国际儿童乐园距离营运只剩下调试设施一个环节。高尔夫球场的进口草皮已铺完,球馆会所也都已落成,这块地方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方大头现在提起顾天佑的名字总是一脸得意的对人说,这是我方白羽的女婿。
陆子琪的医院基础工程已经竣工,只剩下装修和地下停车场的扩建工程还差一些。陆子琪对苗世凡说,工程完工了也不准备立即投入运营,无论如何都要等那个男人回来。苗世凡这个把投资赚钱看做一门艺术的家伙居然没有反对。而他组建的风投公司则在这两个月当中从股市里赚到了第一笔钱,验证了他的看人下菜碟的投资策略是成功的。
关培源念念不忘的刑侦总队公寓搂在上个月落成了,三十三层地面建筑外加三层地下建筑。飞达地产遵照顾天佑的意思,把大楼盖的非常漂亮,落成交付使用的当天老厅长关培源亲自到场为大楼剪彩,并对厅长丁宝峰戏言,就冲这座楼,省厅就该给小顾同志记一等功一次。
还有邹海滨和钱龙控股,人工岛项目已进行了大半,资金早就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来自董事长的无端失踪和首席执行官的无名怒火。他甚至在电话里威胁,顾天佑若是再不回去,他就把公司打包出售回燕京继续当他的傻逼大少去。他的纯粹让顾天佑觉得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十分龌蹉。但又非常开心。
顾天佑真的很想回去,但也只能是想想。
随着一次次兵不血刃的胜利,随之而来的是他在郭家军中的地位节节攀升。现在郭全兴越来越仰仗这个年轻的参谋长。很多事顾天佑已可以自作主张。
郭家军的军队实行供给制,每个士兵每月会发给数额不菲的津贴。中队长以上官员按职务大小在毒品提炼厂占有股份,按股分红,经济十分宽裕,因而大多死心塌地为郭家军卖命。顾天佑在这个基础上,先提升了士兵的津贴。之后又做主把工厂的结构做了个细化分解,将非核心业务以承包的方式转让给军官们。此举大大增加了军官们的积极性,在提高产能和效率的同时,还减少了郭家军核心层的经济负担,同时更提高了队伍的核心凝聚力。
这些举措带来的另一个影响就是顾天佑不但在郭家兄弟面前吃香,还在中层军官当中树立了巨大威信。
新年过后,顾天佑觉着只靠这么等待是很难等到那个合适的时机了,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制造一个。而要想动桃园化工,首先就得打破郭家军与桃园化工之间的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