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险死生还(下)
魏忠贤扫了王锐一眼,微微一笑道:“无妨,你眼下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若想报效朝廷之时,尽管和咱家说一声便是!”
王锐急忙恭声说道:“多谢厂公,在下实是感激不尽!”
魏忠贤挥了挥手说道:“童林不必多礼,咱家最欣赏的就是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了!今天你的话可是给咱家提了个醒,不错,只有胜利者才有评说一切的资格。嘿嘿,咱家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定要作上一篇好文章给世人看看!”
王锐闻言一愣,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因为他知道历史上的“六君子”案后,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整了个什么《三朝要典》出来。目的就是为梃击、红丸和移宫三大案翻案,反过来诬蔑扬链和左光斗等人“浊朝乱政”,从理论和道义上也要将东林党一棒子打死。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自己提醒的魏忠贤不成?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没敢再深想下去,顺手又是一个“马屁”拍过去道:“厂公雄才大略,想来定会让世人大吃一惊!”
魏忠贤哈哈大笑,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止住笑声说道:“对了,肃宁伯曾对我提起,言道那日童林在邀月楼上曾说我魏家运道太旺,已被鬼神之所嫉,伯来(魏京昌的表字)因此才会遭紫煞天狼冲克南斗之厄,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王锐料到他早晚必有此问,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当下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说道:“请恕在下直言,古人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魏氏宗族全因厂公一人而兴旺,这也原属正常。我第一次见面时就看出了厂公是紫薇东皇的命格,主命中必然富贵无极,即便是鬼神嫉忌亦无可奈何。但魏氏其他的族人却无此命格,因此若有人不知顺应天命有所收敛的话,就难免会被鬼神所嫉而遭小厄。这也是天道循环的至理,对魏氏宗族并无大碍,厂公大可不必过于介怀!”
魏忠贤显然被王锐的“**汤”灌得颇为受用,面上忍不住露出喜色,但口中却冷哼了一声道:“哼,确实有一些家伙在外面闹得有点过分了,连咱家的声誉也跟着受到了牵连。这伯来就是其中的一个,让他受些教训也好!”
王锐对他的故做姿态暗暗好笑,嘴上却恭声说道:“小魏爷那日虽已见血应煞,但在下这里却有一个破解之法可保无虞。除了百日内不能踏出府门半步之外,每日的午时与子时乃是阴阳煞气最重的时刻。我这里有一道符文,可用鹿血、狗血、羊血混成一碗,然后将符文焚成灰烬加入其中,让小魏爷饮下后静坐一个时辰,如此百日后煞劫可解。另外在这百日中绝不可亲近女色,女人乃是阴体,与我这符文冲克,到时全身的经血逆冲,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得啦,千万要切记切记!”
魏忠贤连连点头,李永贞忙命人取来了朱笔黄纸。王锐毫不怯阵,当下运用“抽象派”的技法画下了二百张无人能看懂的所谓“符文”。
他一边画一边暗暗偷笑,那鹿血、狗血和羊血都是大热之物,魏京昌要连饮百日而且不能亲近女色,这和吃了春药后看着**美女却不能上也相差仿佛,憋不死也非憋他个半疯不可。等到百日之后,估计他看老母猪都和貂禅差不多!
至此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魏忠贤带着“符文”走后,王锐也算是重获了自由。他对李永贞说要回棋社看看,李永贞自是无不允之理。于是王锐告辞出了李府,拒绝了李永贞派人用轿相送的好意,想要好好体验一下已经久违了的徜徉街头的感觉。
走上大街,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王锐突然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到现在仍然感到有些后怕,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刚才能够蒙混过关。
魏忠贤其实是个老奸巨滑之人,否则也不能有今天如此的地位。以他的精明,若想蒙混过关殊非是易事。只因为有棋卦之事在先,王锐在其心里已经有了比较重的分量。再加上王锐后面的一番言论可说是句句都搔到了他的痒处,因此才能侥幸过关。若是先前棋卦失灵的话,那今天王锐就算是说破大天也休想打动魏忠贤分毫!
他边想边走,不知不觉间离李府已远。就在这时,路旁突然有人影一晃,一人像从天而降般拦在了他的身前……
王锐猛地一惊抬头细看,这才看清那人是个身材健硕面容英武的武官。当他看出这武官身着的乃是飞鱼服时,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想不出锦衣卫如何又会找上自己。
那人冷冷地扫了王锐几眼,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可是王锐么?”
王锐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却清楚眼下锦衣卫还不是自己所能惹得起的,因此在不明对方用意的情况下只好老实回答道:“不错,正是在下!”
那人点了点头,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此甚好,来人,与我拿下!”
他的话音刚落,从街边就又冲出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校尉,不由分说就用明晃晃的刀剑逼住了王锐。
王锐被这突如其来的灾祸搞晕了头,面露讶然之色问道:“请问大人,不知小民身犯何罪?”
那锦衣卫军官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只是奉命拿人,其余一概不知。你也不必心急,等到了地方你自然就会知道!”
他一挥手,一辆由两匹健马拉着的马车从街巷中急驰而来,稳稳停在了身边,车厢用黑布完全蒙住,在大白天里显得诡异异常。
王锐还想说些什么,但冷不防一个黑布头套当头罩下,紧接着他被人扭住双臂丢入了车厢之中。只听得一声吆喝,马车已隆隆动了起来……
他目不能视物,脑子却在飞速地运转。他怎么也想不出这帮锦衣卫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当街将自己缉拿。
突然间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跳出来,莫非这些锦衣卫是董兆兴派来的不成?一想到这里,他猛地有些紧张起来。虽然谢天博说李永贞已经帮忙摆平了那件事,但董兆兴仗着他干爹的势力无法无天惯了。焉知他是不是表面上假意答允,暗地里又来寻自己的麻烦呢?锦衣卫的大牢如地狱一般,这一进去后果如何可就真的难以设想了。
想到这些,王锐不由得心急如焚。心说自己已接连经历了几番大风大浪,若是在这个小阴沟里翻船可就太冤了。可是眼下干着急也没有用,他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好了随机应变。
马车颠簸前行,王锐的一颗心也仿佛跟着在上下起伏不定。他感觉过了许久,马车才终于徐徐停了下来。
过了少倾,王锐被人从车上架了下来。他几乎是足不点地地被人架着疾走,七转八拐地绕了一番后又上了一段楼梯,这才似乎进入了一个房间,被按在一张凳上坐下。
王锐竖起耳朵倾听,除了感到架着他的人松开了手,还有人关门离去的声音外再无别的动静。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这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令人呼吸之下浑身舒泰,全然不像是充满着血腥和腐臭气的牢房。这让他彻底糊涂起来,不知道这些锦衣卫究竟在玩些什么花样。
他提心吊胆地等了好一会儿的功夫,终于听到那个军官的声音淡淡响起道:“好,现在你可以把头套摘掉了!”
王锐立刻迫不及待地伸手摘去头套,忍不住眯起双眼适应了一下明亮的光线。当他终于看清眼前的场景时,禁不住目瞪口呆…….
第三十一章 往事如烟(上)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锦衣卫的大牢,而明显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对面坐着的当然亦不是凶神恶煞般的锦衣卫酷吏,而是两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名噪京师的雪白双艳——丁苑雪与白菲嫣!二女此刻正满面微笑地望着王锐,那明艳无铸的笑容足以令百花都羞惭!
与想象中巨大的反差让王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张口结舌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喟然叹道:“请问两位美女,不知小生身犯何罪,竟然会惊动到出动锦衣卫将我缉拿而来?”
他现代式的调侃逗得二女忍不住扑哧一笑,只见丁苑雪站起身来盈盈一福笑道:“我们姐妹早就想请王公子来一叙,可是这许多天来竟是连消息也无半点,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亦是和公子开个小小的玩笑,还望公子莫怪,苑雪这厢给你赔罪了!”
白菲嫣却是一撇小嘴说道:“哼,京师内人们都说雪白双艳万金也难得一见,可想不到欲见王公子一面比我们姐妹还难!小女子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所以只好请锦衣卫帮忙了,倒看你是来也不来!”
那个军官也上前抱拳施礼笑道:“在下曲达闾,菲嫣表妹有命实是不敢不从,因此和王公子开了个小小玩笑,还望公子见谅!”
原来这曲达闾和白菲嫣乃是远房表亲,身居锦衣卫百户之职。那日邀月楼一会后,二女被王锐的文采与棋卦之术所吸引,过了两天就派小厮到轩逸棋社,以切磋棋艺的名义想请他来一叙。
但其时王锐正被困在李永贞的府中,谢天博对真实的情况也不了解,只好含混推脱。白菲嫣的性子比较急,见几次三番请不到人不由得动了气,心说等闲人即便一掷万金亦难她姐妹二人一面,如今她们主动去请一个区区书生,却数次都请不到。这事若是传扬出去,雪白双艳的脸又该往哪搁?
于是一气之下她不顾丁苑雪的劝阻,找来了曲达闾帮忙,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王锐请到邀月楼来。曲达闾为了讨好这个远房表妹,率领了几个手下每日都在李府外守侯。他可不敢去招惹李永贞,因此只有采取这种守株待兔的笨办法。
今天王锐重获自由,曲达闾见苦侯的目标终于现身,大喜之下不顾一切,核实了身份后当下利用锦衣卫的特权将他硬“请”了过来。
待丁苑雪说明了情况后,王锐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在下若是知道二位美人相邀,就算插上翅膀也要飞过来不可!只可惜那时小生不得其便,因此对两位的美意一无所知,是以二位美女才会有此误会,这可真称得上是天意弄人人所难测呀!”
他没有对二女完全说出实情,只说李永贞因沉迷棋道,所以硬将其留在府中研讨“仙谱”。二女毫无怀疑,对误会了王锐更加心生歉意。
白菲嫣是直性子,当下站起身来朝王锐做了个鬼脸笑道:“是我误会了公子,那就让小女子吹奏一曲来当作赔罪吧!”
说罢,她也不待王锐同意,径自取出碧玉箫放到唇边。也没见她怎样作势和酝酿情绪,清越的箫音已破孔而出,弥散了整个房间……
上一次王锐在演绎《侠骨丹心》之时,白菲嫣就曾以箫和奏。但按只是和音伴奏,还体现不出她高超的箫技。此刻她为了显示出赔罪的诚意全力施为,这才显出了被人称做是雪白琴箫双绝之一的精妙来。
只听箫音忽而清越激扬,发出裂石般的金戈之声。忽而又委婉低泣,声音低至几不可闻,称得上是神乎其技。
王锐闭上双眼,心神沉浸在箫音所拟化出的意境之中。或如高山流水,或如梅花弄寒,无不真实得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当缕缕箫音终于散去,王锐缓缓睁开双眼时,只感到双目清亮浑身通泰,就好象刚刚畅饮了甘醇无比的美酒一样。
他默然半晌,长叹一声说道:“白姑娘真乃神技!若是每次都能以此赔罪的话,那在下情愿天天都被姑娘误会!”
白菲嫣嫣然一笑,朝王锐做了个算你识货的俏皮娇憨的表情。其勾魂慑魄处令王锐也忍不住心头一荡,急忙暗自收敛心神,暗暗提醒自己可千万别在这两位大美人面前有丝毫的失态,以免她们小瞧了自己。
丁苑雪也浅浅一笑说道:“菲嫣妹妹的箫技真是日渐精进,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姐姐就再也无颜与你并称琴箫双绝了呢!”
王锐可不是古代的谦谦君子,听到丁苑雪这么一个大美人的嘴里说出了箫技一词,忍不住想到了歪处,脸上不要由露出古怪的神情。
白菲嫣哪里知道他的龌龊想法,不由得又生误会,美目一瞪娇嗔道:“怎么,难道我吹得不好么?莫非你刚才说的都是敷衍骗人的谎话不成?”
王锐急忙一抱双拳道:“吹得好,吹得好!在下怎敢谎言欺骗?白姑娘的箫技出神入化,锐已有亲身的体验……呵呵,真是恨不能时时都能体验才好!”
他顺口敷衍着白菲嫣,心里却忍不住又跑到了歪路之上……
丁苑雪轻笑一声打圆场道:“久闻公子的棋道乃是得自仙传,如今菲嫣妹妹已经赔过了罪,不知能否容苑雪讨教一盘?”
王锐此刻虽然对这两位大美人还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两位美女自然容易令人生出亲近和好感之意。再加上他还有事要求到她们,因此王锐痛快地答应下来。
曲达闾乃是一介武夫,对于琴棋书画几乎一窍不通。他见两位美女的心思似乎都已经转移到自己带来的“犯人”身上,而且所谈论的事情自己根本插不上话。于是只好讪讪提出了告辞,带着手下离开了邀月楼。
眼下正是白天,邀月楼还未开门迎客,所以清静得很。丁苑雪命侍女摆好棋具奉上香茗,朝王锐做了个请的手势。王锐鼻中闻到二女身上处子的幽香,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心说自己眼下的情形不知会羡煞多少人,恐怕连过百龄、林符卿这样的大国手也从未有过如此香艳的对局吧?
他略略收敛了一下心神,对丁苑雪示意她执白棋先行。丁苑雪也不虚意推让,思考了片刻拈起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王锐原本并未将这位美女放在心上,心想她的棋力再强恐怕也是有限。可没想到丁苑雪的棋风根本不似柔弱的女子,大开大阖极具攻击性,倒颇有几分林符卿的风范。王锐一个疏忽在右下角吃了个大亏,形势顿时落在了下风。
不过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王锐的棋力较以前已经有了一个飞跃,尤其是与林符卿的那盘棋更是让他获益良多,近10天来与李永贞闭门研讨“仙谱”的过程中,他将那些感受进一步融会贯通,棋力又有了精进。
面对不利局面王锐并未慌张,开始使出了全力。他利用自己优越的大局观,借右下角的余味接连在外围抢占了几处大场。待丁苑雪反应过来之时,黑棋已几乎完全抛弃了右下的角地,转而在外面构筑起了宏大的模样。
此时丁苑雪犯了一个业余棋手经常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当看到对手的大模样时,通常会由于害怕而迫不及待地打入,结果却往往适得其反中了圈套。
所以当丁苑雪见黑棋的宏大模样时,毫不犹豫地立刻打入,想要侵消黑棋的模样。此举正中王锐的下怀,当即以最严厉的手段对打入的白棋进行攻击。
丁苑雪不甘示弱展开了反击,但王锐的目的兵不是要全歼打入的白棋,而是借攻击之利顺势将上边围成了巨空。当白棋终于勉强安定时,他已经在上方围出了一块将近80目左右的大空。丁苑雪娥眉紧簇,只好再度打入黑空。可此刻黑棋已筑起了铜墙铁壁,已经比不得适才只有模样的情形。再加上她的棋力本就远逊于对手,心理上又落了下风,因此战斗很快就以白棋大龙的被歼而结束。
王锐虽然赢了棋,但心里却对丁苑雪的棋力暗暗称赞。以他的估计,这美女的水平至少应该在业余三段左右。这在当时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水平了,就算男子中亦难得一见。他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竟会有如此出色的棋艺,不由得对她更是刮目相看。
丁苑雪将手中的棋子一投示意认负,抬头朝王锐展颜笑道:“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苑雪甘拜下风!”
王锐连忙谦逊道:“丁姑娘太谦了,在下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出色的棋艺,胜得有几分侥幸,实在是感到汗颜!”
白菲嫣的棋力比丁苑雪要稍逊一筹,但她听到王锐的话中似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忍不住开口说道:“弱女子怎么了,难道就注定会比不过男人么?我看你刚才赢得也是侥幸,有胆量就和姐姐再下一盘!”
丁苑雪朝她笑嗔道:“菲嫣妹妹休要胡说,王公子的棋艺远胜于我,适才恐怕还未尽全力,那样说只是自谦罢了!”
王锐抱拳一揖笑道:“在下绝没有看不起女子的意思,适才是我失言了,还望二位姑娘莫怪!蒙两位不弃数次诚心相邀,在下实是受宠若惊感激不尽。今日此来,我恰巧也有一事相询。若两位姑娘能解得在下之惑,莫说是一盘棋,就算是十盘百盘也心甘情愿!”.
第三十二章 往事如烟(下)
丁苑雪面露诧色说道:“不知公子究竟有何事?还请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姐妹力所能及,必定会全力相帮,请公子放心便是!”
王锐点头示谢,将苏瑾的那幅画取出来,暗暗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知两位姑娘可曾认识此画否?”
丁苑雪伸手接过卷轴展开,白菲嫣也好奇地凑过头来一同观看。只看了一眼,二女就同时色变,对望了一下转头瞧向王锐。白菲嫣抢先开口道:“这不是苏瑾姐姐么?莫非你就是那个令她因抗婚而家破人亡,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的王公子吗?”
王锐见她们果然认识苏瑾,先是心中一喜,但白菲嫣的话随即令他心中一痛,忍不住垂首黯然道:“不错,正是在下!两位果然与瑾儿相识,但听白姑娘的话,你们到现在也仍然是没有她的半点消息了?”
丁苑雪面露复杂之色,少倾后才恢复了正常。她先是嗔怪地看了白菲嫣一眼,然后才转向王锐说道:“想不到王公子就是我们姐妹一直欲找的人!但不知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与苏妹妹相识的呢?”
白菲嫣看了丁苑雪嗔怪的眼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妥,对王锐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刺激,不由得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没敢再开口。
王锐知道她是无心之过,也不以为意,苦笑一声说道:“两位既见此画,当知道还有另外两幅美女图才是!”
丁苑雪面露恍然之色说道:“不错,王公子想来也看过了苏妹妹给我们所画的那两幅画。我说当日第一次见面时公子为何会那么惊讶呢,苑雪当时就感到十分奇怪,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她垂下目光又去瞧手中那幅苏瑾的肖像,口中轻轻念道:“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好词,想必这定是公子为苏妹妹所作了?”
此时王锐对自己文坛大盗的角色已无半点羞愧之心,当下毫无惭色地说道:“不错,这正是在下第一次看到瑾儿这幅画时所作,让丁姑娘见笑了!”
丁苑雪的面上又一次露出那种复杂的神色,幽幽地说道:“苑雪原本自以为文采不输他人,眼下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公子之才我看用惊才绝艳形容也不为过,苏妹妹当真是好福气,苑雪真心替她高兴!”
她自幼命苦,7岁父母双亡,10岁时就被狠心的叔叔婶婶卖入了青楼。但她却没有向命运低头,而是不懈地努力,凭借着美貌与智慧终于成为了京师名妓,声名甚至不在江南八艳之下。
可是无论多么有名,而且是卖艺不卖身,但她终究仍是个青楼女子,因此心中免不了对未来的命运与归宿充满着期翼、渴望与担忧。
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王公富豪想要为她赎身,纳她为妾。亦不乏士人才子想要博得她的芳心,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但丁苑雪从未动过心,因为她知道那些达官显贵王公富豪只是垂涎自己的美貌,欲将她变成一件私藏的“战利品”而已。自己若贪图一时的富贵,待将来终有年华老去的一天之时,下场多半会无限凄凉,这方面已有无数前辈和姐妹的教训!
至于那些士人才子丁苑雪更是一个都看不上眼,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一个所谓的“才子”能令她心生仰慕,打动她的芳心。当然,这种情况是在我们的王锐王公子横空出世之前!
我们先前已经说过,由于穿越的缘故,王锐的身上有一种与当时文人才子截然不同的特异气质,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与自然而然地生出好感。再加上他的仪表堂堂谈吐不俗,因此想不令MM注目恐怕都难。
这些还在其次,关键是他的棋艺和因为熟知历史而衍生出来的棋卦之术让他博得了真才实学的美誉,而且堪称是奇才!更为重要的是他又当起了文坛大盗,将那些历史上真正可称为才子的佳作无耻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这一点是最具有杀伤力的,也终令丁苑雪不知不觉间已将一丝情愫缠绕在了王锐的身上。当然,这种感情仍只是朦朦胧胧,还远未达到炽热的地步。
眼下她得知王锐竟然就是自己好姐妹的情郎,心中的滋味自是可想而知,酸楚、失落、自伤还有一点点嫉妒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王锐哪里清楚这些女儿的情怀?心说这位大美人的眼光还真准,要知道纳兰性德可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奇才,被认为是北宋以来只此一人而已,用惊才绝艳来形容绝不为过。好在自己穿越的时代还不算太晚,若是像那些去康熙末年以后的前辈们那样的话,可就真的再难找到这么大的“腕儿”来供自己“借鉴”啦!
他一边暗自庆幸,一边随口谦逊道:“丁姑娘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但不知姑娘可否告诉我你们是如何与瑾儿相识的吗?”
丁苑雪收拾下情怀点了点头,当下将她们与苏瑾相识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她们三人相识于三年前的四月十八,这一天是碧霞元君(俗称泰山奶奶)的神诞之日,妇女们都会到各道观烧香祭祀许愿还愿,被称为碧霞元君庙会,是古代女子的节日之一。
那一年她们三人都去妙峰山的昭真观烧香许愿,三人俱都是天仙般的人物,而且才学见识亦都不一般,因此相见之下双方均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相谈甚欢。苏瑾并未因为二人是青楼女子而生出轻视之心,反倒是对二女的身世遭遇甚是同情,对她们的出污泥而不染颇为钦佩,因此结成了姐妹。其中丁苑雪的年纪最长,苏瑾次之,白菲嫣是最小的一个。
从那以后,凡是遇到观音会、乞巧节这样的女子节日,三人都会相聚在一起,平常也时常书信往来。虽然彼此见面不多,但感情却是十分深厚。
丁苑雪和白菲嫣的那两幅肖像就是今年碧霞元君庙会时苏瑾所画,说是要带在身边,就如同时时看到她们姐妹一样,待到另外临摹两幅后,再将原画赠与二女。只可惜还没等完成这个心愿,她就已经出了事。
苏瑾出事后,丁苑雪和白菲嫣万分焦急,托曲达闾在锦衣卫内部打听消息。但董兆兴视娶亲被刺一事乃是奇耻大辱,因此不愿意将此事外传,消息封锁得甚为严密。
曲达闾受托之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其时张家父子被折磨得已只剩下了半口气,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多方打探,也仅查出了事情与一个王公子有关,此人与苏瑾还未出生时就已经由双方父母订下了婚约。在苏瑾出事后,这王公子也失去了消息。
丁苑雪和白菲嫣心悬苏瑾的生死,所以请曲达闾查寻王公子的同时继续打听好姐妹的消息。但那不久之后谢天博用重金托李永贞向田尔耕和董兆兴说情保住了王锐,董兆兴绝口不再提此事,甚至停止了追查苏瑾的下落,所以曲达闾一直再无所获。没想到机缘巧合,那王公子今天竟主动送上门来……
王锐听罢丁苑雪诉说往事,忍不住勾起了对苏瑾的思念,黯然无语。二人虽只见过一面,可是苏瑾敢爱敢恨,为情不惜牺牲一切的举动早已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间,再也无法淡忘、抹去!一想到伊人因自己而可能正在遭受的苦难境地,王锐的心中直好似刀割一般。
丁苑雪因为职业的缘故,早练就了一身洞悉他人心事的本领,此时见状如何不明白王锐心中所想?当下在一旁宽慰道:“公子不必忧伤,苏妹妹吉人天象,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苑雪相信你二人终有再次相见的那天!”
话虽这样说,但是她的心中其实对苏瑾也十分挂念,脸上不由得露出凄然之色。
王锐振奋了一下精神,将苏瑾的肖像拿过放入怀中说道:“多谢丁姑娘,瑾儿能有你们这样的好姐妹,我也真心替她感到高兴!你们放心,我定会找到她的下落!”
丁苑雪点头说道:“找寻苏妹妹的下落亦是我们姐妹份内之事,公子如有需要帮助时请尽管明言,我二人定会竭尽全力!”
王锐此时已将负面的情绪抛在了一边,闻言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那在下就不客气了,眼下我恰巧有一事想请白姑娘帮忙!”
白菲嫣闻言好奇地睁大了一双美目说道:“哦,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尽管说出来便是!”
王锐点头说道:“我想私下进北镇抚司的大牢一次,因此欲烦请白姑娘托令兄帮忙,不知姑娘肯答应否?”
丁苑雪和白菲嫣面露诧色,忍不住同时问道:“进北镇抚司的大牢!公子去那里做什么?”
王锐淡淡一笑道:“这个请恕在下暂时不方便说,还望二位见谅!”
二女对望了一眼,随即白菲嫣一拍胸脯说道:“表哥一向最听我的话,你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便是!”
王锐抱拳一揖道:“如此就有劳姑娘了!今日叨扰已久,在下暂且告辞,等改日再让我做东重重相谢!”
丁苑雪和白菲嫣闻言也不便再挽留,只好将他送到了屋外。
待得回房之后,丁苑雪怔怔地坐在瑶琴旁有些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菲嫣见状走到她的身后笑道:“好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王公子了?嘻嘻,想不到京师赫赫有名的冷美人竟然会思春动情了呢!”
丁苑雪没有理会她的调笑,面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微叹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苑雪终究只是个卖笑的青楼女子,如何能与苏妹妹相比?他二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只有感叹上天不公,红颜命薄罢了!”
白菲嫣双手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好姐姐别这么说!苏姐姐对你一向敬重,可从来没有因为我们是青楼女子而生出轻视之心,否则又怎能与你我结成姐妹?我看以她的胸襟气度,绝不会介意你们二女共侍一夫。到时候你们亲上更亲岂不和美?只是太便宜那小子啦!”
丁苑雪面色一红啐道:“呸,小妮子就会胡说八道!我看你恐怕也是喜欢上了王公子,否则为什么要处处与他做对呢?姐姐太了解你了,若非是对另眼相看之人,你绝不会这样!”
白菲嫣嬉皮笑脸道:“姐姐说的不错,王公子一表人才,文采亦堪称惊才绝艳,兼之棋道精湛又精擅棋卦之术,菲嫣又怎会不喜欢?我与两位姐姐情同手足不忍分开,索性我们就三女共侍一夫,彻底便宜那小子也罢!”
丁苑雪满面通红笑骂道:“小妮子只会说疯话,当真是不知道羞耻!看来姐姐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啦!”
说着,她反身伸手去胳肢白菲嫣的腋窝,两人顿时滚做了一团,驱散了屋里一直沉闷的气氛。
二人笑闹了一会儿,丁苑雪方才放手站起身来,用手理了理微乱的发鬓,幽幽开口道:“只可叹苏妹妹也是红颜命薄,好不容易得遇如意郎君却又无缘相聚。我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与王公子终能重聚才好!”
…….
第三十三章 忠烈千秋(上)
王锐终于回到了棋社,谢天博自是又惊又喜。这些天来他已隐隐感到义弟很可能是遇到了大麻烦,但却苦无办法帮助,眼下见他突然平安归来,当真是喜出望外。
看着谢天博发自内心的笑容,王锐心下一阵感动,心想自己穿越到这时代一上来就能够遇上这个善良的大哥,可能是最幸运的事情之一了。若没有他的帮助,自己绝没有今天,没准到现在还混迹在棋社里靠着赢些小钱勉强度日呢。
他简单说了下自己在李府的遭遇,谢天博听后亦是替他捏了把冷汗。那日从邀月楼回来后,他一直为王锐开罪了肃宁伯魏良卿的人而暗暗担心。眼下见这危机终于被化解,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接下来的几天比较平静,李永贞仍然时不时派人接王锐到府上去研棋,他也借机和那几个能工巧匠继续鼓捣所谓“仙谱”上记载的神奇物事,眼下这件被王锐视为极其关键的东西已经接近了大功告成的阶段。
这一日,王锐忽然接到了曲达闾派人送来的书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今晚初更在门前等候!”
王锐既兴奋又紧张,因为害怕谢天博担心,所以也没将事情告诉他,天刚一黑就独自回房,焦急地等待着初更的到来。好不容易待到初更时分,他一个人悄悄溜出了棋社的大门。
还不到一盏热茶的时间,那辆熟悉的蒙着黑布的马车就从街巷的另一头驶来。由于马蹄上包裹了厚布,所以没发出太大的声响。转瞬之间马车已停在了王锐面前,驾辕之人正是曲达闾。
王锐抱拳施礼轻声说道:“有劳曲兄了!”
曲达闾微微点头,朝王锐一摆手示意他快上车,同时轻声道:“车里有一套衣服,还烦劳公子委屈一下换上。”
王锐依言上了车,见车厢里果然放着一套破旧肮脏的粗布衣裳。他猜想曲达闾多半是要自己扮成勤杂工之类的角色好混入大牢,因此也不多言,强忍着刺鼻的味道换上了那套衣裳。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慢跑着,王锐也在默默整理着思绪。说实话,他也无法准确说出自己想要进北镇抚司大牢去看一看的理由。除去因好奇之心欲亲眼看看名满天下的六君子,大概想试试能否尽点力帮助他们,验证一下自己究竟是否有改变历史轨迹的能力也是个重要的原因吧。可是自己见到他们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又能帮上些什么忙?
王锐默默整理着这些天来的思路,不知不觉中车子已停了下来。他挑帘向外张望,只见这里是一处不知名的街巷深处,此刻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细看街道两旁的那些房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宏伟或是森严的建筑。难道令普通人闻名丧胆的北镇抚司就在这里不成?
曲达闾低声说道:“快下车,这里是司衙的后门!”
王锐下得车来,跟着曲达闾来到最里面的一个角门处轻轻扣了扣门环。少倾的功夫,门被打开了一条不大缝隙。黑暗中一人举起灯笼在曲达闾的脸上照了照,随即打开门将二人让了进去。
那人一身牢役的衣服,年纪约有四十多岁。大概是由于职业的缘故,使他的脸看上去充满了阴鸷之色。
曲达闾掏出一包东西塞进他的手里开口道:“这位是王公子,有劳颜头了!”
那颜头掂了掂那包银两,随即收入怀中,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曲百户太客气了,你我本就是一家人,区区小事自然好说!公子请随我来,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曲达闾对王锐说道:“公子请自去,我留在这里照应!”
王锐朝他抱拳一礼,然后跟上颜头快步往里而去。
令人闻名胆寒的北镇抚司大牢主体部分是在地下,王锐扮成杂工的身份,被颜头顺利地带入其中。
牢房内压抑、昏暗,一股血腥和腐臭搀杂在一起的难闻气息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和犯人的痛吟、哭泣之声,让王锐感到真仿佛是置身于地狱之中一般。他暗暗庆幸自己几次都化险为夷,若真落入到这种地方来的话,后果如何实在是难以设想。
待到离门口的卫兵已远,颜头侧身低声问道:“不知公子想见何人?”
王锐略一犹豫,随即答道:“杨涟杨大人,还烦劳颜头指引一二!”
杨涟身为六君子之首,敢于在当时政治最黑暗的时候挺身而出力战“阉逆”,称得上一身都是铮铮铁骨。后世的史家们大都对他评价极高,称其“为人磊落负奇节!”。先抛开党争的偏见不论,仅这样一个奇男子就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王锐也很想亲眼一见。
颜头点了下头转身在前引路,王锐随后紧紧跟上。七转八拐了一阵后,他们已经进入到大牢的深处。就在这时李头停了下来,朝着一个牢房一指。
王锐精神一振,借着墙壁上火把昏暗的光亮细看。只见一人乱发披面,身着一袭血迹斑斑的污秽囚服,手脚上都系着铁链,半倚在草铺上一动不动,既看不清面目,亦不知是生是死。
他上前几步,隔着牢笼的栅栏低声唤道:“杨大人……杨大人!”
那人仍是一动不动,全然没有反应。王锐转头望向颜头,目光中露出恳求的神色。
颜头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来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说道:“公子进去吧,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时间到了我自会来唤你!”
王锐抱拳一揖道:“多谢,今日之情在下日后定当有报!”
颜头挥了挥手没再言声,将灯笼塞在他手里,转身径自去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王锐这才提着灯笼进到牢房中。他走到草铺旁盘膝坐下,将灯笼放在一边,犹豫了片刻,然后才用手轻推那人,口中仍是低声唤道:“杨大人……杨大人!”
那人终于动了动,费力地抬起左手拨开额前的乱发,似是想看清究竟是何人在唤他。只见他满面血污,整个脸都已经肿得老高,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尽管如此,但他的眼中仍有一丝神采,流露出的依然是倔强不屈的目光。
说实话,王锐之前对六君子和东林党并无什么好感,仅仅因为杨涟等人的坚贞不屈而有一丝敬意而已。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党争无所谓对错,只是利益之争罢了。想当初东林党势大之时,对其他党派一样是打压,所为者无非权利和利益。历史上若是他们真的得胜掌权,大明朝也未必会挽狂澜于即倒,只不过境况可能比阉党得势要稍好些而已。
可眼下看到了杨涟的惨状,王锐的心中忍不住生出深深的同情。暗想真正的英雄可能是最悲惨的了,绝不会如文学作品上所描述的那样光彩夺目。真正的英雄要有坚定的信仰,并且肯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真正的英雄要饱受磨难,甚至是历经人类最深的苦难。作秀者固然可以博得满堂喝彩,但若真正以血肉之躯去担当泰山般的重任又谈何容易?
王锐强忍住心中的酸楚,轻声问道:“您可是杨涟杨大人么?”
那人拿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不错,正是老夫!你是何人?”
王锐抱拳施礼道:“晚生王锐,受崔景荣崔大人之托来探望杨公,您老受苦了!”
杨涟轻轻哦了一声,目光变得柔和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有劳崔大人挂念了,大洪既已身入诏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惟有与阉竖抗争到底而已!”
王锐无言以对,只有宽慰道:“杨公不必绝望,崔大人已联络了百官联名上奏。想来圣上只是一时被蒙蔽,他早晚定会念及杨公与左大人当初移宫之恩,到时必会还诸公一个清白!”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叹道,崔景荣现在已是自身难保,朱由校更是混蛋加三级,早将杨涟与左光斗当初力助他登上帝位的大恩忘到了九霄云外。只可惜这帮直臣的愚忠所托非人,徒然搭上身家性命罢了。自己将来可绝不能去当什么英雄,只要当个心地善良的“小人”、“恶人”就好!.
第三十四章 忠烈千秋(下)
杨涟苦笑一声说道:“若圣上念及当初移宫之事,涟又怎会置身此处?自古忠臣受祸者,何独涟一人?如岳武穆何等功勋,而‘莫须有’竟杀死忠良!何况直臣如涟乎?余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盼我辈之血能使世人觉醒。如此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则涟等即使身无完肉,尸供蛆蚁,亦所甘心哉!”
王锐闻言深受感动的同时也暗暗摇头,心说这帮直臣可真是“可爱”得无可救药了。从古到今已有无数血的教训证明了恶人是不可能被感化的,枪杆子里出政权才是硬道理!只有大权在握,才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除此再无他法!
他不欲和杨涟争辩,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酒、一个油纸包着的烧鸡放在草铺上说道:“杨公忠义感天动地,晚生惟有敬佩而已!这一点薄酒不成敬意,请杨公笑纳!”
杨涟没有理会烧鸡,却一把抓过酒瓶,拔开塞子贪婪地闻了一口叹道:“老夫真是许久都未闻到酒味了!呜呼,力战阉逆乃人生一大快事也,岂能没有美酒壮色?多谢贤侄了!”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仰脖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放声大笑道:“哈哈……好酒!如此美酒,当以文章佐之!”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其状却甚豪迈。
王锐见他有些放浪形骸,忍不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惊动了牢卒或卫兵。
杨涟报以歉意的一笑,随即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囚服的下摆撕下了一大块,然后用力咬破右手中指,略一沉吟就在那块破布上奋笔疾书起来,不一刻的功夫已然写就。
他将血书递给王锐说道:“贤侄不用宽慰我了,老夫自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魏阉绝不会容我等活着再出去!余视生死草芥耳,只盼后辈能引以为戒,终有一日可以剪除佞党阉孽,如此吾等在九泉亦含笑矣!还望贤侄能将这个交给吾儿之易,令它能传之后世,以为后人警戒,未知贤侄肯答应否?”
王锐接过血书展开看时,只见上面鲜红的血字仿佛刺目生痛——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春风,于我何有哉?
王锐看到这血书气势如虹字字如剑,也忍不住热血沸腾,慨然说道:“杨公放心,此事就包在晚生身上!”
杨涟闻言竟抱拳一揖说道:“如此就多谢贤侄了,请受老夫一拜!”
王锐急忙起身让到一旁还礼道:“此乃晚生义不容辞之事,杨公万勿如此,锐绝不敢当!”
他上前扶着杨涟重新在草铺上倚好,刚想再开口宽慰几句,却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哭泣声隐隐传来。
王锐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由得侧过头来仔细倾听。
杨涟也露出倾听状,随即长叹一声道:“那边是遗直公所在,莫非他已先吾去了一步不成?苍天无眼,竟忍看忠良屈死乎!”
王锐心中一动,朝杨涟说道:“杨公莫急,请稍待片刻,晚生去看看究竟便来!”
说罢,他转身出了牢房,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去,果然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传出哭声的牢房。
待到近前看时,只见牢内一人也是乱发披面身着囚服,倚靠着墙壁而坐一动不动未知生死,另有一个穿着与自己差不多的人正跪在那人面前低声哭泣。
王锐慢慢走过去轻声说道:“这位兄台可是来探望左公的吗?在下王锐,亦是来看望左公与杨公的,未知兄台的尊姓大名?”
哭泣之人吓了一跳,急忙回过身站起来。但见他差不多有20岁出头的年纪,虽说相貌平平无奇,可却一脸的勃勃英气。此刻他脸上的泪痕未消,虎目中射出警惕的光芒上下打量着王锐。
当看清王锐一身的打扮和确无恶意后,他的目光缓和下来,抱拳一礼道:“在下史可法,不知王兄因为何故要来探望吾师与杨公呢?”
尽管事先已猜到了七、八分,但王锐听到他亲口说出自己就是史可法时,心下仍是忍不住一阵欢喜。能够亲眼见到这个与文天祥齐名,以忠烈标榜青史的非凡人物,王锐的心里也不由得有几分激动。
他略略平复了一下情绪,抱拳还礼道:“左公与杨公等人被冤下诏狱,天下忿忿不平和忧心者又何止千万?在下亦是受人所托来探望诸公,只是想略尽一些绵薄之力罢了!不知左公可还安好?”
史可法点了点头,转身望向恩师,脸上忍不住又露出悲愤之色。左光斗与杨涟一样受刑最重,面目已被炮烙得焦烂,左膝以下筋骨尽脱,其状惨不忍睹。
大约是被二人的说话声所惊动的缘故,左光斗的身子终于动了动。史可法急忙俯下身去查看,不由得又哭出声来。
左光斗听出了史可法的声音,想睁眼却又睁不开,于是用手拨开已经焦烂的眼皮,目光依然如炬,炯炯有神地盯着史可法骂道:“庸奴,此何地?尔竟敢大胆前来!国家之事糜烂至此,尔竟轻身而昧大义。倘遭不测,天下之事由谁支撑?还不赶快离去,否则不等奸人构陷,吾就先将尔打死!”
说罢,他就用手去摸地上的刑具,做出投击状。
恩师既出此言,史可法不敢违抗,忍不住热泪横流。他朝左光斗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起身朝王锐抱拳施礼道:“恩师有命,宪之不得不从!王兄保重,他日若有缘你我再聚!”
言罢他又深深地望了恩师片刻,随即毅然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此时左光斗的精力仿佛突然被抽干了一样,身子一软又瘫靠在墙壁上,再也发不出半点声息……
此刻王锐的心里对这忠烈的师徒俩充满了敬意,他没再打扰左光斗,只是朝着其深深一揖,随后悄悄转身回到了杨涟的牢房。
杨涟看了看王锐的脸色,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长叹了一声道:“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为何我与贤侄一见投缘,而且看得出你乃是胸怀大志之人,只不知你肯否听老夫的几句忠告?”
王锐急忙恭声说道:“晚生求之不得,请杨公指教!”
杨涟缓缓说道:“眼下阉逆虽说是气焰滔天一时无两,但从古至今凡暴政、恶政者都必不能久,所以老夫可以断言其猖狂亦不久矣!因此请贤侄转告崔大人,尔等不可再学我辈,而应养精蓄锐避其锋芒,待时机到时,可联络天下有志之士共起讨之。如此阉逆可灭,国家可兴,余等于九泉亦无憾矣。贤侄切记切记!”
王锐闻言暗叹,心说杨涟的这番论断可说是一举切中了要害,与真实的历史相去不远,和自己的想法也不谋而合。只要天启帝朱由校尚在,就绝难扳得倒魏忠贤等人。等到这个白痴皇帝归天之时,就是剪除阉党势力的那一天!
看来这个杨大洪的确是不一般,只可惜被“愚直”所累,宁可轰轰烈烈地与阉党战死也绝不肯低半点头!没办法,这也正是忠烈之士的所谓气节所在。若是没有了这点,就相当于抽去了他们精神信仰的支柱,那是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王锐一边暗自感叹,一边恭谨应道:“多谢杨公指点,晚生定会铭记心间!”
杨涟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王锐说道:“你我今夜相见乃是有缘,老夫来日无多,就将此物赠与贤侄以为纪念吧!自万历三十五年至今,老夫为官已近二十载。恨涟者固然不少,但门人故友亦不在少数,因此此物日后没准会给贤侄些帮助!”
那是枚白玉制成的精致印鉴,上刻“文孺”两个篆字。文孺是杨涟的表字,所以这方印鉴就等于他的身份证明一样。
王锐小心翼翼地将印鉴收好,躬身施礼示谢。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背后已传来了脚步声,只听那颜头的声音说道:“公子,时间已经到了,请切莫再耽搁下去!”
虽然仅仅是短暂的一面,但此刻王锐已经完全转变了以前的观念,对杨涟与左光斗等人充满了深深的敬意。一想到自己终究是无力回天,王锐忍不住面露黯然之色,颇有些不忍离开。
杨涟朝他挥挥手道:“贤侄去吧,千万要记住老夫所说的话!”
王锐没再开口,只是朝杨涟深深地一揖到地,随即转身与颜头离开了牢房,也将对这些忠烈之士的祝福与敬意全部留在了这里……
在回去的马车上王锐仍觉得心情激荡,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他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夜探大牢,没想到却收获颇丰。除了被这些忠烈之士深深感动外,对他们的思想可说是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些还在其次,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他得到了杨涟的血书。历史上这份血书是被杨涟藏在了枕中,他死后才被狱卒发现。那狱卒本是狠毒之人,读了血书后竟被感动得大哭对人言道:“异日翻案,我就持此以赎罪吧!”血书因而被保存流传了下来。
可眼下血书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这就意味着历史已然有了小小的改变。这也符合王锐对穿越悖论的推断,那就是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很难让历史事件一下有一个大的改变,但却可以从小处去影响它,待到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能够令历史的轨迹在不知不觉中偏离原来的方向,而且越到后来这个影响就会越大。一旦在某一个关键点上有了彻底的改变,那么以后的历史就有可能完全被改写。
当然,这些还都只是王锐的推断而已,但眼下却已经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因此当他终于回到棋社之时,心情已完全转好过来…….
第三十五章 飞天神翼(上)
虽说血书一事有了小小的改变,但局势的发展仍如王锐所料的那样没有大的变化。魏忠贤早就铁了心定要六君子的命,尤其对反对他最有力的杨涟更是恨入了骨髓,所以对其的刑罚也最为严酷,暗令许显纯要尽快解决几个人的性命。
就在王锐夜探大牢的第三天,也就是七月二十四日的夜里,杨涟、左光斗、魏大中三人终于被许显纯命狱卒下毒手害死。其中杨涟死时被土囊压身、铁钉贯耳,惨不可言。
王锐是在二十六日得到的消息,还是由曲达闾传出,然后经白菲嫣的口所知道。其时他正做东,与谢天博以及雪白双艳姐妹在邀月楼小酌,算是感谢白菲嫣的帮忙。
听到这个消息后,王锐的心情郁结无比。思及那日监牢里的情形,他只感到愤懑难平,忍不住一推杯子拍案站起,几步走到窗前狠狠地呼吸了几回,然后头也不回地说道:“拿纸笔来!”
丁苑雪朝侍侯在一旁的婢女挥手示意,命她们退出屋去,随后亲自准备好了纸笔,小心翼翼地砚墨。
王锐默立半晌,突然转过身来走到桌案旁提笔在手,饱蘸了浓墨后在纸上笔走龙蛇,片刻间一挥而就。然后他将笔一掷,几步来到酒桌前抓起杯子一饮而尽,又猛地将酒杯狠狠摔碎在地上!
谢天博等人面面相觑,没敢出言宽慰,不约而同地凑到桌案旁俯首看去,就见雪白的宣纸上淋淋漓漓地写着一首五言绝句:
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
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
他们三人自然不知这是王锐盗版自**诗抄的一首佳作,只觉得这首诗虽谈不上文采特别出众,但却气势如虹寓意深刻,可说是畅快淋漓之极,堪称神来之笔,不由得深为佩服。
谢天博忍不住击节赞道:“好诗,贤弟果然大才!只是……”
他瞥了雪白双艳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丁苑雪最擅猜人心事,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淡淡一笑说道:“谢大哥放心,王公子之才令人折服,苏妹妹与我们亦是情同亲姐妹一样,我们姐妹又怎会害他?我二人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谢天博呵呵笑道:“两位姑娘切莫多心,我自然知道你们绝不会有意加害王贤弟。只是此乃人多事非多口杂之地,所以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话虽这么说,但他是久经风浪之人,心知无论如何小心谨慎都没有多余的,同时深信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因此接着说道:“贤弟此诗当真是说出了我辈的肺腑之言,实是读之令人大快!愚兄喜欢得紧,你就将它送与我如何?”
说罢他也不待王锐点头,径自将那首诗小心叠好放入了怀中,心说只要别被人家抓住真凭实据,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要好办得多。上次《侠骨丹心》的事情已有前车之鉴,这首诗若是再落到魏忠贤的手里,那恐怕就算王锐浑身都长满了嘴也再难说清!
丁苑雪自是明白他的用意,只是淡淡一笑,非但没有介怀之意,反倒是替王锐有这么个好大哥而感到高兴。
经过一番发泄,此时王锐愤懑的情绪已然排解了大半,也领悟出了谢天博的用心,不由得暗责自己怎么又如此冲动,对他的回护举动亦充满了感激。虽说他相信丁苑雪和白菲嫣因为苏瑾的缘故绝不会出卖自己,但东厂和锦衣卫神通广大无孔不入,谁又能保证事情因无心而泄露出去呢?
暗责了一番后他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心想自己连**诗抄都成功地盗版了来,恐怕也算得穿越者中的第一人了吧?
收拾了一下心情,王锐展颜笑道:“小弟失态了,还请大哥与两位姑娘见谅!来来来,锐当自罚三杯,今日不醉无归!”
丁苑雪轻笑道:“罚酒可以免了,只请公子也赠词一首与苑雪和菲嫣妹妹如何?”
白菲嫣闻言立刻附和道:“不错,那日在邀月楼你就赠词与李将军,今天又送给了谢大哥,现在也该轮到姐姐和我了吧?”
王锐自是无法拒绝,只有含笑点头答允。好在纳兰性德的词他记得不少,还远未到“文才”枯竭之时。于是当下思考片刻挑出两首一挥而就,自然又引得谢天博的一阵击节赞叹和两位大美女成箩筐的“秋天菠菜”,让王锐郁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待到重新入席后,众人绝口不再提六君子的冤案,只是推杯畅饮风花雪月。到最后王锐果然“兑现”了他的诺言,大醉一场,被谢天博找人抬了回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时王锐才醒了过来,仍感到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刚刚用水抹了把脸,就有下人来禀报,说是李公公府上的雷头早上就派人稍来了消息请他过去一趟,因为他宿醉未醒才未打扰,走时留下话说请王公子酒醒之后再去也不迟。
王锐闻言大喜,也再顾不得头痛,匆匆洗漱完毕后扒了几口饭,就命人雇了顶轿子直奔李府而去。
那雷头名叫雷振海,是几名能工巧匠的头儿,不但拥有一身家传的木匠绝艺,而且还精擅绘图,因此王锐就将绘图纸的重任交给了他。前几天图纸就已经接近完成了,眼下雷振海又派人来请王锐过去,多半是因为图纸已完工,所以他才如此高兴。
事情果然不出王锐的所料,雷振海一见到他就喜滋滋地拿出一卷图纸说道:“振海幸不辱命,图纸已然完毕,请公子过目!”
王锐这些天来已经和他们混得颇熟,他没有古代读书人自视甚高的毛病,反而将雷振海等人当朋友一样看待,因此亦甚得他们的尊敬,干起他交代的活来格外用心。
眼下听了雷振海的话,王锐自是喜不自胜,当下接过图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雷头辛苦了,我定会禀明李公公重重有赏!”
雷振海清楚他和李永贞的关系,知道只要是这位王公子开口,李公公多半便会应允,所以高兴地答道:“多谢公子,振海愿效犬马之力!”
王锐点点头展开图纸,只见一个长有鹰首,生就巨大三角型双翼的奇形机械跃然于其上,下面还有个立体的三角架支撑,就仿佛一头静卧于地展翅欲飞的庞然怪兽一样。
细看之下不但画工精湛,而且各部件一应的比例数据都标注得清楚清楚楚无有遗漏,已然接近了现代图纸的水准。
这里面当然也有王锐的功劳,他虽然不会绘图,但对现代图纸的要求却知道一些。和雷振海一说之下,令这位巧匠新奇的同时亦大感佩服。二人边研究边改进,最终才能有这份远超时代水准的图纸诞生。
除了这份主图之外,另外还有十几张各主要部件的辅图,每个部件都有正视、侧视和俯视这所谓的三视图,并且比例数据标注得更加详细,合起来组成了一套完整的图纸。
王锐一一验看之后不由得连连点头,心说这雷振海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机械方面的天才。在没有半点现代机械制图知识的情况下,仅仅依靠一点指点就能完成得如此出色,可说是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想。
以自己所了解的历史,大明朝类似这样的天才不在少数,并且覆盖了各行各业。拥有如此多的人才和先进的科技,最后竟山河破碎庙堂倾覆,当真是悲哀之致,亦可以想象其统治已经腐烂到了什么程度。他既然已立下了颠倒乾坤之志,自当应以史为鉴,结交各种人才以备将来所用,眼下这雷振海就像是老天爷主动送到了面前一样,如何不令王锐感到高兴?
验看完毕后王锐更加欣喜,心知有了如此出色的图纸在手,绝对能更增胜算,所以再次朝雷振海嘉勉道:“此物与《玄弈经》上所载一模一样,雷头当真可说是奇才,在下佩服之致!”
雷振海急忙谦逊道:“振海此乃雕虫小技耳,公子的学识才真正令人钦服!直到今日小人仍不知此物究竟为何名,未知公子现在可以告之否?”
这些天来雷振海和其他人曾数次问起过这件物事究竟是什么,但王锐一直笑而不答,只说图纸完成之日才能告诉他们。
此刻见雷振海再度问起,王锐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此物名为飞天神翼,雷头可听过吗?”
还未等雷振海回答,就听到李永贞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道:“好一个飞天神翼,可否让咱家见识见识么?”.
第三十六章 飞天神翼(下)
王锐哈哈笑道:“李公公来得正好,您就是不说,我也正想请您来看一看这飞天神翼的神奇呢!”
门开处只见李永贞走了进来,上午正逢他在宫内当值,下来后看没什么事情就回到了府中,听下人禀报王锐公子恰巧来了府里,于是就过来看看有何事情。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王锐说出了飞天神翼的名字,李永贞闻听之下大喜,知道他所说的那个神奇物事终于有了眉目,这才忍不住接口。
他快步走到王锐身边,径自接过图纸细看,好半晌后才抬起头面露疑惑之色说道:“这就是飞天神翼么?不知此物究竟有何用处?”
王锐淡淡一笑道:“《玄弈经》有云‘东莱仙人有奇物,乘之可翱翔九天,名为飞天神翼!’,还画出了详细的样貌与用法。锐因年少好奇心盛,因此用心记了下来。多亏了雷头天赋异秉,竟能据在下所说分毫不差地将飞天神翼的样貌复制了出来,不可不谓之神乎其技,公公还需重赏才是!”
雷振海连忙谦逊道:“公子过奖了,雷某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公子的学识才真正可称深不可测,令在下大开眼界,受益匪浅。若无公子的指点,振海从未想到世间还有此神奇的绘图之术!”
李永贞只听得心痒难搔,将信将疑地开口道:“此物竟可翱翔九天?童林说的可都是真的吗?来来,快给咱家详细说说!”
他自然不知道这所谓的飞天神翼其实就是滑翔翼,也可以叫做悬挂式三角翼或者无动力三角翼。具有硬式基本构架,用活动的整体翼面操纵,由塔架、龙骨、三角架、吊带四部分组成。
使用者将自己悬挂在一个三角翼下在一些上升气流舒缓而持续的山谷的高点作为起飞平台,经一段助跑,三角翼所产生的升力与上升气流将人带到空中,然后很好地体验自由翱翔蓝天的乐趣,是一种极富刺激与挑战性的运动。
王锐前世时比较喜欢户外运动,曾玩过几次滑翔翼与滑翔伞,还参加了当地的一个滑翔翼俱乐部,从一些老手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他几经考虑之后最终决定以《玄弈经》的名义将滑翔翼引入到这个时代,除了计划中要达到的目的外,也是因为它的制造相对简单,自己对之也比较熟悉。
人类自古以来就有一个飞天的梦想,并由此衍生出了许多神话传说,更有过无数先辈去努力尝试想要实现这个梦。所以当王锐说这飞天神翼能够令人翱翔蓝天时,不由得李永贞不感到震惊和惊奇。这是预料中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如此,这也正是王锐拿“飞天”来作文章的原因所在。他要的就是能一下吸引人的眼球,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见李永贞已经不知不觉落入彀中,王锐暗暗欣喜,正色说道:“此事自然千真万确,在下又怎敢欺骗公公?”
他指着图纸说道:“公公请看,只要找一处合适的山谷高点作为起飞平台,然后人悬挂在这里,就可以操控着飞天神翼翱翔九天。若是天气合适操控得当,能够飞翔一柱香之久,可达数十里远!”
雷振海闻言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公子,可否容小人问个问题?”
王锐笑道:“雷头请但说无妨!”
李永贞也催促道:“老雷不必拘礼,快说,快说!”
雷振海连忙应诺,也指着图纸说道:“从图上来看,这飞天神翼的双翼应是固定,并不能像鸟儿的双翅那样振动拍打,又如何能够载着一个人的重量飞翔?振海鲁钝,还望公子教我!”
李永贞也点头附和道:“不错,若是不能振动双翅,又如何能像鸟儿那般飞翔?”
王锐当然不可能给他们讲什么空气动力学的原理,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公公可见过苍鹰否?那苍鹰可以在半空盘旋良久,但双翅亦不用振动半下,利用的乃是高空中的气流,这飞天神翼自然也是一般的道理!”
苍鹰展翅盘旋自是许多人都见过,但在当时却没有人去想其中的道理,更不可能明白高空中有上升的热气流一说。可听王锐如此一讲,二人都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只是仍有些模模糊糊,未能彻底明白。
李永贞点头说道:“童林说的有些道理,但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为何如此肯定呢?”
王锐哈哈笑道:“这些自都是《玄弈经》上详细所载,否则在下又怎敢有如此把握?”
经过棋谱和棋卦的事情后,李永贞对《玄弈经》早就深信不疑,因此一听之下顿时释然,再无半点怀疑。
王锐当下又详细地说了些飞天神翼的制造与操控之法,最后对李永贞言道:“在下蒙公公的垂爱无以为报,今日就将飞天神翼的图纸奉上了表心意,还望公公莫弃才是!”
李永贞大喜,当即命人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打赏了王锐和雷振海一人200两银子。王锐本欲坚辞不受,但最终仍是推脱不得接受下来。他在离开李府时不由得暗暗想到,如果李永贞知道了其实是被自己当成枪使,恐怕绝不会再如此坚持赏自己这200两银子,而是改成200刀吧?
……
事情果然不出王锐的所料,李永贞在得到了飞天神翼的图纸后所想的当然不是要将其自己造出来,而是想呈献给皇上来博取他的欢心。
朱由校是历史上著名的“木匠”皇帝,喜欢木匠活胜过了当皇上。如果将这么一个出自仙家典籍的神奇物事进献给皇帝,他必定会龙颜大悦,想要自己亲手将这飞天神翼做出来。若是最终能成功的话,那李永贞作为进献者肯定会圣眷更隆,就算盖过了魏忠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永贞正是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而王锐则早看准了这点。这是人性的弱点所在,试问又有谁不愿意受到的圣眷越多越好呢?
朱由校一见图纸果然大喜,当下追问这飞天神翼的用法及来历等详细情况。李永贞早就从王锐那里知道的详尽,自是对答如流,而且还特意强调了此物是出自仙家典籍《玄弈经》。
可是李永贞却忽漏了重要的一点,也是王锐所算准的那点。那就是他高兴之下忽略了朱由校一听《玄弈经》,立时亦是大感兴趣,进而追问这仙家典籍的出处来历,以及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
李永贞顿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最后不得不实话实说,将王锐、《玄弈经》、以及飞天神翼等真实情况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将天大的一份功劳又原原本本地还给了王锐。
朱由校一听这进献飞天神翼图纸的其实还另有其人,当即下旨,立刻宣王锐进宫见驾!
当传旨的太监来到棋社命王锐接旨即刻进宫面圣之时,谢天博险些当场晕了过去,还以为王锐又犯了什么事情,心想自己的这位义弟可是祸越闯越大,现在都已经闹到了皇上那里,此番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王锐却知道多半是自己的妙计已然成功,他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恭恭敬敬地口称领旨,然后朝面色苍白的谢天博微微一笑安慰道:“大哥不必担心,我等草民能够面见圣上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小弟去去就回,大哥静侯佳音便是!”
就这样,王锐略施巧计,就令李永贞不知不觉中被当了回枪使,而且还没半点脾气,只能怨自己考虑不周。而王锐的计划则跨出了关键的一大步,终于得到了面见天启帝朱由校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 白痴皇帝
说起朱由校,就不得不说说他的老爹——泰昌皇帝朱常洛。朱常洛是万历帝朱翊钧的长子,也是明朝传奇色彩最浓的一位皇帝,明宫的廷击、红丸和移宫三大疑案都与他有关。
朱常洛的身世和他父亲万历皇帝差不多,也是父皇偶然临幸宫女而生,不过虽然都是临幸,朱载后要比朱翊钧负责任。朱翊钧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位皇子,认为这个皇子的出生是他的一件丑事。这一观念持续了三十九年,直到万历皇帝去世。在这种情况下,皇长子朱常洛出生后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万历帝十分宠爱郑贵妃,并且将她的儿子福王朱常洵视如掌上明珠,再加上郑贵妃整天的枕头风,所以他早有废长立幼的想法。迟迟不让朱常洛上学,让他的教育受到了极大的延误。
皇长子遭遇冷落,皇长孙朱由校的境遇也可想而知。朱由校的是生母王才人同样是不受朱常洛的宠爱,所以他从小就和母亲一起被打入“冷宫”,更是没受到多少教育。虽说还不至于成为文盲,但是缺少了至关重要的帝王教育与培养,这也是后来他为什么成为一个白痴皇帝的关键原因所在。
待万历皇帝一蹬腿后,朱常洛终于登上帝位,变成了泰昌皇帝。只可惜他这个皇帝的宝座只坐了一个月就因为纵欲过度一病不起,随即就因服食了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两粒红丸而糊里糊涂地驾鹤西去。
朱常洛死后,又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移宫案”。最终以杨涟为首的大臣们硬是从李侍选手中将朱由校抢了过来,扶他登上了皇位,成为了天启皇帝。
可笑的是魏忠贤在“移宫案”时其实是站错了队,是站在了李侍选一边。但到最后可以说是有擎天保驾之功的杨涟、左光斗等人被下了冤狱,而“罪人”魏忠贤却红极一时权势熏天,朱由校的白痴与忘恩负义由此亦可见一斑。
据史书记载,天启帝朱由校自幼便有木匠天份,他不仅经常沉迷于刀锯斧凿油漆的木匠活之中,而且技巧娴熟,一般的能工巧匠也只能望尘莫及。据说,凡是他所看过的木器用具、亭台楼榭,都能够做出来。凡刀锯斧凿、丹青揉漆之类的木匠活,他部要亲自操作,乐此不疲,甚至废寝忘食。他手造的漆器、床、梳匣等,均装饰五彩,精巧绝伦,出人意料,真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木匠皇帝”。
一想到就要面对这样一个皇帝,王锐不由得暗暗一笑,心说只能怪你的运气太不好了。若是自己穿越的时间再早个十年二十年的话,没准就能将你当作最主要的目标,可眼下你这个白痴皇帝已不可救药,只能也成为自己的跳板和一枚重要的棋子啦!
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王锐与传旨的太监一起来到了皇城……
王锐前世时就游览过故宫,在电影电视剧里也没少看类似的场景,因此对紫禁城的情形并不陌生,亦不会像没见过世面的人那样处处透出新鲜、好奇与兴奋。饶是如此,当他看到与电视剧里描绘的绝不相同的皇城森严气象时也不由感到了一丝紧张。
传旨太监引着王锐由神武门而入,直趋“宫后苑”,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御花园”。在园门处有两名侍卫拦住了王锐,仔细地搜了一遍身,确认他没身藏任何武器后方才放行。
李永贞早已等在门口,一看到王锐就上前一把拉住他说道:“童林你可来了,咱家已将飞天神翼进献给了皇上,并且详言了《玄弈经》之事。圣上龙颜大悦,这才召你进宫见驾。你可千万要小心应对,若是能令皇上高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你可莫忘了咱家的好处就行!”
王锐心内暗笑,表面上却苦笑一声道:“公公此番可是害苦我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而已,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千万莫出什么差错,一不小心惹怒圣上丢了脑袋便行!”
李永贞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童林莫怕,一切自有咱家在一旁照顾,你只要记得时时留意我的眼色便是!”
王锐一抱双拳道:“有劳公公了,在下感激不尽!”
李永贞点点头没再多言,引着他直奔浮碧亭而去。
在离亭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李永贞示意停住脚步,那传旨的太监先行快步直到亭前通报得到:“启禀皇上,那王锐已经依旨宣到,此刻正在亭前侯见!”
隐约间似见亭中有人挥了挥手,然后就见那太监转身用公鸭嗓子高声道:“圣上有旨,传王锐觐见!”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类似的情形王锐在电视剧里见得多了,当下也不用李永贞提醒,快步直趋亭上,恭恭敬敬低头跪拜道:“草民王锐拜见圣上,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倾的功夫,只听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罢了,你且平身,抬起头来!”
王锐依言慢慢起身缓缓抬头,只见亭中端坐一人,只有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明黄色团龙袍,头戴翼善冠,容貌清俊而又充满了稚气,脸色也有一些过于苍白。
他不敢多看,只扫了一眼便垂下眼帘,心说这便是那个白痴皇帝朱由校么?他看上去就如同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也怪不得会被魏忠贤和客氏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朱由校也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王锐,微微点点头说道:“你可就是王锐么?朕听李公公说那飞天神翼的图纸其实是由你进献,而且是出自一本名为《玄弈经》的仙家典籍,不知是否都是真的否?那《玄弈经》你又是如何得来,能否说给朕听听?”
王锐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当下将所谓《玄弈经》的故事又详细说了一遍。朱由校本就不是个精明的人,再加上有李永贞在旁敢用性命担保那棋道与棋卦之术乃是其自身亲历,绝对千真万确。因此他对《玄弈经》的事情没有半点怀疑,只是在听到其已经被烧掉了时,亦不由得倍感惋惜。
待得王锐说罢,朱由校的眼中露出兴奋之色说道:“如此说来这飞天神翼确实是出自仙家典籍了?若此物真如卿所说的那样能令人翱翔九天的话,原也是只有出自仙人之手!呵呵,想不到朕竟能得如此仙家宝贝,当真是快事也!只不知若朕能按图纸将其做出,卿可肯为朕操之否?”
王锐早在有了滑翔翼这个构思时就已经反复考虑过是否实际可行的问题,他在前世时虽然看过有人用竹子为支架,自制出简易滑翔翼并成功飞行的报道,并且就飞天神翼的材料与具体构造做了反复思考和与雷振海等能工巧匠进行了无数次的讨论,认为从理论上来说应该可行。但对于这个“山寨版”的滑翔翼,王锐也不敢就说有百分之百的绝对把握。
常言道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想要不冒一点风险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王锐毫不犹豫地慨然应道:“此乃草民的荣幸也,锐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由校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来人,赏王锐黄金百两!拟旨,朕今日特封王锐为侍读,赐其御前随意行走,可持腰牌自由出入宫!哈哈,从即日起卿就助朕来制成此飞天神翼。待到大功告成之日,朕自然还会重重有赏!”
王锐大喜,急忙跪地叩谢道:“臣王锐叩谢陛下隆恩!”.
第三十八章 风 波
但王锐显然高兴的太早了,以他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经验和智慧想要搞定朱由校这样的白痴皇帝容易,可若想摆平千百年来的旧有制度与风习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他很快就第一次体验到了其中的威力。
由于朱由校的高调,飞天神翼之事转瞬之间就传遍了朝野,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第二日,就有御史吴尚默上奏道:所谓仙道之事皆为虚妄也,多被妖佞小人用其献媚妄言蒙邀圣心。自古以来未曾闻有飞天之事,岂独今哉?王锐者,不遵圣贤之道,虚言献媚蒙邀圣宠,妖人也!愿圣上明正视听,尊圣贤而远小人,如此社稷幸甚、百官幸甚、黎民幸甚矣!……
好家伙,这是将矛头直指向了王锐,直斥其妖言媚上蒙邀圣宠,是孔孟之道的叛逆,真正的奸佞小人!可说是言辞犀利已极,连皇上的面子也半点不顾,让王锐心惊肉跳的同时好好领略了一番文人士子的风骨。
既然已经有人开了第一枪,许多人也就没了顾忌。一时之间反对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无一不斥责王锐妖言媚上,奉劝皇上千万莫要被迷惑,以至于耽误了正事。其来势之汹汹,大有用口水将王锐淹死的架势……
朱由校在上书房内一一翻看着奏折,待看到竟没有一篇是合心意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将奏折一摔,挥手将桌案上的所有奏折都一把扫翻在地怒道:“这帮聒噪之辈当真是可恶之极,好象朕只有听他们的才算是尧舜圣君,否则就成了昏君暴君!哼,若是处处都依着他们,那还要朕来干什么?这个位子就干脆让给他们坐好了!”
几个随侍的小太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急忙收拾散落一地的奏折。
朱由校见状怒道:“不用收拾,都给朕一把火烧了,省得看得心烦!哼,朕偏偏不如他们的意,看他们能奈朕何?”
王锐因为事牵自己,在一旁也不便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心说这些人说得也并不算全错,自己在这见事情上确实是在讨皇上的欢心。只不过他的目标更远大,不仅仅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但不管怎么说,朝臣们的难缠超出了他的预料,让王锐感到了将来即使是珠玑在握,恐怕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的。
看到朱由校大发脾气,李永贞在一旁劝慰道:“皇上息怒,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些外臣一向以孔孟正道自居,只要不合他们的心意就斥为旁门左道。此等迂腐之辈,不足与之论争!这见事情我看还是交给魏公去处理,他定能让那些聒噪之辈老老实实地都闭上嘴!”
他的心里此刻其实也大为光火,心说这飞天神翼最初是由自己进献给皇帝的,后来才牵扯出了王锐。眼下那些人如此攻讦王锐,实际上是连自己也扫了进去,他又如何肯让他们得逞?
朱由校闻言怒气稍减,点点头说道:“好,你去告诉魏忠贤、王体乾他们,别再拿这些奏折来烦朕。让他们且将写奏折的这些人都记下,等到大功告成之时,朕定会让他们好看!”
说罢,他朝李永贞挥挥手,转头又与王锐讨论起制造飞天神翼的细节来。李永贞告退出来,自去寻魏忠贤传达圣意讨论对策去了……
魏忠贤对此事一直持着观望的态度,当他刚刚知道飞天神翼的事情时,不由得对王锐大起疑忌之心,暗想当日你拒绝了我的招揽之意,口口声声说是没什么野心,可眼下却来讨皇上的欢心,究竟是何居心?
直到他向李永贞询问详情,这才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心中也不由得释然,暗想这个年轻人亦算是有情有义,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能不说是机缘巧合,自己不妨先静观其变,看一看他究竟如何表现再说。所以当那些反对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时,魏忠贤未做任何处置,全部原样到了皇帝那里,也因此有了朱由校大怒的那一幕。
他当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番心态其实早就在王锐的算计之中,王锐之所以要借用李永贞来达到目的,就是将魏忠贤的反应也考虑了进去。若是引起了这位“九千岁”的猜忌,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展可就难以预料了。
但是当听到李永贞传来的圣意之时,魏忠贤清楚该是自己有所动作的时候了。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己于此时来出面解决麻烦,不但能令皇上更加高兴,而且王锐也必将感恩戴德。他原本就有招揽这个堪称奇才的年轻人之意,此时助其一臂之力正是笼络其心的最佳时机。
主意已定,于是他立刻派人将顾秉谦、黄立极、施凤来等几位阁老请来议事。
魏忠贤正襟危坐,环视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各位恐怕已经听说了飞天神翼之事,眼下朝野上下对此事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更有不少人上奏反对,令皇上龙颜震怒大为不快!以本宫看来,皇上尚且年轻,喜欢新奇的物事亦属正常之事,大可不必如此奇怪。而那个叫王锐的年轻人确有真才实学,绝非是只会妖言惑众之辈,此乃本宫亲身所历,绝不会有假!”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端起茶来轻啜一口,这才继续说道:“况且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不劳民伤财,二不会影响朝政,若是能成固然可喜,即便不成亦无大碍。其中的是非曲直不忙定论,待到飞天神翼制成之日再议不迟!我等既然身为臣子,当为皇上分忧,是以本宫今日才请各位来商议此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说是商议,其实魏忠贤还是如往常那样发号施令,只不过具体的事情要通过几位阁臣的手去经办罢了。
魏九千岁已经开门见山地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他亲手安排的这个内阁领导班子哪里还有不识趣的道理?当下或是哼哼哈哈,或是颔首微笑,反正都是表示同意。
顾秉谦作为首辅,自然率先表态道:“魏公所言极是,仙道之说自古就有,古今帝王信之者不知凡几,又岂独皇上一人?至于那个王锐,近来老夫亦听闻京师内新崛起了这么一个青年才俊。眼下既然连魏公都称许其才学,想来也必不会有假,更不会是媚上邀宠的小人。正如魏公所说,现在事情结果如何还犹未可知,就小题大做大肆攻讦确有欠妥之处。我等身为宰辅,自当为皇上分忧,请魏公放心便是!”
这几位阁臣都是人老成精之辈,从事情一起之时就将目光瞄向了魏忠贤,想要弄清楚魏九千岁的态度再说。就在数日之前魏广微才不幸刚刚“落马”。有此前车之鉴,又适逢多事之秋,几人自是更加小心谨慎,在魏忠贤的态度没有明朗之前绝不肯轻易表态。是以反对的声音虽然一片,但那多是出自御史和性急耿烈的中下级官员之口,真正的“大佬”们还根本未曾参与过进来。
眼下魏九千岁既然发了话,况且这又确实不是什么关乎朝政和百姓民生的大事。所以几位“大佬”自然不再装聋作哑,纷纷上奏表示皇上勇于求新的精神实是可嘉,若果真能实现飞天之梦,则亦算是开创了千古帝王前所未有之伟业,自当全力支持并尽绵薄之力云云。
他们全都是各党各派系的领袖级人物,党羽和门生故旧不计其数,自是也跟着纷纷支持,眨眼间就形成了一股声势更大的浪潮,将反对之声压了下去。
反对派不甘心失败,立刻又发起了反击。于是在对骂和争论之中,飞天神翼这件其实并不太要紧的事情反倒是成了朝野上下瞩目的中心。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其上,都在密切关注着最后的结果究竟会如何。
王锐见状忍不住暗暗感叹,心说炒作这玩意儿原来放到古代也这么好使,本来不怎么起眼的事情经过这么一番对骂争吵,顿时就变成了吸引眼球的绝对重量级事件。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启发,心想这个手法可千万要记住,以后若是需要时甚至可以找个“托儿”来对骂!
想到这些,他对那些一开始反对的人不由得感激不尽,真恨不能给每个人都封个大大的“红包”以示感谢才好!.
第三十九章 黑 手
尽管事先已有知晓,但朱由校在木匠方面的天分仍然超出了王锐预想。他不但是技艺高超,而且竟能对飞天神翼的图纸提出进一步的改进建议。
王锐对于图纸的设计其实是知之甚少,只是因为前世曾玩过滑翔翼,所以才能依照记忆指点雷振海画出图纸。虽说结构基本上与现代的滑翔翼一致,但却要简陋很多。
比如说现代滑翔翼都是可折叠式的,携带起来要相对方便得多。可是王锐却不知道该如何设计,也低估了当时的工匠水平,并未向雷振海请教,所以图纸上的飞天神翼乃是固定翼,若真的制成后运输起来是个不小的麻烦。
可没想到朱由校在仔细研究过图纸后提出了这一点,言道这飞天神翼应该如鸟儿的翅膀一样能够伸缩自如才对。
王锐闻言喜出望外,急忙解释说其实《玄弈经》上记载的飞天神翼正是双翼能够收放自如,只是因为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实现,所以才画成了固定翼的模样。当然,他也没忘了给朱由校狂灌了一番米汤,盛赞皇上的眼力果然是非比寻常,令人钦佩无已。
被拍得心情大畅的朱由校自然马上提出了改进办法,只用连杆和销子就轻易解决了这个问题。让王锐心里感到真正的叹服,暗暗感慨这朱由校实在是选错了职业。若他不是当皇帝而是真正做个匠人的话,没准真的能成为一代宗师而青史留名。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古人诚不我欺也!
所谓的飞天神翼虽然被王锐说得玄妙,但这山寨版的滑翔翼制作起来其实不算太难,在现代就已经有人用简易的材料制成并成功进行了飞行,更何况眼下准备动手的人乃是堂堂的九五之尊乎?他非但是技艺精湛,选用起材料来更是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可以说只要是当时大明有的,想用什么就用什么,什么最好就用什么!所以从讨论、改进图纸,到选材、制作,只用了不到20天就完成了第一架飞天神翼。
有了第一遍的经验后再做第二个就更是轻车熟路,因此又用了5、6天的功夫,作为备用的第二架飞天神翼也顺利地于大明皇宫的生产线上下线!
飞天神翼的翼展约有7、8米,在三角翼的翼首处镶刻着一木制鹰首,神态顾盼威猛,栩栩如生,也是出自朱由校之手。
神翼整体的龙骨架用一种产自泰国的稀有铁竹制成,这种竹子粗如儿臂,既直且韧。在经过了特殊的烘制后重量变得极轻,但却坚愈精钢。虽说比不上现代的航空铝合金材料,但也差不了多少。
翼面的材料在经过反复的考虑后,王锐放弃了原先想用牛皮的想法,选用了朱由校下旨特织而成的蜀锦。不但轻软,而且坚韧,兜风性更是比牛皮不知强了多少倍,也接近了现代聚脂或尼龙材料的要求。
看着这由大明朝最先进的技术和材料精心制成的山寨版滑翔翼比自己预想中的强了许多倍,王锐的信心大增,当即请旨尽快就进行第一次试飞。
朱由校对自己的作品也颇满意,激动处不亚于王锐。但此事眼下已关系到皇家的威仪,所以自然不能草率行事,必须要有一个盛大的仪式才行。
于是魏忠贤作为皇帝的头号心腹,又被委以了总管的重任,总揽一切事务。那边钦天监已预测出了3天后的八月二十八日这天气候条件最佳,同时亦是上上吉日,因此就将试飞定在了这一天。
圣旨一下,包括王锐在内的所有人,无论当初是赞同还是反对的,都在盼望着这天的到来,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这里面最激动的当然还是王锐,一想到试飞的结果将直接决定自己计划的成败,他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兴奋和紧张,二十七日这一夜里几乎是彻夜难眠。他此时自然不会料到,一只企图破坏试飞成功的黑手正在悄悄伸了过来……
宫后苑内的钦安殿供奉着玄天上帝,每逢年节,殿内都会设道场,道官设醮进表。可此时殿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2架飞天神翼被摆放在大殿之上,外面有一队禁军日夜守护。
二十七日这天夜里,守卫的禁军格外小心。要知明天就是试飞的日子,殿内的两个宝贝若是有什么意外的话,每个侍卫都难脱干系,恐怕人人都难逃灭门之祸。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因此每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将近二更时分的时候,殿外的树林里突然有灯影和人影晃动。那队禁军的统领名叫谭超,见状不由得握紧了刀柄,沉声喝道:“是谁在那里?赶快报上名来,否则我就下令放箭了!”
只听一个公鸭嗓子高声喊道:“莫射,莫射!是我,是我!”
灯影晃处,就见三个太监从树林内快步走出。谭超迎上前去看时,认得当先的那个名叫王炜,是皇帝的贴身管事太监之一,也极得朱由校的宠信,他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小黄门。
谭超也不敢怠慢,抱拳施礼道:“原来是王公公!不知您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王炜眼睛一翻尖声说道:“明天就是大典的日子了,皇上不放心,派咱家过来看看那两个宝贝物事,不知谭将军是否方便?”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柄极为精致的小小碧玉斧子递了过来。这柄玉斧是朱由校的心爱之物,上面刻有他的名字,常被其来用作信物。
谭超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接过玉斧。待他仔细验看过一番确认无误后,又恭敬递回脸上赔笑道:“既是如此,公公请随小将来!”
说罢他起身引着三人向大殿走去,到了殿门前,王炜示意两个小黄门留下,自己则与谭超进入了殿中。
两架飞天神翼正陈列在殿内,等明天早上最后查验后才会拆卸起运。王炜一边转着圈查看,一边对谭超说道:“这些日子来谭将军辛苦了,只是这最后一晚还需格外小心谨慎才是。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丢了脑袋是小,耽误了皇上的事情是大!将军可明白吗?”
谭超急忙应道:“多谢公公提醒,小将今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绝不敢误了皇上的大事!”
王炜满意地点点头,正想再开口时,却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了吵闹与侍卫的斥骂之声。他面露不悦地瞥了谭超一眼,谭超也是双眉一皱,急忙转身到门口去一看究竟。
只见殿门外几个卫士与那两个小黄门正在激烈地争吵,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谭超见状心中大怒,将脸色一沉低喝道:“都给我住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卫士见统领发了话,不约而同地住口后退,但脸上仍有悻悻之色。一名卫士跑过来单膝跪地行礼道:“启禀统领,这两个小公公平白无故就责骂我等守卫懈怠,而且还动手打人。标下等气不过,才与之争执起来,请统领明查!”
谭超眉头一皱,望向那两个一脸趾高气扬之色的小黄门。只见其中的一个大剌剌地说道:“这几个人不好好守卫,还偷偷讥笑我等。哼,瞧不起我们就是瞧不起皇上,咱家就替皇上教训教训你们!”
那几名卫士闻言脸现怒色,其中一人忍不住骂道:“放屁!我等什么时候嘲笑过公公?又怎敢瞧不起皇上?”
那小黄门正欲借势撒野,谭超已断喝道:“大胆,不得如此无礼!”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相信自己的属下说的多半是真话,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小太监为何要无端寻事,是王公公特意要找自己的麻烦还是另有目的不成?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正欲转回殿内时,却见王炜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边,开口朝那两个小黄门怒骂道:“你们这两个杀才,是跟着咱家办事还是显威风来了?此乃皇城重地,你们这般吵闹,若是惊了驾,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
二人闻言顿时蔫儿了下来,乖乖地站到一边。
王炜的怒气稍减,朝谭超抱歉地一笑说道:“这两个杀才无礼,咱家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还望将军莫要介怀!那两个宝贝物事已验看完毕,请将军千万要格外小心。皇上还在等着复命,咱家就此告辞!”
谭超一抱双拳道:“不敢,请公公放心便是!公公请慢走,恕小将不能远送了!”
待到王炜等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谭超笑容一敛立刻转身入殿查看。在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他才放下心来。但心中的疑问却未消去,实在想不明白那两个小太监为何要找麻烦?
当到了无人处时,王炜也方才放下心来,朝那俩小黄门低声道:“你二人的戏演得不错,待回去后咱家自然重重有赏!”
二人面露喜色,齐声说道:“多谢王公,今后还要仰仗您老人家多多提携才是!”
王炜微笑点头,心中得意地想道,这十万两银子赚得容易!只是王锐公子,咱家可要对不住你啦…….
第四十章 一飞冲天(上)
王锐前世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皇帝出行的场面,但此刻在现实中亲历,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冠盖如云、扈骑千从。他粗略地算了一算,加上所有的护卫亲军和随从人员在内,整个队伍超过了万人。车仗、马匹和人员绵延十几里,场面实是蔚为壮观。
京师的老百姓也大都听说了飞天神翼的事情,这据说是仙人传下的物事竟然能够使人飞天,而且又是由当今皇上新手制作。这两样哪样单拿出来已经足够吸引眼球了,更何况是加在了一起?因此也吸引了无数的百姓想跟着去看看热闹,人数亦超过了万余,在皇帝卤簿后面又形成了一个绵延十几里的队伍。结果是皇上都快走了一半路程了,整个队伍的尾巴还刚刚出了京城呢!
皇帝的车驾包括玉、金、革、象、木五辂,其中朱由校所乘的玉辂在前,通体由玉饰覆盖,华美非常,足足需要二十八人来抬。
王锐也算是今天大典的主角之一,朱由校特意下旨命其与自己同乘于辇中。他此时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皇帝的下首,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努力使自己兴奋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前世玩滑翔翼的情形,将身体和心理都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朱由校今天也显得格外兴奋,他看到王锐的样子,不由打趣道:“王卿真是好定力,想不到你还有老和尚坐禅的那套功夫!看来你已经是胸有成竹,朕都快等不及了呢!”
王锐此刻已然恢复了平静,闻言淡淡一笑道:“陛下放心,锐必不会有负圣望!”
朱由校高兴地连说几个好字,也不再打搅王锐,径自转头去欣赏沿途的风景去了。
试飞的地点在妙峰山,这是王锐亲自带人跑遍了京师附近所有适合的地方后最终所选定。这里离京师约有百里,整个队伍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到达了山脚下。
已经有两卫亲军三天前就到了妙峰山安营扎寨,负责清场和戍卫工作。当皇帝的车驾抵达后,上万的亲军突然齐声高呼万岁,其声势震天,直惊得山林中的鸟儿都成群结队地呼拉拉飞了起来。
山脚下的空旷处早已设好了祭坛,亲军围出了大约十几平方里的空地,将随同而来的百姓隔离在了警戒线之外。朱由校在率领文武百官祭拜完天地之后,就终于该轮到王锐登场了。
他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这个时节天气虽然还暖和,但是他的劲装下还穿了几层厚厚的衣服,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温。每离地面升高1000米,温度就会下降6度。因此当到达2、3千米高时,温度就会降到10度以下,若是不能很好地保温,不但身体会因寒冷而僵硬,体力也会迅速地流失。
朱由校像对待即将出征的勇士一样,亲自给他端上了一碗烈酒说道:“王卿,祝你一切顺利,朕就在此静侯佳音!”
王锐只用力点了点头,跪地双手接过那碗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空碗向后一掷,起身昂然带领着一队亲军登山而去……
妙峰山有五峰,王锐所选择的是仅次于主峰的第二峰,离地面高约6、7百米,在断崖前有一大片向下的缓坡,正利于滑翔翼的起飞。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王锐就带人成功登上了峰顶。为了这次至关重要的试飞,他在各个方面都做了精心的准备,其中也包括身体的锻炼,可以说身心都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
略做喘息后,王锐一边指挥着早已受过训练的军士将飞天神翼组装好,一边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除去衣服外,他还请御用的裁缝为他缝制了几副羊皮手套。这在当时也是个稀罕物,连为皇宫效力了几十年的裁缝老师傅也从未见过,全凭着王锐的指点才能做得出来。
此外他还向皇帝讨得了高丽进贡的两副墨晶镜片,也请师傅用细羊皮连接制成了简易的护目镜。如果再加上兜头软帽的话,王锐此时的装扮绝对能领导大明朝时尚的新潮流!
就在此时军士已将飞天神翼组装完毕,只见那蜀锦的翼面被绘成了鹰翅的模样,再加上威猛顾盼的鹰首,整架神翼就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一样神威凛凛、栩栩如生。
王锐上前亲自查验了一遍,待确认没有问题后方才走到悬挂位上,示意两边各上来一名军士,一起助他将神翼托起。虽说已经采用了最轻的材料,但整架神翼的重量仍有三、四十斤。再加上它的体积庞大,因此需要有人帮助才能更好地起飞。
一切准备停当后,王锐一挥手,立刻有一名军士燃放了一枚事先准备好的烟花,那是给山下示意已经准备起飞的信号。
看着美丽的焰火缓缓熄灭,王锐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从坡顶向下慢跑,那两名军士也一起跟上。三人越跑越快,在到达断崖处时,两名军士收住了脚步,双手用力向前一送。王锐借势纵身一跃,整架神翼已飞出断崖到了半空之中……
在沿崖壁上升气流的作用下,王锐只感到身体先是向下一沉,然后轻盈地向上升去,完全和他前世玩滑翔翼时的感觉一样。他放下心来,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让神翼随着气流越飞越高,也越飞越远。
山下的众人早已在翘首期盼,待见了这一幕时,先是吃惊地张大了眼睛和嘴巴,片刻后才猛然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声。当然,有不少人因为过于惊讶而导致了下巴脱臼,只能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咿咿呀呀和雪雪呼痛之声,平添了几许乐趣。
在所有的人里,包括那些上奏支持的人在内,事先也没有几人肯相信这劳什子的飞天神翼真的能飞,那些奏折只是用以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罢了,并不一定代表其本意。
李永贞是少数几个相信此事能成的人之一,因为这事情全因他而起,已经与他的荣辱休戚相关。自打王锐登山而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仿佛也被带走了,一起被悬到了那断崖处的半空。
所以当看到王锐真的驾着飞天神翼展翅高飞之时,李永贞激动得语无伦次,尖着公鸭嗓子喊道:“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皇上快看,那飞天神翼真的飞起来了!”
朱由校此时的心里也非常激动,因为那创造奇迹的飞天神翼乃是他亲手所制,仅就这一点来说,自古以来的帝王哪个能及?只不过他虽然高兴,但毕竟是皇上,自然不能有失威仪,所以只能用力地点点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因过度兴奋而失了态。
首辅顾秉谦老于事故,最擅长察言观色阿谀拍马,见状立刻适时地跪地叩首道:“皇上开千古帝王未有之伟业,实为一代圣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么一跪,另外几个阁臣也赶忙跟着跪下,紧接着文武百官亦齐齐跪倒,到最后连亲军和所有的百姓全部跪倒在地,口中齐呼万岁,直如山呼海啸一般。
此情此景当真能令铁石心肠之人也能热血沸腾,更何况朱由校本就率性?他只感到全身血气上涌,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刚刚笑了几声,他的笑声就戛然而止,面色微变望向半空。有些人感觉到了异样,悄悄抬起头来随着朱由校的目光望去,然后亦忍不住色变。
只见高空中的飞天神翼忽然摇摆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一样。片刻之后,它的身子猛然一歪,竟直向地面坠落下来…….
第四十一章 一飞冲天(中)
王锐确实不是在为众人表演惊险的俯冲特技,而的确是出了意外。他本来操控着神翼飞得非常平稳,也听到了地面上山呼万岁的声音,心中同样是激动万分。
可就在他准备让神翼在地上众人的头顶盘旋上几个大***时,意外发生了。只听“嘣”地一声轻响,右翼的连接索突然断了一根。还没等王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绷断琴弦般的脆响,连接右翼的3根主索全部断裂,左翼的主索也断了2根。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神翼顿时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地向地面栽去。
要知道整个神翼是由塔架、龙骨、三角架、吊带四部分组成,各部分由主索连接,这才形成了一个稳固的整体。眼下双翼的主索几乎全部断掉,直接导致整体失去平衡,当然无法再保持稳定的飞行,也就失去了产生空气动力(升力和阻力)的保障,因而才会向下坠落。
虽然高空中的寒意甚浓,但王锐却瞬时间出了一身冷汗,他搞不清楚那些主索为什么会突然断掉。要知这些主索全部是由九股牛筋扭制而成,又经过了反复九道浸油、晾晒的工序,可说是坚韧无比。尽管还比不上钢索,但也绝不可能经受不住这点张力。
他此刻自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昨晚太监王炜的“杰作”,这阉人受了重金贿赂,目的就是要破坏这次试飞的成功。
直接毁掉神翼显然是愚蠢而又徒劳的,因为一来很容易就能查清楚是谁所破坏,二来再造出新的神翼也非难事,只不过日期要往后拖延一些罢了,这非是幕后指使之人想要的结果。
因此在几经考虑之后,王炜决定在神翼上暗动手脚。昨晚他授意两个小黄门故意闹事,成功调开了谭超,觅得了下手的良机。由于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在两架神翼上都做手脚。所以早事先弄清楚了今天试飞要用的那一架,用锋利的短刃在几根主索上各自划了一道深口。
这样表面上虽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等神翼飞空后,脆弱的主索就会因无法承受巨大的张力而断裂,结果导致双翼解体而“机毁人亡”。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绝难查出失事的真正原因,可说是不可谓不毒。果然,此刻事情正如贼人所预料的那样在发展。
王锐此时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但却清楚自己若不能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今天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并且是“壮烈”无比的粉身碎骨而死。
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飞速回忆着前世玩滑翔翼时教练所教的一些关于紧急情况的处理办法。他知道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要马上恢复神翼的平衡,只要能做到这点,即便是连接双翼的主索全部断掉也仍有希望。那就要考验一下“木匠皇帝”的手艺了,如果塔架、龙骨和三角架都结实,他就有信心让神翼安全降落在地面之上。
不幸中的万幸是王炜对神翼的构造并不真正了解,并且当时的时间也很紧迫,所以他认为只要破坏了双翼的主索就能达到目的。道理很简单,他作为一个古人来讲是空气动力学的白痴,想当然地认为神翼能够飞天全在双翼之上,有谁见过鸟儿折断双翅还能自由飞翔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这次破坏并未完全击中要害。若是换成王锐的话,就会在塔架与三角架上做文章。那样的话神翼绝对会在空中解体,到时候除非王锐能真的肋生双翅,否则定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一想到平衡,王锐立刻停止了先前本能地想控制神翼不再坠落的做法,反倒是调整了角度,头下脚上直朝地面俯冲而去。如此一来下坠的速度虽然骤然加快,但整个神翼却稳定下来,不再翻转摇摆。地面上的众人不知就里,见状忍不住齐声发出了惊呼。有些胆小和关心之人已经不由得闭上了双眼,不忍见到王锐粉身碎骨的悲惨场面,这其中就包括了谢天博。
就在离地面大约只有百米时,王锐终于恢复了神翼的平衡。他玩了一个用术语叫做“提马头”的动作,就见神翼的鹰首猛地向上微昂,急速掠过翼面的上下气流瞬间提供了巨大的升力,整个神翼猛然直冲向上,又振翅于蓝天之上……
这一幕让所有人的心脏像玩过山车一样忽而被提起,忽而又被抛下,在惊呼之后又转为了震天的欢呼。谢天博偷偷抹去了手心里的冷汗,心想自己的这位义弟每每行事都会让人提心吊胆,老哥哥的心早晚有一天会被玩死不可!
成功渡过危机的王锐长舒了口气,他不敢再像原计划那样滞空太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神翼缓缓盘旋降落,最后终于安全而又准确地落在了离皇帝一行只有数十米的草地上……
王锐顾不得四周涌过来的人群,从地上一跃而起抢到双翼边查看情况。在看到主索断裂处平整的切口时,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清楚这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只是不知这暗中破坏之人的目标究竟是仅仅为了破坏这次试飞,还是就要置他于死地,抑或是两者皆有!
不容他有时间细想,朱由校已率领着众人迎到了近前。王锐连忙将所有的疑惑暂时抛到脑后,抢前几步跪地叩首道:“陛下万岁,万万岁!全赖陛下鸿福,锐亦终不负陛下所望也!”
朱由校满面的兴奋,竟上前两步亲自伸手去扶王锐道:“王卿快快请起,卿不但进献了飞天神翼图,今日更勇做了千古飞天第一人,当真称得上是我大明朝第一勇士也!朕心甚慰,哈哈,朕心甚慰啊!”
王锐急忙恭声说道:“陛下之誉臣不敢当!若非有陛下之绝艺,飞天神翼又安得实现?与陛下的圣明相比,臣之鲁勇实不值一提!”
他的这番话也并非是纯粹恭维,也多亏了朱由校的手艺精湛,将神翼做得坚实无比,否则适才在空中就很可能已经解体,现在他又焉能有命在这里说话?
听王锐这么一说,以顾秉谦为首的文武百官自是又跪倒一片,齐声山呼万岁,称颂皇上圣明云云。
朱由校虽贵为天子,但一生之中还从未有这样的得意时刻,此时完全被众人拍得不知北在何方,竟开口说道:“此物确实神奇,竟真的能令人翱翔九天,当真是令人神往。朕既亲手制成,亦欲亲自操之,一尝飞天之快,不知卿以为可否?”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愣在当地,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还没等王锐开口,顾秉谦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叩首道:“此事万万不可,皇上乃是万乘之躯,怎能如此轻捣险地?请恕臣等万死不敢奉诏!”
其他文武百官听了,也纷纷出言附和。
朱由校正在兴头上,见众人拦阻,脸上微露不愉之色道:“王卿既能飞得,朕为什么就飞不得?难道朕还不如他不成?王卿你说呢?”
王锐此时正在心想,这二杆子皇帝还真是胆大,什么新鲜事物都想亲自尝试尝试,太容易被那些奸佞小人有机可趁,也怪不得历史上那么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不过话说回来了,自己眼下不就是投机的“奸佞小人”之一么。若不是朱由校的秉性如此,自己的计划也绝不可能那么容易实现。只不过自己这“奸佞小人”并非仅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目标更加远大罢了。
他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皇帝如此一问,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顿首道:“皇上天纵奇才,臣如何能与皇上相比?只是这神翼仍处于试飞阶段,还确有极大的风险。皇上是万金之体,且身系天下安危,怎可轻易冒险?还是容臣再多试几次,待神翼确实稳妥后再说也不迟!”
这番话入情入理,因此朱由校也不由得微微踌躇了一下。他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时,忽然有一人从他身后站出两步跪地说道:“既是如此,就让臣弟替皇兄往之,还请皇兄恩准!”
朱由校定睛一看,立时哈哈大笑道:“好,五弟既然肯去,就如同朕亲往一样!众卿这回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原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朱由校的亲弟弟——信王朱由检,也就是未来的崇祯皇帝。
王锐心头一震又惊又喜,心说自己苦候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第四十二章 一飞冲天(下)
王锐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既不是为了所谓的蒙邀圣宠,也不是为了求得高官厚禄,而全部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信王朱由检。眼下看到苦侯的正主终于现身,他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根据历史,天启帝朱由校最多也不过再有两年左右的光景好活,再加上他对魏忠贤与客氏的宠信几乎到了无已复加的程度。所以王锐从计划一开始就没有将目标放在他身上,而是锁定了信王朱由检,也就是未来的崇祯皇帝。
对于历史上这个明朝的末代皇帝,王锐可说是了解颇多。崇祯是明代最为勤勉,同时也是最具悲剧色彩的皇帝。由于崇祯的这个帝位来得意外之极,所以他格外珍惜,竭尽全力想要守住祖宗这份基业。只可惜大明当时已内忧外患丛生,整个江山已经腐朽难支。崇祯费尽了心力,最后也没逃得了国破人亡的下场。“无力回天”这四个字,可以概括崇祯的一生。
至于失败的原因,除去万历和天启留下的这个破烂摊子实在是难以支撑和外有后金强敌等因素外,崇祯的刚愎自用与用人多疑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他在位17年,光内阁班子大学士就换了50余人,还换了十一个刑部尚书,十四个兵部尚书,诛杀总督七人,杀死巡抚十一人、逼死一人,这其中就包括总督袁崇焕。
据王锐所知,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不得不说与崇祯危如累卵的成长经历有很大的关系。他为泰昌帝朱常洛的第五子,幼时母亲便去世,自此就与庄妃住在一起,由其抚养长大。
皇家的生活不比寻常百姓,从来就缺少亲情温暖,而多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崇祯从小就目睹了这一切,尤其是当魏忠贤与客氏得势后把持内宫,不择手段地清除一切障碍,最后竟连张皇后和他这个信王都不肯放过。以至于他在天启驾崩后入宫的第一个夜晚竟无一可信之人,连吃的都是从王府自己带去。所有的这一切终令他养成了狐疑多忌的性格。
王锐熟知这些,因此十分清楚若是想实现自己的大计,就必须想办法在崇祯的性格定型之前去影响和改变他。如果等到他登基以后,那么一切就都已经晚了。面对那样一个多疑猜忌的皇帝,就算自己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经验亦再难有办法。
所以王锐所设计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通过获取天启帝朱由校的宠信后才能有机会接近信王朱由检,然后再想尽一切办法获得他的信任,进而影响和改变他的性格,最终助其登上帝位。也只有这样方能有挽狂澜于即倒,颠倒乾坤的一线希望。所以此时当王锐看到信王竟主动请缨,内心的兴奋实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顿首恭敬说道:“请陛下放心,臣便是肝脑涂地,亦会护得信王殿下周全!”
众臣见皇帝已然退让了一步,心知再劝也肯定是自讨没趣,亦只好跟着齐声称颂信王殿下的勇气令人钦服,千岁千岁千千岁等云云。四周的百姓和亲军们也很快得知了信王要亲自出马替皇上驾神翼飞天的壮举,亦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千岁,场内的气氛又达到了一个新的**。
趁着信王去换王锐所备下的另一套行头的当口,朱由校走近前去看了下刚才试飞过的神翼。当他看到那几根断裂的主索时,忍不住面露惊异之色问道:“王卿,这是怎么回事?适才朕见你在空中似有不妥之处,莫非就是因此不成?可是这牛筋索坚韧无比,又怎会断裂?这一次试飞你可有把握否?”
王锐一直犹豫着是否应该将有人暗动手脚之事说出,但考虑了半天后还是觉得眼下不是时机,暂时还是不说为好。
此刻见皇帝有问,他不慌不忙地答道:“陛下不必担心,这是由于臣第一次试飞,所以还不熟悉神翼之性操作有误所致。经过刚才的试飞,眼下臣已熟悉神翼秉性,当可确保无虞!”
当初在设计的时候,王锐就已经考虑到了将来要教人使用的问题,所以在神翼的承重上留下了很大的余地。只要别像相扑选手那样,就足可以承载两人没有问题。他现在需要确认的是那架备用的神翼是否也被人动了手脚,如果一切完好的话,他对于双人飞行也有较大的把握。更何况现在牵扯到信王,就算有风险也一定要去冒。这可是所谓的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又怎会错过?因此见皇帝有些担心,他毫不犹豫地就给其吃了颗定心丸。
朱由校属于没心没肺的主儿,听王锐这么一讲不加多想就放下心来。
说话的时间信王朱由检已经换好了装,看着他一身超酷的装扮,朱由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人想笑却不敢笑,只有辛苦忍住。王锐也忍住笑意,朝他点了点头以示没有问题。
信王本人却似乎对这身奇异的装束毫不在意,反倒对墨镜与手套充满了好奇。他整了整墨镜,朝皇帝插手施礼道:“臣弟去了,请皇兄在此静侯佳音便是!”
朱由校笑着挥挥手说道:“五弟尽管去一显身手,朕就在这里为你加油助威,等着你凯旋而归!”
王锐也朝朱由校施礼告别,然后领着信王转身径直登山而去。
一路上他边走边对信王讲解着需要注意的事项,朱由检虽说由于环境的因素心理比较早熟,但他终究是才只有14岁,毕竟难脱少年人的好奇心性。一想到自己即将翱翔蓝天,他的脸上不免充满了兴奋与紧张的神色,仔细倾听着王锐的每一句话,默默地用心记忆。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登上了峰顶。
仍然守侯在那里的亲军卫士多半认得信王,亦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王锐也不多言,吩咐他们立刻将备用的那架神翼组装起来。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连最细小的地方也没有放过。直到确认没有问题后,王锐方才松了口气,一边将吊架上的吊带牢牢系在信王腰间,一边对他说道:“信王殿下,一会儿我们助跑到断崖之时,一定要听微臣的号令同时向前起跳,千万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否则神翼必会失去平衡而坠落,这一点要切记切记!”
信王没有说话,只是咬住下唇用力点了点头,显出了心中的一丝紧张。
王锐心知此时就算如何宽慰他也未必管用,还不如索性激上他一激,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殿下莫要担心,适才微臣已成功地试飞过,敢担保绝无问题。若殿下实在是不放心,眼下放弃也还来得及。飞天之事原本就是最勇者方能为之,殿下即便是害怕亦属正常,料想也绝无任何人敢笑话!”
朱由检闻言果然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将眼一瞪怒道:“本王既已言出,又岂有反悔之理?王卿既能飞得,本王亦无所惧!勿再多言,本王绝不会退缩,汝可开始便是!”
王锐见激将成功,不由得暗暗一笑,当下也没再说什么,仍然示意两旁的军士一起托起神翼。见朱由检已然准备停当,他一声令下,几人朝着断崖迈步跑去。
将到断崖之时,王锐口中数道:“一、二、三,跳!”
随着他的一声喊,两旁的军士收住脚步向前一送,朱由检也果然毫不犹豫地按照他的口令一起纵身前跃,然后照事先所教的那样俯卧在了吊架之上。神翼先是向下急沉,旋即猛地一顿,平稳地朝前滑翔而去。
朱由检一直紧闭的双眼此时才睁开一条缝,当他看到山峦大地就在自己身下滑过,地面上山呼万岁的人群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之时,他完全忘记了堂堂王爷的身份,迎着扑面的疾风像孩子一样高声呼喝起来……
王锐见神翼果真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终于放了心。看到朱由检忘情的样子,他的心中暗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计划看来没有错。眼下的信王显然仍充满了孩子气,只是受环境所迫被逼掩盖起了而已。只要办法得当,就很有希望将他历史上的性格完全扭转过来!
想到这里,心情大佳的他自是凑着朱由检的兴趣,操控着神翼顺着上升的热气流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他边飞边教给朱由检操控神翼的一些方法,朱由检显得甚有灵性,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窍门。
这一次二人飞的时间相当长,足有将近一柱香的功夫方才缓缓盘旋落地。
当王锐看到皇帝再度亲自迎上前来,与信王兄弟俩俱是兴奋已极的样子之时,他知道自己的“布局”可说是终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注:布局——围棋中的术语,棋局一开始,双方抢占要点,布置阵势,准备进入中盘战斗,这一阶段叫布局。在这里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神武将军威武侯(上)
在回京师的路上,王锐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将有人在神翼上暗中动了手脚之事密报给了朱由校。因为此事毕竟是非同小可,能在禁军的严密守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做了手脚,想来这幕后的黑手亦不简单,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又怎能令人放心?
朱由校闻报大怒,立刻将魏忠贤唤到驾前,严令他一回京师就即刻查明事情的真相,看看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大胆,居然将黑手伸向了皇上,此事已与谋逆无异!
魏忠贤得知情况后亦是惶恐不已,立刻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他也很想知道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所以当即派出了飞骑先行返回京师传喻钧命,东厂和锦衣卫得令后立时倾巢而出行动起来。
只可惜他们终究仍是晚了一步,当圣驾终于回宫时,得到的消息是皇上的贴身太监王炜不知何故突然服毒身亡。同时离奇死去的还有两个小黄门,二人的尸体是在宫后苑的荷花塘中被发现,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的伤痕。
事情很显然与这三人有关,随之而来昨夜守护钦安殿的亲军首领谭超的证词也印证了这一点。可是继续查察的线索已然中断,朱由校怒不可遏,但除了将三人夷灭九族泄愤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倒霉的还有谭超,他与手下全部被拿入东厂的大狱严刑拷问。可他们确实是毫不知情,就算受遍了诸般酷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之下此事只有暂时不了了之,王锐却留上了心,暗想这幕后的主使之人可说是神通广大,以他的所知除了魏忠贤外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但从种种情况来看,此事显然非魏忠贤所为。这就不能不让人心生警惕了,看来朝廷这潭水确是太深太浑,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自己千万不能因暂时的得利而放松,“阶级斗争”的这根弦还是要时刻紧绷着才是!
虽然有这不愉快的小小插曲,但仍然不掩试飞大典的巨大成功。尽管这不是什么朝政与民生大事,可实现了自古以来人们就有的飞天之梦仍可说是惊世骇俗的事情,更何况这份功绩里还有着皇帝的一半?因此接下来百官朝贺万民欢庆,乃至于进行祭天祭祖都是顺理成章之事。
既然有这么大的功绩,自然少不了论功行赏。可是如何封赏既不宜皇帝一个人说了就算,也不宜交到朝堂上去由百官讨论,而是由皇帝和内阁辅臣们一起商量出个章程为宜。这是朝政要事的正规流程,只有照此办理才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皇权与文臣集团的对抗性也正在于此。
第二日,朱由校就将信王、顾秉谦和黄立极等几位阁臣,还有魏忠贤、李永贞,王锐等召来,为的就是商讨封赏事宜。
朱由校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日的试飞大典诸公俱已参与,此事可称是开创了前人未有之伟业,朕心甚慰,对有功者自是不吝封赏,今日召诸公前来为的也正是这件事。呵呵,若论功劳,除朕之外自以王卿居首!诸公不妨说说,朕应该如何封赏为好呢?”
王锐见皇帝提到自己的名字,急忙起身恭敬侍立谦逊道:“神翼之事全赖皇上圣明与诸位大人的共同努力,锐万万不敢贪功!”
朱由校将手一挥笑道:“王卿不必谦虚,朕早已说过,仅凭敢第一个飞天之壮举,卿就堪称我大明第一勇士!朕虽非尧舜,但亦不是商纣无道昏君,如此之功岂有不赏之理?你且安心坐在一旁听着就是!”
王锐闻言暗叹一声,心说这个白痴皇帝其实本质也还不坏,只可惜从小就被耽误了,登基后又被魏忠贤和客氏蒙骗玩弄于股掌之上。若是自己穿越的时间能早个10年20年,他也未必就不是个可造之才。
他原本只将皇帝当作了接近接近信王的一个跳板,此刻见朱由校也算是有情有义,不由得微感歉意。当下不再多言,应诺一声退到一旁,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顾秉谦作为首辅,此时自然应该第一个发表意见。他轻咳了两声欠身说道:“皇上所言极是,飞天一事既开创了前人未有之伟业,又大显了我大明之威风,当可令万民归心,四海臣服!王公子此一番功劳非小,正该重重封赏。以臣之见,可赐其进士出身,入翰林院编修,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主官为翰林学士,下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修撰、编修、检讨等官。明代规定一甲进士三人直接入翰林之制,状元授修撰(从六品),榜眼、探花授编修(正七品)。别看翰林院只是个五品的衙门,翰林官品秩甚低,却被视为清贵之选。自明代以后,大学士均出自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已经成为培育高级文官的摇篮和涵养高层次学者的场所。
眼下顾秉谦提议让王锐入翰林院编修,那已是榜眼、探花的待遇,以他目前只是秀才的出身来看,绝对是属于破格提拔。若非见皇上似乎对这年轻人颇为喜爱,大有重用之意,顾秉谦也断不会如此说。其他几位阁臣听后也纷纷点头,对顾秉谦的提议表示赞同。
顾秉谦满以为自己的提议肯定会得到皇帝的赞许,却没想到朱由校眉头一皱不悦道:“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也算是重重的封赏么?阁老是想让天下人耻笑朕的小气还是我大明无官?”
顾秉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跪地说道:“微臣万万不敢!既然皇上认为翰林院编修的封赏太轻,那么让王公子入都察院,授右佥都御史如何?臣观王公子满面正气,敢为敢言,定能担负起其职!”
好家伙,左右佥都御史是正四品,顾秉谦眨眼之间就让王锐连升了数级。其他几位阁臣闻言不由得微微皱眉,心中暗暗鄙夷这顾秉谦太会见风使舵奉迎圣意。不过皇上显然是一心想要重用这个王公子,正四品就正四品吧,反正对自己的利益也无任何影响。几人全都不愿意去触皇帝的霉头,所以并无人出言反对。
哪料到朱由校仍一摇头说道:“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像你等这样的小家子气却当真令人齿冷!算了,还是由朕拿个主意,公等商量一下看看如何?”
几位阁臣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躬身齐声道:“臣等恭听圣意!”
朱由校终于露出了笑容,点点头说道:“以朕之见,可赐王锐进士出身,入都察院,授左都御史!众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包括王锐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几位阁臣更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明显都有中风或心脏病发作的迹象。要知道左都御史可就是都察院的头儿了,乃是正二品的大员,差不多相当于今天的总检察长一职。区区一个布衣一下就坐到这个位置上,此等奇事恐怕是亘古未有,也难怪几个老家伙的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了。
不等众人开口,王锐已抢先几步跪地叩首道:“承蒙皇上垂爱,锐感激不尽万死难报!但恳请皇上收回承命,锐即死亦万万不敢领受左都御史一职!”
朱由校闻言面露诧色道:“王卿何出此言,莫非你仍嫌左都御史的官小不成?”
王锐连忙应道:“锐万万不敢,恰恰相反,臣非是嫌官小,而是觉得皇上的封赏太重矣!锐只是区区一介书生,才疏学浅且无任何为官经验,若贸然担此重任,一来定会耽误朝廷大事,二来也容易让奸佞小人生出投机取巧之心,窃以为只要蒙邀圣宠即可一步登天,于皇上的声名亦有所不利。因此臣才恳请皇上收回承命,万死不敢奉诏!此乃锐之真心实言,天日可表,还望皇上明察!”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因为在他的计划中,根本没想过让朱由校升他的官。别说是左都御史了,就算是朱由校马上让其入文渊阁成为内阁辅臣王锐都不稀罕。道理很简单,因为王锐一旦当了外官,那么再与信王结交就是一种大忌。如此一来眼下的官当得再大又有什么意义?他要的是天长地久而不是曾经拥有,若想实现自己的大计,他就必须力辞掉朱由校的这个封赏!
朱由校面露喜色,显然对王锐的这番真心话颇为赞赏,他哈哈一笑说道:“王卿此言令朕甚慰,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没有当过官也没什么要紧,朕不也是第一次当皇帝,这不也当得好好的么?”
这回轮到王锐两眼一黑,险些当场一口鲜血就喷将出来,心说就你这皇帝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当得好好的?倒是木匠当得确实还不错!若非你和你爷爷俩人将祖宗留下的基业折腾得支离破碎,你那可怜的弟弟又何至于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
这些他当然只敢想想而不敢说出来,反倒顺手一个马屁拍过去道:“皇上乃天纵奇才,锐如何敢比?”.
第四十四章 神武将军威武侯(下)
那几位阁臣见王锐主动请辞,而且话说的也很诚恳,不像是在虚情假意地客套,因此都在暗赞这年轻人还算是识情识理,先前认为其是蒙邀圣宠奸佞小人而带来的恶感消除了不少。
眼见皇帝仍欲坚持,黄立极起身说道:“皇上,王公子所言极是。今次神翼之事彼虽劳苦功高,足可当得皇上的封赏亦不为过。但年轻人骤登要位也未必是件好事,一来易为人所妒忌,今后行事恐怕会处处掣肘;二来亦容易使其生出骄纵轻慢之心,对其成长反为不利。因此以微臣之见,王公子之才可堪大用,但需历经慢慢磨砺才好,这也是对他的最大爱护,不知皇上以为然否?”
他的一番话可谓是入情入理老到之极,朱由校也忍不住犹豫起来,皱眉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魏忠贤突然上前几步朝朱由校躬身笑道:“皇上,此事可否容老奴说几句呢?”
朱由校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好,朕正想听听众卿的意思,你且先说来看看!”
顾秉谦等人这才醒起来还有一个“九千岁”在这里,适才被小皇帝惊世骇俗的提议一闹,众人都全然忘记了这个茬,直到魏忠贤主动跳出来这才记起。于是乎,几位阁臣都将略显惶恐和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魏忠贤恭声应诺,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老奴以为,凭王公子的功劳和才学,皇上的封赏实不为过。但几位阁老的话亦有道理,若王公子骤登左都御史之要职,往后恐怕就要成为一干小人攻讦的目标,身陷官场的龌龊泥潭而寸步难行,如此反倒有违了皇上的一番美意!因此以老奴之见,皇上不如赐以显爵和一闲职,待日后再慢慢提拔。如此既慰其功劳,也令他人再说不出什么,不失为两全其美之策,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朱由校将手一拍笑道:“魏公说的不错!不过显爵一事容易,闲职要什么才好呢?你可是已有主意?”
魏忠贤慌忙应道:“皇上圣明,老奴的那点心思果然瞒不住您!不错,老奴已有了个初步的想法,可说出来供皇上参详!”
朱由校对他的马屁早已麻木,只一连声地催促道:“快说,快说!”
魏忠贤点点头说道:“皇上,您的龙虎卫不是一直缺少个大将军么,眼下王公子岂不正是很好的人选?今后皇上可居中坐镇,老奴与王公子恰可各引一军操练。他日若练军有成,皇上当亲率龙虎卫扫平关外,重现太祖皇帝之辉煌,如此岂不美哉?不知皇上以为可否?”
他所说的龙虎卫可不是皇帝亲将的上十二卫中的任何一个,亦不在明军的正式编制之中。而是魏忠贤当初为了撺掇着皇帝好玩,所以建议在宫内开“内操”,也就是在宫里进行军事训练。
朱由校觉得很有意思,就点了头。于是乎魏忠贤就在各处招募亲军,人数几达万人。还似模似样地将其分成龙骧和虎贲两卫,他与朱由校各领一军在宫里进行操演。操练时不光是舞枪弄棒,还要放炮发石,金鼓震天,搅得皇城内没一天安宁,就好象战时一样。朱由校的二皇子生下了没几天就死了,据说就是被炮声所惊吓。眼下魏忠贤提议让王锐来当龙虎卫的大将军,确实是一闲职,甚至是有如儿戏一般。
几位阁臣面面相觑,心中对魏忠贤实是佩服到了极点。俗话说恶人要有恶人磨,魏忠贤算是摸透了皇帝的秉性,知道讲大道理按正规的路子来劝说很难奏效,索性就“以毒攻毒”。你不是荒谬么?那我就比你更荒谬!如此反倒更容易收到奇效。
他们自然不清楚魏忠贤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自从左光斗死后,左都御史就出缺。考虑到这个职位的重要性,阉党自是不容其再旁落。因此魏忠贤的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当然不可能让王锐去当。但皇上的金口已开,硬去违拗实为不智,而且王锐这个年轻人也需要去拉拢,所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确实令人犯难。
魏忠贤适才在一旁苦思了半晌,这才说出了这个看似荒唐的提议,其实却一面迎合了皇帝,同时让王锐当这实际是属于自己控制的亲军的大将军,也明白无误地表示出了招揽拉拢之意,可谓是一石二鸟的妙策。
果然,朱由校闻言大悦道:“你说的不错,朕的龙骧卫正是缺少个大将军呢!王卿,不知你可否愿意?”
王锐急忙跪地应道:“锐求之不得!”
他说的可非虚言,乃是真心的大实话。在旁人看来,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将军和左都御史相比那是天差地远,可是在王锐的心中却正好相反。当上了这个将军,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天天都在宫中。其时信王还未出番邸,仍住在宫里,如此一来还怕没有机会接近?而且皇城乃是朝廷的中枢,自己身在其中正好方便能够掌握一切的时局变化,哪里还能去找这样便宜的事情?
另外不管怎么说,他都已是一卫亲军的统帅,恰巧可以方便开展自己的另一个计划。如此好的结果可说是大大超出了王锐事先的预想,若不是因为魏忠贤身为太监实在让人恶心,他没准真能抱住其好好感谢一番!
朱由校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既如此,传喻,王锐忠勇可嘉,于神翼一事劂功甚伟。特赐封其为威武侯,领龙骧卫神武大将军。另赐府第一座,黄金万两,良田五百顷。魏忠贤于大典出力甚多,功不可没,恩加三等,赐田千顷。李永贞荐才有功,利在社稷,荫都督同知,赐田千顷。钦此!”
尽管已有所心理准备,但王锐仍忍不住小小晕了一下,暗暗感慨怪不得自古以来奸佞小人都喜欢无道昏君和糊涂皇帝,原来还是跟着这样的领导好混呀!想自己前世时苦苦打拼数载也只不过混了个小科长,穿越来此后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混成了侯爷!若非摊上了这么个“好领导”,就算自己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经验,就算自己再怎么精心设计,恐怕也只有徒呼奈何。
当下他与魏忠贤、李永贞三人一起跪地叩首谢恩,口中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顾秉谦等人却满心的不是滋味,心说好嘛,本来还是正二品,结果现在改超品了。不过好在别看侯爷的地位虽然尊崇,但却没什么实权。况且这又是魏忠贤所提议,他们既不敢,也知道即使反对亦是自讨没趣,所以只有跟着称颂皇上圣明,封赏一事就这么定下来。
其实朱由校如此重赏根本不算新鲜之事,对于自己中意之人,他一向是大方得很。就以魏忠贤为例,那可真称得上是“今日荫金吾,明日拜崇侯”。魏氏一门就有公侯七人,锦衣三十余人。只要是沾点儿亲的,无一不封无一不赏,连他的四世祖先都被追封为肃宁伯,真可说是祖坟都冒青烟了!
此番神翼之事可以说让朱由校获得了从所未有的成就感,这是能令其永载史册的事情。他虽然是个糊涂皇帝,但对于这样的荣耀也很在意。仅凭这一点,他就绝对会对此事的首功者不吝封赏。再加上王锐的特殊气质本就容易赢得他人好感,行事又极乖巧机灵,所以甚得朱由校的喜爱。这两样加在一起,有如此的封赏也就不足为奇了。
朱由校满面喜色,双手虚抬命众人平身,接着微笑道:“昨日信王代朕飞天,忠勇可嘉。从今日起,定其岁禄万石,钞万贯。今居宫内,米权且记下,待出番邸后再一应全支!”
信王朱由检闻言急忙上前跪地道:“臣弟叩谢龙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今皇兄开创前人未有之功业,臣弟适逢其会,荣莫大焉!臣弟不求皇兄的封赏,只想恳求皇兄一事,还望皇兄恩允!”
朱由校顿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问道:“五弟有何事求朕?但说无妨!”
朱由检斜看了王锐一眼,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臣弟听闻李公公说起,言道那飞天神翼乃是出自一本名叫《玄弈经》的仙家典籍,而威武侯已得其真传,棋术、棋卦俱非同凡响,文才更是当世罕见,称得上是博学多才!昨日飞天之举,臣弟已窥见了一斑。因此臣弟想请皇兄册封威武侯为侍读学士,教习臣弟棋艺与文章,还望皇兄恩准!”
朱由校点点头说道:“朕也听魏公提到王卿的文才过人,眼下五弟也这么说,想必是不假的了!呵呵,今日恰巧有几位大学士在此,不如就让威武侯即席赋诗一首,来请我们的大学士们品评一番!王卿,你以为如何?”
王锐见信王竟主动送上门来,心中正自高兴,现在听朱由校这么一说,正是求之不得,心想正好施展文坛大盗的手段,令众人当场折服!
所以他面不改色地恭声说道:“皇上既然有命,臣只有献丑了!”
说话间,已有小太监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王锐执笔在手略一思索,下笔转眼间一挥而就,自有小太监上来将诗进呈给了皇帝。
朱由校接过来拿眼一扫,忍不住开口吟颂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呵呵,朕虽疏于文采,但仍能觉得此诗颇具气势!不知几位大学士认为如何?”
几位阁臣对望了一眼,各自暗暗点头,当下仍是顾秉谦开口道:“皇上圣明!此诗文才如何尚在其次,却实是气势磅礴令人钦服,绝非等闲花团锦簇庸作可比。威武侯之胸襟、气魄、文才俱各让人叹服,正如诗中所说,上天降下这等人才,实是皇上之幸,社稷之幸也!”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王锐这首盗自清代大家龚自珍的诗称得上是千古绝句之一,对于现代人来说是耳熟能详,其中的气势磅礴处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顾秉谦等人原以为王锐只是个投机取巧蒙邀圣宠的奸佞小人而已,此时方知其确有“真才实学”,对其的好感不由得又增一些。其余众人听了顾秉谦的话亦是纷纷点头,深觉其言之有理。
朱由校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侍读学士也未免太屈才了!传喻,加封威武侯太子少师衔,负责教习信王文章棋艺。待朕立太子后,再负责教导太子,钦此!”
王锐慌忙跪地谢恩,在心中幸福地想到,卖糕的,今天可真是走狗屎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