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南雷北聂
砰!火光与巨响声中,一膛霰弹几乎没糟蹋多少,尽数打在了那人的前胸与头脸上。那高手根本不曾见过这等犀利的火器,因此没有丝毫防备,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哪里来得及闪避?
可怜这功夫超绝的高手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头脸与上半身就已经被打成了一堆烂肉。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身体向后抛飞,如破麻袋般重重摔在地上,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另外两人见状心下大骇,但手上却丝毫未缓,心知对方手中的那火器既然如此厉害,就绝不能让其有机会再放出第二枪。
王锐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寒光耀眼,连对方的刀剑来势都看不清楚,就更别提如何闪躲了。
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与敌人相差太远,想躲恐怕是躲不开的。于是将心一横,准备倚仗金蚕丝宝甲来硬抗对手的这一击,然后趁其以为得手之际,再度拔枪给予敌致命一击。
可是他却不知道,其中一名高手虚实不定的剑势最终所取的目标乃是其咽喉所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头顶上一声娇叱:“贼子好胆!”
随着喊声,一朵红云自破洞中从天而降,一柄长剑如长了眼睛般不差毫厘地正点在那名高手的剑尖之上,破了其这必杀的一招!
红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就见来人肌肤胜雪,柳眉如刀、杏目似星,娇艳不可方物。一袭红衣劲装勾勒出其惹火的身材,却正是聂家之凤,聂灵儿聂大小姐!
不但是那两名敌人,连王锐都不禁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想不到竟然是聂灵儿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的性命。
那两名敌人率先反应过来,心知时间已经不多,对方又来了强援,要是再不抓紧,恐怕就会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猛然间双双扑上。一人扑向了聂灵儿。意欲将她缠住。另一人则直取王锐。决心无论如何这一次也要将这个头号大敌毙于剑下。
这两人地身手虽然都略逊于聂灵儿。但若是决意缠住她地话。她在数十招内却也难于脱身。
不过此时王锐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见对手只剩下了一个人。心中不由得大定。心说自己只需依样再来一次。就可以打发这个敌人追他地同伴去。
可是他地手刚刚握住另一支枪地枪柄。就见那名高手忽然止住了身形。左手一扬。顿时三点寒光直朝自己电射而来。
原来这人见王锐地火器厉害。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扑上去很可能再着了他地道。于是假意扑击。却突然停住改用了飞镖。三枚飞镖分取面门、咽喉和前胸。相信对方一个文弱书生绝无可能避过。
地确。凭着王锐地三脚猫功夫。恐怕连一枚飞镖也闪避不过去。但是别忘了还有聂灵儿这个大高手在。
她眼角地余光已瞥到了那名高手的动作,暗叫了声不好。心知王锐恐怕避不开这三枚飞镖。
情急之下她再顾不得自己的对手,和身朝王锐那边扑了过去,身在半空中手腕微微一抖,长剑顿时幻出三朵剑花,将那三枚飞镖一一击落。同时间左手微扬,回敬了那人三枚飞凤针。
这飞凤针是她的绝技之一。无影无形最是难防。凭那人地功夫,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倒也能防住。
可是他想不到聂灵儿竟会不顾自己的安危,飞身过来加入了这边的战团。再加上她发针的动作隐蔽,细小的飞针无影无形,因此待他感觉到有锐利的劲风袭体时,已然是防备不及。仓皇之下只来得及挥刀磕飞了一枚飞针,另外两枚飞针却分别射入了他的前胸与小腹,令其大叫一声扔刀向后便倒!
只不过聂灵儿这么奋不顾身地救人,自己当然也是空门大开。将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对手。
那高手自是不会放过这样好地机会。但是他已经认出了聂灵儿的身份,没敢痛下杀手。当下收剑换掌,左掌重重地击在了她的后心之上。
这蕴涵着内家真劲的一掌威力非同小可,聂灵儿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两眼一黑,身体已自半空中跌落下来,正好扑在王锐的怀中,随即晕了过去。
王锐见聂灵儿又一次救了自己,心中不禁大为震动。眼见佳人舍身救他,却身负重伤昏在自己的怀里,王大官人岂能不大怒?
他左手抱住聂灵儿,右手顺势拔枪、射击一气呵成。
仅剩的那名高手没想到王锐竟然还有一支枪,而且他刚刚因为一掌击昏了强敌而心中大喜略有疏神,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又如何能闪避开火枪的射击?
随着火光、硝烟和枪声,那可怜地高手和他的同伴一样,上半身连头带脸被打成了一堆烂肉,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尸体直向后摔出门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眨眼的功夫,敌人的三名高手已经是两死一重伤,而聂灵儿也是重伤昏迷。
王锐顾不上别地,立刻低头查看聂灵儿的伤情。
他摸了摸聂灵儿的脉搏,觉得虽然微弱,但却十分清晰,应该是性命无碍,不由得心下稍定。
看到聂灵儿的嘴角边兀自有一缕鲜血,花容惨白一双美目紧闭的样子,王锐的心中不禁一痛,当下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晴儿和芸儿急忙过来照顾。
这时候,外面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弱了下来,王谦忽然闪身进来,他见王锐无事。先是长舒了口气,然后禀道:“爷,您没事吧?史将军和周将军已经带人杀到,贼人见势不妙已然退去,我们的人正在追击。小的无能,让那马士峰给跑了!”
王锐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不妨事,人跑了也总能捉到地,你现在立刻去将聂氏兄弟请来!”
王谦适才听到了屋内传出地枪声。知道王锐这里出了意外,他心急如焚,却被对手死死缠住了不能脱身,所以当龙虎卫的援军杀到。那个“马士峰”见势不妙脱身逃跑时,也无心去追,立刻返回来查看情况。当看到王锐虽然安然无恙,但地上却多了三具尸体时,王谦放下心地同时也暗暗后怕,急忙依令去找聂氏兄弟了。
不一会的功夫,聂枫和聂桐就已经匆匆走了进来。从他二人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这也不足为奇,仅从“马士峰”和那三名高手就可以看出贼人此番来的全部是一等一的好手,与聂枫他们也只是相差一筹而已。
二人刚欲行礼参见,王锐就一摆手止住了他们,示意两人赶快上前来。
聂枫和聂桐向前刚走两步,已然看清了躺在床上的聂灵儿,顿时齐齐色变,双双抢了过来。
王锐在一旁指了指地上地三人说道:“适才这三人意欲行刺,多亏灵儿小姐及时出现救了我。只可恨她却被其中一人所伤,这帮贼子当真是该被诛灭九族!”
聂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面色凝重地仔细为聂灵儿查探伤势。过了半晌,他的脸色略缓,扭头朝聂桐说道:“五妹是脏腑受了内家掌劲的冲击,你替她通脉活络。我有话要与国公爷说!”
聂桐闻言也稍稍放下了心,点头应是,开始凝神运气,片刻的功夫,头顶已冒起了丝丝地白气。
聂枫将王锐让到一边,一脸凝重地严肃说道:“国公爷,今晚这帮贼人的来头可不简单!原来我还只是怀疑,但刚才看了灵儿的伤才确定下来。没错,她是受了雷家雷霆掌的掌劲。今天晚上前来偷袭的贼人中有不少都是雷家的人!”
王锐的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南雷北聂!你说地雷家的人指的莫非就是这南雷吗?”
聂枫点头说道:“没错,我们聂家当年主掌北方绿林道。而岭南雷家则一统南方豪强。不过雷聂两家和南北双方从来都是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眼下雷家竟然将手伸到了山东,当真是令人意外!我也要立刻将这个消息报与父亲知道!”
王锐闻言不禁沉吟起来,心说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聂家的实力他已有深切感受,自己看到的已然如此,暗中隐伏的不知还有多大能量!
雷家既然身为南方豪强领袖,无论如何身份、地位与实力都应该与聂家在伯仲之间才是。自己与其无怨无仇,今日雷家却为何要兴师动众的前来刺杀?雷家与刘大疤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如果说是雷家在背后操纵着刘大疤,那其目的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王锐地心头,令他越想越是迷惑,想不到本以为是游玩散心的出巡之旅,却又陷入了一场更为复杂的争斗之中。
沉默了半晌,王锐方重新朝聂枫开口道:“这雷家是何来历?其底细如何?”
聂枫略一犹豫,这才开口说道:“雷家的来历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其祖上也是岭南的名门望族。身为南方豪强之主,雷家的势力只可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绝不会在我聂家之下!雷家当代地家主雷落惊野心勃勃,怀有窥伺天下之心,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王锐心中暗暗一笑,心说大家彼此彼此,你到爹又何尝不是怀有窥伺天下之心?看来这南雷北聂倒还真是一对绝配!
他当然不会将这想法明说出来,只是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雷家此番将手伸到了山东来,没准还真是有所图谋!你们可曾捉到活口?适才灵儿小姐也重伤了敌人的一名好手,看看能否救治一下,也好问出些情报!”
聂枫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没有捉到活口,敌人身手高强。杀之容易,想生擒却是困难得紧。那个被灵儿所伤的人没救了,飞凤针一旦入体就会钻入气脉逆行而上。除非是立刻施救,否则飞针很快就会逆气攻心无药可救,越是内家高手速度越快。此乃是我聂家的绝技之一,兄妹几人里只有她得到了父亲地真传。那人中针多时,此时早已死得透了!”
王锐闻言心下暗暗称奇,心说看来这小丫头前两次也是没有出尽全力,否则她拿这飞凤针偷袭的话。自己可就危险了。
他见一个活口也没能抓到,不由得有些失望,忽然想起了一事,不禁兴奋地说道:“这么看来那日飞刀警示之人应该就是灵儿小姐了。现在想来,她必是探得了什么消息,所以昨日才用飞刀向我们警示,只可惜我们都没想到而已!”
聂枫闻言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国公爷说的没错,其实昨天我已经从刺客逃遁的惊鸿一瞥中猜到多半是灵儿,只不过一来不能完全肯定。二来也担心您生气,因此这才没说,还请国公爷见谅才是!”
王锐微笑着摆摆手表示不会介意,他其实昨日也从聂枫地表现中猜到了些端倪,待适才一想到聂灵儿竟然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出现救了自己,这才更加肯定了这点罢了。他与这小丫头之前一直纠缠不清,所以也能体谅到聂枫地尴尬心情,自是不会怪罪。
二人谈了半天,已是得出不少有用的情报。当下一起转身回来,查看聂灵儿地情况。
此时恰巧聂桐刚刚收了功,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转身朝二人说道:“小妹地伤已无大碍,还要烦劳三哥开些药帮她调理一下,再将养几日就可完全恢复!看来对方也已经认出了小妹的身份。所以手下留了情,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聂枫冷哼了一声道:“手下留情?雷家的人岂会这般好心?他们这是做贼心虚,没想到竟会碰到我们聂家地人,担心万一真的伤了灵儿的性命,我聂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已!”
众人闻言心知他说的有理,不禁各自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忽然间外面又是一阵纷乱,却是李惟民带人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史梁和周宁。
王锐吩咐晴儿和芸儿好生照顾聂灵儿。然后与众人一同来到了大堂。
李惟民这才插手施礼说道:“启禀国公爷。贼人已全部逃出城去,城外似有大队的接应人马。情况不明,因此末将没有追出城去!”
史梁也跟着禀道:“城外的贼兵甚众,但似乎并无攻城之意,只是为了策应城内地同伴而已。眼下城中兵力不足,末将亦担心再中了贼人的奸计,是以未敢轻举妄动,还请大将军定夺!”
王锐点点头,夸赞了二人几句,现下他的手上只有500龙虎卫。商河县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已,也无多少兵力。在这种情况下首先自保方是上策,若轻举妄动,很容易就中了对方之计。
他又问了一下损失的情况,得知折损了20多名亲兵护卫。这些亲兵都追随他已久,经历过几多大风大浪,还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损失。因此王锐不禁一阵心痛,久久未语。虽然适才的一仗也令敌人折损了20多名好手,但眼下他真恨不得用敌人的这些命去换回那些亲兵护卫的命来。
正自伤痛之时,县令郑仕言也匆匆赶了来,一上得堂,就急忙伏地请罪。
要说他也是够倒霉地,境内刚刚出了劫掠赈灾银两的惊天大案,眼下钦差大人又在县城内遇袭。若是王锐今晚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就算将他老郑家的九族来回诛上九遍恐怕也抵不上这个大罪。
因此在刚得知何宅出了事时,郑仕言真是被唬得魂飞天外,险些被吓尿了裤子。
不过他也算是个合格的县官,并没有慌张地命令立刻倾尽全力去救援何宅,而是一面迅速派人去通知龙虎卫,一面令城中的那点兵力全力提防贼人攻城,同时安抚城内的混乱状况。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引起更大混乱,亦没给城外地贼人以可趁之机,他也直到贼人全部退去,城内已基本稳定下来,这才赶来向王锐请罪。
王锐当然不会因为自己的遇袭就迁怒旁人,他在得知了郑仕言的一系列举措之后,非但没有半句怪罪,反倒是大大夸奖了他一番。
郑仕言闻言忍不住感激啼零,险些当场哭了出来,心中直叹威国公当真是名不虚传。此事若是换了旁的大佬,别说是夸奖了,恐怕自己当场就要被锁拿问罪!
眼见形势又有突变,王锐当即改变了计划,立刻亲自修书一封,让郑仕言派人火速送往济南,命山东巡抚任时庵率领大军及有关官员即刻前来商河县听用。钦差大人和龙虎大将军已然升帐,眼下将这里当作了前敌总指挥部,就要在此督办这惊天大案!
就在商河县城中忙做一团时,城外10里处的一个密林里,雷东廷负手眺望着远方仍有火光冒起的方向沉默不语,似乎在怔怔地出神。
在他身后,“马士峰”,真名叫雷彦的那家伙与一干手下单膝跪地垂头不语,心中各自忐忑不安,不知这位雷大少会爆发出怎样的雷霆震怒。
良久后,雷东廷方才终于打破了沉默淡淡开口道:“雷彦,你可能确认对方有聂家的人么?”
雷彦连忙垂首答道:“大少爷,此事绝不会有错!聂家地功夫属下岂能不认得?那狗官地护卫中领头的两人功夫高绝,比之属下还要高出了一筹,恐怕在聂家地身份也非同小可!风、火、电三兄弟本来已有机会取那狗官的性命,却被一女娃所救,三人最终也尽数折在里面。依属下看,那女娃很有可能便是聂家一凤的聂大小姐!此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少爷重重责罚!”
雷东廷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堂堂北方绿林之主的聂家竟然变成了官府的鹰爪子,这可真是有趣之极,也是天大的讽刺!嘿嘿,南雷北聂!想不到我们雷聂两家这么快就对上了,雷某还真的是非常期待!罢了,既然有聂家的人在,此番的失手就不能全怪尔等,都给我起来吧!”
众人闻言都暗暗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当下齐声称谢,纷纷站起身来。
雷彦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大少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聂家的人想必一样认出了我等,这里终究是人家的地盘,若是聂行天那老家伙一怒之下在山东发下了绿林令,恐怕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雷东廷淡淡一笑说道:“聂家不足所惧,我所担心的是那个威国公,此子可不同于普通的狗官,的确是个人物!仅从聂家的人都肯为其甘心效力这一点来看,他也是绝不一般!此番突袭没有得手,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雷彦面露惭色说道:“都是属下无能,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雷东廷摆了摆手笑道:“算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眼下赈灾的银两还在我手中,想怎么玩还是我们说了算!威国公好大名声,我们这回就跟他好好玩玩,看看他到底是否名副其实!”
说罢,他得意地大笑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驯悍也需刚柔并济
王锐此时已经回到了房中,原来的那间屋子已开了“天窗”,所以眼下已然换了间房,聂灵儿也被移了过来,由晴儿和芸儿照顾。
她已喝了聂枫开的药,面色红润,呼吸悠长平稳,只是仍然未醒,仿佛在熟睡一样。
现在天就快亮了,王锐早已无睡意,此刻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聂灵儿。晴儿和芸儿乖巧地退到了外屋,将他独自留在了里面。
王锐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心里面却如翻江倒海一样,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他仍震撼于聂灵儿竟会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了自己的性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从当初答应了聂行天这门亲事之后,他和聂灵儿之间就没有半分未婚夫妻的样子,反倒是如同冤家死对头一般。从订立了赌约的那一刻起,两人的争斗更是愈演愈烈,手段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大闹洞房的一幕都演了出来。
所以在王锐想来,聂灵儿应该是恨死了自己才是,又怎会为了救他的性命连自身的安危都已经不顾?这小妮子每每都能给他很大的惊奇,但此番的惊奇却是最大,大到了令他难以置信。
他不由得想起了洞房花烛那晚苏瑾说过的话,心说莫非这小妮子真的喜欢自己不成?这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却是今日之事唯一合理的解释。若不是为了自己心爱之人,有谁会不惜舍己相救?
为了聂家的利益着想?汗,如果小妮子有这觉悟,当初也不会为此离家出走,把她老爹都气个半死了!
排除了其余一切不合理的,剩下的就是合理的答案。这是简单的逻辑关系,王锐自然明白这一点。
想到这里,王锐不由得更加心潮澎湃。一颗心也火热起来。
不得不说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对聂灵儿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的,认为她刁蛮、狂妄和无礼。
但随着二人间地数次争斗。他也发现了聂灵儿单纯可爱地一面。尤其是她对婚姻地不屈从命运抗争。则更令王锐地心里面其实也有几分敬佩。这在众女中亦是独树一帜。
以前王锐没精力去仔细想这些事情。眼下这么细细一想。他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聂灵儿地感情早已经不是最初地漠视和讨厌。而是渐渐转变为了好奇和有几分征服欲。直到此刻地感动和喜欢。
人是一种很奇怪地动物。非常容易被感情所左右。这感情可能是天长地久历久弥新。也有可能是倏忽而来。倏忽而去。难以琢磨。
眼下看着仍然昏迷不醒地聂灵儿。想到她刚才奋不顾身相救自己地情形。王锐心底柔软地部分被触动了。感情如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胸中尽是一片柔情。
他想起了两人间几次争斗地情形。心中不禁温馨一片。脸上不由露出温柔地笑容。凝视着聂灵儿地俏脸。
恰在这时。聂灵儿突然轻轻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王锐大喜,脸上现出激动地神色,他一瞬间只觉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后却只是欣慰地一笑。化作了一句:“上天保佑,你终于醒了!”
聂灵儿的脸上先是露出迷茫的神情,当她终于看清了王锐地面容时,记忆这才猛地涌回到脑海之中,忍不住轻轻低呼了一声,一张娇艳不可方物的俏脸倏地变得通红,一下又将眼睛紧闭起来,微微露出慌乱的神色,好象不敢看王锐一样。
的确。现在聂灵儿的心里好似一团乱麻,一颗心都紧张得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再无半分往日那泼辣率性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竟然奋不顾身救了那臭家伙,聂灵儿就羞不可抑,心说难道自己是鬼上身了吗?她原该是巴不得那臭家伙死得越难看越好,怎么反而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去救了他的性命呢?
难道自己当真是喜欢上他了不成?不,不可能!这臭家伙从一开始就没将本小姐放在心上,又屡次欺辱于我,自己恨死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喜欢?
可明明恨死了这臭家伙。却为什么在他危急之时自己想也不想就做出了奋不顾身的选择呢?自己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当初才会见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而格外恼羞成怒?
当隐藏在心底深处地心事猛然暴露在眼前之时。聂灵儿本能地否认和抗拒着,但理智却在引导着她一步一步找出正确的答案,令她的抗拒与否认越来越显得苍白无力,随之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浮现出来。
她这般奋不顾身地救人,那心事岂不是已经暴露出来?这臭家伙会怎么想?是装傻?嘲笑?还是一笑置之?无论怎样都已经是羞死人了!
聂灵儿的内心里就这么激烈地交战着,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同时涌上心头,脸色愈加羞得像块红布,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睁开眼睛看王锐一眼。
王锐虽然不知道聂灵儿的复杂心事,却也猜得到她肯定是十分害羞,于是轻声说道:“灵儿不要紧吧?你还痛不痛,要不要我去将三哥、四哥叫来?”
聂灵儿听他关心自己,语气也说得亲昵,心中忍不住感到一丝小甜蜜,心说这臭家伙总算还有点良心!但是她仍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说话,只是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王锐看到她这娇羞可爱的样子,心头不禁微微一荡,心说这小妮子原来也是这般绝色可爱,自己以前为什么就没注意呢?她一向像个骄傲的凤凰,今日如此奋不顾身地相救自己,实已将所有的架子、面子统统放下。自己与其前几次争斗都占尽了上风,这一次就拉下脸来好好哄一哄这小妮子吧。一来是报答救命之恩,二来也趁机化解了这段情怨纠葛。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多亏了那雷家地人认出了灵儿的身份,所以手下留了情,否则锐岂不是要抱憾终生?锐宁愿丢掉性命也不愿见灵儿受半点伤。灵儿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了!”
只要是女孩,又有哪个不喜欢听心上人款款深情的情话?聂灵儿自然也不例外,当下娇躯微微一颤,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王锐见状心下暗喜。当即趁热打铁正色说道:“锐有眼不识金镶玉,以往每每有负灵儿。灵儿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就原谅了我吧!”
聂灵儿听他主动认错,心里不由得一阵欣喜,她想起累次所受的委屈,心中忍不住一酸,泪水从紧闭地双目中夺眶而出,顺着艳若朝霞的俏脸滑落下来。
王锐的心中不禁微微一痛,想起自己累次对她的戏弄。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深深地歉意。
他俯下身轻轻帮聂灵儿拭去脸上地泪水,口中柔声说道:“好灵儿莫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今后锐定会十倍百倍地痛惜灵儿。再不会令你受半点委屈!”
说着,他不禁大为情动,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地吻在了聂灵儿娇艳欲滴地樱唇之上。
聂灵儿早已经迷醉在王锐的浓浓情话里,从二人开始的冤家死对头,到眼下的两情相悦,让她只感到心神俱醉。
当二人嘴唇相触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脑际似乎一阵轰然炸响,极度的紧张、欢娱和兴奋之下。不由得再次晕了过去……
王锐心知她是对自己爱极,不禁也有些小得意,心说看来驯悍也不能一味用强,原是要刚柔并济才是上策!
片刻的功夫,聂灵儿又醒了过来,这一次她没再闭上眼睛,而是深深地望了王锐一眼,随即羞怯地避开他火辣辣地目光,俏脸通红轻哼了一声说道:“现下就只会甜言蜜语。当初欺负人家的时候又怎地那般狠心无情了?救了你的性命是灵儿心甘所愿,人家可不稀罕你地同情与可怜!”
王锐知道她仍有些放不下最后的骄傲与矜持,当下探头过去笑吟吟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王锐的错,我加倍给好灵儿补偿还不行吗?”
聂灵儿心知他又要借机来占自己的便宜,俏脸更红,轻轻啐了一口得到:“呸,谁稀罕你的补偿了?你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给你的晴儿和芸儿妹妹说吧!”
原来那日她发现了雷家踪迹的端倪,本想来偷偷告诉给哥哥聂枫知道。没想到在潜入沧州府尹府后,却正好看到了王锐与晴儿**的一幕。当时不知怎地一股怒气就从聂灵儿的心底冒了出来。于是愤愤地给了那臭家伙一飞刀。临时改成了飞刀示警。眼下想来,这当然是我们地聂大小姐醋劲大发了。
聂灵儿此时又想起了那日的情形。醋劲又忍不住小小地发作,伸手就想推开一脸嘻嘻坏笑靠近的王锐。可是她的手抓住了王锐的胳膊,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怎么也推不动他。
其实聂灵儿只是受了“雷霆掌”内劲的冲击,导致了自身内息紊乱闭气昏迷,脏腑却没有受什么伤,这当然是那个雷家高手手下留劲的缘故。在经过聂桐帮他通经活络和吃了聂枫的药后,她的伤已然好了大半,若是真地用强,三个王锐也休想沾到她的身体。
只不过她眼下情窦初开,正迷醉在两情欢悦之中,只闻到王锐身上的男子气息已经是浑身酸软,又哪里使得出力气推开这个大坏蛋?堂堂的聂家一凤,连绿林豪强都要闻名丧胆的聂家大小姐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巾帼侠女的模样?与普通的小女儿完全没有何二致!她这个样子自然更加刺激了王锐,他只觉得心底的原始**轰地一下全部被点燃,当下不由分说将玉人紧紧抱在怀里,大嘴封住了她的樱唇,贪婪地品尝着这甜蜜地果实。
聂灵儿哪里是经验老到地王大官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之间已经是被他地舌头顶开了牙关,连最后的香舌阵地也完全失守,香滑的嫩舌也变成了任君享用地战利品。
唇舌交缠之下,聂灵儿已完全迷醉在两情欢娱之中,不知不觉间一双玉臂早反勾住了王锐的脖颈。恨不能眼下自己可以化作碧水,完全融入到情郎的身体里去。
王大官人更不客气,一只大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渡陈仓,从聂灵儿的衣下溜了进去,直袭丰满的玉峰。
聂灵儿是练武之人。不但浑身地肌肤滑如凝脂,而且结实而又充满了弹性,一对饱满的双峰更是如此,这一点在众女中无人能比。王锐一边贪婪地逗弄着那对大白兔,一边感慨着自己的好福气。
眼见着**,转眼之间就能与佳人共渡巫山**,王锐的魔手却慢慢停了下来,在饱尝了香滑嫩舌的甘甜后,大嘴也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聂灵儿娇嫩的樱唇。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这小妮子仍是伤势未愈。自己也未免太过猴急。
好一会儿的功夫,聂灵儿才从极度高涨的**中恢复了神智。她的眉眼间尽是娇媚,忽然抓过王锐地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说道:“哼。还说痛惜灵儿?就尽知道欺负人家!我问你,咱们之间的赌约怎么办?”
王锐夸张地倒吸了口冷气,大声呼痛,随即呲牙冽嘴地笑道:“还提那赌约做甚?锐早已经甘拜下风,做了灵儿的裙下之臣!”
聂灵儿小嘴一撇说道:“灵儿才不要你相让,要赢要输得堂堂正正才行!”
王锐见她又犯了刁蛮地脾气,不禁心下暗笑,心说现在就让你扯足了顺风旗又如何?等你的伤好了,本少爷定要你在身下称臣!
想到这里。他笑吟吟地说道:“好,就依着灵儿便是,我们就继续赌一赌,看看谁究竟能赢!”
聂灵儿忽然狡诘地一笑,猛地伸出左臂勾住了王锐的脖颈,右手的拇指按住了他的胸前大穴,像是刚刚成功偷到了小鸡的老狐狸般笑道:“好吧,那灵儿现在就出手了,看你认不认输!”
王锐的要穴被制。浑身顿时酸软无力。他见聂灵儿竟突然耍诈,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下笑嘻嘻地说道:“好,好,相公我认输了。从今往后甘愿为好灵儿做牛做马,一定辛勤耕耘,争取生一大堆儿子才是!”
聂灵儿闻言忍不住双颊晕红,啐了一口说道:“呸。这样说不算数。你要向人家发誓才行!”
王锐见聂灵儿得寸进尺,当下嘿嘿一笑。忽然用力朝她的耳朵吹了口气。
女人的耳朵对于情郎来说大多是最为敏感地区域之一,突然被王锐吹了口气在耳朵眼里,聂灵儿登时浑身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手上的劲力不由得微微一松。
王锐趁此机会一下挣脱出来,立刻使出了江湖上最最“恶毒”的“龙爪抓奶手”,一双大手只揉搓得几下,已然令聂灵儿再次浑身瘫软,只剩下呻吟求饶的份了。顷刻之间,屋内已是一室皆春!
这一次他存心要好好惩戒聂灵儿一番,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唇舌与双手共同上阵,游走遍了她全身的敏感部位,直将这小妮子送上了**的颠峰,连呼讨饶,最后赌咒发誓对赌约认输才算是放过了她……
聂灵儿红着脸整理好了衣衫,心中只感到一阵甜蜜,方知原来被情郎征服的感觉是那样美妙。
王大官人最终大获全胜,心满意足笑嘻嘻地看着佳人,心下琢磨着等她伤好了真个**之时,才算是最后完成了驯悍的大记。
就在二人情意绵绵之时,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来地是聂枫和聂桐,现在已经天光大亮,他们放心不下妹妹,所以一大早就过来探望她的伤势。
兄弟俩都是聪明机灵之人,一看到王锐和聂灵儿的样子,就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二人之间的纠葛,这哥俩一直感到颇为尴尬,眼下见满天的乌云总算是散尽,不由得都是松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而且眼见聂灵儿的伤势显然已经无碍,两人的心更是放了下来。
聂灵儿看到两个哥哥的表情,忍不住大羞,当下将二人当作了出气筒,大发嗔怪,责骂他哥俩真是丢尽了聂家地脸,竟然被人所偷袭。如果昨晚不是自己及时出手,王锐若有什么意外地话,如何向爹爹交代?
聂枫和聂桐闻言又是尴尬,又是惭愧,心知妹妹说的都是实情,如果昨晚不是她及时救下了国公爷,聂家地颜面可真是丢尽了。
他二人原本就拿这个宝贝妹妹没有办法,此时被她拿住了痛脚出气,惟有自认倒霉,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锐见状急忙笑嘻嘻地替两个大舅哥解了围,然后顺口向聂灵儿问起她是如何得知了雷家要图谋对自己一行不利的消息的。
聂灵儿闻言俏脸微红,于是将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原来自那日洞房花烛夜失守后,她始终心怀不服,一直在暗中寻找再次出手的机会。王锐此番前往山东代天巡牧,她也暗暗跟了下来。
由于她是躲在暗处,所以更能发现一些处于明处的王锐等人难以发现的东西。
那日在沧州府,聂灵儿在暗处就发现了竟然还有人暗中鬼鬼祟祟地窥伺钦差使团的情况,似乎是要有所图谋。
她暗中跟了下去,这才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十分警觉。她担心暴露了形迹,于是再没有跟下去,回来后就趁夜潜入府尹府,最后上演了飞刀示警的一幕。不过当时她也只是发现了暗中窥伺之人是高手,却还不知道对方竟是雷家的人。
当进入到山东地界后,暗中窥伺的高手就失去了行踪再没露面。聂灵儿暗中查探了一番没有结果,也就放松了警惕。她以为王锐有哥哥等一干高手与龙虎卫护卫,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就没再继续追查下去。
结果没想到敌人竟会大举突袭何宅,而且雷家的人充当了杀手主力。聂灵儿看到火起赶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但却正好及时救下了王锐的性命,稳住了局面。
王锐听罢后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得沉吟起来,心说雷家的人竟是从沧州府就盯上了自己,看来昨夜之事已是早有预谋。
雷家既然与聂家的地位相若,身为南方的豪强之主,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那区区的5万赈灾银两又怎会放在其眼里?眼下其大违常理将手伸到了山东,不但做下了此惊天大案,而且如此对付自己,究竟所图谋的什么?
在凝神沉思了半晌后,王锐已经有了个约略的想法,但这只是猜测而已,还没有真凭实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得到更多的有用情报。他已经经历了不少的风浪,每一次都是靠着能够知己知彼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趁着山东巡抚还未赶到的当口,王锐决定还是先派出大量的人手打探更多的刘大疤和雷家的消息再做道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攻心为上
一天的时间下来,王锐就发现原来自己错的厉害。他虽然有聂氏兄弟和李惟民这样的高手,也有王永这样的斥候天才。但对方既有雷家的高手坐镇,白沙荡的水道又复杂之极,外人在短时间内哪里能摸得清门路?因此一天下来,派出去的人手都感到无从下手,任何有用的情报都没能查探出来。
无奈之下,王锐也只有决定等到山东巡抚来了再说,他眼下手里的兵力就这么点,若想打进白沙荡去剿灭强贼夺回赈灾银两纯属无稽之谈。
不过这一天他也意外发现了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那就是王谦忽然想起了昨日孙传庭曾经来过的事,于是告诉了王锐。
王锐闻言不禁好奇心起,立刻命人将孙传庭叫了来,结果两人一谈之下,王锐不由得大喜过望。
孙传庭一见到王锐,当即跪拜在地,面露愧色说道:“下官拜见钦差大人,传庭有罪,还请钦差大人重重惩处!”
王锐不禁面露诧色说道:“孙大人何出此言?你究竟有何罪过?且莫着急,可否细细道来?”
孙传庭应了声是,然后满是后悔之色说道:“回大人的话,昨日大人在问那马士峰时,下官也在一旁得见。待到得这商河县后,下官越想越觉得那马士峰可疑,是以连夜到此想求见大人说明情况。只因为大人已经安歇,下官没有十足的把握和真凭实据,所以就未敢惊扰大人,没想到回去后不久,就发生了钦差行辕遭袭之事!若当时传庭能坚持,此事本应能阻止才是。天幸大人鸿福齐天,得保平安无事,否则传庭万死莫赎矣!传庭有罪。还请大人重重责罚!”
王谦在一旁闻言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急忙也跪地请罪道:“孙大人所言无虚,是小人见爷已安歇,所以才挡了孙大人的驾。此事与孙大人无干,全是小人的错。请爷重重责罚便是!”
王锐听罢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对孙传庭竟然看破了那“马士峰”的破绽不禁又惊又喜。
他心知此事也不能怪罪二人,于是将手一摆微笑道:“此乃锐命中当有之劫,与你二人无干!孙大人竟能看出那马士峰的破绽,实是令在下颇感佩服。不知孙大人可否说得详细些,那马士峰究竟有何可疑之处?”
孙传庭连忙说道:“大人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下官在一旁冷眼旁观。发现些破绽也不足为奇!那马士峰共有三点可疑之处,一是其相貌身形不似江南之人,倒像是出自岭南。说话也微带百越之音,这与其自述不符!二是他说话镇定自若,条理清晰,一切细节都无有疏漏,就像是事先编好的一样,哪里像一个刚刚从匪巢脱险,惶惶如丧家之犬地普通兵士?三是据其所述,匪巢距银两被劫之地颇有一段路程,且水道复杂。他在脱险之时已然过去了10日之久。却仍能记得道路丝毫不差地找回来,实是令人难以置信。而且又恰恰遇上了钦差使团,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一切都好似精心安排的一样!有此三点已经足矣,不知大人以为然否?”
王锐闻言不禁连连点头。心中不禁喜不自胜。这三点看似不难。但当时自己为赈灾银两被劫地消息而震惊。难免会因为心神震动而有所疏漏。而孙传庭能一眼就看出这么多破绽。足可以见其非同一般。看来在这一点上历史地记述并无任何差错。孙传庭地确是个难得地人才。自己将他召入到随员中来还真是明智地选择!
他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叹道:“伯雅(孙传庭地字)所言极是。若昨日不是锐贪睡。贼人地偷袭之计又怎能得逞?”
孙传庭面露惶愧之色说道:“传庭蒙国公大人垂爱。理应竭尽全力以报知遇之恩才是!可眼下只因传庭地未能坚持而导致了昨夜地大祸。实令在下惶愧不已。有负了大人地厚望!”
王锐笑着一摆手道:“伯雅不需如此自责。此事与你无干。是锐自己疏忽了而已。又岂能委过于他人?眼下我正有一件要事犯心。不知伯雅愿否与我一同参详?”
孙传庭闻言脸上露出兴奋地神色。急忙躬身施礼道:“蒙国公大人不弃。传庭愿效犬马之劳!”
王锐心下大喜。哈哈一笑。当下将现在地情况详细对他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眼下贼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龟缩于白沙荡内不出。而彼处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即便是大军来了也未必能一时取下。但现下灾情已刻不容缓。迟则很可能生出更大地民变。不知伯雅可有何妙计破敌?”
孙传庭听罢只沉吟了片刻,便即抬头说道:“以传庭愚见,事情若果如国公大人所言,那雷家此番恐怕是所谋非小。非但是济南府、商河县情况不妙,连整个山东形势都怕是危矣!”
王锐见他说道与自己所想可谓是不谋而合,脸上不禁露出笑容,笑吟吟地说道:“哦?这是为何?伯雅可否详细道来?”
孙传庭应了声是,不慌不忙地说道:“那雷家既然不将区区50万两银子放在眼里,却又假手刘大疤劫掠了赈灾银两,那么其目的想来只有一个就是让官府无钱买粮赈灾,从而逼迫着灾民最终不得不造反!山东境内本就颇多强贼,待到济南府大乱后,雷家就可趁势放出谣言,说是官府贪墨了赈灾银两,逼得灾民不得不反。此谣言若是传开,各地灾民必定会愤而响应,各处强贼亦会趁乱而起,则山东全境恐怕都会大乱,他雷家自可坐收渔人之利矣!此乃在下的一点浅见,不知国公大人以为如何?”
王锐将手一拍哈哈笑道:“伯雅所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但不知你可有何妙策教我?”
孙传庭也露出兴奋之色,连忙说了声不敢。随即目光灼灼地说道:“此计不可谓不毒,但既已知之,破其却是不难,其中地关键还在于民心二字!只要能平息了灾情,民心自会被我所夺。皇上天恩浩荡如此体恤百姓。百姓又岂有造反之理?失去了此凭依,贼人的毒计自是再难得逞!至于清剿方面,待民心稳定大军到后,自可缓缓图之。这些贼人想来与建虏相比所差甚远,又如何当得国公大人雷霆一击?”
王锐点了点头,微微皱眉说道:“伯雅言之有理,但眼下赈灾银两遭劫,我等又拿什么来平息灾情?若济南府有此能力,又何必由朝廷来筹措赈灾银两?莫非伯雅有什么妙法不成?”
孙传庭忽然笑起来。眼望着王锐笑吟吟地说道:“此番朝廷能够筹措到赈灾银两,全凭了国公大人的捐输之法。此法在京师行得,难道在山东就行不得么?大人为何会忘了自己想出的妙计?”
王锐微微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伯雅之意是让我在济南府也搞一次捐输来临时筹措赈灾银两么?不错,此法倒也可解燃眉之急,不失为一妙策!呵呵,想不到我连自己想的法子都忘记了,还多亏了伯雅教我!”
孙传庭连称不敢,笑嘻嘻地说道:“此番的捐输之法与京师相比却要变通一二,不需在济南府大动干戈号召捐输银钱,只需向各个粮商借粮便可!国公大人可以钦差之命将各大粮商召来,痛陈利害。借粮以平息灾情!待到破了贼人夺回赈灾银两时,所借粮食自然会一粒不落地还上。至于利息,多少全凭大人地意思。就算是当作为赈灾捐输,想来那些粮商也不敢违拗!不知国公大人以为如何?”
王锐双手一拍哈哈大笑道:“伯雅果然是妙计!不错,我要向济南府的粮商们借粮赈灾。为了千万灾民与山东安危,锐此番就再当一次恶官吧!哈哈……”
孙传庭微微笑道:“此计是出于大人的捐输之法,传庭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大人之赞实不敢当!以传庭愚见,一旦灾情得以平息。则贼心必乱。到时只需略施离间之计,贼人内部定会出现不和,此乃攻心之策,不战可屈敌之兵!”
王锐听地连连点头,心知孙传庭此计可谓是高明。眼下虽然还不知道刘大疤与雷家之间究竟是关系,但想来应该是控制与被控制。
这种关系的最大弱点就是极不牢固,局面顺利是还看不出来,可一旦形势有变,则刘大疤未必再会甘心听雷家地指挥。毕竟根据他所知道的情报来看。刘大疤在此之前一直是劫富济贫。所行的也算是绿林豪杰之事,并非存有逐鹿天下的野心。此番劫掠赈灾银两很可能是被雷家所利用了而已。
一旦灾情平息,雷家的阴谋暴露和失败,其控制力自会大打折扣,到时候只要抓住这点做文章,贼人多半就会不攻自破。
今天与孙传庭的一番谈论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但找到了平息灾情和破敌之法,而且更重要的是证明了孙传庭地智计与谋略的确都是上上之选,若能将其笼在手中,当可说是一极有力地臂助。
王锐本人虽然也是颇富智计与谋略,但他一直以来的成功与无往而不利,最主要靠的还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地知识、经验、见识,以及对历史的了解。
不过他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以前摊子不大时自己还能应付得过来。可是随着地位的不断提升与权力地不断增大,他一个人已经渐渐有吃力地感觉,眼下已迫切地需要有一个智囊团来帮其分担。只是有资格来担当王锐智囊的人可不容易找,但现下孙传庭却是一个极佳地人选!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王锐大为兴奋,其高兴甚至还在找到了平息灾情和破敌之法之上。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深知2世纪人才制胜理论的他对此当然比任何人都明白。
想到这里,王锐一面大为夸赞孙传庭地妙策,一面开始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回去后应如何才能将其收拢到帐下下的事情来……
第二日,山东巡抚任时庵终于率领一众官员和大军赶到了商河县。
他本来早已经在济南做好了迎接钦差大人的准备。结果人没等到,却等来了50万赈灾银两尽数遭劫的消息,忍不住大惊失色。心说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此等惊天大案怎么就发生在自己的境内。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正自大叹倒霉之时,紧接着他又接到了王锐地书信。对于这位钦差大臣威国公的命令他可不敢怠慢,立刻配齐了人手,并调集了两卫明军约1万人马火速赶到了商河县。
一见到王锐,任时庵立刻请罪,50万的赈灾银两在山东境内被劫,他作为山东地最高军政长官无论如何也推卸不了责任。若是皇上追究起来,第一个就先要罢他的官!
王锐心知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地时候,若想平息灾情。追回被劫的银两,还少不了这些官员的配合,而且这也是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因此他不但没有半句责怪的话。反而是褒奖有加,言道任时庵能这么快就依令赶来已是颇为不易。若众人能齐心协力击破强贼,追回被劫的银两,平息了眼下严重的灾情,将来他自会在皇上面前求情,免去赈灾银两被劫之罪。
济南离京师并不算远,任时庵对威国公地声名早已是如雷贯耳,所以虽眼见王锐年纪轻轻,却半点也不敢有小觑之心。此刻听了王锐地承诺。他也是大喜过望,心知其在皇上面前地分量。只要是他肯求情,皇上绝无不给其颜面之理。
想到这里,任时庵地精神不由得大振,当即主动请命,愿亲率大军扫平白沙荡,将被劫银两尽数夺回!
王锐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任大人先不要心急,白沙荡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官军清剿多次未果。而现在贼人必然更加防范。虽然调来了大军,但急切间也未必能一战功成。眼下灾情紧急,还是先想办法平息灾情再说!”
任时庵急忙应是,躬身说道:“威国公所言极是,一切但凭国公大人做主,我等依令行事便是!”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嘀咕,心说不先抢回赈灾银两,又如何平息灾情?难道银子和粮食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这想法他也就是在肚子里转转而已。当然不敢说出口来。
其余官员听了王锐的这番话。自然也都忍不住面露诧异之色。
王锐也不理会所有人地诧异,点点头笑道:“我此刻正有一件要事想烦劳任大人。只不知任大人肯否帮忙?”
任时庵连忙躬身应道:“不敢,国公大人有何事请尽管吩咐便是,下官自当竭尽全力!”
王锐笑吟吟地说道:“此事倒也不难,我想请任大人立刻将济南府所有的大粮商全部召集至商河县来,明日晚上,我要在行辕中请这些粮商喝酒吃饭!”
任时庵闻言不禁更加奇怪,心说眼下没有银子,请这帮粮商喝酒吃饭干什么?这些人无不是铁公鸡,难道国公大人还指望着他们能将粮食主动献出来不成?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恐怕是要白糟蹋酒饭了!
奇怪归奇怪,但他可丝毫不敢流露出来,当即恭恭敬敬地应道:“国公大人放心,此事就包在下官身上!”
王锐微笑点头,心说自己大概是商贾们的克星吧?前些日子刚刚在京师喝了“抢钱酒”,现在又将这“借粮酒”喝到了山东……
任时庵果然没有吹牛,第二天,济南府的各大粮商已然齐集在商河县。开玩笑,巡抚大人紧急召集,钦差大人请客喝酒吃饭,哪个敢不来?
掌灯时分,何宅的大花园里张灯结彩,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
花园里摆了10桌酒席,几十位粮商分别落座,主人是钦差大臣威国公,作陪的有山东巡抚、布政史以及一干高级官员,最低的就是商河县令了。
这等规格对于这些土财主们算是平生从所未有了,所以人人都感到受宠若惊,脸上俱都是兴奋之极的神色,心想这一顿饭吃完,这辈子也算光宗耀祖了,从今往后走到哪里都有了可吹嘘地资本!
由于王锐已命令严加封锁赈灾银两被劫的消息,所以此时这些粮商们还不知情,以为威国公将他们找来,无非是想谈谈买粮价格的问题,浑然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王锐这一次没有像在京师那次时那么“抠门”,不但有上好的美酒,而且还准备了丰盛的美味佳肴。
他先是说了些场面话,随即敬了众人三杯酒,酒宴就算是正式开始,一时间推杯换盏,气氛倒也颇为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锐见时机已然差不多了,于是又端起杯酒站起身来。众人心知就要进入正题,当下纷纷停箸,将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锐扫视了一圈,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锐此番奉皇上之命来山东督办赈灾事宜,实是深为惶恐,生怕办砸了差事,有负皇上与山东百姓的厚望,因此还要仰仗各位的大力支持才是,不知诸位可否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众人还以为他这只是场面地客套话而已,自然是纷纷应是,乱哄哄地答应。
王锐哈哈一笑道:“好,好,诸位如此识大体,实在令在下深感欣慰与感激。眼下锐正有一件愁事,但不知各位愿否与我分忧?”
席上坐的自然都是最有身份、头脸和实力的粮商,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名叫沈琼,是济南府最大的粮商。
此刻听了王锐的话,众粮商还以为他要说的是担心粮食的收购价格问题,于是在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后,由沈琼起身应道:“国公爷此番来此督办赈灾事宜,是山东百姓之大幸,我等身为山东百姓的一员自是也应尽一分力!国公爷有何事情就请吩咐,只要是我等力所能及,必当竭尽全力便是!”
王锐点头微笑赞许,随即忽然面色一沉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实不相瞒,就在前些日,此地出了我大明建国以来罕有地惊天大案!50万赈灾银两尽数被贼人劫走,负责押运地1500锐锋营全军覆没!此事不知诸位可知否?他的话如晴天霹雳一样,直将众粮商全部震呆在当地,不少人手中地筷子都不由自主掉落在地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王锐见了众人的样子暗暗一笑,表面上却紧皱眉头说道:“眼下赈灾银两急切间恐怕难以追回,但灾情却是刻不容缓。今日在下将各位请来,就是为了此事。锐应如何是好?还望各位教我才是!”
众人全部呆楞在那里,还没从那令人极度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50万赈灾银两被劫,押运的明军全军覆没,此等惊天大案的确是闻所未闻,不知又是哪路强人竟会有这样的胆量和本事。
沈琼率先反应过来,脸上已变成了尴尬的笑容,干咳了几声赔笑道:“国公爷说笑了,赈灾的银两自有官府追回,我等只是普通百姓而已,又哪里帮得上忙?况且国公爷英明神武,连建虏都闻风丧胆,想来击破强贼更是易如反掌!我等于用兵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又怎敢提指教二字?”
他此时已隐隐感到了不妙,心下不禁暗暗后悔为什么要来吃这个饭,言语中却和王锐打起了“太极拳”,妄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王锐又岂能猜不到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剿灭强贼夺回赈灾银两之事自有在下一力承担,沈员外不需担心。现下本公所愁者乃是如何马上平息灾情,以免激起更大的民变。此事想来诸位应该能够帮得上忙,是以本公这才向尔等问计,难道大家这么快就忘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了么?”
在座的粮商哪一个不是人精?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但正所谓无奸不商,这些人无一不准备着囤粮以居奇货,好狠狠赚他一笔,又哪里会去关心赈灾之事?灾民的死活是自己地事情,激起了民变也自有官府弹压。又与他们何干?
因此王锐的话一说完,众人已是一脸的不耐之色,一个个都装起了哑巴。
沈琼强笑了几声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公爷究竟需要我等如何,还请明示便是。\我等但有力所能及,自会竭尽全力!”
王锐点了点头,看着沈琼笑道:“沈员外可知此番朝廷赈济山东的银两是如何得来?”
捐输之事早已经是天下皆知,沈琼自无不知之理,只好干笑两声说道:“国公爷为民请命,力主捐输之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山东百姓对此感激不尽,无人不夸国公爷乃是万家生佛的好官,青天大老爷!有不少百姓的家里都为您立了牌位供奉呢!”
王锐闻言将笑容一敛正色说道:“各位乡亲父老的抬爱,锐实是愧不敢当。既然这样,那本公就更要督办好此番的赈灾之事,绝不能让皇上与百姓失望了!不错,这一次的赈灾银两,全部是由捐输而来!眼下灾情紧急,京师地百姓、豪绅与所有官员都能慷慨解囊。为皇上和朝廷分忧。尔等身为山东明绅,难道不应该效法,为平息灾情尽一分力?”
一众粮商见国公爷终于图穷匕现。顿时纷纷都叫起屈来,一个个都显得好象比灾民更加困难。他们原打算是趁此机会赚一笔暴利的,眼下让其来捐输岂不比割肉还痛?众人又哪里肯干?
看着这帮家伙丑态毕露,王锐一语不发,只是脸上露着莫测高深的淡淡笑容。
不知何时,众粮商突然惊觉酒席的周围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龙虎卫士兵,一个个如钉子般笔直站立目不斜视,隐隐有一股杀气在四下里蔓延开来。
王锐的身后也冒出了两个全身披挂的将军,全部是一脸狰狞的凶相。眼睛冷冷地扫视一圈,登时让众人如坠冰窖一样,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各自闭上了嘴巴。
众粮商一见这个架势,心知今晚若是不出点血,恐怕是难以出得这钦差大人的行辕了。无不暗暗悔绿了肠子,心想如果早知道赈灾地银两被劫,绝不会来凑这个热闹。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好准备着出点血了。
沈琼干咳了两声。小心翼翼试探着说道:“国公爷所言极是!我等身为山东百姓,又岂有不为父老乡亲尽力的道理?只不过由于连年灾祸不断,我等的日子其实亦不好过,恐怕捐输地数量有限,于灾情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因此这才各自犹豫不决,还望国公爷恕罪!”
王锐点点头,做出一副沉吟的样子说道:“沈员外说得也有道理,若是捐输太多,恐怕尔等承受不起。此也非锐本意。但若捐输太少。却又杯水车薪,于灾情无甚大的帮助。这倒的确是个难题!”
沈琼见他语气中似有松动之意,心中不由得暗喜,他所担心的是这位国公爷将赈灾银两的损失全部摊到他们这些人头上,那可是万万也无法接受的。但是今天国公爷既然已经开了口,那无论如何也是要表示一下的,否则这关句过不去,日后他们恐怕更是没好果子吃。堂堂的威国公随便跺跺脚,京师都要颤一颤,自己这些土财主又哪里得罪地起?
因此沈琼眼下希望的只是能少出点血,待听到王锐语气松动,自是忍不住暗暗欣喜,于是急忙赔笑道:“国公爷能够体恤我等的难处,当真令在下等感激不尽!”
他的话刚说完,其余粮商们也纷纷跟着发出了一阵感激与赞颂之声,一副将王锐高高捧起,好让其不好意思对他们再下“黑手”的架势。
王锐又哪里会吃他们这套?淡淡一笑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捐输之事不提也罢,我们就再另想办法!沈琼等人大喜过望,成箩筐的感激与马屁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王锐已经将手一拍继续说道:“捐输之事既然不宜,我看还是这样吧,本公就以钦差大臣的名义向在座的诸位每人借粮一千石,用以赈济灾情!等到赈灾银两追回之后。\再将所借粮食折算成银子如数奉还。如此既能平息灾情,各位也算是为皇上、百姓和本公尽了一番大力,不知大家以为如何?”
说罢,他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就像是在欣赏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沈琼等人闻言全部愣在那里,心中顿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这位国公爷地真正意图。原来他原先绕了那么多,最后地借粮才是真正目的所在!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一石粮食大约是一百斤左右。一千石就是十万斤。在座的粮商有几十人,每人借一千石的话,总共就有数万石粮食,达到了数百万斤,平息眼下的灾情自是绰绰有余。
在平时一石粮食的价格大约是一两多银子,遇到眼下的灾时,价格已经长到了至少10倍。
王锐现在借了粮食,到还钱的时候会以现在地价格还是平时地价格折算,这可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这其中还没包括利息的损失。如果赈灾地银两迟迟无法追回,或者干脆追不回来了,那他们可怎么办?
这些利害关系众人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又如何肯答应?只不过一时间无人敢先开口拒绝罢了,场中的气氛顿时僵在那里。
直到此时,任时庵等一干官员也才明白了王锐的用意,无不在心中暗暗叫绝。
山东是个重灾省,每逢大灾这些个粮商都会囤居奇货谋取暴利,经常使得灾情加重,最终激起民变。官府对此既是气愤,又没有什么办法,所以此时眼见一众粮商们吃蹩。心中都在暗自称快。
足有半晌的功夫,沈琼才干咳了几声终于打破沉默赔笑道:“国公爷此法的确是眼下赈灾的妙策,我等自当全力支持!只不过一千石的数目确实太多,我等实在是拿不出来,能否请国公爷宽限一些?”
其余人看到沈琼挑了头,立刻跟着纷纷附和起来,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借粮可以,但是每人一千石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希望国公爷能予以宽限。
王锐扫视了众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能够答应借粮,已经是对赈灾最大地支持,锐自然不会强迫大家超出自己的能力所限。既是如此,不如各位自己酌情报个数目如何?沈员外,你就先给大家做个表率吧!”
沈琼连忙答应一声,支吾了好一阵子,方才将心一横大着胆子说道:“沈某愿意借粮一百石,再多就实在是拿出来了。还望国公爷体恤才是!”
他这一定下了“标准”。其余人等也都跟着纷纷报了数。财雄势大的沈大爷才出了一百石而已,其他人自然更加不能与之相比。所以报地数目多在五十石左右,与王锐适才所说相去甚远。
王锐也不见如何动怒,只是脸色略沉淡淡说道:“如此说来,这已经是沈员外与诸位所出的极限,再也不可能更多了是吗?”
沈琼心知此时松不得劲,否则就会被越挤越多,于是将牙一咬硬挺道:“回国公爷的话,我等已经尽了全力,委实再多一石也借不出来了。只盼这些粮食能缓解一下灾情,给我等争取些时间再行筹措!”
他的话音刚落,王锐已忽然盯着众人咯咯冷笑起来,直笑得沈琼等人毛骨悚然,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凉气。
蓦地,王锐止住了笑声,冷笑着开口道:“实不相瞒,本公今日请诸位前来,本是报了一番好意,想给尔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只盼尔等能以大局为重,借粮与本公平息灾情,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件大善事,为皇上、朝廷和本公分忧!如此大功,本公又怎能不记在心上?就算有天大的过失,也必会替尔等担待便是!想不到尔等执迷不悟,以为本公年少可欺,将本公的一片好心当作了驴肝肺,竟仍在此大言炎炎,妄图蒙混搪塞!既是如此,那就莫怪本公无情了!来人,拿状子来!”
早已在一旁等候的孙传庭立刻答应一声,上前几步将一摞状子递到了王锐的手中。这些状子都是他一手炮制地,并且安排好了“苦主”。是专门为今晚对付这帮粮商而准备好的撒手锏。
王锐随手拿起最上面地一张状子,冷冷瞥了沈琼一眼,然后朗声念了出来。
只念了几句,沈琼的冷汗就已经冒了出来。待到王锐念完,沈琼已被唬得魂飞天外,冷汗都浸透了衣衫。
他猛然反应过来,急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声说道:“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诬告,还望国公爷明察!”
原来这状子告他的主要罪就是两条,一是囤居奇货。哄抬粮价,谋取不义暴利,致使灾情加重民变频生;二是招朋聚党,图谋不轨!
第一条不用说,在座的粮商们一个也跑不了,不会是冤枉了他们。第二条确实是胡乱扣的大帽子,不过却最致命,让你有口难辩。当初的彭正春就是栽在了这上面,沈琼自然也知道厉害。又如何不吓破了胆?
王锐就要拿他杀鸡儆猴,又怎会听他辩解?当下冷哼一声说道:“本公此番是代天巡牧,一路上体察吏治、民情。对尔等囤居奇货、哄抬粮价之事早已是耳闻亲见,又怎会冤枉了你?至于招朋聚党、图谋不轨一事,沈员外还是到北镇抚司地大堂上去自己分说吧!来人,将沈琼与我拿下,其家产全部充公,以为赈灾之用!”
王谦高声答应,如狼似虎般直扑上来,捉小鸡般将早已骇呆在当地的沈琼一把抓起,扔给了两名亲兵。
包括任时庵等一干官员在内地所有人都被王锐的雷霆手段给镇住了。个个呆楞在那里,这才想起这位爷是个什么人物。
就是这位国公爷,当初在京师一怒之下就敢调兵杀进城内与锦衣卫火拼。最后不但彻底灭了锦衣卫的威风,而且独抗内外的大佬,只得了个罚俸一年的小小处分而已。
沈琼等人自作聪明,竟敢惹怒了这个主儿,那不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你不是嫌借一千石粮食多吗?好,那我就将你的家产全部充公用来赈灾,人也扔到北镇抚司大牢里去。看你又能如何?既然讲道理你不听,那就别怪我蛮横无理了!
这就是王锐的雷霆手段,他连老魏尚且不惧,又岂会将这帮子粮商放在眼中?
沈琼此时终于完全明白过来,他疯了一样挣脱开那两名亲兵,几步爬到王锐地身前,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国公爷开恩,小人知罪了!求国公爷再给小人一次将功赎罪地机会,小人愿借一千……五千……不。一万石粮食赈济灾情。只求国公爷饶了小人吧!”
任时庵见状心知该是自己打圆场地时候了,于是站起来朝王锐躬身施礼笑道:“国公大人。沈员外既然已经知错,能否看在下官地面子上给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呢?此人在济南府一向名声尚好,那状子上也有言过其实之处,还望国公大人明察!”
王锐看到任时庵开了口,当即见好就收,瞥了沈琼一眼冷哼道:“看在巡抚大人地面子和你主动将功赎罪的份上,本公就饶你一次。若再听闻有囤居奇货、哄抬粮价之事,则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沈琼闻言大喜,急忙磕头如捣蒜般谢恩,心知自己这次是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他再不敢犹豫,接过孙传庭递过的一张一万石粮食的借条,看也不看就塞进怀里,然后瘫坐在那里如虚脱般再也站不起身。
眼见了沈大爷的下场,其余粮商早已被同样吓破了胆,还不等王锐拿起第二张状子,已经一窝蜂般抢着过来借粮,每人都在原来一千石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些,就算是对刚才自己错误选择的补偿。
只一会儿的功夫,王锐就已经借到了80万石粮食,可以说是远远超出了原有的预计。
他心中暗喜,当下向众人说了声感谢,随即道声送客,这酒地确也没法再喝下去了。
沈琼等人如蒙大赦,立刻纷纷起身告退,灰溜溜地逃出了何宅……
待得他们走后,任时庵朝王锐躬身一礼笑道:“国公大人果真有好手段,下官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此番灾情能够得以平息,当真是全靠了国公大人,下官替山东百姓多谢了!”
王锐将手一摆哈哈笑道:“本公是仗势欺人而已,倒叫任大人见笑了!”
任时庵闻言正色说道:“国公大人此乃是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又怎能说是仗势欺人呢?若如此仗势欺人而能有利于百姓,下官也愿意时时为之!”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间大笑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身是胆(上)
三天的时间,粮食已经开始陆续到位,整个济南府都全力运转起来,将粮食运送到各个灾区,并且有序地向灾民放。
这是一项浩大之极的工程,从粮食的分配、运输、保护,到最终的监督发放,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整个局面就有可能乱成一团。
以往官府的赈灾不但效率低下,而且多有贪墨之事。但是这一次济南府的赈灾却是绝不相同,就像是由一只绵羊率领的一群狮子打不过由一只狮子率领的一群绵羊的道理一样,其实一个团队的战斗力如何主要就是看其首领。
此番王锐力主捐输之事,不惜冒得罪所有人的风险筹集到了赈灾银两,已是令人不得不钦服。紧接下来在赈灾银两被劫的情况下更是临危不乱,采用非常手段及时从粮商们那里借粮以平息灾情,而且一举打掉了粮商的气焰,平抑了往年大灾时必然暴涨的粮价。
尤为难得的是他这位钦差大人非但不利用这大好的机会贪墨一分银子,恨不得将每一粒粮食都用在赈灾之上,并且下了严令,这一次无论是谁只要敢趁机贪墨一文钱,就等同于违抗了军令,定斩不饶!
没有人敢认为这位国公爷是在吓唬人或者开玩笑,他早已经用一贯的霹雳手段和言出必行树立起了足够的威信。因此这一次的赈灾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景象,快速、高效而又无贪墨之事,也算是开了大明朝赈灾史上的先河。
就这样,随着粮食迅速地发放到灾民手里,灾情立刻被平息下来。
不得不说中国古代的老百姓确实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只要能吃饱肚子,人人都会选择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而不是造反。所以当饱受饥饿煎熬的灾民们分到了足够地粮食后。原先汹涌地民怨立刻平复下来。所有的抱怨也变成了赞颂,王锐的声望在山东百姓的心中自然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说是超过了任何人也丝毫不稀奇。
王锐见灾情已经基本平息,立刻竟精力投入到清剿白沙荡,夺回赈灾银两之上。
他按照孙传庭所说的攻心之计,一面命大军将白沙荡重重封锁,但却围而不攻,一面放出消息,说是刘大疤此番劫掠赈灾银两乃是受了奸人鼓惑,只要他能主动还回被劫银两并接受朝廷的招安。威国公可保证既往不咎。
这个消息和灾情平息的情报很快就传到了白沙荡里,也果然如王锐和孙传庭所预料的那样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白沙荡里,白沙寨的大当家刘天雄和二当家孟定国正在一起喝酒。不过他二人喝地并不是庆功酒。而是实实在在的闷酒!
刘天雄的确很郁闷,因为他已经越来越感到白沙寨正在脱离自己地控制,正逐渐走上一条与他所想的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年之前,雷东廷带了一班手下来投白沙寨,着实是令刘天雄喜出望外。他本就好武,1岁时就独自出去闯荡遍访名师,学得了一身好武艺,在济南府一带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可是这雷东廷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一身功夫却是深不可测。刘天雄与他比试了一下。结果10招之内就已经输得心服口服。非但如此,他那些手下也一样是个个武艺超群,没有一人在刘天雄之下。
刘天雄的为人豪侠仗义,性情也十分粗豪,轻易就相信了雷东廷所编的理由,不疑有他。有了这么一班高手的加入,刘天雄自然是高兴之极,很快就将雷东廷封为了山寨供奉,不但言听计从。而且时时从其那里讨教武艺,受益匪浅。
刚一开始时的形势的确是十分喜人,白沙寨在雷东廷地调教下不但逐日变得井井有条,战斗力大大得到了提升,而且接连做下了几件大事,使得白沙寨和刘大疤的名头愈加响亮,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当然令刘天雄对雷东廷更加信任和倚重。
但是过了大半年后,刘天雄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起来。雷东廷竟然利用他的信任。暗中在白沙寨中大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并且着意拉拢其余的几位头领。
白沙寨共有五位当家,除了刘天雄和二当家孟定国以外。还有老三宋世杰、老四李保柱以及老五林盛泰。
当刘天雄觉察出事情有异时,老三宋世杰和老四李保柱已经坚定地倒向了雷东廷一边,老五林盛泰的态度也比较模糊,只剩下了二当家孟定国仍然对自己忠心耿耿。而雷东廷同时也在中下层培植了大量势力,已然隐隐有与他分庭抗礼的趋势。
另外让刘天雄担心的是雷东廷地主张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刚开始的啸聚山林劫富济贫,而是变成野心勃勃的想要打起造反的大旗,做起了改朝换代问鼎天下的美梦。有不少人都受到了能够成为开国元勋的鼓惑,从而倒向了雷东廷一边。
此番劫掠赈灾银两之举刘天雄一开始就是极力反对的,他本身是穷苦百姓出身,又是山东人,自然深知年年灾祸给百姓带来的疾苦,当初他也是因此而走上了啸聚山林劫富济贫的道路。
这赈灾银两是朝廷拨给山东百姓地救命钱,刘天雄自是坚决不赞同去动。但是雷东廷却巧舌如簧,言道官府**黑暗,赈灾银两若是在他们手里,恐怕大部分都会被贪墨,真正能够用来赈灾地又能有多少?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索性将其劫来自己赈济灾民,总好过白白喂饱了那帮贪官。
刘天雄一想也有道理,他也深知历年赈灾时官府都趁机大肆贪墨,如果真像雷东廷所说的那样,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于是就同意下来。经过了一番精心设计,他们果然大获成功。将50万赈灾银两尽数劫来。负责押运地一队明军也是或杀或擒无一漏网。
没想到赈灾银两一到了手,雷东廷却又突然变了卦。说道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他们能将赈灾银两控制在手里,官府无力赈灾,必然会激起民变。
到时候白沙寨只需登高一呼扯起造反的大旗,以50万赈灾银两为粮饷,自然可招来无数灾民响应,山东的各路豪杰也必会接踵而起以为呼应。届时整个山东俱乱,则大事可期矣!
刘天雄又惊又怒,没想到雷东廷竟会这般卑鄙。以控制赈灾银两为手段来逼迫灾民造反,以达到其起兵的目地。
他坚决反对这么做,无奈手下却有一半人支持雷东廷。两边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形成了僵局。
当灾情已然平息地消息和王锐所放出的传言传到白沙荡时,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这一日刘天雄倍感心中烦闷,于是叫了孟定国来喝酒。
看到刘天雄接连喝了几碗酒却一言不发,孟定国微微一笑说道:“大哥可还是因为那传言而心烦?”
刘天雄瞥了他一眼仍没说话,一仰脖又喝干了一碗酒,将酒碗重重地在桌上一顿。
屋里虽然只有他们二人,但孟定国仍本能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朝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依我看大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做了那厮将那些银两献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也罢!这威国公的确是个好官,与那些狗官大有不同,所说的话我看靠谱!”
刘天雄目光一闪,紧皱眉头说道:“他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我刘大疤又岂是靠出卖兄弟换取自己荣华富贵之人?此事二弟再也休提!”
孟定国却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大哥将他当作兄弟,他可曾将大哥当作了兄长?眼下寨中已满是大哥想要投靠朝廷的谣言,那厮会没半点想法?大哥即便不欲先下手为强,也要小心防备才是,千万别反被他人所害!”
刘天雄闻言不禁点点头说道:“二弟此言有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最近我们的确要多加小心才是!只可恨三弟、四弟糊涂,否则又怎至于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他之所以不同意孟定国的建议。主要还是看重和老三宋世杰、老四李保柱之间地情谊。始终不忍心兄弟相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在一次与宋世杰和李保柱的谈话中。听到他二人洋洋得意地说到雷供奉乃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与东厂似乎也有着莫大地关系。这让刘天雄不由得对雷东廷的身份来历更加猜忌和怀疑起来,在没有摸清其底细前不敢随便轻举妄动。
孟定国冷哼了一声说道:“即使是亲兄弟也未必齐心,更何况是他们?老三老四如此行事不义,早晚有其报应和后悔的一天!”
刘天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们五个人当初是一同啸聚山林,情同手足,想不到竟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他实在是想不通三弟和四弟为何会被问鼎天下的美梦所鼓惑,想改朝换代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要有多少的百姓遭难!造反的事情又哪里有啸聚山林、劫富济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逍遥快活?
刘天雄越想越是气闷,当下又一言不发,一碗一碗地喝起酒来……
其实此刻感到气闷的并不只刘天雄一个人,雷东廷眼下也正觉得郁闷无比。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灾情竟然这么快就平息下来,这令其原先打地如意算盘顿时全落了空。赈灾银两反而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让官府的大军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白沙荡上。现下别提什么登高一呼扯起义旗了,连如何自保都已经成了大问题。
至于那个传言,雷东廷也猜到了多半是官府的离间之计,但他却不得不防,担心刘大疤真的会中了圈套。
实际上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突然发难,完全可以将刘大疤和孟定国等人一举除去,把白沙寨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是他却不敢这么干,因为这等反水之事乃是绿林道上的大忌。他要是以这种卑鄙地手段取代了刘大疤,就变成了典型的反骨仔,被山东的其余豪强所不齿,今后再也难以笼络其心,可谓是因小失大。况且刘大疤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他并不急于取而代之。
想来想去,现在解决问题的焦点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威国公王锐!
雷东廷早已经提醒自己绝不能轻视此人,但没有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了他。如果不是他采用非常手段平息了灾情,相信眼下山东已然是自己当初所预想的那样大好局面。
一想到对方的手段,雷东廷不禁又是恨得牙根痒痒,又不得不佩服。在赈灾银两被劫的情况下仍能轻而易举地扭转乾坤,这位国公爷的智谋、胆略与气魄可说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就算是换了自己也未必能够办到。
像这样的强敌若不尽早除去,今后必将成为他雷家实现勃勃雄心地最大绊脚石。怪不得京里那边也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他地性命,看来此子的确是最大地威胁!
不过好在赈灾银两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仍是件可以好好利用的利器。
雷东廷独自一人关在房中思考了良久,终于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又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毒计……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身是胆(下)
雷家早就看中了山东这块“风水宝地”,就是因为这里连年灾祸,豪强辈出,是一个大有文章可做之地。只不过这是北方,不在他雷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在时机没有成熟和充分做好准备之前,雷落惊绝不会轻举妄动。
一年前,雷落惊终于派长子雷东廷率领一干手下秘密潜入山东,开始了布局。
他们之所以选中了刘大疤,主要因为两个原因。一是此地正处于黄泛区,正是连年灾祸的重地,可以利用的机会很多。
二是刘大疤已有了一定的名气,但仍未足够强大,既容易控制,又利于进一步发展。
雷东廷没有辜负父亲的厚望,经过将近一年的努力,他不但成功地控制了白沙寨,更是抓住了此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做下了劫掠赈灾银两的惊天大案,并且布好了所有的局。
只可惜他这一次遇到的对手是王锐,这也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事情。若不是因为王锐,此番雷东廷的计划没准就真的真的会成功了!
但雷东廷可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来应付眼下的困境。
于是他派人将刘天雄请来,开门见山地微微一笑说道:“想必大当家的已经听到了近日的传言,但不知有何想法?你我兄弟不该互相猜忌,理应推心置腹地谈一谈才是!”
刘天雄一时搞不清他真正的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雷供奉放心,我刘大疤虽然不才,但却绝不会做出出卖兄弟之事!只不过我倒要问上一句,那些赈灾的银两雷供奉究竟想如何处理?”
雷东廷哈哈一笑说道:“大当家有所误会了,一直以来大当家都是以豪侠仗义闻名,小弟又怎会疑心你会做出出卖兄弟之事?其实今日我请大当家前来,一是为了传言之事,担心你我兄弟之间有所误会;二就是为了这赈灾的银两,想与大当家的商量商量!”
刘天雄闻言不禁好奇地说道:“哦?不知雷供奉有何想法。可否说来听一听?”
雷东廷轻轻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小弟现在悔不当初。不该不听从大当家之言。一意孤行劫掠了赈灾银两!但眼下大错已然铸成。后悔也晚了。所以我现在想将功补过。把赈灾银两如数奉还。以退去官兵。不知大当家地意下如何?”
刘天雄大感意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雷东廷几眼。面带怀疑之色问道:“雷供奉说地可是真心话么?该不会是又有什么鬼点子吧?”
雷东廷苦笑了一声说道:“大当家说得哪里话来?眼下大局已定。小弟还能有何图谋?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官府若想一文不少地得回银两。需让威国公亲自来谈。否则一切休提!小弟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信任其他地那些狗官!”
刘天雄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让威国公亲自到白沙寨来谈判?我没有听错吧?人家是万金贵胄之体。怎么可能犯险到这里来?雷供奉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雷东廷对他地讽刺挖苦毫不生气。只淡淡一笑道:“我想我肯和官府谈判。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地诚意。官府若不是真心想要回被劫银两。那小弟也是无可奈何。难道大当家地不希望还回那些银两么?我们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刘天雄盯着他看了半晌。好象要看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好一会的功夫,刘天雄方才一点头大声说道:“好吧,我就相信你,这就邀威国公亲自到白沙寨来谈判。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威国公来与不来,或者谈得怎么样,最后都要将那些银子还回去!我刘大疤也是穷苦出身。可不想再看到百姓遭殃!”
雷东廷也点点头微笑道:“好,就依大当家的便是。书信我已经替大当家准备好了,不需劳您操心就是!”
就这样,一封邀请威国公亲自到白沙寨来谈判的书信很快辗转送到了王锐的手中……
何宅的大堂之上,任时庵等一干官员齐聚,认真地听着王锐在读刘大疤地书信。此时他已经读到了尾声:“后日午时,刘某会遣一叶扁舟泊于白沙河畔恭候国公爷之大驾,盼望与君一叙,得见当世名臣风采。但望国公爷莫要令人空等失望才是!扁舟过期不候,刘大疤顿首敬上!”
王锐念完后顿了一顿,紧接着又开口笑道:“想不到这刘大疤文采还不错,不像是个草寇,倒颇有几分儒将之风采呢!”
众人闻言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哄笑,郑仕言笑着说道:“这刘大疤自小就一天书也没读过,自己的名字还不知道认不认得呢,想来这书信也必是由人捉刀而成。若要论儒将,当今之世除了国公大人恐怕不做第二人想!”
他这话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却也并不过分。王锐早已被公认为当朝第一名将。其本身确是一文弱书生,当可称得上儒将二字。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任时庵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刘大疤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是什么身份?竟也妄想请国公大人前去谈判!这也正说明了强贼眼下已是山穷水尽,我等大可不必理会,可挥大军直取敌白沙荡老巢,荡平贼寇,夺回被劫银两!不知国公大人以为如何?”
王锐淡淡一笑道:“我正想听听诸位的意思,大家不妨都说说自己的看法。”众人闻言当下纷纷说出了自己所见,基本上都和任时庵的想法一样。国公爷是什么身份,又怎么可能亲往贼巢去犯险?而且现在官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对方异想天开的要求。只需挥猛攻,终能攻破白沙荡,夺回被劫的银两。
王锐见众人差不多众口一词,惟有孙传庭含笑不语,于是朝他微笑道:“伯雅可有何高见,可否说来听听?”
孙传庭急忙起身恭声说道:“回国公大人地话,高见不敢。依传庭愚见,这封书信恐怕不是刘大疤的意思,而是那雷家的又一奸计!”
王锐地双眉微扬,面露笑容道:“哦?此话怎讲?伯雅可细细道来!”
任时庵等人还是头一次听到雷家,不由得一头雾水,可是又不敢开口问。只有好奇地竖起来耳朵静听。
孙传庭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看来事情正如国公大人和传庭所预料的那样,雷家地奸计失败之后,我们的攻心之策已然生效,眼下敌人的内部已生出嫌隙,所以雷家的人才又想出了此奸计!”
他稍微一顿,然后才继续说道:“以传庭愚见,那雷家的如意算盘是一旦国公大人答应亲往谈判,那他就会设法将大人与刘大疤一同害掉。然后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你们二人身上,一方面彻底控制住白沙寨逼地其不得不造反,另一方面将杀死刘大疤地罪责委过于大人您。以博取其他豪强的同情。若是大人不肯去,则对方多半也会将刘大疤除去,然后将被劫银两处理掉,同样委过于官府,以期求得其他豪强的同仇敌忾。总之是雷家仍未死心,还想着逼反白沙寨,同时期望其余各路豪强纷起响应!”
王锐闻言不禁点了点头,他也在怀疑这多半不是刘大疤的意思,而是雷家的奸计。此刻听了孙传庭的一番详细分析,心下深以为然,对他的评价自是又高了一层。
他微微笑着朝孙传庭说道:“那么以伯雅之意,我究竟该不该去呢?”
孙传庭微微躬身施礼恭声应道:“回国公大人的话,雷家虽出此奸计,但已是强弩之末矣!不过大人乃是万金之躯,实是不宜轻身犯险。传庭不才,愿替大人前往白沙寨,说得刘大疤来降。并一举除去雷家这心腹大患,夺回被劫银两!”
王锐哈哈一笑说道:“眼下雷家既已控制了白沙寨,此行岂不是凶险之极?伯雅怎地又有这般把握?”
孙传庭呵呵一笑说道:“回国公大人地话,那雷家表面上虽然控制住了一定局势,但是其所谋地时间终究尚短,根基不可能牢固。而刘大疤一手创立了白沙寨,又苦心经营多时,怎能没有暗伏的手段?以传庭猜测,若是双方一旦真地撕破了脸。雷家未必会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占据上风。所以传庭才有此把握!”
王锐连连点头,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笑吟吟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亲往白沙寨一趟如何?”
他的话一出口,就有如晴天霹雳一般,真震得众人忍不住骤然色变。
任时庵当下第一个开口说道:“国公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孙大人的分析虽然有理,但也只是一相情愿的估计而已,贼寇之心又岂能以常理度之?况且他刚才也说过,那雷家实是包藏了谋害大人的祸心,大人此去岂不是正中其下怀?眼下我们已然占据了绝对上风,根本无需大人以万金之躯去轻身犯险!若是大人万一有什么意外,下官如何向皇上与百姓交代?就算皇上不怪罪,山东百姓也饶不了我,下官自己更是饶不了自己,还望大人三思才是!”
孙传庭面露惶恐之色,连忙伏地请罪道:“传庭一番妄言,还请国公大人恕罪!此事即便真的如传庭所言,其中也是凶险异常,大人万金之躯实不宜轻身犯险!传庭这就另筹良策,一样能破贼夺回银两,否则就请大人重重治罪!”
其余众人也纷纷跟着劝阻,没有一个人赞同他去轻身犯险。
王锐哈哈一笑,挥手示意众人起身落座,然后笑吟吟地说道:“诸位所说地我全都明白,但此番锐欲亲身前往白沙寨,绝非是一时冲动,而是有两点考虑。一是眼下我们虽然已占据了绝对主动,但是白沙荡地势复杂,水道交错湖泊相连,绵延覆盖了几百里,大军又岂能真地围困其水泄不通?贼寇现下已然是穷途末路,若是其真地孤注一掷将被劫银两毁掉或者携之分散逃遁,我们又将如之奈何?所以惟今之计,只有锐亲往白沙寨说得刘大疤归降,才有可能终令被劫银两完璧归赵!”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二是此番我也不是孤身一人前往,而是有聂家三兄妹相随。聂家乃是北方绿林之主,绿林之令到处,各路豪强无敢不遵,是以有了他们三兄妹一同前往,说服刘大疤就有了绝对地把握。即便他不同意归降,也绝不会允许雷家的人伤害我等。况且他三人俱是有一身超凡绝俗的功夫,若当真有什么意外,亦能护得本公安全,诸位且放宽心便是!”
但无论他怎么说,众人只是不同意。尽管聂家三兄妹有特殊的身份,可是贼寇之心不能以常理思之,若王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这责任谁能担当的起?恐怕皇上绝不会饶了今日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而且眼下众人已然对这位国公爷是真心的钦服,绝不想他去冒这么大地险。
王锐见始终无法说服众人,最后只得将脸色一沉说道:“锐既然给粮商们写下了80万石粮食的借据,自当履行诺言一粒粮食也不差地还上!若被劫银两无法追回,锐又拿什么去还?莫非诸位以为王锐当真是仗势欺人说话不算之辈吗?尔等可以不顾锐之名声,锐自己又岂有不爱惜之理?我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多言,赶快各自准备去吧!”
他这么一摔脸子,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再也无人敢说什么,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王锐回去将事情对聂枫等三兄妹一说,聂灵儿大觉刺激,当先跳了起来叫好,此时她的伤已痊愈,正想再去会一会雷家的人,好报那一掌之仇!
聂枫只是抱拳一礼说道:“国公爷请放心,只要有我三兄妹在,定能护得您周全!”
第三天,一众人等一同来到白沙河畔为王锐送行。河边果然已停泊了一叶小舟,上面只有一个船夫,全身包裹在蓑衣里,也看不清形容。
王锐只带了聂灵儿一人登上船去,聂枫哥俩却不见踪影。
那船夫站起身,用竹篙轻轻一点,小舟已飘然离岸而去。王锐只朝岸上的众人挥了挥手,随即就背转过身,负手站立在船头望着河上的风景,再也没有回头…直到小舟渐渐消失在河面上,岸上的众人方才停止了挥手。
任时庵忽然长叹一声说道:“国公大人孤身敢赴敌巢,当真一身是胆,好生令人钦服!”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孙传庭却没有说话,眼睛仍然望着河面,脸上露出了激动不已的神色……
第一百九十九章 勇闯白沙荡
小舟划破水面,轻快地在河上破浪而行,足见那船夫操舟的高超水平。王锐远眺着河面,心中既感兴奋,又是紧张。
一想到自己也能像孤胆英雄般勇闯虎穴,他忍不住像孩子般感到兴奋之极。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是运筹帷幄谈笑破敌,此番终于有了一次亲身上阵的机会,所以倍感刺激。当然,他用来战斗的武器仍然是唇枪舌剑,而不是刀剑拳脚。
此行自然充满了危险,所以王锐也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有些紧张。不过他却不太担心,也丝毫没有后悔。一来是因为对形势的判断和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二来是因为有聂氏三兄妹在。
传奇人物当然要有传奇的经历,王锐现在越来越坚信老天爷让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来是大有深意的,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而且将来还要再续写更多的传奇,相信一定不会在这小河沟里翻船,而是必将给他传奇的经历书写上新的一页而已!
况且有聂氏三兄妹在,刘大疤肯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就算雷家的人包藏着祸心,想要伤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正想的出神之时,小舟却忽然慢了下来。只见那船夫放下竹篙,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了两块黑布,朝他和聂灵儿赔笑道:“国公爷,这位姑娘,按照规矩两位的眼睛要被蒙上。小人得罪了!”
聂灵儿闻言柳眉倒竖就要发作,王锐却及时制止了她,朝那船夫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等按照规矩行事便是!”
那船夫又告罪了一声。当下将黑布替二人蒙在了眼睛上,这才回去继续操舟前行,小船又轻快地乘风破浪划行起来。
王锐盘膝坐下来,伸手与聂灵儿相握。聂灵儿泼辣、刁蛮地脾气虽然没变。但眼下在情郎的面前却乖得像个小猫一样。也挨着王锐坐下。两个哥哥已另有巧妙安排,所以现在保护王锐的重任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事关情郎的安危,这小妮子自然不敢有半点大意。
虽然被蒙住了眼睛,但是王锐仍然能感觉到小舟在复杂地河道上七转八拐地前行。他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小船终于慢了下来,耳边也传来了那船夫说道可以解下蒙眼黑布的声音。
王锐一把扯掉黑布,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骤然的强光,这才游目四顾。就见他们正身处于一个河湾之中,这里还停泊着约有近百地大小船只。不远地陆地上树木茂盛。一排排整齐的木屋掩映其中,倒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带兵已有了不短的时日。仅从这些情况,一眼就估计出了岛上的兵力至少在两千人以上。这已经是一股不小的贼寇了,但是仅凭这些人马,当日想要吃掉锐锋营恐怕还有些困难,多半是有不少临时的暴民加入。
这也十分正常,在这种强贼出没之地,有不少人拿起锄头就是普通百姓,放下锄头就变成了暴民,亦都是被生活所逼。
小船渐渐靠岸,岸边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用好奇地目光看着王锐和聂灵儿窃窃私语。尤其是聂灵儿的绝世容光令得众贼兵眼光发亮。许多人忍不住打起了口哨之声。
王锐见此情形心下不由得暗暗冷笑,心说贼寇终究是贼寇。就凭这样的纪律也想成大事?雷家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小船终于在岸边停靠下来,王锐和聂灵儿下了船,当先三人立刻迎了上来,却正是负责来迎接的二当家孟定国、三当家宋世杰和四当家李保柱。
宋世杰和李保柱盯着王锐和聂灵儿,脸上充满了浓浓地敌意。
孟定国却上前一步抱拳微笑道:“国公爷能够驾临,当真是令白沙寨蓬壁生辉!鄙人白沙寨二头领孟定国,奉了大当家之命在此恭迎国公爷大驾!大当家已然恭候多时,国公爷请了!”
王锐也抱拳淡淡一笑道:“有劳孟二当家了!”
孟定国向旁边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王锐也不客气,当先向前走去,却不料宋世杰和李保柱二人非但没有半点让路地意思,反而是故意挡住了王锐的去路,各自露出一脸冷笑。
见此情形,孟定国将脸色一沉朝二人喝道:“老三老四不得无礼,现在国公爷是大哥请来的客人!”
二人丝毫没将孟定国的话放在心上,只见李保柱朝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呸,这狗官算什么客人?今日既然来了白沙寨送死,就让四爷先揍一顿解解气!”
说着,他竟向前一个纵身,伸手直朝王锐的前胸抓来。王锐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露轻蔑笑容,冷冷看着李保柱。
眼见李保柱的手离王锐的胸膛已经不足两尺,一柄又长又窄的细剑突然毫无预兆地凭空从他身旁穿出,毒蛇般刺向了那只手掌。若是李保柱继续前伸,他的右手掌立时就会被细剑刺个对穿。
总算他地功夫还不弱,眼见形势不妙,急忙停步缩手。可是那细剑却如影随行,闪电般追上来在他地手腕处轻轻一挑。
李保柱正在全力后撤,手腕处又忽然感到一股巨力向上一挑,他的身子顿时顺势腾空向后翻起,在空中如车轮般急速后空翻转了两周,仰面朝天重重平拍在地上。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了过去。
那柄细剑倏地点在了李保柱地咽喉处,他在七晕八素间只听到一个银铃般悦耳地声音冷冷说道:“今日我们是客人。就先饶了你一条狗命。下次若再敢无礼,我杀了你比碾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话一说完,那柄细剑也倏地收了回去,却正是聂灵儿出惩戒了李保柱一番。
旁边的众人顿时发出了一阵哗然之声。谁都知道四寨主的功夫在五位寨主中仅次于大寨主和五寨主,也算是白沙寨有数的好手了,哪想到一招间就已经完败在了那绝色地大美人手里。这可真令众匪惊掉了一片下巴,眼珠子都险些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孟定国幸灾乐祸地瞅了一眼兀自如死猪般爬不起来的李保柱。又瞥了一眼聂灵儿。脸上忍不住露出惊异的神色。他刚才还在暗暗奇怪对方怎么会带了个如此的绝色大美人来羊入虎口,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个大美人竟如追命罗刹般可怕!
他再次恭敬做了个请地手势,王锐也微微一笑,看也不看李保柱半眼径直向前走去。宋世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地闪到了一旁……
大概大多数地草寇山寨大堂都有“聚义堂”这么个很俗的名字,白沙寨也不例外。
此刻“聚义堂”内外俱是一派肃杀的气氛,刘天雄与雷东廷已在大堂外恭候王锐的到来,手下在二人身后整齐地排列,总算是有几分模样,比岸边那些贼兵强了10倍。
王锐的龙虎卫比这肃杀了不知多少倍。他出入皇宫朝堂也如家常便饭一样,又如何将这一点阵势放在眼里?
他眼也不眨地从刀山枪林下穿过。径直来到刘天雄与雷东廷二人身前。
刘天雄此刻表面上虽无异状,但内心里却像是翻江倒海一样无法平静下来。他那日只是顺口敷衍一下雷东廷而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威国公竟然真的赴约前来。
眼见名震天下,令得手段狠辣的雷东廷都连番铩羽的威国公竟只是个翩翩佳公子般的年轻人时,他大感意外的同时对王锐地胆气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一瞬间,刘天雄已经下定了决心,心想这位威国公不惜一切平息的灾情,又如此给我刘大疤面子竟孤胆前来赴约。就冲着这两点,今日即便不能将赈灾地银两归还,也绝不允许雷东廷伤了他一根寒毛!
想到这里。他迎前一步。朝来到近前的王锐恭敬抱拳一礼大声说道:“在下刘大疤,恭迎国公爷!国公爷名震天下。今日能大驾光临白沙寨,当真是让老刘高兴!哈哈,国公爷请吧!”
王锐见他面目粗豪,脸上果然有一道长长的大疤,心中不禁暗暗一笑,当下从容不迫地同样抱拳还礼微笑道:“刘寨主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今日能够得见也深感高兴!”
雷东廷望着气度说不出从容潇洒的王锐,心中暗暗高兴的同时也不禁大为感慨。
他高兴的是对方竟会这般愚蠢,真的送上门来找死,但心里对这个对手的胆气也忍不住有些折服。他也没想到名满天下,已不知干下了多少惊天动地大事的威国公竟是如此风流儒雅地一个年轻人,因此也不禁颇为感慨,心中竟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忍下手惺惺相惜之意。
当然,雷东廷也看到了王锐身后地聂灵儿,微微一怔后随即明白过来这个绝色的女娃儿应该就是那个聂家地大小姐了。
虽然嘴上说得一无所惧,但他心里对聂家也着实有些忌惮,心知这位聂家的大小姐眼下还属于伤不得的人物,所以忍不住暗暗皱了下眉头。
王锐也看到了雷东廷,二人的目光同时一闪,似乎在空中撞击出了一缕火花。
雷东廷当即也踏前一步,抱拳微笑道:“在下雷东廷,见过国公爷!国公爷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的见雷某实感三生有幸!”
刘天雄在一旁笑道:“这是我白沙寨的雷供奉,如果不是他的建议老刘也无缘见到国公爷呢!哈哈……”
王锐目光一闪,心说果然如此!他也抱拳笑道:“原来是雷供奉,幸会,幸会!”
场面上客套一番后。刘天雄将王锐让入了“聚义堂”中,双方分宾主落座,手下早就准备好了酒宴。
刘天雄端起一大碗酒朝王锐笑道:“国公爷今天是白沙寨地贵客,来来来。先让老刘敬你一碗酒!”
王锐本身就酒量甚豪,当下浑然不惧,端起碗来笑了笑,仰首一饮而尽。这一大碗烈酒下肚。也觉得腹中火热甚为痛快。
刘天雄见他如此豪爽。心中大喜,立刻又敬了一碗。
雷东廷在一旁微微笑道:“国公爷果然是好酒量,但您就不怕这酒中有毒么?”
王锐神色不动,淡淡一笑说道:“刘寨主素以豪侠仗义著称,又怎会是下毒暗算的卑鄙小人?再说锐今日孤身到此,性命就在这里,刘寨主与雷供奉若想取之易如反掌,又何必要下毒这般麻烦?”
刘天雄瞥了雷东廷一眼,皱眉冷哼道:“国公爷说的没错,老刘虽然不才。却不是下毒暗算的卑鄙小人!况且今天国公爷可是白沙寨地贵客,哪个如果敢起了歹意。老刘第一个不放过他!”
雷东廷微微一笑没再言语,自顾自也喝了碗酒。
三碗酒下肚后,王锐放下酒碗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刘寨主的款待,但在下今日可不是光喝酒来的,下面就来谈一谈正事如何?”
刘天雄闻言也哈哈一笑道:“呵呵,好,国公爷够爽快,那老刘也就直话直说了!实话说,老刘对国公爷这一次赈济了灾情,实在是感激和佩服得紧!这些天也很后悔竟然劫了赈灾的银子。所以今天将国公爷请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归还银子地事情!雷供奉。你说是吗?”
雷东廷淡淡一笑说道:“大当家地是一寨之主,一切自然由大当家的说了算。只不过当初兄弟们为劫这些银子也花了不少力气。雷某倒是想问一问,国公爷究竟凭何带走呢?”
宋世杰也跟着叫道:“不错,这些银子都是白沙寨的弟兄们拼了性命劫来,你这狗官想一句话就带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王锐也不生气,不慌不忙地笑道:“诸位可知道这些赈灾的银两是如何得来的吗?那是京师的满朝官员、富绅与普通百姓一分一厘地捐输而得,为的是赈济山东的几十万受灾百姓!在下此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几十万山东的百姓,不知这算否有资格呢?”
宋世杰顿时哑口无言,刘天雄却哈哈笑道:“好,国公爷说得好!咱老刘也是穷苦出身,最恨地就是那些贪官污吏,最敬佩的就是爱民地好官!国公爷能如此为山东的百姓着想,当真是大大的好官!那些银子还给国公爷,老刘也就放心了!”
王锐没想到刘大疤竟如此好说话,心中暗喜,当下起身抱拳一礼说道:“大当家的身入豪强而不忘本,在下也深感佩服,既是如此,锐在此替百姓多谢大当家的了!我也顺便提醒大当家的一句,啸聚山林对抗官府终非长久之计。若是当真想为百姓多做点事,大当家的就该弃暗投明接受朝廷的招安。如此既有大好的前程,又能上报效国家,下为黎民百姓,岂非是一举数得?还望大当家的三思!”
刘天雄闻言面露犹豫之色,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老刘是个粗人,恐怕不是当官地料,还是啸聚山林更觉得痛快些!招安地事今日不提,还是以后再说!”
雷东廷却在一旁哈哈一笑说道:“国公爷果真是一张利口,竟还妄想招安白沙寨!呵呵,我看你还是先好好考虑一下今日能否活着走出这聚义堂再说吧!”
他见刘天雄一上来就已倒向了对方一边,心中不禁暗怒,当下也不想再绕弯子,准备撕破脸皮来硬的了
刘天雄地面色骤变,转头盯着雷东廷冷冷说道:“雷供奉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刘虽然不同意招安,但是却佩服国公爷是个爱民的好官!而且今天国公爷是老刘请来的贵客,谁敢动他一根寒毛,老刘第一个不答应!”
雷东廷淡淡一笑道:“大当家的性情直爽,可别被这狗官骗了!实不相瞒,今日雷某把这狗官骗来,就是想一举将其除去,然后奉大当家的为主,白沙寨就此举起义旗。从今往后我们问鼎天下,打下一个自己的江山,岂不是比这啸聚山林更加快活?兄弟们说是不是呢?”
宋世杰和李保柱立刻附和道:“不错,大哥!我们就杀了这狗官,反了他娘的!那些银子足够我们招兵买马的了,又何必要还给狗官?”
王锐丝毫不惧,朝雷东廷冷冷一笑说道:“骗大当家的恐怕不是在下,而是雷供奉吧?你们岭南雷家身为南方豪强之主,却包藏了问鼎天下的野心,是以这才将手伸到了山东来,妄想利用白沙寨和大当家的实现你们的野心!若是在下所料的不差,今日你将我骗来,是想将我与大当家的一同除去,然后彻底控制住白沙寨来举起反旗的吧。雷供奉,不知在下说得对否?”
刘天雄听到雷东廷的真正身份,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震,脸色铁青地盯着他说道:“雷供奉,国公爷刚才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雷东廷哈哈一笑说道:“这狗官是想离间你我,大当家若是相信他的话,雷某也没话说!可是无论如何,这狗官今日必须除去,究竟如何选择,大当家可要三思才是!”
聂灵儿突然站起身来,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牌子扔给了刘天雄,冷冷地喝了声道:“刘大疤,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刘天雄扫了一眼那块牌子,浑身忽然微微一颤,朝聂灵儿抱拳为礼恭声说道:“绿林令!?不知道小姐与聂家如何称呼?”
原来聂家领袖了北方绿林道达数百年之久,当年隐退之时,各路豪强合力打了块纯金的牌子作为贺礼,称其为绿林令,表示聂家虽已退隐,但只要有此令牌,各路绿林豪强见之仍无不谨遵其命。
此番出京之前,聂行天将这绿林令交给了聂枫,以备不时之需。临来前聂枫又给了聂灵儿,所以她此时拿了出来。
刘天雄身为绿林豪强,自是知道这典故,所以一惊之下急忙询问聂灵儿的身份。
聂灵儿将丰满的胸脯微微一挺傲然说道:“我乃聂行天之女,聂家一凤聂灵儿!国公爷说的不错,这厮乃是岭南雷家的人,此番违背了规矩,将手伸入山东,就是想利用白沙寨来实现其野心!父亲已然传下了绿林令,凡是北方绿林道,人人可诛之!刘大疤,你可遵令?”
刘天雄急忙躬身说道:“原来是聂大小姐,刘大疤失礼了!既然是聂宗主传下了绿林令,刘大疤怎敢不遵?”
他转头朝雷东廷狞笑道:“原来雷供奉果真是雷家的人,老刘有眼无珠,当真是失礼了!你雷家虽是南方绿林宗主,可怎奈老刘却是北方人?雷供奉,老刘这可要对不住了!”
第二百章 还京与密谈
雷东廷也哈哈笑道:“大当家既然如此,那也别怪雷某翻脸无情了!兄弟们,愿意跟我竖义旗、打天下的就站过来。今日我们就拿这狗官祭旗,一同反了吧!实话告诉大家,我雷家在其他几省也会举起反旗,到时候数省的义军遥相呼应,很快就能有一番大好局面。等将来打下了江山,大家就都是开国的功臣,岂不比现在当个草寇强过千倍万倍吗?”
他摇动唇舌极力鼓动着,立刻有宋世杰和李保柱带领着一干手下站了过去,孟定国则率手下站到了刘天雄一边。老五林盛泰则站在了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犹豫不定。
刘天雄冷笑着没有说话,孟定国却朝林盛泰喊道:“老五,难道你也想像老三老四那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一样吗?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与大哥一同立寨时所发的誓么?”
宋世杰啐了一口说道:“老五别听他的,这厮只是个马屁精而已,除了会巴结大哥,又有什么真本事?我们这不是在反大哥,而是在反狗官!大哥眼下被狗官所骗,待我们先宰了这个狗官,等大哥清醒过来再重新拥立他不迟!”
孟定国大怒道:“放屁!你们这两个家伙背叛了大哥,竟还无耻地找借口。苍天有眼,定会将誓言报应在你们身上!”
林盛泰的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情,好一会的功夫,他才将牙一咬,低声嗫嚅道:“大哥,五弟对不起你了!”
说罢,他率领手下站到了雷东廷的身后……
雷东廷爆发出一阵得意地大笑道:“大当家的,这就是人心所向!雷某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仍然执迷不悟吗?”
聂灵儿忽然踏前一步,拔剑在手指着雷东廷说道:“姓雷的,你就莫再做造反的春秋大梦了!就凭你这点人马。莫说是官军会像碾蚂蚁一样将之轻易荡平,就是我爹爹也发下了绿林令,山东的绿林豪强无不会与你为敌的!况且你若想竖起反旗,得先要姐的剑答应不答应!我倒要再次领教领教雷家的功夫!”
雷东廷闻言微微一笑道:“雷家和聂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聂小姐又何必逼人太甚?眼下雷某还不想与聂家为敌,只要聂小姐莫要强出头。我担保待会绝不会伤到你一根寒毛!”
聂灵儿咯咯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那雷家地爪子伸到山东来了又算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要战便战,别婆婆妈妈,本小姐可不吃你虚情假意的那一套!”
刘天雄也哈哈笑道:“雷供奉以为已经赢定了么?那你为什么还不下令动手。还在等什么?”
雷东廷呵呵笑道:“大当家莫要心急。我……”
他刚说到这里。就猛然感到背后忽然有一阵劲风袭体。大骇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再说下去?急忙拼命向旁一闪。
但是这背后偷袭之人地功夫不低。距离又非常近。而且毫无先兆突兀之极。因此尽管雷东廷地功夫高绝。躲闪得又快。可仍只是避过了后心地要害。右后背却被一把短刀刺个正着。几乎直没至柄!
雷东廷怒吼一声。头也不回。右掌闪电般向后劈去。
身后偷袭那人想不到他重伤之下反击竟仍如此迅速。躲避不及。被其一掌正劈中了前胸。咔嚓声响中肋骨断了数根。一口鲜血直喷出来。这还是雷东廷因为重伤之下掌力大减。否则这一掌就能令他胸骨尽碎当场毙命。
雷东廷这才旋风般回过身来,那把短刀仍插在背后,人却如魔神般屹立不倒。终于看清了那偷袭之人竟然是林盛泰!
林盛泰也摇晃着勉强支撑站立不倒,嘴里又吐了口鲜血,紧盯着雷东廷得意地笑道:“狗贼,你以为我林盛泰会真的背叛大哥投靠你么?大哥与我早就定下了此计,为地就是要暗算于你。盛泰幸不辱命,只可惜这一刀没当场要了你的狗命,不过你这狗贼想要动手恐怕已不可能了!哈哈……”
他得意地笑着,口中不断涌出血沫。雷东廷一方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而刘天雄一方的人自然俱是喜动颜色。
王锐的心中也是大喜。暗暗佩服孙传庭分析得一点不差,刘大疤果然暗伏了手段,当场就上演了一出古代版的无间道!
雷东廷狂吼一声,想要扑过去将林盛泰立毙于掌下。但是他的伤势过重,身子刚一作势,就猛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两个雷家的人急忙双双抢上将他扶住。
刘天雄狞笑着说道:“弟兄们还不动手?给我将雷家地人和这帮吃里爬外的兔崽子都统统宰掉!”
他手下的人此时是士气大振,纷纷高声答应,挥动兵刃直朝对方扑了过去。
雷家地人虽然在数量上居于下风。但个个武艺超群。本来即使是林盛泰的人站到刘天雄一方去也绝对不惧。可是眼下雷东廷重伤昏迷,群龙无首再加上士气低落。宋世杰和李保柱的人根本无心恋战。只靠着雷家的人拼命死战才勉强支撑住了局面,但溃败肯定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这时,大堂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喊杀之声。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见一个小喽罗连滚带爬地直跑进来,朝着刘天雄喊道:“大当家,不好了,大批的官军杀到岛上来啦!”
刘天雄勃然变色,转头望向王锐,目光中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王锐心中大喜,知道聂枫兄弟俩终于不辱使命。
他神色不变,朝刘天雄淡淡笑道:“大当家地直到现在仍执迷不悟么?你手下的人良莠不齐,早晚必受其累,恐怕想啸聚山林逍遥快活亦不可得,倒不如趁此良机归顺朝廷,报效国家与百姓!实不相瞒,在下已早布下了伏兵。不过却不是为了对付大当家的,而是要替你锄奸平乱!眼下何去何从,但凭大当家的一言可决!”
刘天雄的脸色阴晴变换。片刻后终于长叹了口气说道:“蒙国公爷不弃,刘大疤愿意归降!”
他心知眼下外有官军杀到,内部祸乱未平,就算不降恐怕也由不得自己了。国公爷这么说,乃是给了他一个台阶而已。这一切都怪不得旁人,只能怪他引狼入室。而且手下的确是良莠不齐,早晚必生祸患罢了。威国公也算是个难得的好官,自己降了他亦算得弃暗投明吧!
刘天雄正想着时,聂枫和聂桐已经如风般掠入了大堂,双双朝王锐插手施礼。
原来聂家的先祖在没有归隐之前,就世居两湖,水上的功夫也称得上是一绝。虽然后来迁居隐于北方,但这功夫却没有荒废,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四龙一凤自小就得到了聂行天地真传。而且他们本身又是内家高手,因此能够长时间在水下闭气、换气,当真是如同游鱼一般。
当得知了此点后。王锐和孙传庭大喜,当即定下了计策。
所以今日在白沙河畔时只有聂灵儿一人陪同王锐上了船,聂枫和聂桐却早已潜入河中等候。待小舟起航后,他二人从水底神不知鬼不觉地附在了船底,跟着一路到了白沙荡的老巢。
等王锐和聂灵儿上了岸,兄弟两人又分头展开了行动,聂桐顺原道返回去引大军来攻,而聂枫则悄悄摸到了岛上,去救被俘的锐锋营士兵。
那时整个白沙寨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聚义堂”那边。聂枫又是功夫超绝,所以竟被他营救成功,令所有被俘的士兵都恢复了自由,他也向锐锋营将军赵子健说清了情况。
不过他们却没有立刻发动,而是继续潜伏在那个大货仓里,直到聂桐引来了大军才突然发难,里应外合一举攻陷了白沙寨的外围,然后将“聚义堂”团团围住,控制住了大局。
王锐一见到他二人。就心知大军已定,当下开口说道:“刘大当家地已经答应归降,立刻命令大军停止进攻,却务必要将雷家的人和那些反贼一网打尽!”
聂桐得令立刻转身出去传令,聂枫却拔刀在手加入了战团,直向雷家的人杀去……
雷东廷这一次带来地人全部是雷家地精锐好手,若论战阵未必能有多大威力,但若单打独斗突围,普通的士兵却是难以拦住。
王锐虽已控制住了局面。但是他这边却缺乏顶尖地高手。只有聂氏三兄妹而已。
而雷家的人为了救雷东廷突围,个个拼了性命。一番激战之下。大部分雷家的精锐好手或当场战死,或是受伤被擒,但雷彦却与三个手下拼命护着雷东廷杀出了重围,跳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等聂枫和聂桐赶到时,已然是追之不及。兄弟俩仍跳入水中搜索了一番,但却一无所获,也不知雷东廷是生是死。宋世杰和李保柱就没那么幸运了,二人见主子都逃没了影,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这一战可说是取得了完胜,刘大疤率部归降,雷家地人除了雷东廷、雷彦等几个人生死不知外,其余尽数或擒或死。50万被劫银两一文不差地夺回,被俘的锐锋营将士也全部解救出来,白沙寨亦从此除了名。
当王锐率领大军返回商河县时,整个县城都了,任时庵领了全部官员迎接,无人不感到兴奋和佩服的五体投地。
威国公孤胆勇闯白沙荡,唇舌如剑说得刘大疤归降,谈笑间瓦解了白沙寨,夺回了被劫地赈灾银两,这一传奇很快就如风般传遍了齐鲁大地。
百姓自是欢欣无比,将王锐传得如同星宿下凡一样。各路豪强却是闻威国公之名丧胆,尤其是知道了聂家的二龙一凤竟然也替其效命后,更加心惊胆战。
王锐本来还想多呆些时日,去看一看济南府的吏治、民情,但是他在从刘天雄那里无意中得知了雷东廷似乎与东厂有着秘密的联系后,不禁又惊又喜。
他立刻突审了宋世杰和李保柱,这二人眼下肠子都悔绿了,正巴不得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在雷东廷的头上,好减轻自己的罪状。所以痛痛快快地交代了有一次饮酒之时。雷东廷无意间说漏了嘴,炫耀了一下他雷家与东厂也有关系的事情。
王锐听罢立刻改变了原有的计划,先是用赈灾地银两还上了借粮商地80万石粮食,又嘱咐了任时庵一些赈灾的善后事宜,随即以有紧急军务为由,决定即刻率钦差使团返回京师。
钦差使团动身之日。商河县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俱来相送,光是“万民伞”就不知赠了多少把,连几十辆大车都快装不下了。
从商河县一直到出了山东低界,沿途一路都有百姓跪在路旁夹道相送。这等声势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却绝对是前无古人的。王锐看了这情形心下也不由得颇为感动,心想身居高位者若想赢得民心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难,只需真正怀有一颗真正为百姓着想之心就可以。只不过知易行难,明白这个道理的不在少数,但真正肯去做地人却没有多少罢了!
返京时他不再像来时那样。沿途经过的各个地方,所有地官员一律不见,所有的应酬一律全免。这样一来速度自是快了许多。不日间已返回了京师。
可是钦差使团的速度无论怎样快,却也快不过山东巡抚任时庵的六百里加急奏折。因此当王锐回到京师时,他此番山东赈灾的经过已经是满朝皆知,当然又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这一段经历就算不加任何演绎,也已是跌宕起伏,惊险刺激之极,又更何况任时庵着意夸大描述了一番?
特别是其孤身勇闯白沙荡的那段故事更是被愈传愈神,竟被说书地编成了演义,在酒楼茶肆间广为传播。已成为了眼下京师里最受欢迎的节目之一,这可真令我们地威国公大人始料未及。
王锐也得知了其余几处灾区地赈灾情况,这才知道雷东廷并没有说大话。在山西、河北两省也发生了粮商哄抬粮价,导致粮食的价格涨了10倍以上,终于激起了民变,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雷家地黑手在幕后的操纵、支持。
官府虽然进行了大力弹压,但仍发生了山西杨二与河北王晟成这两股比较大的暴动,攻取州县举起反旗,各自召集了上万的暴民响应。直到现在还未被扑灭,其背后的多半也是雷家的人在撑腰。
王锐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向小皇帝秘密呈报了此番山东赈灾地全部详细经过。雷家的事情自也没有隐瞒,更是说得无有一点遗漏。
朱由校对王锐这一次的山东之行可说是满意之极,对比了其他灾区的情况,王锐的价值自然体现得淋漓尽致。若不是他此番亲往山东,恐怕局势如何就难以预料了。
他本来对王锐那段勇闯白沙荡的故事大感兴趣,想要听其亲口叙述一番。但是在听了王锐对此番之行的详细叙述后,朱由校不由得又惊又怒。当下亲自秘密提审了宋世杰和李保柱二人。又将现下已是王锐亲兵护卫的刘天雄召来问话。
证明了王锐的言下无虚,朱由校忍不住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自从设立了厂卫制度以来。东厂和锦衣卫都是历代各任皇帝地绝对心腹与爪牙,朱由校自然也不例外。但眼下东厂之中竟也出了与反贼勾结之人,那么他眼下还有何人可信呢?
直到这时朱由校才惊讶地发现,如果是东厂和锦衣卫出了问题,那么应该由谁来查办?谁又能对其形成有效的监督与制衡?谁又敢保证东厂和锦衣卫绝不会出问题?
他现在对王锐信任之极,丝毫也没怀疑他是炮制出了雷家与东厂的关系进行栽赃陷害。而且这件事情也无法去找老魏来质问,或是命他负责查办。那样只会打草惊蛇或者出卖了王锐,却是于事无补。
因此在左思右想了许久之后,朱由校又将王锐找了来,二人间秘密进行了一番谈话……
第二百零一章 大明国安局的诞生
朱由校也不绕弯子,当下开门见山地说道:“王卿,你对厂卫之制有何看法?今日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你可直言无妨!即便是说错了,朕也绝不责怪!”
王锐闻言立刻心知皇帝对东厂和锦衣卫起了疑心,心下忍不住暗暗高兴,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厂卫之制有利有弊,全在于如何用之罢了。若是善用其长,它自然可以成为皇上、朝廷,乃至于国家的有力臂助。可若是用之不善,则会给皇上、朝廷和国家带来极大的灾祸,甚至是庙堂倾覆亦不稀奇!”
朱由校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笑着追问道:“这却是为何?王卿可否详言?”
王锐应了声是,不慌不忙地说道:“启禀皇上,当初太祖设立了锦衣卫,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是为了监视、侦查和镇压官吏的不法行为,目的当然是好的。后来成祖又设立了东厂,目的相仿,但是权力却更大,连锦衣卫也置于其掌控之中。可也正由于其权力过大,这才有了问题。”
顿了一顿,王锐才接受说道:“提督厂卫之人固然都是皇上绝对信任之人,但其手下却良莠不齐,若万一有人有了不臣之心,又由谁来监督、查办?难道皇上敢担保厂卫中人全部会忠心不二,绝不会出问题吗?如果其果真有甚意外,则变生肘腋之间,恐怕皇上会首先受其害!其实也不必如此严重,只需厂卫中人飞扬跋扈任意胡为,长此以往,则百官惶惶,受损的岂不是皇上的名声?眼下满朝文武百官哪个不畏厂卫如虎?不知者恐怕就瞒过了皇上一人罢了!”
他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了东厂的把柄,又被小皇帝召来密谈,若不趁机狠狠给老魏上他一剂烂药,那可真是对不起党、国家和人民那么多年对其的教育和培养了!
只见朱由校微微点头笑道:“王卿所想与朕略同。但不知你可有何妙法?”
王锐心中大喜,但表面却神色不动淡淡说道:“回皇上的话,厂卫的问题是由于其权力没有制衡,若不能解决这一点,臣也想不出什么妙法,还请皇上恕罪!”
朱由校微微一笑摆手说道:“这又不是王卿的问题。朕又怎会责怪?王卿说的不错,厂卫的权力没有制衡,这才是问题所在。现下朕倒有一法,还要王卿一同参详一下才是!”
王锐闻言急忙躬身说道:“皇上高见,臣恭聆其详!”
朱由校地脸上露出兴致勃勃的神色,笑吟吟地说道:“朕打算再设立一内卫,专门负责监督与制衡东厂与锦衣卫,只需向朕负责!王卿忠心耿耿,朕信得过你。因此打算就由你来提督内卫,不知卿意下如何?”
王锐心中狂喜。但却有些担心小皇帝这是在试探自己。因此表面上丝毫不敢流露出来。反倒是眉头微皱苦笑了一声说道:“蒙皇上信任。臣实是感激不尽!只不过这内卫地权力如此之大。若有朝一日变成了厂卫一样又将如何?而且厂卫对此必定不服。双方争执起来。难免就演化成一场权力相斗。此乃舍本逐末。岂不有违皇上厚望?”
朱由校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面对如此权重高位。王卿能不图其利先见其害。足证明忠心。朕果真没有看错你!既然是这样。那厂卫与内卫就互相监督与制衡。王卿以为如何?”
王锐摇了摇头说道:“如此一来双方仍然会为权力相斗内耗严重。恐怕也有违皇上地本意!”
朱由校闻言微皱起眉头说道:“王卿言之有理。但不知你可有何妙法?”
王锐对朱由校所说地心中也早有幻想。但是却不成想幸福来得如此之快罢了。
他心知眼下是一千载难逢地良机绝不可轻易放过。因此略一沉吟后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启禀皇上。当初设立厂卫地目地主要是为了监察各级官员。但是以臣愚见。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朝代兴衰更替。究其根本。却不独独因为官员、吏治。或因内忧。或因外患。可谓是原因良多。正所谓千里堤坝溃于蚁穴。国家虽大。但能够危及其安危地因素何其多也?只可惜历朝历代帝王对此却不加重视。是以不知留下了多少遗憾!”
见朱由校听得聚精会神,王锐心中高兴。舔舔嘴唇继续说道:“若皇上能设立一情报机构,不独独监察各级官员,而是将所有可能危及到皇上、朝廷和国家安全的信息全部控制在掌握之中,则可以防患于未燃,令我大明江山更加稳固矣!如此一来厂卫也在此监察之列,而这情报机构的官员亦受厂卫之监督,岂不是二者既不冲突,又能互相监督与制衡?不知皇上认为如何?”
他这番建议实际上就是想撺掇着朱由校成立一个像中央情报局或国安局那样的情报与安全机构了,东厂和锦衣卫虽然也有类似的作用,但只是具备了基本的雏形而已。最主要的作用是为了监察和对付官员,功能上还远远没有那么全面和强大,而王锐地用意是想建立一个真正具有现代意味的情报与安全系统。
其实在王锐的计划之中,这是非常重要地一步。他原打算在信王登基后再想办法实现的,可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此番山东之行竟抓到了雷家勾结东厂的线索,结果导致朱由校冒出了想要制衡厂卫的念头,这才有了眼下千载难逢的契机。他很清楚这多半是小皇帝一时冲动才冒出来的想法,如果自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争权夺利之心就未免过于昭彰了。等到小皇帝想明白其中的利害之后,又会怎样看自己?到时候老魏一伙必然会倾尽全力反对此事,而小皇帝很可能就坡下驴收回成命,那时岂不悔之晚矣?
因此王锐以退为进,先向朱由校陈明了如此成立内卫的利害,进一步显示出自己的一片为公之心,争取到更大地信任。然后再提出建立情报与安全系统的建议,不但将其好处阐述得一清二楚,而且弥补了朱由校所提想法的漏洞,自然更容易被接受。老魏一伙即使是想要反对,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借口,并且会更加引起朱由校的猜忌之
而实际上王锐却很清楚,自己所说的厂卫与情报与安全机构可以相互监督和制衡只是理论上如此而已。一旦他掌握了情报与安全大权,就算是将真正的实权抓在了手中,东厂和锦衣卫原来的威风不再,很容易被自己踩早脚下,又拿什么来与他制衡?
所以说若是此事当真能成的话,那么老魏一手遮天地局面将不复存在,就算他不抢先动手发难,等到自己将情报与安全系统真正建立起来之后,再想对付其也不是什么难事了。王锐深深明白这一点,又怎能不欣喜若狂?而朱由校的确是出于对王锐的绝对信任,才兴起了成立内卫以制衡厂卫的念头,这是他的一时兴之所致,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因此当听到王锐陈述其害时,除了对他更加信任外,亦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那样只能是再造出了一个新的不受制衡的厂卫而已。
眼下听了王锐的建议,他忍不住心中大喜,当下哈哈大笑道:“还是威国公想得周到!此法不但解决了问题,不会引起新地后患,而且还能令我大明地江山更加稳固,的确称得上是妙策也!既是如此,朕即日就下旨成立内卫检校府,由王卿总领提督,全权负责一切关乎大明安危地情报事宜,并直接向朕负责!王卿自出仕以来屡建奇功深得朕心,这一次也莫要让朕失望才是!”
王锐自从封侯拜将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受封了,但包括封爵威国公和官拜龙虎大将军在内的那一次也没有如此兴奋。因为这才是他的第一目的,这要比让他入阁拜相或者执掌兵权更为高
他心中欣喜若狂,但表面上却极力压抑着,急忙跪地领旨谢恩说道:“皇上放心,臣必当竭尽所能,绝不会辜负了皇上的厚望!”
朱由校微微一笑说道:“你先别急着谢恩,朕眼下只许给了你一个内卫检校府的空架子而已,现下国库空虚,因此人手和经费还要你来自己想办法,不知王卿意下如何?”
这点难处在王锐看来又有什么?他只淡淡一笑应道:“皇上放心,臣绝不会令皇上失望便是!”
从这一刻起,大明真正具有现代意味的国家安全局马上就要诞生了……
第二百零二章 梦 魇(上)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锐出得宫来立刻飞马回府,准备和谢天博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将这内卫检校府给组建起来的事情。
小皇帝所说的人手和经费都不是大问题,眼下他还兼着龙虎卫的大将军,有一大批忠心的手下可以调用,组成内卫的班底,再加上谢家和聂家的子弟,立刻就能将摊子支起来,所需要仔细考虑的主要是组织架构及人员安排事宜,这的确要好好思量一番。
至于经费就更不在话下了,他这一次的山东之行,一路上对各地方官所赠的“诚仪”一概来者不拒,本来是想回来后统统上缴给小皇帝的,现在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充做了内卫检校府的启动资金。
这笔钱足有将近十万两银子,当作启动资金是绰绰有余了。等到内卫检校府全力运作起来,想要来钱还不容易?
王锐纵马一路飞驰,只觉得路旁的景物比往常都格外地优美,迎面吹来的风也似乎特别清新,马蹄更是轻快异常,好象快要飞了起来一样……
不用说,谢天博闻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欣喜若狂,他自然是深知这内卫检校府意味着什么。一旦其将来羽翼丰满后,那将是比如今的东厂和锦衣卫还更加可怕的组织。
一想到王锐从当初的落魄书生到现在的位高权重,甚至于将来的权倾天下,他忍不住暗暗感慨,同时也深深庆幸将谢家的命运绑到贤弟这辆战车上的正确选择。
二人在房中一直密谈至深夜,方才大致商议出个大概。
待王锐回到卧房之中,早已等候多时的苏瑾等四位夫人终于将他逮了个正着,缠着他好好讲一讲此番山东之行的经过。
虽然晴儿和芸儿早已经讲了不少,但毕竟有许多没有亲历,尤其是最后勇闯白沙荡的那段传奇,当然是由王锐本人来讲更好。
王锐重新回到家里,心中也甚感温馨。自是不会拒绝苏瑾等人的要求,当下将这一次山东之行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驯悍那段却略过了不提,独闯白沙荡的经历却说得绘声绘色,直将众女听得入了迷。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王大官人离家已然有些时日。此刻见到这么多绝色妖娆地夫人。自是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说着说着。早就忘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地道理。一双大手四处吃起了豆腐。直搞得众女娇笑娇喘连连。最后终于演化成了一场床第之战。
王大官人地身手虽然只是菜鸟一个。但这方面地功夫却是愈见老辣。今晚也算是机缘凑巧。几位夫人属于自投罗网。待到惊觉不对时谁也没能够跑得了。结果自然是白白便宜了他。令P地系数又突破了新地记录。
王锐今日地心情可谓是大好。自是勇猛之极。一番酣战自也不必细述……
待到云收雨歇。王锐和众女都已感到十分疲累。就那么纠缠在一起相拥睡去。
正在酣睡之间。王锐地耳边忽然听到似乎有一个声音喋喋怪笑道:“好小子。你倒真是风浪快活!如今东窗事发了。还不跟我走上一遭!”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耳边一声金属共振般地脆响。紧接着天灵盖似乎打开了一道窗口。灵魂直飘飘荡荡向上飞去。
王锐大骇,急忙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果真仍与众女**纠缠在床上,帐帏中一片春色无边。
但他此时可没心情欣赏,想要张口大喊,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直轻飘飘地越飞越高,随即好象穿过了虚空中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展现在王锐眼前的是一个灰色的荒芜世界,一切都是灰色的,天空、大地、山川、河流俱是如此,绝对没有第二种颜色可言,呈现出极度的荒芜与凄凉。
就在这单调的世界中,正有无数地孤魂野鬼游荡在其间。他们的身体也是灰色的,但却虚无飘渺,好象雾里看花一般,一望便知绝非地**。
成百上千万的游魂充塞了整个山川、荒原。表情呆滞机械地四处游荡。毫无目的可言。不知道何时才能停下来,终点又是在何方。
忽然之间。天空里霹雳大作,灰色的闪电撕裂了一切,密如树林般劈在大地之上。凡是被波及到的游魂,毫无悬念地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象从未存在过一样。
灾难还不算完,当狂暴的闪电好不容易过去后,天上、地下、河流之中突然又涌出了数不清的各种怪兽。它们似乎专门以游魂为食,肆无忌惮地展开了一场猎杀,将荒芜的世界彻底变成了炼狱杀场……
王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脑已然处在了当机状态。忽然,有几头怪兽抬头看到了他地存在,顿时仰首发出慑人心魄的吼叫,扔下正在啃食的游魂,一齐朝他扑了过来。
他大惊失色,立刻回过神来,想也不想转身就跑。但是后面猛追的怪兽却越来越多,离他也越来越近了。
正在绝望之时,一道山崖突然出现在王锐的眼前。他不及细想,直冲到悬崖边上,纵身一跃就跳了下去。在他看来,就算是摔个粉身碎骨,也总比被那些怪兽吃了强。
王锐的身体向下急坠,也不知掉了多久仍没有着地,似乎是落入了无底洞一样。
这种自由落体的极度刺激终于让他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但是他的喊声刚发出没多一会,身体就蓦地穿过一片云雾,奇迹般地顿了下来。
王锐惊魂未定,剧烈地喘息着,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稍微平复下来游目四顾。
映入他眼帘地景象与传说中的地狱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那里没有牛头马面,更没有阎罗判官,有的只是“人”数不清的通体黝黑,连面目都如锅底一般黑得无法看清面容的人。
从装束上看,他们古今中外什么样的人都有。与所不同的是这些人不再是孤魂,而是拥有着实体。如同一个适才的炼狱杀场一样。所有地人都在漫无目地地互相厮杀。但见头颅满地肢体横飞,人类从古至今任何一次惨烈的战争场面与之相比恐怕都难以抵得上其万一。
王锐也算是经历过几次战阵了,其中不乏血腥惨烈地场面,可是那些与眼前的景象相比,就只能算是和谐而又繁荣地场面了。
只不过这场惨烈的厮杀却不会留下任何尸体,就算那些头颅被砍飞。身体也被肢解者。过不了多久亦会慢慢地自己寻找齐部件拼凑起来,然后就像没事一样重新投入到似乎是永无止境的杀戮之中……
王锐只感到头皮发炸、毛骨悚然,他生怕再被发现,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向着一处缓坡慢慢移动过去,想要藏身到其后。
费了好大的力气,王锐才终于不引人注目地爬到了坡顶,待定睛仔细向下看时,他禁不住目瞪口呆愣在了当地……
仅仅是一坡之隔。但是此刻展现在王锐眼前的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只见坡下是一片极为宽阔的河谷,碧绿的河滩之上,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仿佛珍珠般镶嵌在其中。
人工湖的基岸全部由硕大地整条玉石垒成。极尽华美与威严的气势。王锐前世时也曾见过许多古代文明的辉煌遗迹,可是他一眼之下就可以肯定,仅单单这一个人工湖地玉石基岸,从古至今的任何帝王就绝拿不出这么大的手笔。
湖的中央还矗立着一个将近10米高的三层水池,竟也是由整块的玉石雕刻而成。水由最高的那层池子内一级级倾泄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色的光彩,形成了一道道七彩地水幕,煞是壮观。
可是王锐的眼神此刻却并不是被这些景色所吸引,而是完全落在了水池的中央。只见碧绿的池水中。正是一片莺莺燕燕的景象,十几个绝色的美女正在其中嬉戏。她们互相泼水打闹着,爆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呈现出好一副美女出浴图。
那些女子的背后生有一对小小的黑色羽翼,身上披地是轻薄的黑色纱衣。此时纱衣被水尽数打湿,魔鬼般的**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那种微带朦胧的**使诱惑力呈指数倍地释放。
王锐已经不是初哥了,几位夫人也都称得上是绝世妖娆。但此刻十几个活色生香大美女的**尽展在眼前,并且全部是天使的面容。魔鬼的身材,外加潮湿的朦胧**。
这种诱惑力可是非同小可,因此他的脑中胡乱转着YY地念头,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迈步朝着水池地方向走去,就像是那银玲般的笑声中也蕴涵着奇异地魔力……
转眼之间,王锐就来到了近前。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在心里极力为自己打着气。风度,一定要注意风度!咱好歹也是大明堂堂的威国公,可别因为露出急色的样子而丢了面子!
深吸了一口气。王锐缓缓凝神向前望去。这一看之下,立刻将刚刚还念叨的什么狗屁风度抛到了九霄云外。两个眼珠子险些就直接挣脱了眼眶的束缚跳出来。
此时近距离相对,那些性感女郎的诱惑力更是不可遏制。一片娇媚的笑声中,只见其中一个身材最为惹火的美女摆出个诱人之极的姿势,朝着王锐勾了勾手指。王大官人的三魂七魄立刻像是被尽数勾出,他就仿佛是梦游一样,迷迷糊糊中径直朝湖水里迈步走去……
第二百零三章 梦魇(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将将拦在了王锐的身前。他险些一头就撞在了黑影身上,一惊之下急忙后退了几步,神智也清醒了几分,定睛仔细打量着这不速之客。
就见来人竟是个相貌俊美异常的男子,身材挺拔匀称,将男性的阳刚力度与气质风度诠释到了极点,只能用完美二字来形容。俊美的容貌,完美的身材,再加上一身合体的黑色长袍和背后那一双伸展开来的巨大黑色羽翼。那男子就仿佛天神降临一样,甫一现身就尽夺全场的目光。
那些女子一看到天神一样的男子,竟然全部露出了惶恐之色,齐齐收起了放浪的样子,跪在池水中恭声说道:“我们姐妹拜见悟道大人,不知大人法驾光临,失礼处还请大人原谅!”
被称为悟道的男子头也不回地一摆手说道:“你们都退下,我奉圣君之命带这个人去碧落,这忘忧池的洗礼就免了吧!”
那些女子闻言齐齐恭声应是,紧接着爬起身来纷纷跃入湖水消没不见,涟漪泛起处,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悟道上下仔细打量了王锐几眼,忽然冷冷地开口说道:“小子,跟我走吧,圣君正在等着你呢!”
说罢,他突然一伸手就抓住了王锐的右臂,速度快如闪电,让他连躲闪的念头都来不及生出。王锐刚喊了声干什么放开我,就感到身体突然如花旗火箭般被悟道带着向上飞去。他看着地上的景物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缩小,转眼间就没入了云层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锐忽然感到身子猛地一顿,似乎是停了下来,紧接着悟道松开了自己说道:“好了,已经到了!小子,圣君正在等着你,识相点对你没有坏处的!”
王锐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慢慢睁开了眼睛。就见映入眼帘的已是另外一副景象。
此刻他们仿佛是处于云端之上,但见脚下的云海一直伸展到天际。碧空如洗再无半点云彩,空中飘浮着一座座飞峰,四周则是宫殿林立花海如山,好象来到了仙境一般。
王锐现在已经来不及感慨,连番的诡异遭遇令他越来越好奇。眼见着悟道当先带路行去,他急忙跟在了后面。
无尽地花海就像是个大迷宫一样。让王锐辨不清方向。他跟着悟道七拐八转。忽然间豁然开朗。一片空地已呈现在眼前。
定睛看去时。就见林间地空地之上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石桌上拍着一壶酒与几盘果品。一人白衣胜雪。正背向着他们坐在石凳上小酌。仿佛沉醉在夕阳下漫天花瓣簌簌而落地美丽景色之中。神态七分潇洒中带着三分落寞。根本没有注意到二人地到来。
只见悟道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恭声说道:“启禀圣君。我已经将人带来!”
那白衣人微微点点头。将酒杯放下。姿态优雅地慢慢转过身来。
王锐一直眼也不眨地盯着白衣人。想要好好看一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可当他终于看清了白衣人地容貌之时。险些就失声惊呼出来。
如果说悟道地相貌已经是俊美异常。那白衣人就绝对是称得上惊艳。这绝不该是一副男人地容貌。即使是在女人身上也足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尤其是那大海一般地蓝色双眸。让人一望之下就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正目瞪口呆之际,只见白衣人忽然展颜一笑。顿时令花海都失去了颜色,用他那充满磁性地声音开口说道:“年轻人,欢迎来到死界,我是主掌死界的十八圣君之一,名字叫做碧落黄泉!”
死界?这么说自己是已经死了?王锐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但随即又疑惑起来。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应该下到阴间,遇到是是阎罗才对,怎么能来到了死界。碰到的是类似西方的死神呢?如此比绝代佳人还要妖艳的死神?这也太夸张了吧?
而且这死界看起来就像仙境一样,与传说中的冥狱地府截然不同。刚才的那些魔女亦都是人间所没有的绝色,其性感**处比起那些正统地天使或仙女可要带劲得多。如果地狱是这般光景,那又何必要上天堂?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碧落黄泉又微笑着开口说道:“年轻人,我应该叫你童林,还是该叫你王锐?你可知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王锐闻言心神剧震,面现难以置信的神情,直盯着碧落黄泉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碧落黄泉淡淡一笑说道:“我是掌管死界地圣君。又有何事不知?况且有苦主在我这里告状。所以本圣君今日才将你的魂魄拘来!”
说着,他用手一指。一个通体黝黑的人形随之在虚空中慢慢现出身来,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戾气,顿时令场中笼罩上一层阴森恐怖的气氛。
当王锐终于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时,浑身又是一震,险些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原来那个人长得竟与自己完全一模一样,活脱脱是另一个“王锐”。只是通体黝黑,与他刚才在修罗杀场一般场景中所看到的那些人一样。
那“王锐”一看到王锐,脸上登时露出凄厉凶狠之色,十指萁张就要猛扑过来,看样子是想将他的心挖出来吃掉。
悟道见状踏前冷冷哼了一声,那“王锐”才立刻停了下来,但仍然面露不甘的神色,犹豫片刻方才回身跪拜在碧落黄泉地面前哭嚎道:“圣君,就是这厮夺了我的身体,令我死得不明不白,魂魄游荡在这死界无法超脱,还请圣君为我做主!”
碧落黄泉没有理他,而是转向王锐,伸手一挥,虚空中顿时一阵波动,如投影仪般幻化出了那个游魂遍野的场景。
只听碧落黄泉的声音响起道:“本君掌管了坂良界、黄泉界和碧落界三界,这就是坂良界。是你们的空间与死界的中间地带。如果灵魂之能不能强大至穿越的程度,就会变成游魂被困在其中游荡。结局或是灰飞烟灭不复存在,或是侥幸逃过一劫进入黄泉界。只有极个别强悍的个体,才有可能通过吞噬同类积攒出足够的能量,最终成功进入到碧落重获新生,不过能有幸运者百万里也未必能有一个!”
虚空中地场景忽然一变。又换成了那修罗杀场,碧落黄泉继续说道:“这些都是能侥幸从坂良界余生的灵魂,在黄泉也能获得重生。只不过他们仅仅保留了很少的前生记忆,变成了永生不死的无意识杀戮机器,只会在那里做永不停歇的互相杀戮!”
顿了一顿,碧落黄泉用手一指那个“王锐”说道:“不过这个家伙是个罕见的例外,本君还从未见过怨念和戾气如此重地游魂,从坂良一直到黄泉都仍能保留下前生的记忆,并且在达到了进入碧落的资格后却仍然戾气不消而无法重获新生。本君好奇心起。细察之下这才知道了原由,是以今日才将你地魂魄拘来,你可明白了吗?”
王锐没有回答。目光仍然停留在虚空中地幻境上,忽然转向碧落黄泉说道:“不可能!不是说有因果循环善恶报应吗?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到碧落?难道好人也要进到黄泉之中去经历那无尽地煎熬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天理又何在?”
碧落黄泉哈哈一笑道:“看来你受世人的毒害还是太深!什么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在我这里全都行不通,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来到碧落,否则无论你前生是大善大恶还是大奸大雄,都要陷入坂良界,或灰飞烟灭,或堕入黄泉历经永无轮回地苦难!”
王锐闻言默然不语,他转过身去不忍再看虚空幻镜中的画面。低头沉默良久,然后才抬起头来说道:“好吧,那人的魂魄地确是因我夺舍而灭,不过这也并非我的本意,不知本君大人今日将我拘来想要怎样?是想让他回归本位,而将我投入到那坂良或是黄泉界中吗?”
事已至此,王锐反倒镇定下来,准备无论什么结果都坦然承受了。既然是强者就有资格进入到碧落,那就算身入坂良或是黄泉又如何?自己的怨念和戾气难道少了?既然命运如此捉弄。那他就再在这死界中打出个新天地好了!
那个“王锐”的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脸希冀地望向了碧落黄泉。
碧落黄泉却仍不理他,而是盯着王锐看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道:“本君也知道此事错不在你,但世间万物自有规矩、法度,你既然破坏了规矩,乱了法度少不得就要受到惩罚!那个家伙眼下已经是死魂,再也不可能托生回去,而本君也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你可愿意否?”
那个“王锐”闻言顿时露出极度的失望神色。随即又一脸怨毒地望向了王锐。
王锐的心下却又生出了希望,抱拳一礼淡淡说道:“不知是哪两个选择。在下愿闻其详!”
碧落黄泉点了点头微笑道:“今日既然是本君将你拘到此,你若是想留下来,不再回去坏规矩、乱法度的话,本君就特许你直接进入碧落之界,并封为次神护法,从此万世不堕,尽享逍遥快活,如此岂不是好?”
王锐闻言,一颗心忍不住砰砰直跳起来,这碧落有如仙境一样,若真能超脱了生死,在此永享逍遥快活,这不能不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但他又立刻想起了苏瑾等娇妻,还有自己未竟的大业,于是深吸了口气缓缓问道:“但不知另一个选择又是什么?”
碧落黄泉淡淡一笑道:“很简单,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本君可以将你地魂魄再送回去,继续你的凡世之旅。只不过将来死后,你的魂魄就要入坂良、黄泉煎熬,是灰飞烟灭还是能进入碧落之中就看你的造化了!此路凶险,本君劝你还是三思才是!”
王锐沉默下来,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半晌之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忽然转身朝那个“王锐”抱拳一揖说道:“王兄,你的魂魄因我夺舍而灭,此事虽非我本意,但在下仍感抱歉之致!眼下你已无法回归本位,但在下却可以答应你,必会让王锐活得精彩,青史留名,就算是对你的歉意和报答吧!”
那个“王锐”紧盯住他,脸上地怨毒之色渐渐消去,最终恢复了平静,身上的戾气似乎也消退了不少。
王锐又转头朝碧落黄泉微笑道:“圣君大人,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回去!”
碧落黄泉笑吟吟地说道:“你可要考虑清楚,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王锐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多谢圣君大人,我已经考虑好了,决不会后悔便是!只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问问,不知圣君大人肯为在下解惑否?”
碧落黄泉闻言微笑道:“你还有何事?不妨先说来听听!”
王锐抱拳一揖,这才开口说道:“圣君大人,规矩和法度既已被破坏,未来是否必然发生了变化?不知在下的归宿最终又将如何?圣君神通无所不能,还望您能教我!”
碧落黄泉莫测高深地淡淡一笑道:“命乃劫数,亦属无常,本君虽神通无边,却也不能妄言。一切的答案都尽在今日之事里,你自己将来再慢慢体会吧!”
说罢,他朝那个“王锐”招了招手,示意其到近前,然后双手一翻,左手多出了一个极为精致的羊脂玉瓶,右手多了一根嫩枝。
碧落黄泉用嫩枝在羊脂玉瓶里蘸了蘸,随即微微挥洒,将三滴乳白色的液体洒在了那个“王锐”的身上。
那“王锐”的身子微微颤抖,只听得嗤嗤声响之中,一缕缕黑气从他身上蒸腾而起,并且越来越浓,而他身上的黑色却在渐渐褪去。
不一会地功夫,那“王锐”身上地黑色已完全褪去,变成了与王锐一模一样,只是背后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对小小的洁白翅膀。
王锐心知他已经是终于洗去怨念和戾气,入碧落界成了“正果”,心中也着实感到了欣慰。看到碧落黄泉又向自己招手,当下也走了过去。
碧落黄泉微微一笑,也用嫩枝在羊脂玉瓶里蘸了三滴乳白色地液体,挥洒在了王锐的身上。
王锐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竟然嗤嗤冒起了青烟。随着青烟的渐浓,疼痛越来越厉害,而且他的身体竟也在慢慢消融。
他心下大骇,急忙抬头看时,却只见碧落黄泉的微笑已变成了得意的狞笑,渐渐地竟化作了老魏的嘴脸,得意地狂笑起来……
王锐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所有的幻象倏地散去,神智如潮水般倒灌回脑海,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仍坐在床上,而苏瑾等人还在酣睡,锦帐之中依然是一派春色无边。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一想起适才真实无比的梦境,仍感到心跳加速,后怕不已。
同时他也觉得暗暗奇怪,心说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今日的心情这般高兴,怎么却做了个这样的噩梦?
想了一会不得要领,他索性长出一口气将这件事情抛在了一边,心中却暗暗笑了起来,心说自己的梦魇算是过去了,可老魏的梦魇才刚刚开始呢!
呵呵,这个荒诞的梦不是白写的,小王最终的走向就暗藏其中,不知大家能不能猜得出来?猜出来有奖,猜不到就月票和打赏拿来!哈哈
第二百零四章 初具规模
第二天,小皇帝果然依照所说的那样发下旨意,着即成立内卫检校府,由威国公、太子太傅、龙虎大将军王锐总领提督,全权负责查察一切有关大明安全的情报,并有直接处置权,向皇帝直接负责。
旨意一下,顿时又好象在朝堂上扔了一枚重磅炸弹一样。若论情报系统,眼下已经有了东厂和锦衣卫,为什么突然又搞出个内卫?那今后东厂和内卫之间又是何等样的隶属关系?
虽然旨意上没有明说,但是大多数人都能从“一切”二字上品出些味道。既然是“一切”,那就说明连东厂和锦衣卫也都包括在内了。莫非皇上想像以前的内行厂一样,再在东厂和锦衣卫的上面弄出个“太上皇”来么?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着,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可是有两个重要无比的信息已被人们品味出来,一个是东厂和锦衣卫在皇上面前多少已经失了宠,另一个就是现下威国公的势头恐怕已然压过了魏九千岁!
老魏对此当然是最敏感的一个,并且感到了一阵深深的不安。自从天启皇帝登基以后,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之所以能有今天,也全是倚仗了这一点。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小皇帝竟然完全瞒住了自己,而且这个劳什子的内卫检校府根本就是针对着东厂和锦衣卫而来,难道皇上对他已经不再信任,转而开始对付他了吗?
不错,问题很可能是出在那雷家的身上了!上一次信王的遇袭倒是提醒了他,所以他早就派信任的心腹秘密联络上了身为豪强之主的岭南雷家,目的自然是想将其笼入袖中为己所用,在特殊的时候能够发挥出特殊的作用。
对于雷家的野心他当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却并未放在心上。一伙做着皇帝梦草寇而已,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雷家见东厂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自是喜出望外。能够勾结上如此有势力地一个伙伴,对他们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
就这样,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暂时走到了一起。
这一次王锐代天巡牧往山东督办赈灾事宜,老魏闻知忍不住心中暗喜,立刻派人知会了雷东廷。希望他能抓住机会取了其性命。
雷东廷正好也早计划好了劫掠赈灾银两。借机在山东举起反旗地事情。于是就答应下来。并且精心布置了第一次地夜袭何宅与后来地用赈灾银两诱王锐孤身前来白沙荡谈判。只可惜最终都被王锐一一粉碎。控制白沙寨为己所用地美梦落了空。自己亦身受重伤。直到现在仍生死不知。
老魏也未料到声名赫赫地雷家在王锐地手里竟亦如此不堪一击。损失惨重不说。还暴露了与东厂地关系。结果导致了眼下地局面。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怒又悔。后悔自己不该对一伙草寇抱有很大地幻想。不成想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令得自己陷入到了极大地被动与危机之中。
老魏很清楚小皇帝地性格。知道旨意既然已经发了。现在自己再去反对或是试探口风只能是火上加油。令他更起疑心而已。
不过坐以待毙也是绝对不行地。所以他立刻将一干心腹干将召集到府中密议对策。于是一系列新地毒计诞生出来。这一次魏九千岁是下定决心。准备大干一场。拼个鱼死网破了……
王锐这边却不管朝廷上有何反应。旨意一发。他就立刻将相关地人等全部召集到府中。几乎与老魏同时也进行了一次组建内卫检校府地会议。
所有有资格来参加会议的人都兴奋不已,他们无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心中俱充满了期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干一场了。
王锐昨天晚上已与谢天博商议出了个大概,因此率先讲了自己地大致构想,然后再由众人补充并讨论所有的细节。
由于刚刚组建,所以眼下内卫检校府的功能还不可能一下就齐全。也无法分得太细,是以他借鉴了现代的组织架构模式,准备一开始时先将整个内卫分成四个司。
一司为情报司,负责所有的情报收集,下面再按照不同的区域和职能划分局、科,例如山东局、情报分析道科等等。
二司为安检司,主要负责安全和保卫,掌管着内卫的基本武装力量,是内卫的拳头与武器。
三司为特别行动司。主要负责所有的特别行动。这一部门应该都是经过特别训练地身具各种本领的超绝高手,能够完成各种不同的特殊使命。
四司为勤保司。负责后勤保障、武备,并主掌着财务大权,是内卫的命脉所在。
众人见王锐已考虑得如此周密,除了心下叹服外,也提不出什么新的补充建议。
组织架构就这么暂时定了下来,下一个关键的是去就是人手安排。这一点也是让王锐最为头疼的问题,因为这不但牵扯到了是否能人尽所长,可以发挥出最大作用的事情,还有一个利益分配和公平的问题在里面。若是安排地不妥当,很容易引起手下的不满。
因此他经过了反复考虑和与谢天博一起商议,最终决定让姚福欣主掌一司。
姚福欣是最先投靠他的,在火器突破和捐输这两件大事上都居了首功。而且其本身就是官场的老油条,三品的大员,无论资历、能力与忠心都没有问题,正是情报司这内卫第一大司的最佳人选。
二司由刘成学主掌,眼下史梁和周宁分别统领了龙骧与虎贲两卫,而且两卫早已经走上了正轨,所以正好可以将他抽调出来。
刘成学极富智计,生性谨慎,带兵经验又很丰富,对王锐的忠心更无话说,乃是他的嫡系大将之一,正是安检司的不二人选。
三司统领地人选是最让王锐头疼地,他反复衡量之后,最后还是决定让聂枫来担当。
他与聂家的关系特殊,若是权力核心中一个聂家地人也没有的话,恐怕聂行天会有些想法。而且聂枫本身的功夫高绝,亦颇有大将之风,自从保护他以来可说得上是尽心尽力,也赢得了王锐不少信任。
但为了稳妥起见,王锐同时任命了王谦给聂枫当副手。王谦忠心耿耿,亲兵队长一职当得极为称职,功夫也只比聂枫相差一线而已。王锐此番将他简拔起来,一是对其功劳的褒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二来也能帮上聂枫的忙,同时起到监视与制衡的作用。
四司的统领最无悬念,自然是谢天博无疑。他与王锐情同亲兄弟,也是王锐最信任的人之一,一直以来就充当着大管家的角色,内卫的经济命脉自是交到其手上才最合适和让人放心。
这四个司的统领在内卫中的地位仅次于王锐,被称为大阁领,或是督指挥使,乃是内卫的四大巨头。
他们四人见自己能够得到王锐的如此信任和重用,心下也都是兴奋和感激之极。
要知道有王锐在,几乎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这内卫检校府将来必会成为大明朝最具实权和威慑力的组织。在此能混到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那可是给个阁臣都不一定换呢!
王锐对这四大巨头的任命费尽了心思,已说得上是现下最合理的安排,因此众人也各自心服,没有什么怨言。
四大阁领之下还有副手,为左右副督指挥使,其下再是指挥佥事、镇抚使、千户、百户、校尉等等,王锐对其余的亲信、心腹自也做了重要安排。
比如说原先他还考虑着怎样才能将孙传庭拢入到帐下,现在自己既然有了衙门,那此事就简单之极了。
在和孙传庭沟通了一番之后,王锐直接将其任命为一司的指挥佥事,掌管情报的分析,正好发挥他智囊的作用。
孙传庭原先空负大志,却始终郁郁不得志,全赖山东之行王锐的提拔和青眼有加,方令他的才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因此他对王锐万分感激,并且对这位威国公的智谋、胆略、才干和气度无一不钦佩之极。眼下在内卫里得到了一个如此重要的职位,自是暗暗决心必效全力以报国公爷的知遇之恩。
曲达闾这个大舅子也被王锐拉了来,被任命为二司的镇抚使,掌管侦讯刑狱。他出身于锦衣卫,对此道轻车熟路,将来也是最有潜质成为内卫“恐怖魔王”的人物之一。
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大舅哥来了,方文杰这个表兄自然更不会被落下。他在龙骧卫时就表现出色,已经由一个普通士兵积功升至了千总衔。
王锐将他同样任命为二司的镇抚使,继续在刘成学的手下带兵听用。其余一些表兄出色的谢家和聂家的子弟也都被分别安插在各司的要职之上,自不必一一细述。
除此之外,王锐还从龙虎卫抽调了一千兵士,全部摇身变成了内卫校尉,作为基本的中间力量。至此,内卫的班底打造完毕,并初具了规模。下一步如何发展壮大,就要看王锐和他一干手下的本事了!
第二百零五章 牛刀小试(上)
由于当初给梅尔贝里建化学实验室时又在棋院旁边新起了一大片的院落,梅尔贝里用不上那么多,而城内现在又一时没有合适的地方,所以王锐索性就将那些空着的院落划出了一片来暂时作为内卫总部的办公之地。
就这样,玉渊棋院和内卫检校府这两一文一武,日后在大明朝都是赫赫有名的组织竟成为了毗邻。也许是沾了棋院的文气吧,日后内卫的名声虽然绝不在现在的东厂和锦衣卫之下,但却不像其那般以酷名闻于天下,而是以组织严密,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而著称。
摊子已经支起来了,眼下的首要之事一是要尽快将工作全面铺开,二是要仔细考虑如何打好头一炮。
这头一炮一定要打响,不但要打出内卫的赫赫威名,而且要让小皇帝安心,同时堵住所有暗暗准备着看笑话,好借机反对人的嘴!
眼下这个时代当然还没有那么专业的谍报系统,王锐虽说可以借鉴现代的经验,可短时间内也绝不可能训练出一大批合格的谍报人员来。这是个长远的活儿,现下他还打算将精力放在内部,一切都要等实现了斗倒老魏这个最大拦路虎的目标以后再说,否则想的再好也是白搭。
由于科学技术水平所限,这个时代收集情报的方法仍然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工来完成。
有了上次马莺儿所献X档案的经验,王锐已经深深了解到了场可说是个收集情报的绝佳场所。除此之外,客店、酒肆茶馆以及各码头驿站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也都是收集情报的好去处。
因此王锐的打算就是让内卫先从控制这些地方入手,而且为了更好地控制住京师的情报,他还计划着让马莺儿在京城内再开两家新的高级洗浴中心,正可谓是赚钱与收集情报一举两得。
可是想要开高级洗浴中心可是需要一大笔钱的,虽说王锐打算新洗浴中心的档次要比瑶池苑要降一层,针对那些普通的达官显贵富贵豪绅,但这也所需要地银两也是个巨大的数字。
而眼下他要用钱的地方太多,想要一下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也是十分困难。所以他略一思索后,决定只能厚着脸皮去找聂行天请求支援了……
聂行天一看到王锐,不由得喜出望外。自从山东之行回来后,聂灵儿就主动回到了聂家庄,令得王锐想要偷偷下手先吃了这美味果子的“阴谋”落了空。
聂枫早已经将妹妹“改邪归正”地消息报与了父亲知道。聂行天得知后自是大喜。总算是放下了心头地一块大石。他对这个爱女视如珍宝。原先真地有些担心万一她和王锐因为那个儿戏般地赌约结成了冤家死对头地话。那这门亲事可怎么办。
现在见漫天地乌云都已消散。他又如何能不高兴?因此眼见聂灵儿主动回家后。他非但没有大加训斥。反而是温言抚慰了一番。同时对王锐这个女婿地本事也很好奇和佩服。不知其用了何等手段。竟能连自己这高傲如公主般地宝贝女儿都能降伏。
而闻知了王锐受命组建内卫检校府地消息后。聂行天更是高兴之极。以他地老谋深算。又怎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早已将聂家地希望与命运绑在了王锐地身上。眼见自己地目光无差。他自是兴奋异常。
聂枫被任命为内卫四大巨头之一地事情。当然亦令聂行天对王锐更加满意。
因此在听到王锐说明了来意后。他毫不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不但大手一挥。豪爽地一下再给了王锐2万两黄金。而且承诺会动用聂家地势力。帮助内卫先完成对北方各重要城镇、码头地控制。
要知道聂家曾经领袖了北方地绿林和武林道数百年之久。更是积蓄了几百年地力量。可谓是所谋者大。潜藏地势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像场所、客店、酒肆茶馆以及各码头驿站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一般说来大都被江湖势力所控制,换句今天的话说。也就是离不开黑道的势力。
而这些江湖势力自然少不了与绿林和武林道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有了聂家的鼎力相助,内卫就可以先控制住江湖势力,进而完成对场所、客店、酒肆茶馆以及各码头驿站地掌控,这要比他们靠自身的力量实现这个目标不知省了多少力气。
王锐深明此点,自是忍不住喜出望外,对聂行天这个准老丈人发自内心的万分感激。
聂行天却哈哈一笑,借口先去调派人手和银两,让王锐稍坐。然后暗暗命人去告知小姐国公爷来的消息。想给这小两口制造一个单独说说体己话的机会。
聂灵儿得知了王锐来的消息,不禁又羞又喜,嘴上说着不稀罕,但行动却出卖了自己的本心,施展出聂家的轻功绝技,以最快速度掠至了大堂。
王锐一看到聂灵儿,自也是又惊又喜,立刻起身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柔荑,笑吟吟地说道:“好灵儿。那日你为何突然不辞而别?这可都想死我了!”
聂灵儿正在热恋情浓地阶段。听到情郎的这番话,心中当真比喝了蜜还要甜。当下羞红了俏脸轻轻啐道:“呸!哪个要你想了?人家离家已久,想念爹爹和母亲了,难道不能回来看看么?”
王锐看到她娇羞的模样忍不住情动,一把将她搂入到怀中,二话不说,先低下头去寻到那鲜嫩的樱唇,来了个法式长吻。
聂灵儿被他吻得也情动起来,不禁发出了轻声的**。
好半晌的功夫,她才突然惊觉眼下是在自己家的大堂之中,于是微微惊呼一声猛地挣脱出来,白了王锐一眼嗔道:“这可是在灵儿的家里,你竟也敢来欺负我!小心别被爹爹看到!”
王锐笑嘻嘻地说道:“被岳父大人看到了我也不怕,我正和岳父大人商量一下咱们的亲事,也好尽快迎娶灵儿过门。到时候就可任我欺负,再也不怕人说得闲话!”
聂灵儿闻言忍不住想起了那晚洞房花烛夜地情形,只觉得脸上发烧。正想开口之时,却忽然听到聂行天地声音在门口哈哈大笑道:“好啊,老夫也正有此意,都已经急着想要抱外孙呢,到时候贤婿可莫要忘了咱们的约定才是!”
他地功夫即便不敢说当世第一,那也是绝对出不了前5名开外地。比朱纯臣不知高明了多少倍。是以无声无息地来到堂外听壁角,连聂灵儿这样的功夫竟也丝毫不觉。
只不过他听到王锐提起了亲事,一时忘形之下开口接了茬,这才令屋内的小两口猛然惊醒。
聂灵儿想不到父亲竟会偷听自己和情郎的说话,直羞得恨不能立刻有条地缝钻进去,当下跺着脚大嗔了一声,双手掩面如飞般出了大堂。
王锐也略显尴尬之色,心说自己的岳父大人们怎么个个都是爱偷听的主儿啊?难道这也能传染不成?
他干咳了两声尴尬笑道:“岳父大人恕罪,适才小婿只是与灵儿说笑而已。眼下内卫刚建。小婿实在是无暇分神,待到诸事已步入正轨,再提迎娶之事不迟!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在此之前王锐一直是比较谨慎地称呼聂行天为聂庄主。但现在他和聂灵儿已然两情相投,而且今日聂行天如此大力帮忙,他心情高兴之下也就顺口改了称呼。
聂行天自是立刻觉察到了其中地变化,心中也甚喜,哈哈一笑说道:“贤婿放心,老夫又岂是不明事理之人?你能如此顾全大局,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内卫之事贤婿尽管放手去做,老夫必定倾尽全力相助便是!”
王锐闻言连忙躬身施礼道谢。当下也不再多耽搁,告辞聂行天回到了京师……
有了聂家的鼎力相助,第一步先布控北方各个情报点的事情一下变得明朗起来。王锐将此事交与了姚福欣,自己则专心思考起如何打好头一炮的事情。
姚福欣现在主掌了内卫的第一大司,在四巨头里也仅次于谢天博,隐隐排在了第二位。一想到自己当初只是个小小的军器局主事而已,眼下不但已经变成了二品大员,而且将来更有可能成为手绾大权的实力派人物,他就从内心里对王锐感激不已。下决心定要让情报司成为内卫绝对的顶梁柱。
因此现下听了王锐的交代,姚福欣大喜若狂,立刻与聂行天特意派来协办此事地聂智密议了大半日,随即就调派人手,开始了内卫情报点的布局……
王锐的特点一向是只抓大面不关心细节,充分放权给手下,令他们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自己地能力。
这也正是现代管理的高明之处,承认了一个人就算是再厉害,精力亦总是有限的这一点。聪明的上位者会让自己的组织变成一架精密的机械。每个属下都是一个重要的部件。这些部件很好地配合在一起,就组成了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
眼下王锐就是这么做的。他充分相信姚福欣必然能做好情报点布局地事情,于是再放手不管,将精力全部放在了打好内卫头一炮的事情上。
在王锐看来,若想打好这头一炮,最佳就是莫过于查出东厂之内与雷家勾结的人。若是能顺藤摸瓜将老魏拖下水自是再好不过了,即使他做得谨慎,没有留下直接参与此事的把柄,那么斩断其得力的爪牙,在小皇帝面前证明了内卫的作用,亦称得上是头功一件。不但能一举竖立起内卫之威,而且能够同时打掉东厂一直以来的滔天气焰。
只不过话说起来虽然容易,但要是做起来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雷家意图谋反,与其勾结也等同于谋逆大罪,这等大事,老魏又岂能轻忽?一来他绝不可能留下直接指使此事的把柄,二来经办此事者眼下多半已经被灭口,想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恐怕是着实不易。
王锐自然深知这两点,可是他却没有气馁,心想如此大事,怎么都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上次信王和自己遇袭之事是由东厂和锦衣卫来查办,这能够让老魏侥幸过关。这一次事情落到了内卫的手里,如果不能给小皇帝一个交代,又怎能显出自己地本事?
一想到这些,王锐更加坚定了要查明真相的决心。他先将曲达闾找来,详细了解了一番东厂和锦衣卫的情况。然后独自一人关在屋内想了半日,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大喜之下,王锐立刻将聂枫找来,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对他说了一遍。
聂枫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当下连声称妙。于是二人又讨论了许多细节,直到觉得差不多已是天衣无缝,这才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夜已深沉,但此刻老魏的府邸中仍是通明,笙歌阵阵。他正在宴请一干心腹大将,五虎、五彪等俱各到齐。
不知为何,像往日的这种场面,都是一派欢宴的高兴气氛,可今日表面上虽然也是笙歌燕舞,但每个人的心头却都感到了一种隐约的压抑,就如同眼下地朝局尽管表面上仍然掌控在他们地手中,可是人人都已经感觉到了潜在的暗流汹涌一样。
对手在步步紧逼,已经逼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魏也感到了这种氛围,自从皇帝发下了那道旨意后,他又何尝不是如同骨鲠在喉、背生芒刺?
但是作为阉党地大旗,他却不能将自己的这种负面情绪暴露出来,所以只好强装笑颜举起酒杯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想当初西厂和内行厂不也是横行一时,威风不可一世?但没多久亦都成为过眼烟云罢了!想那王锐只是黄口小儿而已,想要搞出个内卫骑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又岂有那么容易?诸位只要是按照我们商议的那样行事,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撑不下去了。待其有失圣心之时,我等再乘胜追击,到时候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众人闻言心中虽然仍在暗自嘀咕,但表面上却齐声称是,纷纷称赞魏公的英明,不要钱的马屁成箩筐地砸向老魏,令其不禁有些熏熏然起来。老魏哈哈大笑着干了一杯,正想举杯再开口时,外面却忽然一阵大乱。
他忍不住眉头一皱心中大怒,心想是谁如此不懂规矩,竟然敢在我的府中捣乱?
正欲喝令身旁的侍卫去查看情况时,突见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直闯进大堂中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魏公,不好了,有刺客!”
第二百零六章 牛刀小试(中)
所有的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竟有人想要刺杀魏公?这人难道是疯了不成?虽说魏公眼下隐隐有被威国公的风头盖过之势,但若论权势和根基,当朝之上仍不做第二人想,即便是王锐亦远远不及。
除了皇宫,他老人家的府邸恐怕已经是天下防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又有谁这般大胆敢跑到这里来行刺?这可真是异想天开外加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可是这一念头刚刚自众人的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全身黑衣,面蒙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影就已如一缕黑烟般出现在大堂门口,身后不远处就是一干侍卫大呼小叫着狂奔追来。
大堂门口的两侧各有4名侍卫,全部是从厂卫中精选出的高手,此刻眼见刺客竟然突破了重重防卫冲到了这里,当下齐齐迎上,堵住了其去路。魏府中的侍卫、武士足有近千。只要能将刺客围困起来,就算他本领通玄也绝对不可能逃出生天!
那刺客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眼见有8名高手迎了上来,他突然冷哼了一声,右掌中猛地现出一点寒芒,一眨眼的功夫间就已是刀气大盛,电光火石般地依次向那8名高手的面门劈去。一柄又阔又短的手刀幻化出一片刀影,竟仿佛是同时劈出了8刀一般。
那8人各自感到一股凛然的刀气扑面而来,心下都是微微一惊,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同时吐气扬声,各举兵刃迎上。
暴喝声中,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那8名高手只感到一股狂烈的劲道从对手的刀上传来,当下再也拿不住势子,不约而同齐齐退了一步,这才卸掉了那股狂劲,重新稳住身形。
但是那名刺客却好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就在这白驹过隙的一刹那,身形如同敏捷的黑豹一样,从8名高手之间的缝隙间闪电般传过,径直扑入了大堂之中!
没有人想到这刺客竟然如此厉害,这才不由得齐齐色变,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而那刺客根本看都不看旁人一眼。不做半点停留,毫不犹豫地直朝着迎面主位上的老魏扑了过去,其势有如雷轰闪电。
老魏似乎被吓傻了眼,手中兀自举着酒杯呆楞在那里。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竟会有人突破府中如此森严的防卫,眼瞅着就杀到了自己的眼前来。
他虽然被吓得目瞪口呆。但是其身后地4名贴身侍卫却没有。这4人才是从数万厂卫中精选出来地顶尖高手。全部是出自武林中地名门。每个人地功夫可说是都不在李惟民或者聂枫之下。
因此眼见那刺客扑来。4人地心中虽说是微惊。却也并不慌张。立刻有3人迎了上去。另1人则护在了老魏地身前。
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刺客地武功高绝。自己绝非是对手。所以4人地目地并非是想将刺客擒住。只是要挡住他。争取到援兵赶来地时间而已。只要外面地大批侍卫赶到。就算这刺客地武功再高也只有束手就擒地份。而他们4人则自信若是联起手来。天下绝没有任何一个高手能够在数十招内就将其击败。
那刺客似乎也深明这一点。因此根本就没有缠战地打算。眼见3人迎上来。他首次发出了一声暴喝。右手一扬。那柄又阔又短地手刀顿时化做了一道电光直袭老魏地面门。紧接着纵身而上。空出了地右掌一化为三。分袭那3名高手。掌还未到。已隐隐有奔雷之势。
那3人眼见对手地掌劲如此惊人。心下忍不住骇然。当即不敢怠慢。各自出尽全力挥掌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只听到啵、啵、啵三声犹如气爆般地闷响。4人地掌劲相接之下。那3名高手只感到对方地力道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
若是正常的交手,3人自可借后退之势消去这掌劲。但他们心里清楚此时可是万万退不得半步,否则就会像门口的那8名侍卫一样放对手闯过去。
因此3人惟有硬挺,大喝一声硬生生抗下了这股掌劲,但却只感到胸腹间气血翻涌,忍不住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仅仅一招下3大高手就已经同时受伤!
那名护卫老魏的高手见飞刀的来势奇劲,也是不敢用手去接,只能是挥刀全力格挡。
就听“当”地一声大响,那柄手刀虽然被磕飞。可是那高手手中的刀已然断成了两截。胸口亦感到如遭铁锤重击一样,闷哼半声向后踉跄了一小步。虽没有当场吐血,但脸色已变得有如金纸一样,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那刺客大发神威,只一招间就同时重创了4名超级高手,当真是令人骇然。
只可惜他却知道眼下已失去了继续刺杀的机会,因为这4人虽然受了伤,但全部是难缠的高手,自己急切之间恐怕收拾不下。若是稍一耽搁,等身后地那些侍卫追上来,再想脱身就难于登天了。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耽搁下去,当下长笑一声高喝道:“老阉狗,这次算你命大!此番就便宜了你,且将你的狗命寄存几日,等着我再来收取吧!”
说话声中,他纵身而起,右手向上一扬,一道飞索电射而出,索头的飞抓已经搭住了顶梁。
他右臂运劲用力,身子借势腾空而起,咔嚓一声将屋顶撞破个大洞,人如灵猫般从洞中翻出,一闪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了一阵笑声兀自在回响……
此时大批的侍卫已经涌入到大堂之中,没想到那刺客竟如此决绝,一击不中便即撞破屋顶而走,再想追已是来不及了。
果然,没过多久,侍卫的头领就一脸沮丧和惶恐地来报,说是刺客已经逃之无踪,特来请示魏公是否需要全城戒严,然后调集东厂和锦衣卫的大批人马全力搜捕。
老魏直到这时才惊魂稍定,略一思索后示意不用。只需在府内再仔细搜查一遍,然后加强防卫即可。
他心知那刺客既然如此厉害,因此即便是兴师动众地全力搜捕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眼下他还不想将自己遇刺一事搞得沸沸扬扬,是以只好暂时先低调处理,待设法查明了刺客的身份后再说。
等侍卫头领领命而出后,老魏这才阴沉了脸。转向那4名贴身的高手侍卫问道:“怎么样,你们几个能否看得出此人的身份来历?”
那4人只是被对手地劲力所逼,一时气脉不畅才吐血受伤,伤势却不像看起来那样重。经过一番调息,眼下已经恢复了大半。
4人见联手之下竟然被对方一招所伤,不由得又是骇然,又是惭愧。此刻听到老魏发问,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眼,当下由4人中的首领张劲波抱拳一揖回道:“启禀厂公。此人的武功高绝,天下间有此能为者恐怕只有区区数人而已!适才我等都是被雷霆掌的掌劲所伤,此乃岭南雷家地独门绝技。雷家中人有如此功夫的。恐怕也只有当代的家主雷落惊了!”
他的话音刚落,不光是老魏,大堂之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齐齐发出了一声低低地惊呼。
老魏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前倾,目光灼灼地追问道:“什么?那刺客是雷家地人?你敢肯定没有弄错么?”
张劲波点了点头恭声说道:“回厂公的话,雷家地雷霆掌名震天下,似刚才那刺客的身手,当今世上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小人虽远非其敌手。但相信不会看错,厂公若是不信,尽管可问他们几个。”
另外3人闻言随即同时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名门弟子,不但功夫超绝,这份眼光更是重要,像雷家的“雷霆掌”这种绝技,又怎会认错?至于那刺客的功夫就更加可怕了,天下间能一招间就令他们4人联手之下仍然受伤的绝对超不过一巴掌的数目。不是雷落惊还会是谁?
老魏的心神剧震,为了在小皇帝面前撇清自己,他在王锐回到京师以后就下了让东厂和锦衣卫全力缉捕雷家人地命令。他并不担心一旦抓住雷家的人,他们会攀咬出自己。因为当初与雷家联络之事他做得万分小心,既没有明说,也没有书信,只是将心腹崔应元找来在其面前暗示了一番。
崔应元七窍玲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派了心腹去承办此事。而自从雷家在山东事败之后。负责办事地心腹及知情者已经全部被崔应元灭了口。所以即使拿住了雷家的人前来对质。也绝不会牵扯出他魏九千岁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老魏才放心地撕破了脸皮。下令东厂和锦衣卫全力缉捕昔日的盟友,好在小皇帝面前显示自己的清白。但是万万没想到雷家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而且竟会是雷落惊亲自出手,这让老魏如何不感到心惊?
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将脸一板装腔作势地冷哼一声说道:“雷家胆大包天,先是意图谋反,现在竟又来行刺本公,当真是罪不容诛!传令下去,从明日起东厂和锦衣卫倾巢而出,将整个京城给我全部暗中封锁起来,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即行擒拿或格杀毋论!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今晚之事诸位暂且不要外传,大家可听明白否?”
众人仍在震惊于刚刚雷轰闪电的一幕和刺客竟是雷家之主的这一消息,此刻听到老魏这么一说,方始回过神来,当下纷纷应是。
发生了这种事情,酒是再喝不下去了,于是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告退,一场欢宴就这么匆匆收场。
当晚,魏府更加强了戒备,如临大敌。第二天东厂和锦衣卫果然倾巢出动,将京师的各个角落都严密地控制起来。只可惜如此兴师动众地接连忙活了几天,却是一无所获。可疑的人物虽然抓了一大批,连厂卫地监牢都快装不下了,但是雷家人的影子却半点也没看到一个。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东厂和锦衣卫如此大动干戈,堂堂魏九千岁竟然被刺,这样大的事情又怎能瞒得住?
一转眼的功夫,魏公被刺之事已像阵风般传遍了京师。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人们自然都在暗暗猜测雷家的人为什么要刺杀魏九千岁?莫非东厂与雷家勾结的传闻竟是真地不成?
类似种种谣言自是同样如风般传开。老魏闻之大怒,却是无可奈何,既不敢命东厂和锦衣卫去查察此事,更不敢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去向小皇帝解释,也惟有将一腔怒火全都撒在雷家地身上罢了……
上火和担惊受怕的可不只老魏一个人,这几日来崔应元也感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坐卧不安。
行刺之事他也是在场亲眼目睹的。回来之后他就既害怕那可怕地刺客会找上门来,又担心魏公会不会连自己也给灭了口。所谓做贼心虚,所以崔应元越想越是害怕,几天下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人都整个瘦了一圈。
但俗话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这一晚崔应元照例吩咐加强了府里的戒备,并且连换了几个安寝之地,直到接近四更天方才朦胧睡去。
迷糊之中。一种本能的直觉将他惊醒,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全身黑衣,连蒙黑布的人影正背对着月光倚在窗前。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崔应元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只感到浑身的寒毛都一下竖了起来,睡意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摸枕头下地单刀,并且张口欲叫。
但还没等他地声音发出,就听见黑衣人阴恻恻地轻声冷笑道:“我劝崔大人还是不要叫,也不要去拿刀的好,否则在下被逼无奈,就只能立刻下手取了你地性命了!”
崔应元闻言顿时硬生生将喊声咽了回去。他很清楚对方绝不是在威胁或者吓唬自己。他那点三脚猫地功夫与人家比起来可谓天差地远,在这样的距离内,只怕自己的喊声刚刚出口,就会被黑衣人像蚂蚁般碾死。
他眼见对方竟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连府中地护卫半点都没惊动就寻到了自己,已然是心胆俱裂,心知今日小命已经是被捏在了人家手里。
此刻听到黑衣人的话中似乎有不会立刻下手害他性命的意思,崔应元的心中稍安,壮着胆子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深夜到此意欲何为?”
黑衣人嘿嘿冷笑一声说道:“崔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你前几日分明刚在魏公府中见过了雷某,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崔应元见他坦然承认了就是前几日的那个刺客,额头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只觉得口舌发干,嘶哑着嗓子说道:“你是雷落惊?哼哼,眼下朝廷正在全力缉捕于你,你竟然胆大包天跑到了本官的府里来,难道就不怕有埋伏么?”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崔大人既知雷某的大名,难道不知道天下之大。恐怕也难找出在下去不得的地么?就算是皇宫大内雷某也是来去自如。你这区区地都督同知府又何足道哉?”
崔应元闻言顿时哑口无言,心想魏公的府邸戒备是如何森严?对方竟能直杀到了魏公的身前。险些就得了手,直视那么多的高手侍卫如无物,自己的府邸确实又算得了什么?
眼见虚言恫吓不成,他略一沉默,随即换成了平和的语气说道:“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深夜到此又是为何?”
黑衣人阴恻恻地一笑,冷冷开口道:“崔大人先前想利用我雷家时就着意笼络,现在事情败露就想落井下石,将雷家一脚踢开,哪里又有如此便宜的事?你以为除去了那何海林,雷某就找不到你了吗?”
这个叫何海林的正是崔应元派去联络雷家的心腹,眼下早已经被他灭了口,却不成想雷落惊竟仍然能找上门来,这如何不让崔应元惊骇欲绝?
因此他大惊之下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你是怎么知道地?”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但随即冷哼一声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崔大人岂不知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想我雷家原本是堂堂的南方豪强之主,现下却被你们东厂出卖,沦落为丧家之犬一样!这都是拜崔大人所赐,雷某不亲自来登门道谢又去找得谁来?今日雷某既已来了,崔大人好歹也要给在下一个交代!”
崔应元见他竟然将自己视为了债主,不禁又急又气,当下再次脱口而出道:“胡说八道!当初想要笼络你们雷家的又不是我,下令缉捕雷家的也不是本官,你又向崔某寻得哪门子仇来?”
黑衣人的心中暗喜,表面上却冷笑着说道:“哦?这么说雷某是冤枉了崔大人不成?哼哼,我雷家最是恩怨分明。既是这样,那崔大人不妨说说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若果真如此,雷某也绝不会冤枉了好人!”
崔应元闻言心中顿时警惕起来,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雷家主神通广大,若想知道究竟是谁给本官下的令,尽管自己去查便是,可想要从崔某的嘴里套出任何情报却是休想!”
黑衣人也不动怒,只隐恻恻地一笑说道:“既然崔大人不知好歹,那也就别怪雷某不客气了!此处非说话之地,待雷某将你带到一个好去处,看看你是否还能嘴硬!”
话音刚落,他突然暴起发难,身形如一缕黑烟般直向崔应元扑来。
崔应元大惊失色,张口就要大喊。只可惜他地喊声还未出口,黑衣人已闪电般扑至,摈掌如刀,狠狠切在了他地脖颈之上。崔应元仅来得及闷哼了半声,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黑衣人得意地嘿嘿一笑,一甩手将崔应元扛在了肩上。虽说肩膀上多了个百多斤的人,但他地身法却似乎没受到多大影响,又如轻烟般掠出窗外,闪了几闪就消失了踪影……
第二百零七章 牛刀小试(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应元悠悠地醒转过来。他只觉得脖颈仍然疼痛不止,于是本能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才猛然清醒过来,急忙游目四顾,想看清楚自己究竟被带到了哪里。
只见他眼下似乎是身处于一间密闭的屋子里,房间并不大,他被捆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之上,手脚都动弹不得。椅子旁边有数支明亮的火把,火光耀得他几乎难以睁眼。
对面有一张桌子,其后影影绰绰坐了几个人,但面目都隐在黑暗里无法看清,也不知道那黑衣人究竟在不在。那几个人也不说话,似乎在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崔应元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挣扎了几下高声说道:“快放开我!这是什么地方?哼,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只听桌子后面一个声音笑道:“呵呵,在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崔大人请来,你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令人失望?”
崔应元的身子微微一震,只觉得这个声音熟悉无比,忍不住面现狐疑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是谁?”
那声音哈哈笑道:“崔大人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么?还亏得你我同朝为官,这可真是令在下难过得紧呐!来啊,掌灯,也好让崔大人看清楚我是何人!”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墙壁上就亮起了几支火把,顿时照清了那几个人的面容。
崔应元定睛细看,身子登时僵直在那里,脸上露出鬼魅般的神情,面容扭曲着嘶声说道:“你……原来竟是你!”
原来桌子后面端坐了5个人,其中就有那黑衣人在,但让崔应元如此吃惊的却不是他,而是坐在正中的那人。
此人不过20岁左右年纪,面目英朗,脸带微笑。说不出的潇洒从容,却正是当朝太子太傅、威国公、龙虎大将军、内卫检校府大督统王锐!
就见王锐笑吟吟地说道:“崔大人。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吧?此处是内卫地刑讯之地。恭喜崔大人成为了我内卫地第一位客人”
崔应元此时已经是脸若死灰。心知这一次是中了对方地奸计。他本就出身于厂卫。不知见惯了多少东厂和锦衣卫残酷刑讯地手段。此番既已落到了对方地手里。又岂有幸免之理?
一想到要身受百般酷刑。以及到最后必定受刑不过招供后地凄惨下场。一股深深地绝望从崔应元地心底升起。极度地恐惧让他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用说。这所有地一切自然都是出自于王锐地妙计安排。他那日苦思了半日。才想出了这敲山震虎与浑水摸鱼之计。
先他想到地就是勾结雷家一事非同小可。老魏必然会派最为得力和信任地心腹去督办。所以他这才找来了对东厂和锦衣卫熟悉之极地曲达闾。详细了解了一番情况。然后圈定了一个范围。将最有可能地人选先挑了出来。
其次是王锐料到了具体负责联络地人必然已经被灭口。因此他详细调查了最近这段时间里东厂和锦衣卫中有哪些人出现了“意外”死亡或是失踪。结果果然发现了端倪。通过何海林地死亡大大缩小了范围。因为何海林本身就是崔应元地属下和心腹。所以这时崔应元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但此时王锐却没有轻举妄动,而用了更绝地一招,那就是请聂行天亲自出马,假冒雷落惊上演了那一场行刺老魏的好戏。
聂行天武功通玄,因此能将“雷霆掌”的功夫模拟得足以乱真。张劲波等人地武功、见识虽也极高,但与聂行天相比仍有一大段距离,是以被成功地骗了过去。而且老魏的府邸防卫森严,高手侍卫如云。也惟有聂行天才能在出其不意之下一击不中仍能从容脱身。老魏做贼心虚,因此对张劲波等人的错误判断深信不疑。
这一招栽赃嫁祸可谓是巧妙之极,不但令朝野上下更加相信东厂和锦衣卫与雷家勾结的事情,让老魏的阵脚大乱,而且敲山震虎,令心里有鬼的崔应元惶惶不可终日。而王锐从一旁暗中观察,至此基本上锁定了崔应元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目标既然已经锁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在经过了几天的精心准备后,今晚聂行天再次亲自出动。让崔应元心胆俱裂之下自己说走了嘴,随后不再罗嗦,直接将其“请”到了内卫地总部……
此刻眼见崔应元的样子,王锐心知其心理防线已经基本上被摧垮,连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是放松下来。
他知道像崔应元这干老魏的走狗可远远无法同杨涟、左光斗那样的忠烈直臣相提并论,只需严刑逼供,不愁其不连祖宗八代都能给卖掉,眼下撬开他的嘴已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崔应元的脸色阵青阵白,好一会儿后终于鼓足最后的勇气开口说道:“崔某乃是朝中大臣。威国公擅自将在下掳到此地又是为何?难道你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王锐用讥讽的目光盯着他。笑嘻嘻地说道:“崔大人大概忘记了内卫是干什么地吧?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内卫之职乃是负责查察一切关乎大明安危之事。崔大人身为朝中大臣。却勾结雷家意图谋反,不知这算不算是关乎到大明的安危了呢?”
崔应元听到谋反二字,脸上的肌肉**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休要血口喷人!崔某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怎会意图谋反?你说我勾结雷家,又有何证据?”
王锐也不动怒,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崔大人的确是忠心耿耿,只不过恐怕不是对皇上,而是对你真正的主子吧?难道崔大人直到此刻仍在心存幻想么?你若是聪明的话,就不妨好好想一想,眼下就算是在下将你放回去,你的主子还能让你继续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么?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若不想受那皮肉之苦。就痛痛快快地一一招供,否则后果如何不用在下明说你也应该知道!崔大人身居厂卫要职,种种严刑想必是见得多了,你若仍是心存侥幸,就且看一看我内卫的手段比之你们东厂和锦衣卫如何!”
崔应元闻言冷汗涔涔而落,片刻间已湿透了衣衫。他的面容扭曲。如同鬼魅一般,半晌后才颓然开口道:“你还是杀了我吧!今日我落到你地手里,惟求速死而已!”
王锐哈哈一笑,用嘲讽地语气说道:“崔大人听说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句话吧?想来也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只不过那滋味往日都是看他人承受,今日才有机会亲身体验。如果崔大人再这般嘴硬地话,相信很快就会品尝到那个滋味。我敢保证,到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死亡竟也是那么困难和享受的一件事情!”
崔应元的心口如受重击,脸如死灰。已然接近了崩溃的边缘,但心中仍在苦苦挣扎。
王锐见状心中暗喜,当下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懒洋洋地对一旁的曲达闾说道:“看样子崔大人是想挑战一下我内卫的手段了,剩下地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招待我们的第一位贵客,莫要令我失望才是!劳累了一夜,眼下我先去稍稍休息一下,等到崔大人想通了,再派人报与我知晓不迟!”
曲达闾急忙起身应道:“督公请放心,在下绝不会给内卫丢脸就是!”
说罢,他又转向崔应元。目光中故意露出残忍和极度兴奋的神色,笑嘻嘻地说道:“崔大人,你往昔虽然是曲某的上司,但今日在下可要对不住了!东厂和锦衣卫的那些手段你我都早已熟知,没什么新鲜的玩意了,今天就尝尝新的花样如何?呵呵,来人啊,还不赶快将崔大人请到刑房去!”
随着一旁几名内卫校尉的高声应答,崔应元的心理防线终于在瞬间崩溃。
他不等那几名校尉上前。连忙声嘶力竭地高喊道:“国公爷,王督公,我招供,我愿意将所有地事情全都招供出来!”
王锐见自己的心理战终于大获成功,忍不住心中大喜,同时也对崔应元这等色厉内荏的走狗更为鄙视。
他重新坐下来哈哈笑道:“崔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在下也十分高兴!你放心,你我既同殿为臣,只要你愿意全力配合。将来本督自然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便是!来人啊。还不快给崔大人松绑?上茶,先给崔大人压压惊!”
几名校尉立刻上前替崔应元松了绑。片刻后又送上一杯热茶。
崔应元此时已被王锐软硬兼施、揉圆搓扁地完全降伏,喝口热茶定了定神,当下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地将所有事情全部详细地招了出来……
人在危急之时会本能地抓住一切任何有可能救命地东西,就好象溺水之人抓住根稻草也绝不会放手一样。
崔应元现下就是这样一个心态,所以既然已经开口认罪,他就毫不犹豫地将与此事所有哪怕是有一点关联的人全部攀咬了出来,内心里是希望着借此将水搅浑,好减轻自己的罪名。
王锐对此自是求之不得,摸透了崔应元的这个心理之后,更是用心理战的手段,诱使他攀咬出更多的人来。
不过在老魏这一关键环节上崔应元倒是保持住了一丝理智,存了一线主子有可能救自己一命的幻想,没有丧心病狂地他攀咬,只是说自己乃是妄测上意行事,绝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王锐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凭老魏地谨慎与狡猾,当然不可能给人留下明显的把柄。
眼下的战果已足够辉煌,因此王锐并不打算硬逼着崔应元去捏造口供,硬将老魏直接拖下水来。
所谓过犹不及,那样的话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自己一旦拿不到老魏明确指使的真凭实据,此案就会陷入僵局,反而抹杀了现在的战果。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王锐很清楚这个道理。眼下的战果已足以对东厂和锦衣卫形成了一次致命的打击,厂卫可说是阉党最得力的爪牙和武器,此番一举打掉了其威风,敌我强弱已呈扭转之势。
当此情形之下,老魏或者被逼铤而走险,或者慢慢等死,待自己步步紧逼,先收拾了其爪牙、羽翼,最后才致他于死地。无论怎样主动权已然掌握在王锐地手里,所以他决定稳扎稳打,绝不贪功冒进。
接下来的数日可说是朝野震惊,内卫倾巢而出,大肆在东厂和锦衣卫缉捕要犯。往日里只见过厂卫随意拿人,今日情形一下倒转了过来,又如何令人不惊?整个京师都被震动了,无人不感到震惊与骇然。
老魏自然是惊怒交集,但他却无可奈何,因为此案事牵谋逆,而且崔应元已经招供,所有的人都是他给攀咬出来的。内卫据此拿人,他又怎敢说半个不字?
眼下魏九千岁只是奇怪王锐是怎么知道崔应元就是承办勾结雷家一事的心腹的,同时也暗暗后悔当初自己为何不狠心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并灭口除去。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魏心知即使崔应元不攀咬自己,可是他作为东厂和锦衣卫的提督太监,手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担一点干系?
现下他自己去小皇帝那里认错求情恐怕都已经不行了,因此无奈之下他只得去求客氏,眼下也惟有她能救得了自己。
短短数日之间,数百东厂和锦衣卫地中下级军官被内卫缉拿归案,其中竟还包括了孙云鹤这样地阉党心腹干将。厂卫见九千岁都已经庇护不了自己,自是威风尽灭,现在一提起内卫无不谈虎色变,再也没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气焰。
反观内卫却是精神大振,众人虽然对王锐有绝对地信心,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破了如此惊天大案,令内卫一炮打响,不但站住了脚,而且声名大震,不到一个月的短短时间里就已经隐隐有盖过了厂卫的趋势。
王锐的心中自然也十分兴奋,可是他却很快冷静下来,心说这还只是牛刀小试而已,内卫大放异彩的日子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