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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之绝版马官全文阅读

作者:东风暗刻     大唐之绝版马官txt下载     大唐之绝版马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92章 主随客便

    所有事先排演好的那一套欢迎的程式,也就没必要再演一遍了,长安城外,其乐融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薛礼对马王、太子、赵国公拱手道,“末将这就去玄武门巡视防务。”

    太子道,“薛将军你莫急,玄武门上自有四王嫂夏州刺史替你这些日子,何必急在这一时!寡人在宫中设下庆功宴,我们喝酒!”

    太子妃也说,“是、是呀,等四王嫂与薛将军先交待一下门上的事情,你再接手也不迟……”

    思晴也来了城外,她拢着手、趴在马王爷的肩上与他耳语,身边的人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马王听完了思晴的耳语,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自已先嘀咕道,“哦……是这个事情……”

    太子、太子妃的心跳到嗓子眼里,咬紧牙关听马王的下文,李治料定,他的这位王兄一定会说,“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回城后从长计议。”

    那么事情也就彻底的麻烦了。什么其乐融融,也比不上当头棒喝啊。

    马王对四夫人说,“你先去门上放人,放了人,再与兄长交接防务。”

    四王妃问道,“往哪边放?”

    马王说,“主随客便。”

    思晴会意,看了看府中的姐妹们,马王对这件事的态度,果然都让她们猜着了,她上马往玄武门去。

    赵国公长孙无忌、江夏王李道宗,薛礼,和一大拨儿的官员们,都不知这两个人没头没尾说的什么事。

    但东宫和永宁坊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武媚娘。

    李治道,“兄长,你出征逾月,劳苦功高!今日我们谁都不理政了!叫上永宁坊的王嫂们、当然还有薛将军、还有舅父大人,江夏王爷,我们不醉不休!”

    ……

    午时,宫中大宴,一直喝到天昏地暗。

    太子李治多少日子以来,头一次这样的放松,酒量也涨了不少。等傍晚罢宴时,他居然觉着自己还能再喝点儿。

    今天长子陈王大功一件,李治回寝宫时,还将李忠抱在怀里,这孩子自打记事以来,被父亲抱着还是第一次。

    已有内侍走上前低声地通禀,说武侍读已经回来了。

    太子妃不知李治听到这个消息,是要去深夜读书、还是仍要休息。李治哼了一声道,“她还有脸回来,倒是给寡人惹出多大的麻烦!”

    夫妻两个不问武媚娘的事,捧着儿子回寝宫,直到坐下,李治还不忘冲着妻子挑起大拇指,“今日之事,其实全赖你随机应变,真是一招妙棋,通盘皆活!”

    他意犹未尽地说,想想吧,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万一,寡人与马王直面,将场面搞尴尬了,那么依着马王的火暴脾气,玄武门的事还要两说。

    太子妃道,“也就是说……这件事,马王爷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作个事了?”

    李治道,“还能怎么样!父皇当初在翠微宫,对武侍读可是有专门口诏的,不然你我夫妻谁会做那样的事?别忘了她可是你给拉进来的。”

    太子妃也对自己在城外的机巧有些自喜,因而想起了她的大敌萧淑妃,这个女人生了李素节,气焰很高,“武侍读就是比姓萧的懂事,起码武侍读懂的尊卑,而姓萧的都不如个孩子!”

    李治不计较她的话,转而歪着头、看向一直乖乖坐在一边的长子李忠:

    “你与为父说一说,当时在城外是怎么机灵的,敢让三只眼的马王爷做出这样的事来?”

    孩子也看出来大人的心情不错,因为他们今天居然不约而同地带自己到寝宫来了。

    李忠就敢拿着稍稍有些得意的语调说,“三伯父很吓人的!还有他的那匹红马也很吓人!”

    太子妃催促道,“别说马,说你。你是如何讲的?”

    孩子说,“我对伯父说就住在东宫,我是李忠,主娘说让我来见三伯父,还让我和三伯父说说,我和李雄、李壮骑大马的事,”

    太子妃一开始还面带笑意地听他讲,越往后听越不是滋味,到最后就将美目也瞪起来了,而李忠还在说。

    “伯父说我有些虚,要我常和父亲在一起……!”

    太子妃已经听不到这句了,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让个孩子一字不差地将自己的机巧全抖落给马王,她的怒火一下子冲起来。

    这都成什么了!这不就是大唐的太子妃心里发虚、大庭广众地、派着个孩子跑过来讨乖!

    李忠还要说下去,但他的主娘已经挥起手来,在他脸的正中“啪”地一巴掌打下去,厉声喝斥道:

    “连个弯子都不会转,你还敢得意什么!有人卖了你、你还替人数钱,简直就像你那个傻娘!”

    李忠眼冒金星,脸上火啦啦的,鼻子也发呛。好半天,才看着父亲和主娘的影像重新浮现回来。

    他撇撇嘴,不敢哭出来,因为他发现父亲的脸色也阴沉着,并叹了口气,对主娘说,“唉!让我说什么好!你越这么打他,他越找不着北了。”

    太子吩咐侍女进来,“把这小子送到他娘那里去,别让我看到他。”

    李忠让侍女牵着手,头也不敢抬,暮色之中,光天殿黑黝黝的瓦顶,像一头野兽恶似的,仿佛要恶狠狠地朝他扑下来了。

    此时孩子才敢让眼泪淌下来,却依旧不敢出声,怕侍女回去告诉。

    这边,李治心烦意乱,睡意全无,“你自睡吧,寡人去读读书。”说罢,李治丢下噘着嘴的太子妃,往崇文殿来。

    武媚娘深夜出宫不成,从四月二十三日,到四月三十日,让思晴扣到玄武门足足八天。

    八天来,她提心吊胆,梦中见到皇帝雷霆火炮,要将她剐了,每次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此时见到太子,武氏生怕他问,“马王给你机会,你怎么没出宫呢?”。

    但太子只是坐下来,随手抓起一本书,眼睛直着根本没看。

    她知道,马王爷又回来了,她的这点事根本就占据不了李治的内心。

    自古以来,被废的太子没有一个下场好的,真走到了那一步,李治的处境也许都不如个乡野村夫,而她就能好么?

    她试着问道,“陛下为什么,非但不提储位之事、反而还去了翠微宫?”

    太子道,“父亲的心思你还是别乱猜,猜不透的,想一想我们自己吧。”

    武媚娘很高兴李治还以这种口气将两人并提,她说,“看来,我们的事不会成为马王向东宫发难的手段,那么殿下也就能放开手脚了!”

    李治若有所思,武媚娘道,“如此一来,殿下比马王爷还有些优势呢,殿下请想,一个一高兴、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样举动的王爷,难道就真的适合做太子?”

    她说,驭人之术,讲究中庸之道,耳不聪、目不明才好。什么事都眼中不揉沙子,反倒会令那些大臣们心存忌惮、一动也不敢动,

    “这便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的道理了。”

    “恐怕除了赵国公和江夏王,另外的有些人说不定还暗自支持殿下呢。”

    “看看英国公、褚遂良对殿下的拥戴吧,他们都有私,因而容不得马王。那么别的人呢?他们此时不表态,大约只是慑于马王的强势。”

    李治想,武媚娘的眼界还是要高过王氏,而那一个只会耍些小机巧。

    让武媚娘这么一说,太子李治就觉着前途也不是一片黑暗兴许父皇也是这么想呢?

    最终,太子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想叫我伏下去,但我知一个男人,该挺时也得挺得起来!”

    对面的人看着他,眼睛发亮。

    而此时在东宫最西北角的宜秋宫里,李忠的生母刘宫人,待送李忠来的太子妃侍女们离去后,才敢看儿子的脸。

    李忠那张小脸的正中央有一只红掌印,几乎覆了个满。

    她搂着儿子安慰他,又在心里面诅咒太子妃,祝太子妃永远不会生孩子。

    ……

    永宁坊马王府,众人听丽容告诉了崔夫人、甜甜、高舍鸡“失踪”的详情,纷纷祝道,

    “这可真是太太太好了,母亲终于找到了中意之人,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但郭叔叔由大都护一降而至庶民,又让人十分的可惜,大唐就少了一根好梁。”

    马王说,郭大人伤了心,要让他好好地平静一段时间,将来复出与否,看来须要我从长计议了。

    不过,郭孝恪与崔夫人的消息这个时候可不能传出去,他犯有欺君,又丢过龟兹,万一此时让皇帝知道了,皇帝要如何处置他,还真的说不好。

    马王问上次众人入宫见驾时的说情,每一个细节都不落下,听到柳玉如和太子妃的“仁武之争”时,马王赞道,

    “夫人,这也就是你呀,持着不上不下的论辞,却没有落在下风。”

    人们又说到李雄兄弟们的皇帝面前“骑大马”的一段,谈到最后皇帝对李雄说、要给他骑龙马的话,马王若有所思。

    众人最关心的事,就移到了马王回京之后的事情上来。

    柳玉如说,峻你已经接连随手扔掉了两件、可让太子没有还手之力的武器,一件是斩杀了东宫下毒的人证,一件是放走了武媚娘。

    而太子掌握着东宫,此时已经无后顾之忧了。

    皇帝在翠微宫,就这么态度不明的迟疑着,到底他支持谁也不好猜呀。

    马王淡淡地说道,“父皇心中看好的一定是我,但他同样也要考虑李治下位后的去向和结局。看得出二王兄李泰争储失利后的处境对父皇触动不小。另外,他还想让李治在我和他之间再挡一挡,因为他怀里有黄莲珠。”

    “呀,难道他就不怕两个儿子撕起来!东宫可不会这样想的,陛下越是迟疑,东宫越是瞅我们永宁坊不顺眼,他那边位居太子,名正言顺,可我们居于臣位,怎么办?”

    马王叹了口气,“我上位了一定会放过兄弟,但我再让他,也抵不住皇位对兄弟的诱惑。因而兄弟为了上位,却不一定放过我。”

    丽容说,“在长安城外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正是李忠的那句,‘因为我是哥哥’,让峻一下子动情,就什么也不顾了。”

    柳玉如问,“明天上朝是个关口,你们怎么见面?王弟在上边坐着,王兄在底下站着,不如你还报腰疼吧。”

    “不,我要去。去揣摩一下兄弟此时的想法、还有朝臣们的想法,再确定我接下来的做法,不去怎么能知道呢?”

    他解嘲说,连王叔李道宗都在底下站着,我怎么就站不得了呢。

    甲辰日,五月初一,马王上朝。所有人在马王殿下的脸上,都看不到他刚刚完成了一次远征的疲态,袍子一尘不染,精神抖擞、面目平和,与每个人打招呼。

    太子吩咐说,“王兄劳苦功高,已是无可辩驳的大唐柱石,来人,给寡人王兄看座,以后每次朝会,王兄都可坐着议事。”

    昨夜,武侍读给太子李治推荐了《晏子春秋》中的一段,说有些意思。她翻开此书某页,“内篇谏下,第二十四”,将手指着一个典故说,

    “殿下,我们何不来个一凳伤三士?”

    马王爷先是谢过,但百般推辞,说什么也不受,而殿中监的人已经很麻利地,将凳子搬上来了。

    马王爷转请道,“殿下,若说到劳苦功高,我们年轻人怎能与一班开国元勋们相比,他们与陛下出生入死、金戈铁马之时,我们还在搓泥巴。”

    太子不能说马王爷说的不对,只能点头,知道他的王兄一定还有下文。

    马王说,“如今,许多的重勋已然不在,每天站在这里的人,才是我大唐名符其实的柱石,他们为我大唐社稷呕心沥血,实在令人敬仰。”

    马王爷提议,赵国公长孙大人、江夏王爷李道宗、卢国公程右节、鄂国公尉迟敬德,卫国公李靖,他们只要上朝,便该有常设座位。

    马王提的这几位,除了李道宗之外可都是凌烟阁功臣,皇帝对他们都很尊重,太子就更不好反驳了。

    事实上,二十四功臣到此时所遗也真不多了。

    宋国公萧,骨鲠大儒,直言不隐,在贞观二十二年病死,年七十四。

    褒国公段志玄,早年募兵千余人追随高祖李渊起兵,克潼关、讨王世充,曾被流矢所中,临危不惧冲锋如故,官拜右卫大将军,在贞观十六年病逝,年四十四。

第1193章 此计不俗

    第1193章此计不俗第页

    天:

    夔国公刘弘基,开国猛将,攻打长安时大军的先锋官,此时虽然还活着,但他因多次贪污被弹劾,早已被贬官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蒋国公屈突通,有武略,善骑射。民间流传一句顺口溜,“宁食三斗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为什么呢?因为屈突通太厉害了,但此人已在贞观元年病故了,年七十。

    勋国公殷开山,武德五年在出讨刘黑闼的征途上病故了。

    谯国公柴绍,参与过攻克长安、灭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多场重要战事,贞观十二年故世,年六十。

    邳国公长孙顺德,长孙皇后的本家叔叔,因贪污被弹劾,贬官后病故。

    陈国公侯君集,击吐谷浑,灭高昌。贞观十七年因涉皇子争储被杀。皇帝念旧,留一子以继侯门香火,并且时常到凌烟阁看着侯君集画像流泪。

    郯国公张公瑾,讨伐突厥屡有战功,贞观六年病故,年三十九。

    永兴公虞世南,性情刚烈,直言敢谏,贞观十二年病故,年八十。

    邢国公刘政会,高祖起兵时,放心地将此人留守太原,贞观九年病故。

    胡国公秦叔宝,马槊猛将,勇武绝伦,贞观十二年病故,年六十二。

    河间王李孝恭,唐初大将,宗室名王。破广陵、平定江南,贞观十四年病故,年四十九。

    莱国公杜如晦,贤辅善断,治世能臣,故太子李建成曾说过,“秦王府中可忌惮之人,惟杜如晦与房玄龄,”他在贞观四年时也病故了。

    郑国公魏征,故太子李建成近臣,官至太子洗马,玄武门事件之后,以直言闻名,犯颜直谏二百余次,贞观十七年病故,年六十三。

    梁国公房玄龄,善谋,官至尚书左仆射,贞观二十二年病故,年六十九。

    申国公高士廉高俭,文德皇后舅父,官至太子太傅,贞观二十一年病故,年七十二。

    此时放眼再看,名勋凋零,十去七八,已经所剩无几。

    如果马王爷缺心少肺,就这么搬只凳子自己坐下,而让那些健在的、功勋赫赫的老臣们站着,一下子也就与这些人格格不入了。

    马王爷三只眼。

    以他的精明,打死也不会坐的。

    他不但自己不坐,还顺势为这些老臣安排了早朝议事时的常置座位。

    而以马王爷亲王身份,又是大唐的首宰、平定龟兹头功,提出这个建议来,太子李治根本不能否绝。

    但李治知道,武媚娘给自己出的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绝妙主意,一经提出来,便被他这位王兄化于无形了。

    太子殿下让凳之举只是偶然为之——今天给你座位是寡人高兴,明天兴许就没有你的。

    而马王则殿下借势、将此事弄成了常例。

    此刻,正在朝堂上的赵国公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地、将兄弟两人的较量都看在眼里了,有没有在底下摔打过,可真是不一样啊。

    真是从一点一滴处识人,于无声处看事,太子、马王因为一只座位引出的所言、所行,又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主张。

    马王的宽广眼界、胸襟,和异乎寻常的机敏,绝非李治能比。

    而且赵国公发现,有好多往常心思一向够用、能力超群的人物,只要一碰上马王爷,无一例外地都有点半身不遂,仿佛连智力都不大够用了。

    不是他们变傻了,而是遇上了三只眼的马王爷。

    李士勣、许敬宗糊里糊涂就下去了,马王人未抵京,褚遂良是怎么走的连赵国公都想不明白。

    苏伐和金焕铭就不必提了,死的太惨不忍睹。

    只说他的这个表弟高审行,在黔州何等的风光,一揭发鹞国公的身份,就什么职位也没有了,只剩下个代抚侯——还是与鹞国公有关。

    英冠人杰的赵国公,观察尚书令这么久了,从他做西州别驾时便在观察,居然没有发现这个年轻人行事有一点点徇私、晦暗之处。

    至于马王一个劲儿地提拔长孙润,赵国公根本不认为这算是徇私,光明磊落的很,但又不乏性情。

    这一点就与他的妹夫——贞观皇帝大有类似之处。

    就像在长安城外,载誉归来的堂堂的马王殿下,在众目之下取悦于一个几岁大的蒙童,有人看到了马王的冲动,但长孙无忌却只看到了马王的性情。

    冲动?若他这么爱冲动的话,当年在剑南道平乱时,也许就交待在那了。

    随后,殿中监又在阶下置了一凳,文班赵国公、武班江夏王各有一座。

    两人谦虚着,最后坐下,居然又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冲上面说道,“微臣谢过太子殿下。”

    李治心内嘀咕道,“你们心里是在谢马王殿下吧。”

    卢国公和鄂国公一向不上朝,因而座位先不必摆放,卫国公李靖最近病情忽然加重,就更参加不了朝会了。

    在世的国公中除了这几位之外,还有个莒国公唐俭、英国公李士勣,但马王没提到这两个人。

    尚书六部的几位首官,个个久在官场,谁都不是等闲的人物,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尚书令、马王千岁,此时就若无其事地站在李道宗的身边,谁都暗自慨叹。

    太子让座,马王坐了不好,不坐也不好,他就是固辞不受,也会给人留下托大的感觉,有些不给李治面子。

    而李治即便让马王折了面子,也完全可以上演一出宽忍为怀的戏份,马王的失礼、太子的持重,谁更堪主持大事……可真是举手无小事。

    谁知只在话来话往之间,马王随手轻轻一拨,难题便解了。

    几位尚书心说,“罢了,只有一心一意、与马王不相猜疑,才是出路。”

    长孙无忌刚刚想到了高审行,太子在上边便提到了这个人,他不与众臣说,而是直朝着尚书令问道,

    “原中庶子高审行,文采、谋划均有可圈点之处,在西州、黔州政声也不错。至于早年的一点过错,代抚侯大约早就追悔了。眼下大唐用人之际,依王兄之见,可不可以再度起用呢?”

    高履行就在底下站着,一听太子的话,他头虽不抬,但耳朵却支愣起来。

    尚书令道,“殿下,此事何不征询一下各位大臣的意见?”

    李治听得出,马王这是有些不认可,但碍于堂上就有高府中人,马王不想明确表示反对。

    李治只好再问一句,“列位臣工是什么主张?”

    没有一个人吱声,李治把排在前排的那些人足足溜了一遍,朝堂上依然鸦雀无声。若是数数的话——不紧不慢地数、数到十五试试。

    再往下数,李治的脸上就该挂不住了,高履行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看来,永宁坊和兴禄坊的缘份是彻底地尽了!

第1194章 雨过天晴

    第1194章雨过天晴第页

    天:

    贞观十三年的五月,人们感觉到,储位之争如同皇家戏班的压轴戏目,不可避免地又开锣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马王只是班师之后参加了一次朝会,之后称病不朝。

    朝堂上下保持着基本的平静,但人心起伏,想什么的都有。

    马王殿下从一个刑徒,凭借出类拔萃的能力与胆识,踩着无数失败者垒成的阶梯,一步步登上亲王高位。

    但他此时要面对的,是并不平庸的李治。

    一个从没有在底下摔打过的李治,却对朝堂风云、权场倾轧有着更直接的接触,与切身的理解。

    十五岁的晋王李治示孝忍乖,坐等李承乾、李泰斗得你死我活,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就将果子收了。

    又借助着赵国公——他的舅舅,一举干倒了最具竟争力的吴王李恪。

    人们不吱声、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倾向,皇帝在翠微宫不闻不问的举动也让他们心中出现过怀疑:

    难道自己的判断真的错了?

    一个有着胜过房杜的谋断、秦叔宝的勇武,另一个稳坐东宫,面厚心黑。

    多么像楚汉之争!一个先入咸阳、一个武力惊世骇俗,最后谁能问鼎极位,也许致胜的小小法门,就藏在谁的身上。

    在当时,谁能猜得好呢?

    但有一点绝对不会有错,失败者将永堕万劫不复之地!

    眼前的平静不等于争斗不会发生,实际上早就开场了。

    马王不争,永宁坊的那些王妃们会答应吗?李治不争,东宫那么多等着尽享荣华的女人们也不会答应。

    这些女人们,也都是踩着自家男人战无不胜的足迹,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黯然离场,承受接踵而来的、由身至心的摧残。

    赵国公无愧于朝政风向的指示者,他的脚往哪边移一移,都可能会带动一大拨儿的人跟风。

    但长孙大人站得稳稳的,连脖颈子都不歪一歪,他的态度都不如两个儿子有意思。小儿子长孙润已经不止一次、在私下里表达过对永宁坊的支持,“我就是看好马王府,马王还从未败过。”

    而一向淡于朝政的长子长孙冲,却言犹不明地说,“太子就败过?马王以往的胜利可大多是在战场上,可是你看太子,他打败的都是有资格做储君的人物,眼下战场不同了,这里是长安,可不是乙毗咄陆部。”

    赵国公被两个人子争的闹心,显得有点举棋不定,这都是躲在翠微宫的那位无所事事的皇帝闹的!

    心狠手辣的一品公、凌烟阁首位的功臣,拿定主意坚持到最后一刻——出手去救一救那个不幸败北的外甥,让他不致于更悲惨。

    其实东宫和永宁坊无论谁胜出,只要他这里保持了中正,将来都仍然是赵国公,而且也有能力扶助一下最后的败弱者。

    那么,就连他的妹妹文德皇后,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他了。

    他更倾向于永宁坊,内心中对自己不能过早地支持他们觉着愧疚,仿佛在小儿子心幕中公正无私的形象也受损了!

    长孙大人决定去一次翠微宫,再对皇帝陛下作一次游说,晓之以理。

    ……

    马王殿下携七王妃丽容到了兴禄坊,兴禄坊阂府出迎。太学博士、代抚侯高审行也同夫人刘青萍站到了大门外。

    高履行传达的马王殿下的话让高审行感慨万千,“疾恶如仇、舍身维护纲常,”高某人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嘛!

    而陛下亲封的‘代抚’二字,不正道出了马王与高府扯不断的渊源?

    但在见到马王的那一刻,太学博士还是有一时的尴尬。

    早知如此,鹞国公第一次提出让他去国子监的建议时,便一口应承下来岂不更好!

    马王殿下一见府中各位长者,仍按着以前的称呼,称高履行为“大伯”,称高至行为“二伯”,称高审行为“大人”。

    丽容来前受到柳玉如的叮嘱,小嘴那叫一个甜,前段时间两府的龌龊与她无关,因而更能拉动两家人的感情。

    好菜上来,好酒别省着,谁的酒量也不许掖着半截儿!

    高峻发现,最直接、且不带虚情假意表示要支持他的,原来在这里!

    东阳公主说,她也要抽时间去翠微宫,说她该说的,给马王助助力。

    峻王爷看着她,毫不怀疑她的诚意,但忽然间就尴尬了一下。

    以前一直“伯母伯母”地叫着,两人却是异母的姐弟,这辈份是不是稍稍有点乱了。

    喝酒吧,酒能掩盖一切的尴尬和芥蒂,让人无比的亲近。

    高峥马不停蹄从泾阳县赶来,刚好没有错过这场意义非凡的家宴,他将出任互市监,前途无量。

    人们说到了故世的阁老,感觉他此时就坐在那里,笑着看着他们。

    老大与五弟高审行悄然碰杯,对五弟道,“扶大厦于既倒,挽断缆之危航,也只有马王的胸襟啊!”

    高审行完全理解长兄的话中之意,因为他的一闹,两府几乎成了仇人,连带着兴禄坊的前路也是一片漆黑,但转眼间雨过天晴,大道光明。

    高峥夫人安氏亲热地与七王妃丽容说话,说到半路,又吩咐丫环去给七王妃取个什么有益妆容的小玩艺过来。

    代抚侯夫人刘青萍,在两人边上小心翼翼地陪话,心中想着永宁坊王妃们在大慈恩寺、替她隐瞒尴尬内情的举动,不时的眼圈就发红。

    丽容说,“府中姐姐们都祝祷侯公夫人早生贵子。”

    ……

    五月初二,乙未日,也就是赴兴禄坊府宴的第二天,马王殿下称病的话就递到了朝堂上——

    那晚他和七王妃是骑马赴宴的,七王妃不胜酒量,喝完酒就上不去马了。

    是马王殿下抱着她回府的,扛着不行,怕吐,只能仰面朝上抱着。

    只是马王爷也喝多了,从兴禄坊到永宁坊整整六七里的路,王爷抱着个人走得晃晃歪歪,不慎拧了腰。

    李治接报后,当着朝臣的面调侃道,“王兄可真是个性情中人。”

    但马王殿下就是不上朝,五六天的时间里每日与王妃们腻在一起,喝酒,说话,天气好时让王妃们扶着出郊野游,说于腰病有好处。

    尚书令百政所出,日理万机,那些六部尚书们倒是勤勉,该办的都办了,受权限所限不该办的,太子殿下都接过去亲自打理,要让王兄“好好休养”。

    马王兄不上朝,病没好。

    太子不在乎,远无劲敌、内无马王掣肘,处置些政务、尤其是人事上的安排还应付得来。

    中书侍郎柳奭、兵部侍郎王仁佑,谁没有自己赏识的人?

    李治不会粗心

第1195章 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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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

    他酝酿着提道,“千字文总要有的,这是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用一千个字编纂的韵文,读来朗朗上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马王在底下连声说好。

    太子又道,“既是男孩子……六岁可教之方名,七岁则要读论语、孝经,八岁诵尔雅、离骚,十岁出师傅、居宿于外。那么待他十一岁习过两经,寡人一定专门为他开童子科!”

    众臣也不敢乐,马王爷说金善德肚子里是儿子,太子殿下就按着男孩子、一口气给选了六七种书,都排到十一岁去了。

    马王听太子说出一个项目,便认真地屈起一根指头记下,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侧着耳朵、眯着眼睛辨别,似乎没听清楚。

    殿前的通事舍人当然不能让太子重复,于是代传道,“太子殿下恩准,少王十一岁修习过两经,可在京为他特开童子科。”

    可马王仍然没有听明白,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侧着耳朵,问道,“……是……什么科?”

    通事舍人脸有些红,因为他嗓音宠亮,说的应该够清楚了。

    正在尴尬间,太子身边有位怀抱千牛刀的武卫朗声重复道,“太子殿下恩准,少王十一岁习过两经,可在京特开童子科!!”

    马王一挑眉毛、看着这人,身材匀称浓眉大眼,只从其肩、颈间便能看出有把子力气,而且虽说看起来有些面生,但相貌中隐约总有些中书侍郎柳奭的痕迹。

    马王问,“这位卫将倒是有些眼生,不过陛下能将你选上来,一定也有些本事了。本王听你中气十足,不知此前在何处任职?”

    太子一惊,因为他的王兄问话绵里藏针,来的有些突然了。

    东宫有六率担任防卫之责,六率不统府兵,但重要的将领要由太子点头才能任命。而千牛备身是皇帝近卫,太子无权委任。

    皇帝去翠微宫时,因翠微宫中已有常备的卫士,太极宫的武卫只带去了一部,还留在宫中不少,剩下这些人仍然各司本职,太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将柳爽调入的。

    姚丛利推举柳爽时,太子曾留意过赵国公等人的神态,如果当时有人提出太子替皇帝挑选近卫违制,那么这件事只能搁置、或再想别的安置。

    马王称病,李治就是想借此事看一看众臣的态度,好心中有个底数。

    他看出赵国公已拿定主意不掺与其中,姚丛利举荐柳爽时,长孙无忌却连眼皮子都没抬,别人更不说话,柳爽就这么进来了。

    至于皇帝回太极宫后会不会注意到这个千牛备身,李治认为可能性极小,即便他看到某人眼生也不大可能专门问——皇帝看这个层次的卫士——谁不眼生呢?

    没想到,马王一本正经地说着未来儿子的教育问题,忽然直指柳爽。

    他话中那句“陛下将你选上来”说的明白无误——能让你这个千牛备身上位捧刀的,不是陛下还能有谁?

    柳爽能说,我爹是中书侍郎,我表妹是太子妃,我表妹夫是太子殿下,我姑父是兵部侍郎?

    马王见问,柳爽一下子语吃,再也没有传语时的嗓门。

    长孙大人对马王隔山打牛的手法,在上一次干倒许敬宗时就有所悟,此时他心中笑了一下,暗道,“这是要发难,而且不是‘有预谋’的样子。”

    太子没法说话,只有懊恼。

    他根本想不到,马王走着走着、猛然回身一脚,踢到柳爽身上去了。

    而这正是太子也讲不出理去的地方。

    人家马王爷、尚书令可是一门心思替自己儿子的未来考虑的,柳爽没那一嗓子,马王也看不到他。

    既然看到、人家也未深问,只是表示下关心不行?柳将军你原来在哪里?

    远处的姚丛利知道,太子、柳奭父子、王仁佑,谁都不便回答马王,他硬着头皮站出来回道,“哦,这位是忠武折冲府果毅都尉,柳爽将军。”

    尚书令点头道,“嗯,柳将军英气逼人,难怪陛下会看中他。”

    又是“陛下”,不大的功夫,马王已经连提两句“陛下”了。

    这么多的人都在听着,而且都是知情者。

    李治终于忍不住,回应道,“王兄,陛下自四月下旬便去了翠微宫,一直未回长安,是寡人爱材……”

    尚书令躬身,正色道,“太子定千牛,这恐怕不大好,”

    李治略有尴尬,说道,“这个……寡人听万年县姚大人说……柳将军武艺超群,正是可用之材,因而才不拘一格选他上来。”

    马王:“太子求贤无错。但姚县令,柳将军并非万年县人,不知你隔山迈岭的举荐过来,对柳将军到底有多少了解?陛下近卫岂能如此仓促举荐?明知陛下不在长安你还来举荐,成心令太子陷于违制处境!”

    尚书令说一句,姚县令的心尖便不由自主哆嗦一下子,马王爷几句话说完,姚丛利后背上冷汗已经湿透了。

    李治道,“啊,幸亏王兄问的及时,也怪寡人当时心里还有别的大事,姚大人提出时寡人也未多想,看来是有不妥贴了!”

    马王这样的质问,表面上针对的是姚丛利,实际也是针对李治。

    但朝堂上这么多人,谁这么说都不合时宜,只有马王提出来,还真没什么不可以。人家是王兄,看到这么草率选上来的皇帝近卫,总得问一问,至少这么做、考虑的还是皇帝陛下的安危吧?

    没有人对马王提出支持,那太子不就认为这个人站到马王府去了?但也没人为姚坐利说上半句好话,那就表示站到马王的对面去了。

    万一马王急了眼说,要在什么时候去翠微宫一趟,那要如何自处?

    太子李治在马王的几句话之后便承认了草率,责任一股脑推到姚丛利头上去了,此时连姚丛利偷偷递上来的求助目光,李治都不能看。

    千牛备身的事件,最后就是马王爷对姚县令。

    姚县令不出冷汗才怪!

    赵国公心底暗哼,永宁坊有人害着腰疼病不假,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机会。接下来,姚县令只好自已操心自己的出路了。

    马王道,“陛下巡幸翠微宫,本王又害着腰疼,国中大事一应压到了殿下身上,殿下夙夜操劳,只是恰巧碰上了滥举之官,谁又能想的到!万一此事被陛下苛责,只怕连御史台也要受牵连了!”

    御史大夫萧翼身子挺了挺没敢吱声,站出来承认错误,无疑也就加深了太子的过错,想翻案都不成了。

    眼下只能挺着脖子,听马王怎么说。

    御史台下隶台院,光从六品下阶的侍御史就有六人,对于姚从利的滥举行为,当时居然一个站出来纠正的也没有。

    萧翼暗道,“你们兄弟明争暗斗,让底下官员无所适从,连本官都如履薄冰了,何况我的手下!今天也只能看你们谁硬气,就由谁来发落好了。”

第1196章 梧桐生矣

    bp;bp;bp;bp;回到永宁坊,众人都看出峻王爷很累的样子,以为他在朝会上吃了多大的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再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他又小胜了一把。

    bp;bp;bp;bp;只有马王自己知道,这活真是累人。

    bp;bp;bp;bp;自打回京之后,一次是在长安城外,另一次便是今天的朝会,他与李治见过两次面了,却再也没用过以往用的很自然的自称——“微臣”。

    bp;bp;bp;bp;这不是马王故意的,完全是事后才发觉自己累在哪里,原来他已经很不习惯再像以前那般、以这样的位置来面对李治了。

    bp;bp;bp;bp;本来,今天在朝堂上,追究御史台责任的话已经溜马王爷的嘴边儿,但赵国公长孙大人的静默、以及御史大夫萧翼略显紧张的神色提醒了他,让他将这些话临机咽下了。

    bp;bp;bp;bp;赵国公以往对永宁坊的支持不可谓不明显,但最近他有些明显改变。

    bp;bp;bp;bp;那就是不偏不倚起来了,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bp;bp;bp;bp;以前,尚书令是鹞国公,不是马王,所遇的对手也不是太子,而眼下,他是亲王了。

    bp;bp;bp;bp;对于赵国公的变化,马王峻能够理解,因为两边都是长孙皇后的孩子,赵国公能站到东宫和永宁坊的正中来,其实内心里一定还是稍稍偏向永宁坊的。

    bp;bp;bp;bp;因为东宫和永宁坊,在法定的份量上还是东宫更重了一些。

    bp;bp;bp;bp;同时,赵国公的中正,已经对稳定朝局、未致朝臣们忙着选边站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不然,皇帝陛下岂能还在翠微宫坐得住?

    bp;bp;bp;bp;陛下对于兄弟倾轧、手足相残的事也许冷静过自己,或者陛下认为对这类事的控制上一定能够胜过高祖,因而更沉得住气。

    bp;bp;bp;bp;马王感觉有些累的原因,还在于今天的对手是李治,是他的兄弟。

    bp;bp;bp;bp;以往在剑南道的时候,他只有临战前的兴奋,丫环、敌对、奸细皆可为已所用。可现在有些不同了,马王爷坐在餐桌前好长时间,眼睛里只有饭菜,脑子里总理不出头绪来。

    bp;bp;bp;bp;他的这位兄弟更像权场中人,而马王一直认为自己属于战场,那里才敌我分明,李治能轻松做出来的事自己就做不了。

    bp;bp;bp;bp;,太子行事的目的同样也很明确,可以倚仗许敬宗、李士勣、褚遂良、王仁佑、柳奭、柳爽,令人瞠目地将他们在短时内利用起来,有些人有劣迹也不受影响。

    bp;bp;bp;bp;而自己呢?明明知道薛礼、长孙润、江夏王、赵国公在关键时刻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但自己却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

    bp;bp;bp;bp;只是,他与柳玉如这两个刑徒,从长安到岭南,从岭南到西州,再从西州回到长安、回到永宁坊,最后居然没有中间道路可走了。

    bp;bp;bp;bp;难道也让她们和孩子们、随着自己到某一处偏僻的封地,被地方官员欺兑的将鸡笼架到窗台上、将宴饮的酒桌、丝竹的排场摆到头顶上?

    bp;bp;bp;bp;快半夜的时候,书房外响起的脚步声,原来是有丫环各自陪着她们的主人——大王妃柳玉如、八王妃苏殷到书房来了。

    bp;bp;bp;bp;人送到后,柳玉如让两个丫环回去睡觉,她和苏殷留下来。

    bp;bp;bp;bp;显然,一向连白天都不大打妆的她,晚上过来前却精心打理过,美得几乎都不要天理了,还抿了红润的唇脂,让人恨不得立刻舔两下子。

    bp;bp;bp;bp;这让马王爷感到奇怪,马王一瞬间里甚至认为,自己一晚上枯坐、毫无头绪的苦思冥想,是浪费了大好的光阴。

    bp;bp;bp;bp;柳玉如也坐到马王的书案后边来,紧紧挨着他,让苏殷坐到另一边,然后对他说,

    bp;bp;bp;bp;“苏姐姐已经饱尝过一次跟随着失势太子的困厄,峻,你不会再让她跌回到亲王失势的深渊里去吧?”

    bp;bp;bp;bp;苏殷竟然是被柳玉如半夜从睡房里拉过来的,也精心打扮过。

    bp;bp;bp;bp;不得不说,真正的婚后,苏殷也比以前更令他不能忘怀,这也是个曾经有资格做过太子妃的人。

    bp;bp;bp;bp;柳玉如说,“还有我呢,我已从永宁坊走出过一次,是以犯妇的身份。如今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又回到了这里,我争的可不是什么富贵和荣耀,争的是这口气。”

    bp;bp;bp;bp;马王道,“看把你认真的!”

    bp;bp;bp;bp;苏殷说,“峻,柳妹子的话也是我要说的,如果再去黔州,我当然要同你去,也可住到承乾故居里,但这次就一定不如上次了!”

    bp;bp;bp;bp;“怎么不如?”马王问道。

    bp;bp;bp;bp;外宫苑总监说,“上一次我没有孩子!苦都是我自己的,和李承乾都没什么关系你是男人,不能体会做母亲的心思。”

    bp;bp;bp;bp;马王一时无语,半晌才说,“虽然我不再记得文德皇后的样子,但我体会她失子时的一切痛苦!”

    bp;bp;bp;bp;柳玉如说,“普通人家的小兄弟们玩骑大马,真是再普通不过了,但大郎和二郎当着皇帝的面、当着那些宫人和侍从的面骑过了陈王。从那晚起,我和崔嫣便立了誓,陈王绝不能做未来的太子。”

    bp;bp;bp;bp;马王伸手,拍拍她美艳而严肃的脸,笑着说,“我听说,连大慈恩寺的尊者都赞过你们,那就再也不要说狠话了。金善德母子也指望着倚靠我呢,我从未想过后退,只是”

    bp;bp;bp;bp;“只是什么?”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bp;bp;bp;bp;“只是,青出于蓝便应胜于蓝,本王总该胜得过贞观皇帝!难道我们,不是踏着一路的凯歌走过来的?”

    bp;bp;bp;bp;苏殷无限温柔地说,“想胜过皇帝,须先胜过太子。”

    bp;bp;bp;bp;柳玉如听着,眼睛里的光彩更明亮起来,“李忠也是不错的孩子,和顺。比咱家那四个虎犊子懂事多了,峻你要善待李忠,也须有善待他的资本。”

    bp;bp;bp;bp;马王道,“刚才视陈王一个孩子为大敌,一转眼又要善待他了,我是真不理解你们女人了!想来后宅那些人也是让你这样教唆的。”

    bp;bp;bp;bp;她的脸上溢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只要永宁坊胜,至于峻王爷大撒把地、将打击李治的两道杀手锏扔还回去,还如何的取胜法,她可没必要操心。

    bp;bp;bp;bp;她拉起苏殷,打起哈欠说,“我们要去睡了,你来不来?”

    bp;bp;bp;bp;马王爷摇头,目送她们走后,自己留在书房里。

    bp;bp;bp;bp;

    bp;bp;bp;bp;今天朝堂上的这件事让太子李治感到羞辱万分。羞辱于一个以前安分、低调的臣子,猛然间身份逆转之后对自己的不恭。

    bp;bp;bp;bp;太子今天可是领教了他这位王兄有别于他人的手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姚丛利逼到墙角羞辱,而太子手下那些人呆若木鸡地看着。

    bp;bp;bp;bp;柳爽不得不回到忠武折冲府去,但原来的果毅都尉的职位,几乎在柳爽起身时便有人占据了,柳爽只暂时尴尬地挂在那里,他不走,耗在长安。

    bp;bp;bp;bp;好像近些日子,太子匆匆拉起的这些人里,只有那个阎立本没什么异议,但阎氏兄弟一向老实本分的要命,根本就用不上。

    bp;bp;bp;bp;这件事带来的耻辱感,恰恰在于有人痛打了太子的狗,人们看到的却是太子的软弱。

    bp;bp;bp;bp;马王在明确告诉李治,他会认真守住所有拿刀动枪的领域,太子最好不要涉足,而太子只是弄上来一个小小的千牛备身,还没敢动薛礼呢!

    bp;bp;bp;bp;崇文馆后边生着不知长了多久的青桐,高逾五六丈,太子坐在这里,遥遥地便能望见它们在崇文馆的瓦顶上方伸展出来,摇曳着。

    bp;bp;bp;bp;青桐高大,有气势,而且是祥瑞的象征,它们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

    bp;bp;bp;bp;再过一个来月,李治知道它们又要开出粉红色的团簇的花来,上边覆着浅黄色的绒毛,到**月会长出果实。

    bp;bp;bp;bp;那年九月,李承乾还在东宫时,十岁的晋王曾经到这里来过一次,李治看得出哥哥的心情很不好,他们的母亲故去一年了。

    bp;bp;bp;bp;太子承乾曾领李治到青桐树的底下去过,他剥开革质的开裂果皮,让兄弟尝它的滋味。

    bp;bp;bp;bp;李治相信兄长,兄长绝对不会拿有毒的东西让自己吃,于是他尝了,味道很是香甜。

    bp;bp;bp;bp;承乾仰着看着树顶,就轻声地吟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bp;bp;bp;bp;李治知道这是诗经里的话,专门说梧桐的。

    bp;bp;bp;bp;李治也往上看,原来在树的顶部搭着一只鸟窝,李治却没看到有鸟从树顶中飞出,也听不到雏鸟的鸣叫。

    bp;bp;bp;bp;他的兄长说,“鸟已经孵出来飞了,这座鸟巢多么像我这东宫啊。”

    bp;bp;bp;bp;李治才十岁,不懂兄长如何会从鸟巢想到东宫,以为兄长大概是以凤凰自比。但随后,承乾再告诉他一件以前并不知道的事。

    bp;bp;bp;bp;“你可知道,为什么有时树上的巢里会掉下鸟蛋来么?摔的稀碎。”

    bp;bp;bp;bp;李治很聪明,“一定是风刮下来的!”

    bp;bp;bp;bp;兄长告诉李治,“那是先孵出来的小鸟,用它肉滚滚的小身子拱下来的,因为它想吃掉母亲叨来的所有虫子,”

    bp;bp;bp;bp;承乾告诉他,“半个月,所有的小鸟都要破壳,早的可能十二天就出来了,所以它的时间可不多。”

    bp;bp;bp;bp;这是李治的兄长第一次、这么生动地对他说起兄弟相残,当然这是李治事后才理解的。

    bp;bp;bp;bp;而在当时,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内心里只有好奇,但不怀疑哥哥的话,因为承乾是这方面的行家。

    bp;bp;bp;bp;而此时,坐在东宫的李治,就更理解了李承乾的话,觉着自己与马王爷比较起来,就是鸟巢中那个最后生出来、却早几天破壳、看到这个鸟巢的小鸟。

    bp;bp;bp;bp;但皇族比鸟类更残酷,后生小鸟将先生的挤出鸟巢的事,刚刚就发生过。

    bp;bp;bp;bp;李泰将承乾挤出去了,他又将李泰挤出去,猛然发现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已经从壳内探头,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bp;bp;bp;bp;李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因为另一个看起来比他更健壮,也更狡猾。

    bp;bp;bp;bp;李治刚刚调阅过内常侍上个月的皇帝起居记载,马王府的大郎李雄是如何骑在太子长子的背上,把他当马一样耍弄,太子看过后如在眼前。

    bp;bp;bp;bp;也许永宁坊同样会有某些不可辩驳的理由,非要与东宫作对不可。当彼此都有理由要取得某种结果时,理由还重要吗?

    bp;bp;bp;bp;重要的是结果,所有的眼见者最终也会忘记过程,只记住结果。

    bp;bp;bp;bp;马王“腰病”恢复之后,当天送到太子跟前的信息立刻少了起来,李治要解决好这件事,还要亲往翠微宫一趟,向父皇解释一下柳爽的事,以求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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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p;bp;bp;bp;崔嫣去芳林园听戏,中午回来时再次经过那座石桥。

    bp;bp;bp;bp;这一次碰到的不是高审行,而是长孙冲。

    bp;bp;bp;bp;看样子长孙冲本来是骑马往东去的,但他在身后驻马,朗声冲着已上了石桥的马王五妃打招呼。

    bp;bp;bp;bp;崔嫣知道赵国公府同永宁坊的关系,热情地停下来回身应承。

    bp;bp;bp;bp;她发现长孙冲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脸上流连,就像看着一位很久以前的朋友,也不顾忌她身边的丫环护卫。

    bp;bp;bp;bp;她问,“长孙大人往何处去?”

    bp;bp;bp;bp;长孙冲迟疑了一下回道,“哦本官是去东城,郊外的树木也葱笼了,景色新鲜的很呢!”

    bp;bp;bp;bp;崔嫣知道他一定是去平康坊,不好点破,长孙冲竟然邀请道,“本官正要带上苏苏同往,妹子如有兴趣,不妨同行,在野外饮些酒也很不错。”

    bp;bp;bp;bp;崔嫣知道他说的这位苏苏是谁,南曲的头牌。

    bp;bp;bp;bp;她对长孙冲称呼自己妹子、以及大胆的邀请有些愕然,别说结伴出游了,以前两人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的情形都没有过。

    bp;bp;bp;bp;但她脸上不能表现出吃惊来,马王府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平易。

    bp;bp;bp;bp;不过,长孙冲临时拉过来的这位苏苏小姐,不但不会打消崔嫣的顾虑,反而还令她生出一丝抵触,认为姐姐柳玉如知道了一定要责备,她委婉说不去。

    bp;bp;bp;bp;临走,长孙冲往前后看了看,稍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柳爽的事本官听说了,我有些担心永宁坊。”

    bp;bp;bp;bp;崔嫣问道,“长孙大人你担心什么?”

    bp;bp;bp;bp;对方道,“柳爽是中书侍郎柳大人的儿子,是太子妃的”他又往左右看看,没说完就走,又远远冲她握握拳说,“支持你!”

    bp;bp;bp;bp;崔嫣听了很惊讶,因为峻也未对她说过这一层,她以为长孙冲少说了一个“们”,你们,这是匆忙的结果。

    bp;bp;bp;bp;回府后,五王妃将这段石桥偶遇对峻王爷说起,问他知不知道柳爽的底细,谁知马王冷冷地说道,“我更关心这个长孙冲的底细呢!”

第1197章 一点笔事

    bp;bp;bp;bp;众人都问何意,马王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人看上本王的五王妃了!”

    bp;bp;bp;bp;众人异口同声地,“啊——!”

    bp;bp;bp;bp;“我们和东宫斗的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甚至倒了台,其实于有些人来说也无关痛痒,弄不好他就有了机会、到这里来拉我五夫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bp;bp;bp;bp;众人瞅瞅他、再瞅瞅崔嫣,哄笑。崔嫣想想今天长孙冲的反常之举,真有那么点意思,她不由恼羞成怒,转而故意道,

    bp;bp;bp;bp;“原来本妃在有些人的眼里还这样值钱,怎么我从峻王爷这里,感觉着已经有些落了价呢!”

    bp;bp;bp;bp;马王道,“哪里会落价,本王昨晚还想陪你练一会儿字哩!”

    bp;bp;bp;bp;练字,是马王与谢金莲、李婉清、崔嫣的暗语,柳玉如不知道、樊莺等人也不知道这是不怀好意的暗示,指的是到书房行欢。

    bp;bp;bp;bp;不过,人心之浮荡可见一斑,连一向并不热心于政事的长孙冲都这么说,那别的大臣们呢?

    bp;bp;bp;bp;马王说,本王看在兄弟的情份上,该退的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再退,本王最喜爱的五夫人也要有人惦记。

    bp;bp;bp;bp;崔嫣问,“这是真的假的呀?”

    bp;bp;bp;bp;“真的,从此刻起,本王绝不再退!”

    bp;bp;bp;bp;

    bp;bp;bp;bp;太子在朝堂上毫不客气地指责工部尚书阎立德,其实是提醒人们不要与永宁坊走的过近,顺便也隐晦地敲打了均州的二王兄李泰。

    bp;bp;bp;bp;阎立德一向低调,完全是引颈待戮的姿势,不辩白、也不认错。

    bp;bp;bp;bp;这是姚丛利事件的翻版,有过之而无不及。

    bp;bp;bp;bp;新任万年县令许敬宗冷眼看着尚书令、马王殿下,知道他也不大可能维护阎立德什么。

    bp;bp;bp;bp;但连许敬宗都觉着气出了,马王府二王妃谢金莲,让他在东城外披麻戴孝给曹二嫂上坟,这口气稍稍地有些出了。

    bp;bp;bp;bp;你马王爷耍着手腕、将许某人搞下去又如何?老子到西边晃了一圈,不照样又回来了!

    bp;bp;bp;bp;太子的狗前脚被打,后脚他便还回来,就是要让满朝的臣子们看到,以后脚底下动弹之前好好想一想。

    bp;bp;bp;bp;李治刚刚将阎立本升任了匠作少匠之职,此时又打压他的兄长阎立德,谁敢说太子不公正?这可不是私怨。

    bp;bp;bp;bp;太子在问武媚娘的主意时,武媚娘说,“侍婢懂得哪比殿下多呢!只知避实就虚,不能碰他的最强手段。

    bp;bp;bp;bp;“上次四王妃在玄武门,连兵部王大人的面子都敢不给,这一次换成了薛礼,殿下一定得小心。”

    bp;bp;bp;bp;她提醒李治,有皇帝在翠微宫,马王不敢明目张胆先使用武力,东宫这边除了不统兵的六率禁卫,手里资本也不多,先动武,肯定不是马王的对手。

    bp;bp;bp;bp;“但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皇帝一天不在长安,太子便可代执国柄一天,谁敢说什么?马王敢吗?”

    bp;bp;bp;bp;李治点头,他只要不与马王斗武,政务方面便掌握着主动,足可收四两千斤之效。如若能将马王爷逼急了,他敢动一动也就有了破绽,到时候皇帝能向着谁?

    bp;bp;bp;bp;李治一边寻思一边说,“真是有理,陛下还未吱声,寡人怕什么?”

    bp;bp;bp;bp;今天,太子提的事也不大,更有小题大做的意味。

    bp;bp;bp;bp;工部掌山泽、屯田、工匠之事,同时也负责供应诸司公廨的纸、笔、墨、砚,太子说的就是最后的这条。

    bp;bp;bp;bp;李治指责工部供应的纸张太次,笔也不行。

    bp;bp;bp;bp;为了说明自己的话无差,太子从袖筒中拿出一管笔来,众人看到笔头软趴趴的,天女散花。

    bp;bp;bp;bp;李治一手举着笔杆、另一只手当众伸指一弹,笔头便飞落在案上,“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难道工部也是花钱买来的?”

    bp;bp;bp;bp;本朝给各个官署配有廨田,所收地租充抵办公费用,由工部统一管理。

    bp;bp;bp;bp;其实,这管笔是太子从后宫拿过来的,发现它时,李忠正蹲在宫外的空地上,用笔竿掘着一眼蚁穴,用笔头扫里面的蚁蛋。

    bp;bp;bp;bp;太子一向视事甚严,陈王如此明目张胆地玩废一竿笔,看护着李忠的四名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bp;bp;bp;bp;但太子只是将笔要过来看了看、便收起来,也没有朝宫人瞪眼,他猜到这一定是太子妃同意过的。

    bp;bp;bp;bp;萧氏怀里抱着新生子,恃子而骄,偶尔便敢小小的、擦边一下太子妃的尊严,这个事儿李治都知道。

    bp;bp;bp;bp;而太子妃打过李忠之后,这次再要讨好这个孩子,一竿笔算什么!

    bp;bp;bp;bp;但他说的是工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样的破笔,小孩子拿去扫扫蚁蛋才合适,如何办公?”

    bp;bp;bp;bp;太子希望尚书令站出来,替手底下的工部尚书解释一下。那样的话,太子决不会给马王留情面,要当众、正正经经地说一说物力唯艰的问题。

    bp;bp;bp;bp;但马王殿下自始至终也不吱声,他就是不接招。

    bp;bp;bp;bp;这让李治有些无趣无奈,再多说也无益。又不能因为一竿破笔、就将堂堂的工部尚书阎立德罢职,这会更显得小题大做。

    bp;bp;bp;bp;朝堂上有些沉闷,太子暗暗咬咬牙,非要捅捅马王的痛处。

    bp;bp;bp;bp;指望别人挑战马王殿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一个个的胆儿早都没了。李治豁出去、一下子将议题转向了马政。

    bp;bp;bp;bp;太子说,万年县许县令提到过,近年来厩牧之政显得有些混乱了,政出多门,我朝管牧厩的衙门可是不少!

    bp;bp;bp;bp;只拿太仆寺来说,典厩署掌管饲喂马牛、杂畜,典牧署也管,司农寺有行宫监牧,少府也管理着诸州畜皮、角、筋、脑的输送之事,这可真是太乱了。

    bp;bp;bp;bp;马王这次总算吱了声,“殿下所言极是,所言极是。”然后又不吱声。

    bp;bp;bp;bp;难道马王这样的精明人,看不出这把火就是朝他烧的?

    bp;bp;bp;bp;李治暗笑,看来今日,可不是那日你狠踩姚丛利了,事摊到你的头上,原来也会避蔫。他往底下看了一眼太仆寺卿,让他说话。

    bp;bp;bp;bp;太仆寺正卿站出来奏道,“是啊是啊,微臣也看出点这里的弊端!”

    bp;bp;bp;bp;太子笑问,“不知弊端在何处?”

    bp;bp;bp;bp;太仆寺卿说,“典厩署有署令往下各级、直至流外官员九百三十八人。典牧署有署令以下一百八十三人,这么多人其实对底下各大牧场都管不着了!”

    bp;bp;bp;bp;李治说,“是了,因为我朝的所有牧场,目前是由马王管辖,王兄是总牧监嘛!各牧场又都有牧监、牧丞一班官员,太仆寺怕是不大好插手。”

    bp;bp;bp;bp;马王不吱声,没法说话!

    bp;bp;bp;bp;许敬宗看看形势,觉着自己得说两句了。

    bp;bp;bp;bp;在底下怂恿姚丛利举荐柳爽的是许敬宗,占了姚丛利便宜的也是他。

    bp;bp;bp;bp;姚丛利回到万年县做了县丞,与许县令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没什么明显不满的表示,但他能让许敬宗觉着做了亏心事似的!

    bp;bp;bp;bp;万年捕头姚丛名为了哥哥却不惯着这个,他当面不说什么,偏偏与许县令隔着一道窗子、一道门的时候,便指桑骂槐,

    bp;bp;bp;bp;“惹恼了老子,便把靖恭坊八仙桌子的事抖出来!”

    bp;bp;bp;bp;许敬宗不知八仙桌子是什么典故,但姚丛名扯着嗓子喊靖恭坊,十成这句话大有来头,八成与许府有关!

    bp;bp;bp;bp;不赶紧的在太子跟前卖卖乖,这个内忧外患的,再一跤跌下去,可就未见能爬起来了——曹二嫂已经死了!

    bp;bp;bp;bp;许敬宗连忙奏道,“殿下,兵部除了原有的驾部,又新设了马部,两部都有管马的职责,这样一来好几处衙司都管牧事,其实谁也管不好。”

    bp;bp;bp;bp;太子道,“但这个马部,可是王兄到长安后专门增设的,一定有它的道理,这个事不好特别提出来。”

    bp;bp;bp;bp;马王不吱声,没法儿说话!

    bp;bp;bp;bp;许敬宗说,“马部郎中已经出任丰州长史,该部缺职已久,也没有显出什么捉襟见肘的苗头来。”

    bp;bp;bp;bp;太子问道,“王兄,你是大唐的总牧监,对此事是如何看法?”

    bp;bp;bp;bp;马王殿下说,“人可都是太仆寺的,上千号的人,殿下你总该问一问太仆寺的看法。”

    bp;bp;bp;bp;太子只好道,“太仆寺可有什么良策?说出来我们议一议,正好寡人将去翠微宫,也将此事与陛下提一提。”

    bp;bp;bp;bp;太仆寺卿看了看马王,赧言道,“微臣还无良策。”

    bp;bp;bp;bp;马王其实不傻,早已经听出些味道来了。

    bp;bp;bp;bp;太仆寺典厩署、典牧署一千一百多名职额,在前期归牧政于总牧监、马部之后,他还一直没腾出手来安顿这些人。

    bp;bp;bp;bp;这些人早就素的可以了,简直什么油水都没有。

    bp;bp;bp;bp;各地牧场自有一套行政,最上边又是堂堂的马王殿下任着总牧监,太仆寺两署,你就是给他个胆子也不敢去底下指手划脚。

    bp;bp;bp;bp;当然,以往逢年过节牧场的打点、孝敬,尤其是牧场人事变动背后的那些好处,就再也轮不到这些人的头上。

    bp;bp;bp;bp;看来太仆寺某些人早就有些微辞,借着太子动问,这就露出来了。

    bp;bp;bp;bp;不过面对着马王殿下,太仆卿也不好深说什么——能想,但不能说出来。

    bp;bp;bp;bp;而太子的意思,牧政混乱责不在太仆寺,但责任在谁,他也不明说。

    bp;bp;bp;bp;赵国公长孙无忌知道,太子突然说起牧政之事、又有太仆寺、万年县打头阵,其用意还是直指马王。

    bp;bp;bp;bp;按照惯例,大唐诸亲王、郡王的封号,可都是以封地为名,滕王李元婴最初的封地在滕州,顺阳王李泰的封地是在原邓州顺阳县。

    bp;bp;bp;bp;但马王以政务获封,是特例,大唐有马的地方,便有他指手划脚的空间。

    bp;bp;bp;bp;,丝路上总少不了马匹,丝路沿途的那么多州府谁也离不了马。遍布全国的驿道上少不了马匹,行军、打仗更少不了

    bp;bp;bp;bp;这样一个职位、爵位都与大唐马牧业有关的王爷,当有人说起马政的混乱时,料想心里最不舒服的一定就是马王了。

    bp;bp;bp;bp;马政散了架子,马王脚底无根!

    bp;bp;bp;bp;太子李治又没有明说马王管的不好,只是就事论事。

    bp;bp;bp;bp;本来自开年之后,马王就一直在忙大事,还平定了龟兹,事实上没有多少功夫留在长安管理马政。

    bp;bp;bp;bp;兵部管马的郎中长孙润去丰州任了长史,这么久了马部郎中也未配员,马政岂有不乱?

    bp;bp;bp;bp;但再往深里想,这就不再是马王爷有多忙的问题了,在其位谋其政,马政嘛,马王不管,谁好挺身来管?总之责任仍是马王的。

    bp;bp;bp;bp;太子把功课做足了,这才面带微笑地问道,“王兄,你可得想个万全之策,不然寡人马上要去翠微宫,不好与陛下言讲。”

    bp;bp;bp;bp;他就不信,这位王兄身为总牧监,会把少府职责内、那些跟畜牧有关的、筋筋脑脑的琐事、也揽到手里去。

    bp;bp;bp;bp;少府主要掌管织染、铸钱、互市等百工技艺之政,供应天子御用器物、后妃服饰、诸庙所用圭玉、和百官仪物。

    bp;bp;bp;bp;官员们由公家佩给的革带、牛角质的带扣、靴子、革囊可不都是跟畜牧有关,难道这么繁琐之事你马王爷也要?

    bp;bp;bp;bp;太仆寺都说了,底下两署上千的人你要不要?要就都给你,当然把那些杂差也都划到马王手下去。

    bp;bp;bp;bp;两署都划过去了,那少府的相关差事总不能单甩出来吧。

    bp;bp;bp;bp;看看工部的大尚书阎立德,偏偏管着些公廨笔墨的末差,说让人抓个小辫子就抓个小辫子,连辩驳的底气都没有。

    bp;bp;bp;bp;那么马王爷的难题就出来了,嫌乱?不要?那针对“马政乱象”,这个总牧监还有没有用?有多少的衙门慑于总牧监的存在、而不敢有什么施政动作!

    bp;bp;bp;bp;牧政方面这么乱,总得想些办法出来。

    bp;bp;bp;bp;如果马王不想要这些烂摊子,又厚着脸皮、把着总牧监不撒手,那么,有人拿着小棍儿抽马王的手背,他得忍着!

    bp;bp;bp;bp;马王爷的脸皮要是薄一薄,当众卸去了总牧监,马王也就名不正言不顺了,离了马还是什么马王爷!

    bp;bp;bp;bp;这是太子发起的,针对马王殿下的一次最官面的发难,不涉军政,连个刀尖儿都没见,但却很令马王难受。

    bp;bp;bp;bp;如果马王不表态,太子说的明白,他马上要去翠微宫,太仆寺提出的问题他一定要与陛下郑重提出。

    bp;bp;bp;bp;许敬宗在底下窃笑,马王遇到难受的事了。

    bp;bp;bp;bp;连他都看明白了,马王不论撒不撒手马政都难受,以马王爷的脾气,弄不好下一刻就会跳起来。

    bp;bp;bp;bp;郭待诏怎么样,脾气那个火暴,揍许某就像揍重孙子似的,但此时他人在哪儿?料想太子更不会怕马王玩浑的,也许太子正等着呢!

    bp;bp;bp;bp;像今天这样、仅凭两三个人将马王逼到墙角儿的事真不多见,别人谁也插不上话。太子、马王正将杠子抬起来,你上去乱添斤两,谁知道合不合适?

    bp;bp;bp;bp;朝堂上再一次鸦雀无声,只有许敬宗的袍袖子里,听着像指关节“咯咯”响了两下,很快也没了动静。

    bp;bp;bp;bp;江夏王李道宗与马王站的同班,心里着急也不便扭脸看他,只是朝着对面、同样坐的四平八稳的赵国公眨了两下眼,意思是,“说点什么。”

    bp;bp;bp;bp;但赵国公眼角和嘴角都垂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第1198章 两难之选

    太子又追问了一句,“王兄,你一向很有办法,今日之事也不算小了,即便想法不妥善,你也须说一说,等寡人去翠微宫时,也好给陛下个Щщш..lā”

    只听马王回奏道,“殿下,此事真是已到了火燎眉毛的关头,再不整治一下子,恐怕就要影响到军国大事……”

    太子道,“王兄请讲,寡人愿闻其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马王道,“有两个对策,一是集政、二是散政。但本王更乐意散政——头一个,这个总牧监我是不干了,马部衙门也裁撤掉,还马政给各部衙门!”

    太仆寺卿当然乐意,这样太仆寺总有些气派了!

    马王说,“牧场之事仍归太仆寺管辖,到时候出师征讨,大军未动,兵部只管朝太仆寺要马,此事以前便是太仆寺在管,本王想太仆寺一定不会误了军情。”

    太仆寺卿立刻有些局促,马王爷不做总牧监,但还是尚书令、管着兵部,他若挑谁的毛病,那可不是一管笔的事情、不疼不痒,弄不好官儿就没有了。

    他低声嘀咕说,“当然还是集政看起来好些。”

    李治及众人都没想到,马王居然这么快就提出了两个方案,其中就包括取消总牧监的提议,也没有想到太仆寺这么快就往回缩了。

    他问,“集政的话……不知王兄可有什么详细的打算?”

    马王道,“集政,所有涉关马牧业的政务,均归入到一个衙门来管,但殿下、列位大人们可都看到了,事太乱呀!不大好管,闲人也多。”

    “太仆寺两署居然还有上千人与马政有关,这是本王一项重要疏忽。既然太仆卿提到此事,如集政的话,这些官员正好充实到各个牧场中去,岂非都有了事做?别的不说,工部供应两署的笔墨,便又省出来不少的开支。”

    太仆卿听了,心里就是一抖落手,马王提的这个集政的建议如果得到皇帝点头,那么他手底下上千的职额,也就凭空飞走了。

    官员失了属下,那还玩个什么劲头!

    谱儿都没处摆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么多京员跑到塞外的牧场去,不说有没有现成的职位留给他们,就那份活罪,这些娇气的人都受不了。

    还不得一天天、一时时、一刻刻,都有人骂他这个没事找事的太仆卿?那他做梦都要不停地打喷嚏了。

    太子听出来,他的王兄居然又将马政与笔墨之事联系起来。就在刚才,太子还借着一竿笔的事情朝阎立德发难了。

    这时太子除了沉思着点头,已没什么好办法。

    马王的两个提议对太仆寺都没什么好处,料想太仆卿一定已经后悔多这回嘴了,太子从太仆卿的表现上,看出这个人已经动摇。

    最后,马王的话才更令人吃惊,这才是他不动声色的回击:

    “依本王看,这件事最好是分政!本王不做这个总牧监,也好专心六部之事。不然典厩署、典牧署一裁撤,太仆寺也就没有必要再挺着一座大衙门口了,也许陛下会考虑将太仆寺合并到太农寺去,九寺改八寺,也未偿不可。”

    太仆卿脸色不大好看,真要集政的话,他以破落之寺的首官、跑到司农寺去求个凳子,估计这个正卿的职位是要不保。

    分政、集政,居然都不是给他这个太仆卿量身定做的。

    李治斟酌着说道,“看来……牧政牵一发而动全身,寡人一时不好草率定夺,只好去翠微宫禀明陛下。”

    马王道,“太子如去翠微宫,可与陛下提议:如集政,可集于兵部,兵部尚缺一位侍郎,这么大摊子杂事,当然要个侍郎来管,可由丰州长史长孙润出任。此人出自柳中牧场、又在马部干过,真是再合适不过。”

    太子道,“此议到这里吧,寡人这便去翠微宫。”

    长孙无忌偷着大发感慨,面对东宫的发难、太仆寺和万年县的推波助澜,马王真不白给,轻飘飘地就摆出两条道来,而且条条让某些人难受。

    连长孙大人都说不好,皇帝陛下在翠微宫面对这两个法子,到底会选哪一条。但赵国公就有了去翠微宫一趟的打算,去推动集政。

    ……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一,甲寅日正午之前,太子李治匆匆赶去翠微宫见他的父皇,违制调用柳爽的事是个难以启齿的问题,马政的事也得说。

    而马王殿下在此时跑到尚书省都堂,处理他腰疼这些日子积压下的公务。

    马王爷的字是不怎么样,又大又了草,伸胳膊撂腿的,但他官职高,高官是不需要写多少字的。

    不同意、或是需要再斟酌的文案直接扔在一边,同意的写个大大的“示”字,笔画恰恰少得很,再签上名字,少量他也决定不了的,再白上去。

    在案犊堆里,有一封来自焉耆都督府的信终于露了出来,“马王殿下亲启,焉耆城民,郭。”

    马王的眼睛一亮,这是郭孝恪的字迹,马王从龟兹至焉耆,从焉耆至西州,再到牧场村,然后往长安又跑了好些日子。

    在这段日子里,郭大人已经能写字了!

    他手颤抖着将信打开,里面只有几行字。郭孝恪在信中说,在夫人崔氏的悉心照料下,他康复的很快,已经能由夫人搀扶着到院子里走动了。外面阳光可真好。

    能得崔氏,郭孝恪再无他求,他甘愿与夫人终老乡野,再多什么功名利禄还怕打扰了二人的平静。

    马王知道,这只是郭孝恪字面的意思,其中还有隐含的一层:郭大人的复出绝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又是失城、又是明目张胆的欺君。

    就算皇帝知道他未死,心里多么不情愿处置他,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次若是开一面,那下次呢?别人呢?

    因而复出这件事,即便是马王也会相当的棘手,他不想给永宁坊惹麻烦。

    马王将信揣起来,又处置了些公务,看看时间近午,便迫不及待地回永宁坊府上来报信。

    这封焉耆来信让每个人都很高兴,郭孝恪是她们在西州遇到的第一位正直而敦厚的长者。

    谢金莲希望郭叔叔和崔夫人尽快回长安来,这样她就能见到和他们在一起的甜甜,而崔嫣又可以见到她的母亲。

    回到后宅,丽容和姐妹们说起郭孝恪起死回生的事,有些担心地对这些人说,“我看得出郭叔叔与母亲的感情很好,但母亲今年已有四十几岁了吧?”

    她讲出一半的话,女人们都懂,以崔夫人这样的年龄,如果她执意要“赔”郭孝恪儿子的话,无疑将担着很大的风险,甚至是性命之忧。

    柳玉如随口说,我们有黄莲珠,怕什么,到时一定把母亲接到长安来,让沙丫城的婆子也来护驾。

    樊莺说,“可黄莲珠早到了父皇手里了,他也不说还给我们。”

    两人再来找峻王爷,求他想个什么法子,去求一求父皇拿回黄莲珠,也不急在这一时,总之,等郭孝恪和崔夫人到长安前,这个事一定要做到才行。

    马王很是为难,樊莺是以珠子换太子,才没怎么在意,但这就去翠微宫要黄莲珠,会不会让皇帝认为,是他迟迟不应口太子之位,永宁坊就反诲了呢?

    ……

    翠微宫。皇帝的身体好得很,根本就不像是五十多岁的、又患过一次风痛之症的人。

    他视黄莲珠如命,不还给永宁永马王府,简直一点也不内疚。

    至于东宫与永宁坊的明争暗斗,皇帝都在掌握之中。

    他完全可以比他的父亲——高祖皇帝做得更好,让这哥俩各施所长,又不被他们的争斗影响到朝政平衡的大局,不致于走到血腥的地步。

    为此,他将自己的两位贴心的老将——鄂国公尉迟敬德、卢国公程知节都发动起来,让他们别在长安城呆着了,两将各领嫡系两千人,在翠微宫两侧山上的村子里驻扎。

    一个叫作程营,另一个是尉迟营。

    他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自己在远离长安的翠微宫稳坐高台,离远了看这兄弟两个在长安的龙争虎斗,才看的真切。

    能够让皇帝不急于更储的原因尽在于此,他的一生所向披靡,行将步入老年。一位皇帝一生中最要的挑战——选定接班人,让他跃跃欲试。

    他将以完美的胜利结尾,总要比他的父亲做的好。

    武德末年皇帝的上位充满着血腥,无情,一直让他背负着太多的沉重,他认为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一手造成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看出永宁坊尽管在斗,但马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武的迹像,这让他大感欣慰。

    所有的所见都让皇帝认为,他的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是个很讲究的人,仁勇兼得,内心坚强。

    不过,马王过早的得到太子之位,会不会得陇望蜀?而皇帝怀揣着黄莲珠,才五十来岁,春秋正盛。

    这也是让他迟迟不表态的原因,要再看一看。

    太子李治赶到翠微宫时,赵国公刚刚走。这是多久以来,长孙大人第一次十分明确地支持永宁坊。

    长孙无忌对皇帝说,“此事不宜久拖不决了,马王得了东宫,也决不会望着陛下之位眼馋,难道陛下忘了他诛绝六证的事了?”

    他向皇帝介绍了这段日子东宫和永宁坊的朝堂之争,对皇帝道,“再拖下去,微臣担心东宫要大失水准,看看太子提上来的人,高审行、许敬宗,还有柳奭和王仁佑,哪个是令人心服口服的?”

    他没有说柳爽的事,太敏感,而皇帝一向很在意这种事,赵国公不想支持了马王,又过度对李治产生影响。

    皇帝很长时间没有听到长孙无忌以这样的口气同自己说话,这可不是臣子对君主的口气,而是多年生死与共的伙伴、妻兄。

    这说明,赵国公是认真的。

    长孙无忌最大的特点,除了诡计多端,平时还极为注意待人行事不惹人猜忌,每一句话都以不惹人误解为要,但今天他很坦率。

    赵国公说,依我看来,遇到马王的人不论原来多么的优异、有办法,但在马王的面前都多多少少的会进退失踞,陛下你可知是因为什么吗?绝不是马王比他们更狡猾。

    “是因为什么?进退失踞的人也包括朕吗?”皇帝笑问。

    赵国公说,“当然不包括陛下,难道陛下算常人吗?因为他们总按常人的想法去猜测马王这个对手,但这就错了。”

    皇帝对对方明睁着眼的恭维不置可否,让他说下去。

    赵国公说,他们的私心都比马王多,眼之所观、行之所至,计之所出无不受影响,王达、高审行、李弥、李士勣、褚遂良、李道珏、苏伐、纥干承基、金焕铭、盖苏文……眼下又是太子。

    哪个人都不可谓不是人精,但他们谁都料不准马王的底细和打法,可这是个心思简单到家的人物,却拥有着常人难及的敏锐和勇武,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皇帝道,“但他还是让你看透了。”

    赵国公赧然道,“即便看透了,微臣也斗不过他,因为微臣同样有很强烈的私心。今日微臣急着来见陛下,便有私心在内,可微臣一直以来是打算保持中正的。”

    皇帝点头,知道赵国公指的是他的小儿子,因为马王一直对长孙润用心用意提拔。连皇帝都认为,长孙润还真是不错的孩子。

    看透了对方,却身不由已地仍然想为对方做事,皇帝体会赵国公对马王殿下无比宾服的心情。

    不过,对于他这位妻兄不惜自揭其短、也来支持马王的行为,皇帝也很欣慰,从这一点上看,赵国公偶尔也是个心思纯粹的人了。

    赵国公敦促皇帝,更储这件事不能再拖着了,时间久了难道对李治就公平?人在名利的驱使下,很多的行为都会失常的。

    再说,何必让他最终品尝到失败的痛苦、而丧失信心呢?他可一向是很有优越感的,于兄弟两个的感情也会有损。

    皇帝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在马王出现之前,皇帝心幕中的李治一直还算是合格的太子。他感到痛心,让赵国公回去,他再好好想想。

    然后,李治就到了翠微宫。

    太子先与皇帝坦白了柳爽的事,没什么可隐瞒的,还须提防马王什么时候过来时,先同皇帝提起,那滋味就全变了。

    赵国公来的时候没有说这件事,皇帝此时听说后,内心里就有些隐约的担心,看来李治的压力已然到了极限,在做最坏的打算。

第1199章 好事多磨

    但他同马王不是同一级别的Щщш..lā

    赵国公来时只说对了一半,马王心思纯粹不假,但目光犀利,出手准狠,别看他不动声色,偶尔看起来还处于劣势,但看看败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曾经稳操胜券?

    李治对马王的优势,只有这个太子之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是李治弱,一个接连打败了两位兄长的人怎么会弱?是马王太强了。

    两人差着太多时,马王还会容忍,一个身体强壮的武士,可以宽容看待一个孩子的挑衅,但东宫插手千牛禁卫,用意明显,这会给他带来危险。

    皇帝十分严厉地责备了太子,生气他违制的成分还不如对他的担心多,皇帝称他昏了头了,“你要安插人手到朕的身边来,怎么考虑的?”

    太子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大的反应,而他预计皇帝可能只会温和的说上他两句的。他有些面红的想解释,但皇帝摆摆手不让他讲下去。

    皇帝下着决心说,“你不要与你的兄长斗了!”

    李治脸色苍白,控制着不失态,“儿臣、儿臣,”他想说这是没有的事,但是太虚假了,因而改口说,“儿臣谨尊父皇之命!”随后委屈地落了泪。

    皇帝心一软,对他道,“朕这是为你好,你即便不做这个太子,朕也会给你个妥善的安排,你又是个仁孝的孩子,有你母后在天上看着朕,朕一定会做到。”

    李治想起皇帝在病重时期自己衣不解带的侍奉,眼泪更盛,那时没有马王,这对父子在任何时候都推心置腑。

    而李承乾去黔州时、李泰去邓州时,他们的同一个母亲也在天上看着。他的眼泪已经不断线了,再不说话。

    “也许这正是时候,你莫再哭了,陪朕喝些酒,想一想办法。”

    很快,翠微宫中摆上了简单的酒宴,只有父子两个。

    上一次也是在这里,父子两个彻夜把酒,促膝谈论朝政,那个时候,李治当着皇帝的面下决心说,与尚书令绝不相疑。

    皇帝对儿子说,“储君下位,朕知道里面的艰辛,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泰然处之,因为有更多的人在看着,身后还有那些女人……”

    李治已经不哭了,也不擦脸上的泪渍,就让它那样挂着,泪渍先是凉下来,然后感觉它们像干涸的河床,撕扯着他的内心。

    “难道你以为朕就好受么?总得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为什么这样做?不然就显得过于草率了。”

    “父皇,我兄长自龟兹返转后,来过翠微宫吗?”

    皇帝没说马王的动向,而是喝了口酒,说道,“在这一点上,他就不如你做得好了。但是朕知道,如果他天天往翠微宫跑,就好么?在这件事上,赵国公还有他,江夏王做的都不错,至少朝中还算稳定,”

    “而你不知道当年,朝中是个什么乱象,大唐初立,倚仗的是士族豪强,谁都不是白给的,谁不想自己的意中人坐上至高之位?当年朕不当机立断,哪里还有你如今的烦恼!”

    “即便眼下也仍然如此,人们表面平静,看的可都是马王的一举一动,他的震慑力可见一斑!如果他要摆出与你决然相抗的姿态,马上会有一大拨的力量、一眨眼归到永宁坊的麾下,人在任何时候看的都是实力,他们不会选择你。”

    他说,“朕想过了,这件事朕不宜过多的插手,打算靠你们兄弟自己来完成。而你之仁孝天下知名,如能主动让位给马王,必将前无古人、青史留名,成就一段兄弟同心的佳话。”

    李治起身,就在桌案前跪下道,“儿臣谨尊父皇之命。但……不知父皇希望儿臣在何时着手此事?”

    皇帝道,“此事可快可慢,快,则有斩断乱麻的好处,明日即可。慢也有慢的考虑,前些日子你与永宁坊的龌龊别以为朕不知……你兄长已对你够仁慈,你花些时间转圆一下彼此的关系,朕看也有必要。”

    这就是说,时间上都由李治自己决定,皇帝不干预。

    对于东宫与永宁坊的关系,李治一句也不敢问,不知皇帝是否已掌握了四月的玄武门事件,而这件事将是永宁坊打击自己的最有力的武器。

    皇帝胸前,黄莲珠的光芒透过袍服隐现,李治看皇帝的气色,一点都不怀疑他能够全程站在幕后,监看着他亲手设计的更储大事有条不紊地施行。

    皇帝道,“朕能看出你的不舍,但朕提醒你,大秦藐视天下,禁不得胡亥害掉兄长扶苏,规矩破矣!君且乱来,何况天下匹夫?大隋一统,禁不得杨广玩私,人心动矣!”

    得知扶苏被害,胡地戍边的三十万大秦雄师旬月而散,不知所踪,而已经兵锋直至极南之地的远征劲旅,主将命令手下,用巨石封闭了北返的大道,从此与咸阳彻底失去联系。

    太子暗道,你不照样害了兄弟才上位!

    皇帝看着他,说道,“朕亦为二世,与这两位尚有些不同,朕的兄长公然以弟为仇敌,是他先害了理、位正而身已斜。但朕虽然上位,要保江山鼎定,唯余做个贤君一途!”

    “但你若害你兄长,自己坐上帝位,天下必乱于纲常,绝无一日之安稳。一而再的出现这类事情,李氏的无情将为世人不耻,天下人皆以你为卑鄙,你如何坐得住。”

    李治暗道,那么,就逼马王害我。

    “父皇,太仆寺说过了天下马政的事,兄长提了两条,一为分政、一为集政,我们兄弟都不能决,求父皇明示。”

    皇帝笑道,他既然不能定,那便是两条都不能行,权且总牧监仍是总牧监,太仆寺两署不动,可裁撤些人充实到各地牧场,但须以牧场所缺职额为限,下去的,须有职缺能够填实。

    至于长孙润,皇帝说就按马王的意思办,让长孙润别在丰州了,立刻到兵部出任另外一个侍郎之职,主管全国马政。

    这样一来,太子想,兵部王仁佑从此更像个配搭了。

    李治组织着几个人,在朝堂上对马王的蓄意冒犯,最后就是这么个结果。他有苦说不出,兵部有长孙润过来,以后东宫别想再插一根针进去。

    这一次,皇帝要与他说的就这么多,只有一个时辰,他便示意李治可以走了。李治辞别皇帝,脚底无跟回到长安。

    ……

    五月十二,乙卯日早朝。

    李治宣布了皇帝的决定,擢升丰州刺史长孙润出任兵部侍郎,公布对牧务上的一些细微的变动。

    给人们的印象是,他这趟翠微宫之行,是得到了皇帝的面授机宜。

    太子从这一时起,对尚书令表现了极大的尊重,每一议题出现,太子必先征询马王爷的意思,马王说出什么主张,太子决无二话,立即照办。

    人们看出来,太子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每一句话都很得体,不受任何干扰,仿佛从翠微宫得到了什么最有力的支持。

    而马王一如既然往,看不出什么变化。

    难道风平浪静了?就这么下去?

    临散朝时,太子郑重、而满怀热情地当众对马王说道,“王兄,你我兄弟久别重逢,可喜可贺,寡人早就有把酒言欢之意,午时便想在东宫设宴,请王兄王嫂过来一聚。”

    马王回复道,“殿下,此事是否暂缓,最好将顺阳郡王——我们的王兄一同请过来再聚为妥,再加上赵国公、江夏王爷。”

    李治道,“就依王兄。寡人这就派专人去均州相请,相信不日即到。”

    最后,他还以谁都听得清楚的声调对马王说,“父皇对寡人说,一定要善待两位兄长,寡人盼望二王兄的到来,到时你我兄弟共敬二王兄几杯。”

    还是那句话,善待须有善待的资本。

    朝堂底下站的,可都是听一想三的人物,李治这句话表达了皇帝的意思,不怕谁去翠微宫找皇帝核实,但太子的话外之意也很明显:

    王兄可不是你一个,李泰比你还要年长,既然你说请李泰过来,我听你的便是。不过长兄承乾已然不在人世,我就看你处在不当不正的老二位置,到时要如何做。

    回到东宫,柳爽恰巧也在,他腻在长安不走,又授意太子妃时时传话出宫,让他到东宫“叙旧”,以时时提醒李治他的存在,以及伦落到今天这种无职的地步都是谁的责任。

    李治不提翠微宫之行,太子妃动问也不提,但当着柳爽,太子好似无意间提到了不久之后的兄弟团聚。

    柳爽听了记在心里,在共同用饭的时间里,柳爽也似无意地提到:

    东宫的不少禁卫都很可结交,而他以武会友,短短时日已经有了数十名可以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李治对他道,“不错,寡人看你是个可造之材,你可经常与这些人多多切搓,兴许将来,寡人将你用在东宫六率中做个亲信,总比去陈州要好。”

    为示郑重、以及确保二王兄李泰、王嫂阎婉路上的安全,李治让柳爽亲自去一趟均州,带什么人自可由他在东宫禁卫里挑选,带多少人不论,但一定要可靠,遇事能听柳爽指挥,

    “如圆满办好此事,你与手下每个人都会有显著赏赐。”

    柳爽极高兴的承喏下来,饭未吃完,便跑下去安排。

    太子的心情很好,在太子妃看来,今天的李治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大块石头,一言一行沉稳无比,这让她放心不小。

    上午的时候,萧氏抱着她的儿子李素节过来,名义上是看望太子妃。太子妃立刻将陈王李忠叫过来搂在怀里与她说话。

    萧氏当着太子妃的面说儿子饿了,居然就解开胸衣奶孩子,忽然就叫道,“呦!你这个坏东西,敢咬为娘!”

    她抿着嘴,挺着乳痛不动,但低头笑眯眯地看着李素节,“真是母子连心呀,将来你一定会疼为娘的,”

    太子妃气得无可无不可,但脸上还须不断了笑,怀中的李忠顿时失去了让她应对的底气。

    将来,李忠注定会疼那个刘宫人,自己往哪儿摆。

    午后,太子妃去叫来了武侍读,与她说将要举办的宫中家宴,武氏听了,笑着与太子妃说,

    “那么来的除了殿下的兄弟,还有那些举世无双的王妃们了,这可真是眼福。但将来,真正举世无双的只有太子妃一个,所有的女子都将在太子妃面前黯然失色,因为太子妃将母仪天下。”

    太子妃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武氏又道,“上一次永宁坊大郎李雄的戏耍,媚娘已经知道了,唉,好事多磨,若没有马王这个人就全好了,难道好事必要多磨吗?”

    此时,太子妃便与李治偶然说起武媚娘的话,偷偷提议道,“为妻的表兄柳爽,是可以利用的,我恨不得想借这次家宴机会,让马王府消失。”

    太子低声喝斥道,“大胆,你个妇道人家敢不安份,到处乱说,想陷寡人于不义么!”

    太子妃委屈至极,只是说好事多磨。

    李治放缓语调安慰,“来的可还有均州的人,马王兄还特意叫上了赵国公、江夏王,寡人已应允下来了。”

    太子妃道,“殿下即想与兄弟们交好,岂会只饮一次酒不成?赵国公和江夏王爷又岂会次次相陪?”

    李治拉起她的手,凝视妻子良久,说道,“寡人上位,定不负卿!”

    饭毕,李治去了崇文殿,武侍读上前,这次太子便与她直言商讨东宫宴饮之事,武媚娘说,“太子妃是为殿下着想,法子却是下策,”

    太子问,“怎么说?”

    “万一马王在东宫有个什么闪失,自可报个暴病身亡,陛下自然会失了选择的余地,也不大会将此事宣扬,但他对殿下也就寒心了。”

    武媚娘说的才更有理,“焉知陛下不会再扶植起顺阳王?那时殿下岂不陷于完全的被动……而一场酒宴怎么会有两人同时暴病呢?李泰一定会去翠微宫。”

    “寡人看你的意思,是有更一劳永逸的法子,不妨说说看。”

    武媚娘道,“侍婢目光短浅,没有好法子。但翠微宫一日不发话,太子便是名正言顺,一世不发话,太子便理所当然是太子,别人敢说什么?殿下的两位王兄谁敢不服,殿下便可持立太子诏、以正统击悖逆,掩众人之口。但此事若行,殿下的时间并不多。”

    李治闻言,吓的要跳起来,定定地看着武氏。

第1200章 刺客善咏

    bp;bp;bp;bp;武媚娘嗔道,“殿下瞅侍婢做什么?我说的可都是常理,侍婢一日成了殿下的人,便没有回头的选择,殿下若是一败涂地,陪你共赴不世之辱的,只有卑妾一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bp;bp;bp;bp;李治心神不定,看着武媚娘丰盈外溢的身子,眼睛直直的。

    bp;bp;bp;bp;武媚娘又道,“那个马王,身边妃子八个、九个的还不知足,上次在玄武门,殿下可知侍婢怎会那样快被四王妃放回?”

    bp;bp;bp;bp;她说,四王妃思晴向她转达过马王的意思,说马王不相为难、不让她出宫,乃是看在对武氏的倾幕。

    bp;bp;bp;bp;李治猛然想到马王凯旋,思晴当众与马王在城外的耳语。

    bp;bp;bp;bp;武媚娘不见太子殿下说话,但见他耳下颊肉在暗暗咬动,一鼓一鼓的,她的目的达到了。

    bp;bp;bp;bp;

    bp;bp;bp;bp;永宁坊,马王爷纠结于怎么与皇帝要回黄莲珠,但他这么有主意的人,一时也没有合适的说辞。

    bp;bp;bp;bp;为了崔夫人将来的安危,黄莲珠一定要拿回来,当然只算暂时的,用过后自然再还给翠微宫。

    bp;bp;bp;bp;朝中数日无大事,万年县捕头姚丛名跑到永宁坊来,让管家高白引荐着、又一次见到了马王爷,他与王爷说了靖恭坊许府的事。

    bp;bp;bp;bp;马王对许昂与许敬宗夫人虞氏的烂事不屑一顾,他是看许敬宗不顺眼,但要拿下他,于此时和东宫和睦的大势并不符合。

    bp;bp;bp;bp;再说,堂堂的马王爷,岂会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当作理由?姚丛名专程来传递这件事,让马王视其如长舌之妇,心中对姚丛名生出好一阵子厌恶。

    bp;bp;bp;bp;姚丛名说,许敬宗大概知道他在宜春院偷听许昂、唐季卿的私谈并且告密,大有要换掉捕头的意思。

    bp;bp;bp;bp;马王说,“不会吧,本王的管家高白,数次对本王提到过,姚捕头很听他的话,管家岂会坐视许敬宗乱来!”

    bp;bp;bp;bp;马王话音未落,高白便进来,姚捕头跳起来,冲着管家鞠躬、打千儿,恨不吐舌仰望。

    bp;bp;bp;bp;王爷对高白道,“管家,本王看姚捕头视你极高,你须罩着他些。”

    bp;bp;bp;bp;姚丛名心落到肚子里,心满意足离去,高白这才道,“老爷,终南山太师父已至王府,王妃让小人过来,请老爷过去。”

    bp;bp;bp;bp;马王跳起来赶去相见,看师父仙风道骨,身子还是那样硬朗。

    bp;bp;bp;bp;周侠客在终南山早听到了民间的传言,连大门不出的村妇们喂猪时,隔着院墙也在议论将来的大唐储君。

    bp;bp;bp;bp;她们十之七八,都断言马王爷必然上位。

    bp;bp;bp;bp;师父坐不住了,怕徒弟大事当前一步踩不稳,这是专程来叮嘱的。

    bp;bp;bp;bp;老侠客听了徒弟一五一十诉说,心里放下了,又叮嘱说,“民意已然如此看好你,你可不能性急、以致百密一疏惹人诟病。”

    bp;bp;bp;bp;马王说,“徒儿刚刚打发走了万年捕头姚丛名,不想拿虞氏及许昂的不轨为难许敬宗。”

    bp;bp;bp;bp;师父说,这就对了,你听说哪个太子盯在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上了?

    bp;bp;bp;bp;樊莺同师父极是亲热,很快就想起黄莲珠的事,向师父讨教。

    bp;bp;bp;bp;侠客笑说,“你这丫头,不遇难事,黄莲珠的事一辈子也瞒着为师,”

    bp;bp;bp;bp;樊莺辩解道,“你又何时见过我呢?要同你说也得有机会。”

    bp;bp;bp;bp;师父见樊莺拿过来一只空的紫檀镶金木匣,是盛放黄莲珠的,又听她们讲过此珠的经过,师父说,“此珠大有来历。”

    bp;bp;bp;bp;樊莺便求着师父讲一讲。

    bp;bp;bp;bp;师父说,此珠乃是不世之珍,“九鼎天下定、红尘有三珍,这颗珠子便是三珍之一,只是失踪极久了!”

    bp;bp;bp;bp;“有多久?”

    bp;bp;bp;bp;“远至秦代,”师父说。

    bp;bp;bp;bp;世代弥远,消失的不仅仅是红尘中人,就连写入史册的史实,也慢慢变化了模样,老侠客与永宁坊的人说起了他所知的、关于此珠的零散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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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p;bp;bp;bp;大秦一统,始皇帝独揽“三珍”,一为魔镜,相传只要人站在魔镜前一照,腹中肝肺一鉴无余,贼有贼肝、臣有臣心,再也瞒不过始皇帝的眼。

    bp;bp;bp;bp;只是此镜连始皇帝都不敢自照,何况别人呢!

    bp;bp;bp;bp;再者,始皇要看臣子心肝,必然要与照镜者共同站到魔镜前才能看到,而他自己岂不也让臣子看个正着?

    bp;bp;bp;bp;为打消众臣疑虑,始皇帝下令将魔镜秘密埋在咸阳郊外,从此再也无人知道它的下落。

    bp;bp;bp;bp;第二珍便是黄莲珠,但它原来可不叫这个名字,据侠客的师尊偶尔说过,此珠是叫做“凝血”,其味奇苦,夜放光芒,专治内外出血之症,而对内症尤其灵验。

    bp;bp;bp;bp;据说,项羽入了咸阳,在阿房宫大肆搜找此珠而不得,才一气之下焚了阿房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bp;bp;bp;bp;秦吞灭了赵国后,和氏璧重入秦皇之手,秦皇将和氏璧刻成了传国玉玺,只能排在第三珍。世人皆知“得玉玺者得天下”,每有战乱,引群雄竟争之。

    bp;bp;bp;bp;樊莺与众姐妹不关心另两珍,只问“凝血”,马王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bp;bp;bp;bp;师父说,看来此珠功效确实是真的了!秦皇曾遭遇过荆轲刺驾,史料上只说荆轲没有成功、秦王无恙,又归结为刺客的无能。

    bp;bp;bp;bp;但师父问,燕太子丹从举国内挑选能士,荆轲能有那样不堪?

    bp;bp;bp;bp;就说图穷匕现这件事,策划何等严密,在那样近的距离、秦皇凑的又那样近、且正看得入神,就算是个三流的刺客,就算被刺的不是皇帝,而是樊莺你,你能躲开么?

    bp;bp;bp;bp;樊莺想想说,若刺自己的是个孩子,也许能躲开,荆轲?师兄也够呛吧。

    bp;bp;bp;bp;周侠客说,荆轲是一代侠士,到最后传世的只有他那句临行前吟唱的易水歌,搞的好像他就会唱两嗓子似的,

    bp;bp;bp;bp;“行刺不成,必会结怨于强秦。难道燕太子丹就这么不堪,找个废物去秦国、以国运相托?”

    bp;bp;bp;bp;“这么说荆轲当时一定得手了,至少秦王被伤到了,这才合理些,”

    bp;bp;bp;bp;樊莺说,“也许伤得还不轻。但秦王手中有‘凝血’,最终安然无恙。既然无恙,史书上对这件不怎么露脸的事,大概能简则简了。”

    bp;bp;bp;bp;师父说,后来始皇帝最后一次南巡,行至会稽山染上重病,回途行至沙丘,不治身亡。

    bp;bp;bp;bp;赵高、胡亥为了谋算公子扶苏,密不发丧,而是拉着始皇帝的尸身滞留在外旬月,为掩盖车内的腐烂之气,还买了数车的腥臭咸鱼来遮盖异味。

    bp;bp;bp;bp;“始皇远巡,不测之事常有,他第三次出巡时,就曾经在阳武搏狼沙中被强盗所惊,下令天下大肆搜捕了十日,也没有抓获强盗。那么按情理,这次的出巡,凝血珠一定会被他带在身上。料想那时,至宝‘凝血’一定不在了,不然岂会用到咸鱼?”

    bp;bp;bp;bp;师父说,“始皇帝终年四十九、至五十岁的样子,那年他的身体总该不错,才做出这个远游的决定。如果体格多弱,他怎会由咸阳、不远几千里跑到会稽山去?”

    bp;bp;bp;bp;而由“凝血珠”再次出世的地点看,极有可能是,始皇帝这次携珠远行,不慎将之遗失在南方了。

    bp;bp;bp;bp;史载:始皇行至平原津,忽染病重,卧床不起。为尽快康复,他派蒙毅代表自己返回会稽山,沿途再度祭祀山川神灵,以祈福。

    bp;bp;bp;bp;师父说,这只算是掩人耳目之说,蒙毅返回去的真实目的,应该是不得不再找一找遗落的“凝血珠”,因为始皇帝得的可能又是类似的血症,或是又遭刺重伤了,全赖此珠保命。

    bp;bp;bp;bp;马王记起来,“当日,台州府宁海县五十三岁的王海蛟曾说,此珠出自于鳄腹,鳄腹中杂以巨贝厚硬的碎壳。”

    bp;bp;bp;bp;他猜测可能是这样:凝血珠被秦皇不慎遗落水中,被一只贝所得,不知多少年后,某日贝丧命于鳄腹,鳄又被王海胶祖上所擒,于是凝血珠得以复出。

    bp;bp;bp;bp;师父说,“看来此珠你们就不必再要了,‘凝血投圣主’,只有你们的父皇,尚可与秦皇相提并论,因而这珠子正该归皇帝所有。”

    bp;bp;bp;bp;樊莺不服,狡辩道,“我师兄做了皇帝,难道就不如他们?要知道此珠开始、可是奔着我和师兄来的!”

    bp;bp;bp;bp;竟将师父问的无话可答,最后说道,“有理有理,此珠治病、却不续命,早晚还是你们的便了!因为世上还没有一位皇帝能活千古。”

    bp;bp;bp;bp;马王希冀道,“始皇遗失了宝珠,因而五十而没,兴许父皇真可以因此珠而长命,谁又说的好!那可比什么都好,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也就真不重要了。”

    bp;bp;bp;bp;

    bp;bp;bp;bp;散朝之后,赵国公长孙无忌回到府中,虽然李治表现的什么事都没有,但长孙大人已然看出了端倪,自己的翠微宫之行奏效了。

    bp;bp;bp;bp;小儿子长孙润再一次年纪轻轻身居侍郎高位,这将是大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重部侍郎,简直前程似锦。

    bp;bp;bp;bp;如今看来,郭待诏不在了,李士勣落魄去了叠州,卫国公李靖老迈,卢国公鄂国公不喜政务,挡在长孙润前边的石头一块都没有了。

    bp;bp;bp;bp;下一步,只要马王殿下不倒,那么小儿子再进一步,荣任兵部尚书,或是暂到底下刺史位上晃一下、然后再回兵部,这都是稳把稳的事了。

    bp;bp;bp;bp;不支持马王爷,天理都不容了!

    bp;bp;bp;bp;虽然马王有关牧事的两点建议没有被翠微宫所采用,但兵部两位侍郎,正经是一边一个了,应当说,在太子发起的牧事之议上,永宁坊又略占上风。

    bp;bp;bp;bp;平衡两边还来不及呢,皇帝绝不可能单独答应李治什么大事。那么今天李治在早朝时表现出来的胸有成竹,八成就是装出来的。

    bp;bp;bp;bp;长孙大人谋定而后动,突然决定要亲自去永宁坊一趟。是时候出手了。

    bp;bp;bp;bp;他的仪卫不多,显得很低调自然,但真正有份量的人,谁靠仪卫壮声色呢?他此时不必怕太子知道,也不怕官面上说——长孙大人看到儿子高升,才支持的永宁坊。

    bp;bp;bp;bp;有些事情、有些时候,要的就是旗帜鲜明!

    bp;bp;bp;bp;赵国公是马王返京后来访的第一位官员,也是品阶最高的官员,长孙无忌走了一路,消息便传了一路,“赵国公去永宁坊了!”

    bp;bp;bp;bp;“兄台!知道么,赵国公去永宁坊了!”

    bp;bp;bp;bp;“赵国公去了永宁坊!”

    bp;bp;bp;bp;有人私语,“有高官去永宁坊了,是赵国公!”

    bp;bp;bp;bp;某府第,有家人飞快跑入,对主人禀报,“赵国公在永宁坊马王府。”

    bp;bp;bp;bp;太子早就紧紧盯着永宁坊,姚丛名跑过去、终南山马王的师父入府,以及赵国公亲至马王府,李治都在第一时间得知。

    bp;bp;bp;bp;朝野两面、上至高官下至小役,一个个都往马王府跑了。

    bp;bp;bp;bp;武媚娘说的不错,东宫的时间真的是不多了。皇帝应允的、由李治自行选个合适的时间与方式完成让储之事,李治也不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

    bp;bp;bp;bp;要是连一个小卒都瞧出门道的话,那么连一个小卒,也会报着怜悯之心看他这位大势将去的太子了。

    bp;bp;bp;bp;你越是对太子的高位依依不舍,越是让人鄙夷。

    bp;bp;bp;bp;如果他自始至终没坐到太子的位子上来,心里可能还自然一些,哪怕做个受气的、唯唯喏喏的王,那也是王。

    bp;bp;bp;bp;就像福王李元婴一样不着调,被王官的妻子打的满院子逃,那也是王。

    bp;bp;bp;bp;但是,要是从太子位上跌下来,没有人考虑和同情你的不舍,人们只看结果,也没有人看过程,自有数不清的人为胜利者歌讼和粉饰。

    bp;bp;bp;bp;在他的、黯然搬出东宫的妻妾们、在他的儿子李忠面前,他将无话可说。

    bp;bp;bp;bp;在他的落败者、二王兄李泰面前,也将接受对方最最无情的嘲讽,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嘴角勾一勾,也是在说,

    bp;bp;bp;bp;“怎么样?你使尽了心机爬上去,原来就是想摔的更惨重!”

    bp;bp;bp;bp;而那些一向毕恭毕敬称呼他“太子殿下”的人,从此将会对他视而不见,哪怕再度迎头撞上,也没有人再谦恭地自称“微臣”,他也再不能以“寡人”自称。

    bp;bp;bp;bp;“殿下若是一败涂地,陪你共赴不世之辱的,只有卑妾一人。”不,这个人一定还要加上李治。

    bp;bp;bp;bp;他将不能再俯视众生,而是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这还算最好的结局。

    bp;bp;bp;bp;而他,太子李治,也是天可汗的儿子,与成功一步之遥,同样是铁血皇族!他宁愿做那只、第十二天上孵化出来的小鸟,也绝不束手做一只落架的凤凰!

    bp;bp;bp;bp;五月十三,丙辰日,李治事隔一天,再去翠微宫。

    bp;bp;bp;bp;他只带最少量的禁卫,一路飞驰。他不能停下来、慢下来、留出功夫让自己迟疑或者后悔。

    bp;bp;bp;bp;翠微宫遥遥在望,但山道上猛然闪出来几名唐军,抬手喝道,“站住!”

第1201章 形如鬼魅

    李治一惊,以往翠微宫在这个位置从没有设置过警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太子禁卫喝问,“什么人,敢拦东宫行驾,看不出是太子殿下到了!还不快快让开道路!”

    唐军齐刷刷冲着这个方向行礼,回道,“回太子殿下,这里是翠微宫禁卫尉迟营,奉鄂国公尉迟老将军之命,所有人到此一概放下兵器,贴身察验后方可入宫!”

    太子禁卫中有人喝道,“大胆,也不看看来的是谁,连太子的马队你也敢拦,真是吃了豹子胆!还不快让开!”

    但这几名年轻唐军连动也未动,有一人虎着声气回道,“对不住,上头就是这么下的令,要察验所有人,并未说太子殿下除外,如果什么都听太子的,要尉迟将军做甚?”

    “那你还不快去找尉迟将军!”有一位卫士喝道。

    “对不住,小兵与尉迟将军差着档级太多,不能越级回禀!”

    “那么谁在这里管事?给寡人叫来回话!”太子道。

    又是方才说话的小兵,一挺身子回道,“回太子,是小人管这事!上头派给我们的命令明白的很,根本无须上禀,如太子不想让我等察验,那便请回吧。”

    看来今天是碰上一根筋了,不由着这些人,别想靠近翠微宫一步。太子有心回去,但时间紧迫,机会也很难得。等均州李泰过来,李治还有许多面子上的事应承,一耽误就又是两三天。

    他有些威严地问道,“说话的这位,你可否方便将姓名告诉寡人?”

    唐军稍稍迟疑了一下,因为太子的话中已然显露了不悦,并有些威胁的意味。但他随即朗声回道,“回殿下,小人是尉迟将军手底下一名火长,管着十人,小人叫林达。”

    李治道,“林达,你就不怕事后寡人手下找你的晦气?”

    林达想了想,说,“尉迟将军自会为小人作主。”

    太子一听尉迟将军,口气居然软了软,问道,“寡人可是前来看望父皇,难道你们也要察验吗?”

    林达脚下一动不动,他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太子不等他回话,妥协道,“好吧,你很不错,不过可要快一点。”说着,示意手下都下马。

    有四人过来,一一接过太子禁卫的兵器、往路边的草丛里一倒,又有四人上来,每人负责一个,到那些东宫禁卫的身前、身后、腰内、腋窝里都摸过一遍,确保没有夹带,然后摆摆手,让验过的人站到身后去。

    四五十位东宫禁卫,验起来也快,火长林达和他的副手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监看。很快,这些人都验完了。

    太子问,“这回可以让寡人进去了吧?”

    林达不发话,手底下人不动,因为此时他们的面前还剩下个太子。

    李治问,“难道连寡人也要察验?”

    林达回道,“是的殿下,上头命令可没说太子不必察验是所有人。”

    李治突然面色一沉,“真是无理之极!难道你怀疑寡人身上、也有可能夹带对皇帝陛下不利的东西!”

    太子带来的手下早就忍不得了,有几人大声道,“殿下只管下令,由小的们打翻他!自去入宫便是,何须同他多讲!”

    林达说,“殿下莫怪,兵随将令,草随风,尉迟老将军就是这么说的,小人不敢不从。但殿下若想打翻我们,自管打便是,但不经察验谁也过不去!料想闹到那个时候,小的们无须越级禀报,尉迟将军也就下山来了!”

    就尉迟恭的那张大黑脸,太子可真不想见。

    上次在朝堂上,尉迟敬德就是当了太子的面,将许敬宗的骨头拆了一遍,真把他的兵打了,大老黑非翻脸不可。

    太子苦着脸一乐,问道,“你们要如何察验寡人呢?”

    “一视同仁,殿下!”

    李治真想发话不去翠微宫了,返身回长安城!但就这么走了,算什么?心中有鬼?真有夹带?

    一会小兵们与大老黑一回禀,大老黑再跑到翠微宫学舌,皇帝怎么看?

    哦,太子一向都是仁孝出名,今天从长安都跑到这里来了,原来为个人的面子、宁肯放弃入宫见驾。仁孝是假的!

    更有甚者,以皇帝的精明,难道就不会起疑心?真是骑虎难下了!

    此事也不容他长久地掂量、盘算,李治咬咬牙,翻身下马,挺身往几名小兵面前一站,“速给寡人察验来!”

    这次,就是林达亲自上前,在太子的胸前、背后抚了一遍,最后又让太子举起、放下地伸展了两次胳膊,这才道,“验过啦,殿下可以通行。”

    李治冷哼一声,似是对林达有多么不满,他重新上马,带人往翠微宫来。

    直到进了翠微殿,不再有宫外的山风,李治这才感觉到,自己里面贴身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皇帝刚刚到翠微殿外散步回来,案上摆着茶、手不释卷,旁边只是侍立着一位机灵的内侍。

    看到李治,他不起身,问道,“你可有什么重要之事?怎么这么多汗?”

    李治只瞟了一眼皇帝的眼睛,便避开视线、垂首道,

    “儿臣没什么大事,只是急着来向父皇禀告,儿臣即要将二王兄与王嫂由均州接来,且已与永宁坊三王兄议定,到时我们把酒、共叙兄弟之情,儿臣到时将会郑重提出,让太子之位与马王兄。”

    在他说这番话时,皇帝一直定定地瞧着他,目光中有欣慰、也有专注。他温和地对李治道,“好啊,这件事前无古人,朕与你们的娘,总算放心了!”

    贞观皇帝的后人、观音婢的儿子们,兄爱弟恭,将要上演一出义让储君之位的佳话!试问有秦以来,谁的儿子们能做到这一点!

    皇帝又怜爱地对李治道,“看看你,倒是走得多么急促!连脖子里都是热汗了!被了汗,对身子可不好!”

    于是吩咐,“来人,找一套干爽袍子予我儿换上。”

    李治连连推拒,“不,父皇,儿臣岂能在父皇面前更衣,这是不敬。再者,铁血皇族岂能这样娇惯。”

    皇帝笑道,“那好,”于是对一边侍立的年轻内侍道,“你去叫人搬一架屏风来,在窗后为我儿挡一挡串堂风。”

    年轻的内侍马上快步出去,而李治喉咙里哽了一下,“谢、谢父皇。”

    很快有人搬来屏风,在窗下摆好,退出去了。

    皇帝手中拿着书,此时却不看了,还吩咐内侍,给李治赐了座位,问他李泰一家何时能至长安。

    李治回道,“昨日儿臣已派得力的人去均州、接王兄王嫂,相信两三天内即可抵京,届时还有赵国公、江夏王爷共赴此宴,儿臣恭请父皇一定出席。”

    听到李治的前半句话,皇帝已有些按捺不住要说去,不过,当他听说长孙无忌和李道宗也去时,忽然又改了主意,

    “哼!就让他们看一看,朕与观音婢的儿子们,也不都像承乾那样让人操心!这么大点儿的让储小事,朕偏偏不要亲临”

    皇帝想了,如太子让位一事让他如愿以偿、在那些老家伙们面前露够了脸面,那他的最后一件大事也就算圆满完成。

    贞观皇帝开疆治世、文治武功,后继有人,夫复何求!

    那么,他就不再紧紧搂着这个皇帝之位,便让予他的新太子——马王。

    他相信、他绝不怀疑,年轻的新皇帝一定会善待他的所有兄弟们,手足同心、共创盛世,让他在有生之年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皇帝和蔼地对李治说,“朕不必去,要放心让你们做事。”

    然后催促李治,“去吧,事还有很多,兄弟相会,一定要搞得隆重些!”

    李治对着父皇行礼,皇帝不起身,重新看手中的书,只让他的那名贴身的年轻内侍送李治出来。

    转出翠微殿,来至回廊之上,内侍不言不语跟在李治身后,李治走得很慢,心事重重。

    按着与刚刚皇帝所说,兄弟相会之日,便是他当众宣布退下储君高位之时,他将不再是储君。

    不再是储君,也就不再是大唐第三任的皇帝。

    一个从西州发迹的人,将会不费吹灰之力顶替他,接受四方朝贺、百官尊崇、三千后宫、万古留名。

    而他李治的儿孙们,只能承袭一代不如一代的父爵,离着权力的中枢渐行渐远,直至平庸,泯然于泥土。

    而他此时沉重的步履,正一步步的、将这一切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时回廊近处没有人,只在拐角处远远地站着一名禁卫,他不能再犹豫了,再走近一点,连这个禁卫也会阻碍他挽回恶梦的尝试。

    李治脚下一个踉跄,而随在他身侧的、年轻的皇帝内侍伸出双手、上前搀扶太子,关切地低声问,“殿下,如何?”

    李治蹲于地下,眼睛瞟了一下拐角处的禁卫,那人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不会过来。

    李治顺势将踉跄时扶于腰间、扣在革带上的手拿出来,搭到内侍的手里。

    内侍发现,太子借这个短瞬的机会,将一只小小的圆润瓷瓶儿捂在他的手掌心里,同时低声对他说,“给陛下放到茶内,只须一点。”

    太子半躬着身子,扶着年轻的皇帝内侍,他皱着眉头,仿佛刚才那一下踉跄,让他的脚踝受了伤。

    内侍吃惊地看着太子,他看到太子眼中射出一缕骇人心魄的冷光!

    李治开始缓慢地又往前走,但他始终不撒开内侍的手,低声对年轻人说道“对谁也不要说,包括我父皇!”

    内侍内心极度惊骇,这不是益寿延年的好东西,好东西不会这么拿出来。

    这迥然不同于、从翠微宫偷偷跑到东宫去告密、提前向太子通报鹞国公的皇子身份,那只会给他带来赏赐,而不会索他的命。

    他要面对的,是威名赫赫、身披天子之光的皇帝,而他只是一个卑微到顶的小人物。

    侍者不敢大声,颤着语调央告道,“殿下”

    李治目不斜视,一边挪动步子,一边低低的对他说,“不做,你死!告密,你死!做!富贵将让你不想死!”

    他们走近了回廊的拐角,站岗的禁卫隐约的听着,好似太子痛苦十分,牙气缝里“咝咝”地吸着冷气。

    随后,太子轻抖手,丢开呆呆的内侍,自己一步步地挪出翠微宫外去了。

    侍者失魂落魄地一步步捱回来,担心皇帝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什么毛病,但他发现,皇帝正读得聚精会神,连头也不抬。

    而侍者发现,他手中的小瓷瓶,已经被汗水浸得滑溜溜的。

    太子说的没错,他不照太子的话做,太子不会放过他。

    即便太子将来不再是太子,只是某亲王,想收拾他也像捻死个臭虫。

    向皇帝告密?告皇帝的儿子?皇帝不信的话不会轻饶他。信了更不会留着他成为父子相残的见证者。

    在短暂离开皇帝视线的间隙,年轻的内侍躲在没人的地方,拼命用握住瓷瓶的拳头,捶头,捶胸,痛不欲生。

    他是个伶俐过许多同辈的内侍,不然不会被皇帝选中,皇帝待他也不错,像个长辈,而且皇帝一向是内侍无比崇敬与钦服的人。

    但内侍的聪明远不止于此,他知道自己还年轻,而现任皇帝总会先他而去,因而他又想私下里效忠太子

    第一天,内侍没有做。

    他如坠地狱般的惶恐,夜里梦到了十殿阎罗、牛头马面,刀山,火海。

    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做。

    但又被同样的场景折腾了一夜,在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的心被一个形如太子的、獠牙利爪的鬼魅一把掏出来,丢到滚沸的油锅里。

    第三天,五月十五,戊午日。

    来自长安的、有关顺阳王夫妇抵京的消息传入翠微宫,这里面当然也夹掺了太子李治的消息,这让内侍猛然清醒过来。

    其实李治从翠微宫回来后,根本就没心思准备兄弟相会的事。第一天傍晚,他还是心如飞絮,左摇右摆,患得患失,只有跑到武媚娘那里寻求安慰。

    在崇文殿,李治屏退左右,又让人在殿门外把门,不许闲人打扰,他沮丧地对武媚娘说,“一步错,步步错!想当初父皇痛风僵卧时,你就不该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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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2章 计出鸿门

    bp;bp;bp;bp;李治说,“这回好了,寡人万劫不复了,你总该高兴了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bp;bp;bp;bp;此时也无外人,武媚娘问,“殿下,马王既然已放过我们,那么此事总不会再提,你怕什么!难道你刚刚去翠微宫,又做了什么大事?”

    bp;bp;bp;bp;李治道,“我与父皇说了,李泰只要一到,我将在赵国公和江夏王的见证之下,让出太子位与马王父皇应允了,还很高兴。”

    bp;bp;bp;bp;武媚娘泄气道,“那也没有几天了,唉!你儿子骑过马王爷,马王爷总要骑到你的身上才罢休的,这都是你我的命,还有什么好说!”

    bp;bp;bp;bp;李治去拉她的手,但她相拒,还往后退了一步。

    bp;bp;bp;bp;李治一把将她拉回,恶狠狠道,“可他凭什么!自小到大,是谁在父皇的面前行孝!皇帝出征,又是谁在监国!皇帝有疾,又是谁衣不解带的侍候!”

    bp;bp;bp;bp;武媚娘懒洋洋地说,“凭什么?凭的他手狠心黑,龟兹三万人一个不剩,全长安城那些自命不凡的官老爷们恐怕听一听,都吓的魂不附体了!三万只蚂蚁摆在某人面前,他怕还是不怕呢?”

    bp;bp;bp;bp;李治咬着牙说,“我、我今日将烈毒送入翠微宫了,马王,他至死都别想见到翠微宫的立、储、诏、书!”

    bp;bp;bp;bp;“啊!”武媚娘惊诧万分,身子一软被李治扶住。

    bp;bp;bp;bp;“哦,殿下你总算吓到我了,难道你们兄弟都是这副狠呆呆的凶样儿!”

    bp;bp;bp;bp;李治与对方说起承乾曾经讲过的,“你知道树上、巢里落下的鸟蛋是怎么回事?那可不是风刮的,是先孵出来、连眼都不会睁的小鸟干的!”

    bp;bp;bp;bp;太子的心神稳定多了,想起不久后的兄弟团聚,起身就往外走。

    bp;bp;bp;bp;一推开内殿虚掩的门,他看到门外的地上摔着一颗四分五裂的鸟蛋,蛋黄、蛋清在地下很新鲜地滩着。

    bp;bp;bp;bp;他抬头望向外间高高的殿顶,果然有只成鸟“喳”的一声,盘旋着一伏身,从把守门的两名内侍头顶飞出去了,

    bp;bp;bp;bp;他指指门槛外的残骸,对武媚娘道,“你来看!这便是尘世!”然后,他不再犹豫地大步走了出去。

    bp;bp;bp;bp;无论身份贵贱,奴仆与皇子都看重他们各自的命,在这一点上无分贵贱,李治就不信,翠微宫的那个内侍敢豁出命把他卖了。

    bp;bp;bp;bp;第二天,翠微宫没有不好的信传出来,不过也很平静。

    bp;bp;bp;bp;李治想,无论那个年轻内侍做与不做,他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bp;bp;bp;bp;内侍在翠微宫不敢下毒的话,他就在东宫做!而绝不会宣布什么让储!越是人们都想不到的时候,越是有成功的把握。

    bp;bp;bp;bp;大不了,这只算是柳爽怀恨马王。

    bp;bp;bp;bp;内侍若已下毒、并得手了,东宫便不须做什么,他将诛灭大逆不道的翠微宫内侍,再持着赦封晋王为太子诏书、号令群臣。

    bp;bp;bp;bp;无论哪种状况,李治都认为,时间完全可以让他从容完成这一切。

    bp;bp;bp;bp;——皇帝一直深居浅出,潜心读书,连太子让储的大事都不想参加。皇帝已经很久都不曾过问朝政了。

    bp;bp;bp;bp;尤其是近日,再加上翠微宫外边、尉迟营和程营禁卫森严,能够有理由前往翠微宫的赵国公,才刚刚从翠微宫回来、等着参着皇子们的兄弟之会。

    bp;bp;bp;bp;他认为,多半是那个内侍得手之后、还没有恰当的理由出宫报信罢了——

    bp;bp;bp;bp;没有东宫的命令,内侍绝不敢冒然跑出翠微宫来,因为他不知时机。

    bp;bp;bp;bp;而皇帝的近侍只要一离开皇帝身边,别人立刻便会发现异样,他只能守着、等东宫去人与他联络。

    bp;bp;bp;bp;那么主动权就全在自己的手中了!

    bp;bp;bp;bp;第三天,五月十五,戊午日。

    bp;bp;bp;bp;翠微宫的安静没有引起李治原想的恐慌,反而还让他觉得,做大事不在于事情有多难,而是在于做事人的内心,能不能承受的住无比巨大的压力。

    bp;bp;bp;bp;反正眼下,他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bp;bp;bp;bp;柳爽和他精心挑选的几十名精干禁卫,于这一日护送李泰夫妇抵达长安。

    bp;bp;bp;bp;李治接报后中途罢朝,给百官放假,他亲自将顺阳王李泰、王妃阎婉接入东宫,安顿两人下榻在左春坊。

    bp;bp;bp;bp;东宫的布局同样四正端方,正中央由南至北,明德、崇教、丽正、光天、承恩五大殿依次排开。而顺阳王夫妇所处的左春坊就在崇教殿正东边。

    bp;bp;bp;bp;左春坊再往北,是崇仁殿,中间隔着正中的丽正殿,与西面太子读书的崇文殿正对着。

    bp;bp;bp;bp;李治将宫宴安排在崇仁殿内,因为从这里紧临典膳厨,上菜方便。

    bp;bp;bp;bp;当然,李治这样的安排,还有不能明说的考虑。

    bp;bp;bp;bp;崇仁殿在储宫东半部,从西面、南面看过来,崇仁殿都被中轴线上那排高大的正殿挡着半截儿,而且对面崇文殿后边,还有一片高大葱郁的青桐遮挡。

    bp;bp;bp;bp;如果这里有什么突发状况,在太极宫方向、宫墙上巡游的大内禁卫根本不容易察觉。

    bp;bp;bp;bp;而且崇仁殿户带重阁,这本来就是太子宴饮的地方,从典膳厨送过来的饭菜,必先由后门进入重阁。

    bp;bp;bp;bp;那里有专门的宫妇,按着宴会的规矩决定上酒、上菜、上果品和甜点的次序,哪壶酒、哪道菜是上到哪位宾客面前的,都要先在重阁里安排好,然后再有人将东西从重阁里端到正殿的宴会上去。

    bp;bp;bp;bp;但重阁中也可藏兵。

    bp;bp;bp;bp;宫宴定在午时开始,这样可以一直持续到宵禁时分,但李治想也用不到那么晚,事情便会有个结果了。

    bp;bp;bp;bp;李治让柳爽带他的人,在宴会开始后,再携带利器从后门进入重阁,贵客们在开宴前,也许会信步踱到重阁里去看看,不能引人怀疑。

    bp;bp;bp;bp;什么细节都要想到,各方各面不能疏忽,包括派去翠微宫打听消息的人,什么时候出发也大有文章。

    bp;bp;bp;bp;去的人若是在宫宴开始前抵达翠微宫,万一皇帝没有什么不测的话——只是说万一,那么皇帝也可能临时决定赶回长安来,李治就什么也不必想了,乖乖在宴席上宣布让位。

    bp;bp;bp;bp;因而,李治让他在宫宴开始后才动身去翠微宫打探,这样,万一皇帝没有什么不测——只是说万一,陛下更不会赶来凑这次进行到一半的热闹。

    bp;bp;bp;bp;那时东宫的宴饮也进行到了半酣,“专门”为顺阳王和马王爷准备的、加了与翠微宫同样佐料的酒水,这个时候要端上去,料想那两人已经喝过了许多,一定不起疑心。

    bp;bp;bp;bp;有两位皇子在一场酒宴中同时暴病身亡,这当然会有些蹊跷,也会有人猜测其中的隐情。但很快,他们便会忘记这些,然后时间会让他们记住他们应该记住的东西。

    bp;bp;bp;bp;如果有谁当场向太子发难,那么该柳爽带人上了,他们的作用其实不在于大肆杀戮、而在于恐吓。

    bp;bp;bp;bp;柳爽这些人的任务,就是诛灭马王府有可能反抗的、三王妃樊莺和四王妃思晴,以镇服赵国公和江夏王,让他们识些时务。

    bp;bp;bp;bp;其余那些目睹了丈夫毙命、而惊慌失措的王妃们,还有谁能掀起大浪来!

    bp;bp;bp;bp;如果皇帝在翠微宫已然驾鹤,那李治便将宫宴正正经经地进行至末尾,不对任何人发难。

    bp;bp;bp;bp;他也不去翠微宫,坐等尉迟敬德、或是程知节这两个人慌慌张张从翠微宫跑过来、传达皇帝的死讯,然后他将发布太子号令,进翠微宫诛杀逆贼。

    bp;bp;bp;bp;东宫各门上也都由柳爽去安排过,北面玄福门严加戒备,提防薛礼带人从玄武门赶过来。

    bp;bp;bp;bp;南面广运门、重明门、永春门许进不许出,东宫通往太极宫的门要关闭,不许闲人打扰东宫的宴会。

    bp;bp;bp;bp;临午,江夏王先至,然后是赵国公长孙大人。太子李治亲自迎接,毕恭毕敬,与他们感慨着说到这次的盛会,偶尔的,便会在心头涌上浓重的悔意。

    bp;bp;bp;bp;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不能停步了。

    bp;bp;bp;bp;李治只字不提让储的事情,万事俱备,只等马王爷和他九位王妃前来。

    bp;bp;bp;bp;

    bp;bp;bp;bp;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已经到场的人都等的有些着急的时候,只有马王府三王妃樊莺、七王妃丽容赶到了。

    bp;bp;bp;bp;李治笑着问道,“怎么只有两位王嫂到了,那些人呢?”

    bp;bp;bp;bp;樊莺道,“本来我们同王爷都到了明德门里了,但先碰到一个人,”

    bp;bp;bp;bp;太子笑问,“我们两位东宫之主都在这里了,在东宫里还有谁,能把马王爷的脚步绊住呢?”

    bp;bp;bp;bp;丽容说,“马王碰到了陈王啊。”

    bp;bp;bp;bp;太子妃吃惊地问道,“好大个人!这孩子又要骑大马不成?”

    bp;bp;bp;bp;樊莺说,陈王与他三伯父很是亲热,一见面非要到永宁坊找他的四个小兄弟们玩,王爷只好带陈王先回一趟永宁坊,将陈王送过去后马上就返回来。

    bp;bp;bp;bp;孩子与马王只在长安城外见过一面,便相熟到这种地步,让赵国公、江夏王都很奇怪。

    bp;bp;bp;bp;而李治则想,“如果我们兄弟不是生在皇家,那该多好啊!”

    bp;bp;bp;bp;他说,“另外的王嫂们带孩子一起来多好,也省得王兄再跑一趟了。”

    bp;bp;bp;bp;丽容说真是没办法,府上那四个孩子个个淘气,不如陈王懂事,每天恨不得把马王府的房顶都掀上两遍,柳姐姐也不敢带他们来,怕他们扰了众人说话的气氛。

    bp;bp;bp;bp;因而柳玉如和谢金莲、思晴、崔嫣只好各自留下来看住他们,而苏殷、婉清、丽蓝已有了身孕,也不便来。

    bp;bp;bp;bp;樊莺说,“反正二王兄和王嫂也不止在长安住这一天,明天便可到永宁坊去,我们马王府要再做东。”

    bp;bp;bp;bp;太子道,“那么,我们就等一等王兄,等他来了开宴。”

    bp;bp;bp;bp;于是,众人便入席先聊些闲话,樊莺和丽容打量顺阳王李泰,发现他与另两位兄弟都不一样,有些文质,在李治面前又有些拘谨。

    bp;bp;bp;bp;等了一会儿,马王仍不至,太子吩咐,“会不会是陈王又不放马王出府了,快去个人催一催。”

    bp;bp;bp;bp;樊莺道,“不好再等他吧,舅父大人和江夏王爷两位长辈可都在这里,我们不好再等他,这已经很失礼了!”

    bp;bp;bp;bp;太子于是一边叫人去一趟永宁坊,一边吩咐开宴。

    bp;bp;bp;bp;酒过一巡,马王不至。

    bp;bp;bp;bp;李治装作心里记挂马王,亲自步出崇仁殿外,作翘首相盼的样子,暗暗对候在不远处的一个东宫内侍使个眼色。

    bp;bp;bp;bp;内侍会意,转身赶往翠微宫,去打探虚实。

    bp;bp;bp;bp;但马王不到,会不会又让他察觉了什么苗头呢?李治返身入席时,心中仍然是惴惴不安。

    bp;bp;bp;bp;这还真说不好,李治一向听说有人私言,马王爷三只眼,如果东宫这边的蛛丝马迹入了马王爷的眼、引发他的怀疑,便将是东宫大大的不利了。

    bp;bp;bp;bp;酒过二巡,马王仍未到。

    bp;bp;bp;bp;而去永宁坊的人已回报李治,马王府的王妃们说,王爷真是陪陈王玩了一会“骑大马”,刚刚起身出府,“怎么你来永宁坊的路上没碰到么?”

    bp;bp;bp;bp;李治也这么问,去的人说,“没碰上。”

    bp;bp;bp;bp;李治就有些心不在焉了,马王不到,即便去翠微宫的人带回什么消息,东宫这里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bp;bp;bp;bp;就算将这些在座的人一打尽,单单剩下个马王在外,也是于事无补。

    bp;bp;bp;bp;樊莺偷偷与丽容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她们知道峻的去向,就是不说,也是故做不知道,一个劲儿地劝众人不必等他。

    bp;bp;bp;bp;马王府到东宫来赴宴的,本来是四个人,还有个四王妃思晴,马王出发前并未多想什么。

    bp;bp;bp;bp;但柳玉如安排说,“会两下子的都陪峻去,这些天我总是右眼皮子跳。”

    bp;bp;bp;bp;马王笑问,“多虑了吧。”

    bp;bp;bp;bp;柳玉如说,“王爷从龟兹回来后,李治一直与我们永宁坊勾住暗劲,怎么他去了趟翠微宫回来,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我怀疑他以前一次都没有请过均州的二王兄,这次居然也请了。”

    bp;bp;bp;bp;崔嫣也要跟着,想去看一看东宫,让她姐姐断然拦下了,“又不是到书房去练字,你去了能帮上什么忙?”

    bp;bp;bp;bp;本来,马王府四人带着几名护卫已经到了,他们将护卫留在东宫崇明门外,四人又进了明德门,有东宫宫臣专门在这里候着他们,引着四人往崇仁殿走。

    bp;bp;bp;bp;在东宫第一座正殿——明德殿前,有四名东宫内侍正陪着陈王在外边玩。

    bp;bp;bp;bp;陈王李忠这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一看到他的三伯父马王爷,立刻就朝他跑过来,跟随李忠的四名内侍知道这是伯、侄相见,就不近前,只是在远处候着。

    bp;bp;bp;bp;马王抱起李忠,发觉这孩子脸上稍带紧张之色,似是要有话说,便对前来迎迓的宫臣们说道,

    bp;bp;bp;bp;“你们先行一步,本王与贤侄叙叙旧。”

第1203章 不寒而栗

    bp;bp;bp;bp;待人走后,马王身边已无外人,但这孩子仍是极为小心地、对马王耳语道,“伯王,我前天在父亲读书的崇文殿、听到一件事对谁也未讲,只告诉你一个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bp;bp;bp;bp;马王笑问,“哦!是什么大事?”

    bp;bp;bp;bp;陈王道,“我偷听到武侍读同父亲在崇文内殿说悄悄话,‘烈毒送入翠微宫了,他们想让伯王死了,都别想见到翠微宫的书’,可我不想让伯王死。”

    bp;bp;bp;bp;马王一听,心里就是一翻个,孩子绝不会说假话!

    bp;bp;bp;bp;陈王说,“这个事,几天我对谁也未讲,也未敢同主娘讲,万一讲错了她还要打我,父亲看着也不肯劝解。”

    bp;bp;bp;bp;就在丙辰日那天、李治由翠微宫回来,与武媚娘在崇文内殿私语,他们以为大殿外有人把守,绝对不会有人听到。

    bp;bp;bp;bp;谁知这天,陈王李忠带着几名小内侍、正好在崇文馆后边玩。内侍爬了青桐,给陈王掏了三只鸟蛋。

    bp;bp;bp;bp;有成鸟归巢,在陈王的头顶绕飞不去。

    bp;bp;bp;bp;陈王把玩不止,忽然看到父亲匆匆进了崇文殿,便想拿去让父亲看。

    bp;bp;bp;bp;另外,李忠知道武侍读日常就在崇文殿,他好奇他们大白天的在里面做什么,便独自捧了三只鸟蛋进殿,要给父亲看。

    bp;bp;bp;bp;上一次在城外迎接马王归来,李忠凭白挨了太子妃——他主娘的一巴掌,当时他看出父亲对自己也有些不悦。

    bp;bp;bp;bp;李忠见到了他母亲刘宫人,他母亲居然也悲悲切切的。

    bp;bp;bp;bp;今天是他再一次看到父亲,也想借着这个理由去说说话,看看父亲是不是还不高兴。

    bp;bp;bp;bp;这就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内心的想法。

    bp;bp;bp;bp;崇文殿外是有两名内侍把守着,但他们挺胸抬头、看起来笔直又专注,其实正眺望着天际发呆,陈王小心翼翼地捧着三只鸟蛋,脚步轻轻,又是擦着墙根过去,没一点动静。

    bp;bp;bp;bp;等他们察觉时,李忠已经进去了。

    bp;bp;bp;bp;此时再追进殿去叫陈王回来已然不妥贴了,万一陈王再叫起来,惊动了内殿的太子和武侍读,便是宣扬了自己的失职。

    bp;bp;bp;bp;一名内侍对另一名内侍低声道,“只是个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别吱声,太子发现了又能如何。”

    bp;bp;bp;bp;李忠进去,看到内殿的门虚虚地掩着,里面话声隐约不清,就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恰恰听到那句话。

    bp;bp;bp;bp;他听的重点不在什么翠微宫、什么烈毒什么诏书,而是那句要命的“马王就是死了”这孩子一下子记在心里。

    bp;bp;bp;bp;等李忠听到父亲往外走时,他再想跑出殿已不能了,慌忙躲在殿内离他最近的朱漆巨柱后边,但手中的鸟蛋摔下去打了一只。

    bp;bp;bp;bp;失了卵的成鸟若非随着陈王飞入殿来不舍的盘旋,看到它被摔碎在地、又很不满地叫了一声引起了太子注意,李治见了地上残卵,只须与把门的两名内侍追问一句,也许李忠也藏不住。

    bp;bp;bp;bp;马王也就没有机会得知这些了。

    bp;bp;bp;bp;此刻,这位抱起李忠的三伯王,虽然他只见过一面,却肯趴到地下给自己骑大马,还曾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孩子认定他好。

    bp;bp;bp;bp;这些天,李忠一直记着此事,可又没机会见到三伯王,但他对谁都不说,包括他的母亲刘宫人,怕她再悲悲切切的。

    bp;bp;bp;bp;而喜怒无常的主娘,就更别想听他说什么了。

    bp;bp;bp;bp;崇仁殿摆宴、典膳厨里忙忙碌碌的,陈王听说要请的人里就有马王,他带起自己的小内侍们,跑到东宫最南边的明德殿外边,一边玩一边等马王。

    bp;bp;bp;bp;从与丙辰日到今天,烈毒送入翠微宫至少三天了!

    bp;bp;bp;bp;马王一瞬间里明白了东宫的阴谋,“哦,是这个事”

    bp;bp;bp;bp;马王不能对孩子说,他带来的消息不算个事,这会令陈王失望,还可能不再当个秘密,要随处去说了。

    bp;bp;bp;bp;但又不能闻之变色,会吓到他。

    bp;bp;bp;bp;“这个武侍读,可真坏透了,她居然不想让伯父去翠微宫读书,可我偏要去!但你永远不要对别人说——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大秘密。”

    bp;bp;bp;bp;陈王郑重点头,“我对母亲也不会讲的。”

    bp;bp;bp;bp;马王府随来的女人们谁都想不到,峻王爷会这样哄孩子,而且他不想让李忠留在东宫,怕万一走露了风声,于是又对孩子说道,

    bp;bp;bp;bp;“你想不想找李雄、李壮玩呢?我可去与你父亲讲,这就让你去永宁坊伯父的府上,你父亲和主娘绝不会怪你。”

    bp;bp;bp;bp;李忠高兴地道,“我想去!”

    bp;bp;bp;bp;马王急促起来,对樊莺、丽容说,“你们去席上应承,我与思晴出宫。”说罢抱着李忠就往回走。

    bp;bp;bp;bp;三人出明德门、重明门,在门外汇齐永宁坊护卫,马王接乌刀在手,只带两个护卫,要火速赶往翠微宫,其余人都随思晴回马王府。

    bp;bp;bp;bp;马王有个直觉,李忠所说绝没有假,那么,李治,他的这位温文尔雅的兄弟,看来已经下手了。

    bp;bp;bp;bp;送毒入翠微宫,东宫接下来的计谋马王不难猜到,他不寒而栗!

    bp;bp;bp;bp;三人打马沿横街往西,经过左千牛卫衙门时,马王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去。

    bp;bp;bp;bp;薛礼恰巧在,“王爷,我听说你有宴请,怎么”。

    bp;bp;bp;bp;马王连坐也不坐,挥退余人,低声对薛礼道,“兄长,大事不好了!”

    bp;bp;bp;bp;薛礼面色一凛,看着他不说话,让他说。

    bp;bp;bp;bp;马王十万火急,“陈王这个孩子刚刚与我说,东宫将剧毒送到翠微宫至少三日了!”

    bp;bp;bp;bp;薛礼一听不会不明白,他短促地问道,“让我做什么?”

    bp;bp;bp;bp;马王说,“我赶去翠微宫,兄长你立刻派亲信、火速上太极宫东墙,盯住东宫崇仁殿。只要里面一有乱子,樊莺、丽容可抵挡片刻,兄长亲带精干禁卫强入东宫,控制事态镇压不法,务保赵国公、江夏王、顺阳王及王妃性命!”

    bp;bp;bp;bp;薛礼点头,问道,“太子在东宫为主,他若不从,我当如何?”

    bp;bp;bp;bp;马王斩钉截铁地道,“拔其尖牙、去其利爪,等我回来发落。”

    bp;bp;bp;bp;薛礼道,“懂了!但王爷此去翠微宫,万一陛下已经遭遇不测,王爷必要留个后手,以防说不清楚被他反咬一口。”

    bp;bp;bp;bp;马王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由心头一热,“兄长放心,我去了。”说罢匆匆走出,随即外头蹄声远去。

    bp;bp;bp;bp;薛礼不敢怠慢,马上入承天门,召集嫡系安排下去。

    bp;bp;bp;bp;有左千牛卫最精干、嫡系的卫士登太极宫墙了望,太极宫宫墙稍高过东宫,但崇仁殿距离远,殿前又有不少建筑遮挡,如果不是马王专门指出这个地方,还真没有人注意。

    bp;bp;bp;bp;他们分作几班,在太极宫宫墙上南北地移动着,寻找最好的位置,让视线穿过错落的建筑空隙、避过墙外那片青桐,死死盯住东宫,崇仁殿。

    bp;bp;bp;bp;

    bp;bp;bp;bp;去往翠微宫的大道上,炭火疾如闪电,远远将马王府两名护卫丢在后边。

    bp;bp;bp;bp;在路口察验的尉迟营唐军被鄂国公分作两班,今天当值的正是林达,马王同样被人挡住了。

    bp;bp;bp;bp;林达站在道中高声问,“来的可是马王爷?小的是尉迟营火长。”

    bp;bp;bp;bp;马王驰到近前,并不认得此人。火长说道,“谁不知马王爷骑的是这样的马、挎的是这样的刀?再看王爷袍服,更确信无错。”

    bp;bp;bp;bp;马王对他拱手,“有劳,不知要什么手续,速提!本王急着入宫见驾。”

    bp;bp;bp;bp;“奉尉迟国公令——所有入翠微宫的人,须留下兵器、搜身后放行,”

    bp;bp;bp;bp;话未说完马王已经翻身下马,解下乌刀丢过去被林达接住,又要脱袍子。

    bp;bp;bp;bp;林达连忙道,“王爷不必脱。”

    bp;bp;bp;bp;说着上前在马王身上前后摸过,马王一边被林达察验,一边问,“这几日可有什么人入宫?”

    bp;bp;bp;bp;林达道,“前日太子殿下来过,再就是王爷你了,不过上一次那些人可真麻烦,不如王爷体谅我们。”

    bp;bp;bp;bp;正要放行,只听几步外有个宏亮的声音说道,“啊啊,原来是老兄弟到了,”人们扭着脸看,正是鄂国公尉迟敬德。

    bp;bp;bp;bp;林达问道,“国公,你与马王殿下年纪差着这样多,还老兄弟。”尉迟恭与手下在这方面一向随和,因而林达才敢问。

    bp;bp;bp;bp;国公道,“你小子,知道个啥?陛下曾想将他一个公主女儿许与老夫,老夫只是未要,要了的话岂不是马王殿下的姐夫?怎么他就不能是老夫兄弟?”

    bp;bp;bp;bp;马王上前道,“国公,事态紧急无暇多说,你要与我一同入翠微宫见驾!告诉你手下,自此刻起一个人都不许放行!”

    bp;bp;bp;bp;尉迟敬德就不问,照样吩咐下去,上了马说,“走着!”

    bp;bp;bp;bp;一老一少两人驰往翠微宫。

    bp;bp;bp;bp;入了宫门,马王急匆匆迈大步往里走,上一次他曾与赵国公、李治到过这里,议论王玄策、蒋师仁的戒日大捷,因而轻车熟路。

    bp;bp;bp;bp;宫内各处平静如常,不见异样,内侍、宫人也未见一丝慌张。

    bp;bp;bp;bp;高峻领着不明所以的鄂国公,直接进翠微殿,在龙书案后,马王见到了坐着捧卷读书的皇帝,他除了脸色有些蜡黄之外,也没什么异样。

    bp;bp;bp;bp;此时他正眼也不抬,一边看、一边将刚刚喝过一口的茶盏放回到桌案上,然后看到了风一样闯进来的马王、鄂国公。

    bp;bp;bp;bp;皇帝脸上现出笑容,问道,“你们一个在长安,从龟兹回京也不来见朕,一个就在翠微宫外不远,也不来见朕,今天是什么风?旋风。”

    bp;bp;bp;bp;鄂国公说,“陛下,微臣上次的事有些后悔了,来问问你还有没有公主,给我一个,微臣好做马王爷的姐夫。”

    bp;bp;bp;bp;皇帝用手抵着肚子,笑道,“老东西,世上哪有后悔药卖给你!朕可作主,等马王府万一生个女儿,给你,你做姐父哪有认个岳父好呢!朕也赚个孙女婿。”

    bp;bp;bp;bp;马王一见皇帝还在开玩笑,也就放了心,他留意到,侍奉皇帝读书的只有个年轻内侍,再无旁人,便问:

    bp;bp;bp;bp;“父皇,儿臣第一次在紫宸殿见驾,记得在旁边侍候父皇的,是一位年老的侍者,他人呢?”

    bp;bp;bp;bp;皇帝道,“他早已死了!唉,人不服老可真不行,谁都像鄂国公呢贼心不死。朕一早起来时还好好的,但一头晌了就觉着恶心,五脏六腑似火烧一般。”

    bp;bp;bp;bp;马王在终南山跟随师父学艺,医理略通,他看皇帝脸色蜡黄,正是肝火焚炙、毒气郁积不除的迹象。

    bp;bp;bp;bp;“陛下龙体自今年以来一直不错,老也不会老的这样快,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鄂国公问道。

    bp;bp;bp;bp;皇帝说,“昨日还好好的。”

    bp;bp;bp;bp;马王说,“绝对不会是吃坏的,依儿臣看,应当是陛下手不释卷,过于劳乏的缘故。”

    bp;bp;bp;bp;皇帝点头,想起来吩咐那名近侍道,“去给鄂国公、马王上杯茶来。”

    bp;bp;bp;bp;内侍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bp;bp;bp;bp;皇帝伸手,再去案上端茶、往嘴边送,“你们两人风风火火跑来,难道有了什么大事?”

    bp;bp;bp;bp;但马王一下子跳起来,伸手掩了杯口、低声对皇帝道,“父皇千万别再喝了,我拉国公闯过来,就为这件大事!”

    bp;bp;bp;bp;又对鄂国公说,“一会茶上来,我们半口都不要喝,只给他做做样子!”

    bp;bp;bp;bp;皇帝是什么人,当时就明白了,马王自龟兹班师后,就一直不过来见他,今日突然不宣而至,没有十万火急的事绝不会这样。

    bp;bp;bp;bp;他不让喝茶,又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什么发现。

    bp;bp;bp;bp;而鄂国公一直不知马王赶来的原因,听罢连连点头。

    bp;bp;bp;bp;

    bp;bp;bp;bp;与此同时,在山口处,林达带人先截住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说太子让他来与陛下报信,顺阳王已至长安。

    bp;bp;bp;bp;但林达不放行,鄂国公有话在先,一个人也不许放入。他也不解释,只是说道,“陛下已多久没话吩咐出来,你不能进去。”

    bp;bp;bp;bp;那人道,“但我明明看到有匹红马,在转弯处一闪就超过我,等我也转过来便不见他了,难道不是往翠微宫来的?载着什么人也未看清。”

    bp;bp;bp;bp;林达说,“没有一个人过来,想是拐到岔路上去了。陛下不传出话来,你便是长着翅膀也不能进,请回。”

    bp;bp;bp;bp;见唐军说得坚定,来人不好坚持,但他听出来,好像皇帝在翠微宫里多久也没有个话传出来了,于是回东宫去复命。

    bp;bp;bp;bp;又是在他说的那处弯道上,看到迎头驰来两匹马,往翠微宫方向去,心说,“只要不上岔道,也等着吃闭门羹吧!”

    bp;bp;bp;bp;

    bp;bp;bp;bp;皇帝的年轻近侍出来沏茶,心嗵嗵直跳,手都有些抖了,陛下无话,忽然闯进来这么两个大块头,这让他有些害怕。

第1204章 两股浓血

    经过两天两宿的痛苦编算,这人才下了决心,不按太子吩咐的行事,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与皇帝告发太子,皇帝只须让人到宫外拉条狗进来、很容易便能验证瓷瓶中的东西,也会信他的话。

    太子当然好不了,但却不一定致死,而自己这个小小的侍从必死无疑。

    皇族内发生这样的奇耻大辱,陛下绝不会放活一个知情者,这只是其一。

    如果陛下再多问一句,“太子存了这样篡逆的惊天阴谋,又是匆匆来、匆匆去,为什么就能交待你一个小内侍来给天子下毒?如果你们往日没有勾联,凭什么?你们之间又勾联过什么别的大事?”

    一个皇帝近侍,偷偷在皇帝与太子之间周旋,又可以让太子放心交待这样的、针对皇帝的事情来做,那他可真不如一条养不熟的狗了。

    皇帝一气之下,千刀万剐了他都有可能。

    今天早上,皇帝用过早膳又要茶,内侍按太子所说的,终于在茶里放了一点端进去。

    但皇帝喝过了,却没什么意料中的剧烈反应,都不如给他放些巴豆粉反应大,内侍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太子偷偷交给他的小瓶里绝不会是什么滋补的玩艺,不然太子不会偷摸着塞给他、又唯恐人知、狠呆呆地数次以死来威胁他。

    皇帝第二次要茶,内侍就加了三倍的药量进去,并偷偷观察皇帝的反应,发现他一边眼不离书卷、一边抿着茶,只是稍稍皱了眉头。

    第三次,内侍已经忘了害怕,更专注于药效,他又加了三倍的药量,发现皇帝的脸色终于蜡黄起来,他不住地蹙眉,偶尔以手抵腹,却仍未在意。

    侍者大惊,难道真命天子都这样百毒不侵?

    但皇帝这盏茶只喝进去少半盏,马王和大老黑跑过来了。

    这次完全是他临时的决定,他就不信了,马王和大老黑也有皇帝那样的铁肠铜胆。他将瓷瓶里的药沫,全都倾倒在小小的茶壶里了,要给三人都倒上。

    此时,内侍提着茶壶进来才猛然想到,万一三个人不同时喝茶,有个人先发作起来可怎么办?那另两个一定就不喝了。

    他心意烦乱地、伸手去揭马王面前的白瓷杯盖儿,杯身与杯盖像嗑牙似的响了几下,然后把茶倒上。

    到了给鄂国公倒茶时,又是嗑牙似的动静,内侍还掩饰道,“国公你且缓些喝,水太热,杯子都烫手了”。

    马王冷眼瞅着他,心里哼了一声,“你娘的比,还在诳老子,水未倒就将你烫成这样,”只能说你小子心虚,手抖的厉害。

    再看皇帝,除了脸色蜡黄,倒没有进一步转恶的迹像,这倒使马王稍稍放心——不放心也不成,药理不明,太医来了也不成,乱乱哄哄反倒打草惊蛇。

    茶倒好,内侍退立一边。

    马王看了看皇帝胸前,“凝血珠”的光芒在他袍内时隐时现,就有些明白了。师父当日在永宁坊只猜到了其一,大约未猜到其二:

    荆轲当年行刺秦皇,必然要百无一失,刀尖上不可能不蘸剧毒。

    想至此,马王爷像模像样端杯在手,似是想喝一口。内侍眼睛瞟了一下鄂国公,暗道,“你倒是也喝呀,两个一起喝。”

    皇帝和鄂国公果然将面前的杯子也端起来,内侍一阵暗喜,哪知马王爷未喝,说了声,“果然有些烫,”便将杯子放下。

    “有些烫。”鄂国公也将茶放下来,没喝。

    “嗯,是烫!”皇帝也不喝,却问马王,“你返京之后,也没过宫来与朕讲一讲龟兹战事,苏伐是怎么死的?”

    马王道,“对外说是几十名唐军乱刀砍死,其实不是这样。”

    鄂国公来了兴趣,忙问是什么个情形。

    马王说,“就这么一个反叛的贼首,将之千刀万剐了也不解恨,岂能一剁了之?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说着,他又将面前的茶杯端在手中。

    鄂国公认真地听着,也端杯地手,“老兄弟,怎么还有比乱刀剁了人还有解气的?你倒是说一说,是怎么回事。”

    内侍也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去听,马王说,“嗯,那好,等我喝口水,与国公细细道来。”

    两人同时举杯,像是要喝上一口,内侍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儿。

    皇帝催促道,“你们先别急着喝茶,先给朕讲明白了,再喝不迟!”

    马王放下茶杯,“是,谨遵父皇之命。”内侍又是一阵失望,见鄂国公也未喝上一口,放下了杯子。

    马王说,“对于苏伐、那利那样的叛逆,唐军挥刀斩之还怕脏了手,要想个好法子,让他心甘情愿地挥刀自己砍自己,想让他砍哪儿他就砍哪儿,那才叫本事!”

    鄂国公断然不信,“老兄弟,我说你这才叫吹牛,谁会傻到自己砍自己呢!不信不信。”皇帝也有些怀疑。

    马王说,不但陛下与国公不好相信,连苏伐也不信。但我就对苏伐说,“你行事禁不起人讲说,偷偷摸摸,一点也不光明磊落,本王便让你自行废去自己的两只脚,”

    鄂国公说,“越说越玄,我不信,是什么法子?”

    马王完全是瞎编乱造,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内侍的表情,发现他也听着。

    “我建一池,人在池中站立,深可没顶三尺,池底有两只铁环,各将苏伐两只脚锁住,让他动弹不得,更不要说从池中逃出来了。”

    皇帝问,“然后呢,如何?”

    马王道,“再给他一根两尺长的苇管,一把刀,苇管可透气,刀虽然砍不断铁链,却可了砍掉他的双脚。”

    另三人都听得极认真,鄂国公说,没顶三尺池子,你只给他一根两尺长的苇管,是不是接下来要往里放水了?

    马王说,国公你真聪明,本王就是这个法子,苏伐那么大的人物可能不怕死,但这个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池水慢慢地注了两天两夜,苏伐先是在池底躺着、再是坐着、再是蹲着,最后他就站起来了,因为水已没至他的脖子里了。

    “可就这样,苏伐一手拿着刀、一手捏了苇管,两天两夜一刻也未放下过。最后……水慢慢没到他的嘴上、鼻子底下。”

    “苏伐怎么样?是不是吓的要死?最后是不是叼起了苇管儿?”鄂国公还真信了,瞪着眼问。

    马王说,“怎么会等到那时!水才淹到胸口时他便怕了,在池子里跳着,要挣脱锁住脚的铁环子。可那怎么能脱的开呢!”

    “他骂本王不是人,心狠手辣,变着法儿地折磨他。本王对他说,我哪里对不住你呢?你施诡计巧取龟兹,害死了安西都护郭待诏将军,陷龟兹万民于战火、屠戮之中,本王可曾砍你一刀?

    “本王怕你透不过气,连苇管儿都给你准备了,这是多么的仁慈!你行的不端,本王认为你这双脚就不该要,又不忍心下手砍你,让你自己砍,刀都替你准备了,想不想砍那是你的事,不要说本王不仗义。”

    “后来呢?”鄂国公问道。

    马王说,后来,求生的**让苏伐潜身到水下,也不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反正只看到池面上泛上来一股污血,一会又泛上来一股污血……哎呀那叫一个红啊!

    皇帝自语道,“朕的翠微宫中就有这样的池子,一人多深的样子。”

    马王知道皇帝上道儿了,翠微宫有个这样的池子他早看好了,问道,“但是父皇,池底可有固定双脚的铁环?”

    皇帝道,“这个,朕倒未留意,”他转头问内侍,“有没有?”

    内侍回道,“回陛下,好像是、是没有吧。”

    皇帝说,“没有不怕,弄两只铁环又有何难呢,朕这便让人去弄,只是苇管儿有些不好找。”

    大老黑提醒道,“陛下,只好用你的笔管代替了,只是不够两尺长。”

    皇帝说,“两尺长的笔管,那得多大的手!对于这种负义的小人,还计较什么尺寸!就是要用这样比服毒更折磨人的法子!你说是不是?”他问内侍。

    内侍吱唔着,连声称是。

    马王冷笑道,“你既然也认同此法,那么翠微宫的池子就该你下去了,好叫陛下、国公也开开眼!”

    内侍在马王说这番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用心地听。

    马王说水没到苏伐的脖子底下,内侍就感觉水没到了自己的脖子底下,马王说水没到了苏伐的鼻子底下,内侍就感觉水已没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

    人若到了那样的关头,身子也不能往上浮一浮,只能仰着脸吐气。

    站在翠微宫的那座池子里的话,大约最后能够看到,是池边那棵大树的树冠,以及枝叶缝隙间的云丝、含风殿的一角勾檐。

    在马王的话语声中,“水”再终于漫过了内侍的脸,树冠像被水浸湿的画幅,一下子模糊起来。

    在皇帝与鄂国公的注视下,内侍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睁着惊恐而茫然的大眼,要是让他选择的话,他会不会也潜入池底去,亲手砍掉自己的双脚。

    以后至少还能爬行着苟活。

    “陛下!我,我,救我!”内侍爬伏在地,冲着皇帝的方向不住磕头。

    皇帝冷声问道,“你有何罪,告诉朕。”

    内侍语无伦次地说,“小人给陛下茶水里下了毒,毒药是上次太子来翠微宫,在回廊下偷偷塞予小人的,他说,告密小人死,不做小人死,做了,荣华富贵可以让小人一点都不想死。”

    皇帝阴沉着脸,翠微宫外两营唐军,也没有挡住太子将药送进来。

    内侍仰脸看向皇帝,再供认道,“小人看到他、他是从腰带里抠出的那只小瓷瓶子。”

    皇帝没有动怒,低头看了看袍内的珠子,感觉它的苦味也不那么重了。

    怪不得,朕当时让他换换衣服,他都不换。因为一解腰带,藏于腰带里的小瓶子也就掉出来了,他当时和朕说的,是唯恐对朕“不敬”。

    而他脖子里的汗也不是一路上疾行所致,而是让换换衣服这件小事吓的。

    马王回禀说,“陛下,此珠不叫黄莲珠,而叫‘凝血’,最初为始皇帝所有。荆轲刺驾时,刀尖上大致也抹过剧毒,而且据儿臣的老师推测,当时荆轲是得了手的。”

    鄂国公说,“陛下,是老臣失职!”

    皇帝道,“老家伙,你有何错!连朕根本都没有想到,何况你,只是这件事就令你见笑了,朕惭愧之至!”

    鄂国公说,“陛下,看一看马王殿下,老臣在陛下面前才真要惭愧了。但不知马王风风火火赶过来,是从哪里看出的端倪。”

    马王就讲了陈王李忠的事。

    皇帝不再说惭愧不惭愧,看到了匍匐于地的内侍,“你的主子机关算尽,可曾想到过自己的儿子将他出卖了?”

    他忽然觉着,这句话就像是在说自己一样。

    这次,皇帝就真有些惭愧起来,干嗑了一声,对他道,“老子懒得处置你,是生是死都交予马王,你去求求他吧。而朕,要做废储的大事!专废这个仁孝的太子!”

    ……

    东宫,太子举办的盛大家宴早已进行到中途。

    马王殿下一直未到席,那么,就算翠微宫里皇帝无恙,东宫这里也不能动手,李治想到过,皇帝的内侍可能顶不住内心的煎熬,把自己的事全盘托给了皇帝,那可就全都完了!

    李治在焦虑中,等来了去翠微宫探听消息的人,他半程空里退席,到崇仁殿外见这个人。

    去的人告诉太子,翠微宫中已经好几日没有传出话来了,而且宫外有程营、尉迟营严密守卫,任何人不许进。

    李治又猜测,是不是内侍已经得手了,正等自己下一步的指示?

    翠微宫中情况不明,东宫中马王不到,李治在两方面、都自以为计划周密的一件事,居然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太极宫东宫墙上,有负责监看东宫的禁卫跑下来,向薛将军禀报:崇仁殿里足足有四五十人悄悄退去了,不是那些端酒布菜的宫女,看起来也不像是宴会上的侍者。

    一场其乐融融的宫宴,谁要这么多的大老爷们干什么?

    “再给我认真盯住,赵国公、江夏王、顺阳王、马王府两位王妃一时未平安走出崇仁殿,一时不能放松。”

第1205章 如此早朝

    薛礼的手下,可比柳爽临时找出来的几十人有把握,再说十个柳爽也到不了薛礼的跟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马王未至,薛礼希望李治在东宫最好别轻举妄动、逼着他不得不出手。

    李治果然没有妄动。

    他可不是没有心机,只是一直以来感觉太良好了。宫廷内没有像样子的争储对手,朝堂上有自己的亲舅舅,民间对于太子的仁孝人人皆知,他没必要急着经营东宫六率、空惹皇帝猜忌,他是真放松了。

    太子眼下最想确认翠微宫中皇帝是死是活,还有,马王爷到底去了哪里,这两件事没有着落,李治不敢轻动。

    原打算可以举办到宵禁时分的宫宴,结果只进行到未时一过,便被太子心不在焉的结束了。

    赵国公和江夏王爷、马王府的人同太子告辞。

    太子心里想的是,他要不要准备一下,马上带着女人、孩子、亲信们出长安城往北——去“巡视”一下北方牧场。

    然后再往北、再也不回来了,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有亲信吗?谁会再跟着一个彻底的落败者。

    他又寄希望于翠微宫那个内侍没胆量下毒,也没胆量揭露他,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回头的机会、回到皇帝为他设计好的路子上去。

    六年优渥的太子生活一朝放弃,李治已经不能坦然面对任何一个人。

    临走前,樊莺和丽容向太子请求,允许她们请顺阳王和王妃随去永宁坊,马王府的客房有的是地方,也正好见一见府上今天未出席的人。

    李治要腾出手来打探一下翠微宫和马王府的动静,觉着手里还要握住一个筹码才放心,他只允许顺阳王妃阎婉去马王府,而极力将李泰留在了东宫。

    “今日马王兄未到场,寡人马上还要再聚,就不要麻烦二王兄再走动,晚上我们兄弟两个也好促膝长谈。”

    李治才没心思与二王兄“促膝长谈”,东宫马上行动。

    他不能派人直接去翠微宫,以什么理由去翠微宫都不行,因为皇帝如果还在世的话,必然问到在这次的宫宴上李治“让储”的经过——到底让没让?

    这就不好说话了。

    翠微宫那么多的侍卫、宫人总要吃喝。

    送走赴宴的人以后,李治不休息,亲自出马,带人到民间察访“疾苦”,当日傍晚,他在翠微宫外终于等到了翠微宫守宫署的一位外出的掌设。.net

    这位流外八等的掌设带着车子出宫采买,他被带到了太子的面前。

    “寡人这些日子很忙,这次又要去乡间访苦,也来不及入翠微宫与寡人父皇请安,不知陛下可还安泰?”

    “回太子殿下,下官只负责宫内的饮食、菜蔬,平时见不到陛下。”

    “这就够了,寡人就是想问你,陛下每日传唤的膳食如何?”

    掌设说,“殿下,依小臣看,陛下自丙辰日以后、都三天了,几乎很少动筷子,餐餐端进去的饭菜大都原封不动了被内侍端出来——是原封不动啊殿下,小臣也极为担心。但具体什么缘故,小臣也不知道。”

    丙辰日,就是李治入翠微宫、塞小瓷**给内侍的那天。

    皇帝三天不动筷子,除了不能“吃”了,还能是什么状况!

    这便是皇帝内侍传递出来的消息,内侍果然一步也不能离开,只能以这种方式等待东宫的指示。

    一切都应证了李治的判断。

    李治马上赶回长安,皇帝驾崩的消息不能由太子发现,陛下无诏,太子绝不会主动入宫,也绝不会搭理那个下毒的内侍,就让他傻守着去吧。

    翠微宫这件事最好由马王或赵国公发现,他们早晚会去翠微宫的。

    马王发现翠微宫的事实后,最好于盛怒之下、一刀砍了皇帝内侍让他没有说话的机会,这就一了百了。

    李治才不会去管,这下子,太子殿下可以稳坐钓鱼台,长袖善舞,甚至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一下他的马王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不会再惹马王府,不给他们狗急跳墙的任何、一丁丁点的借口,这时候还需要与马王府拼武力吗?东宫只须做好太子、做好自己的戒备也就是了。

    李治要求翠微宫掌设,今后他每次出宫来,都与东宫回禀一下陛下的饮食,东宫自会有专人等在他们出行的道途上的,太子太关心陛下的身体了。

    然后,太子只要坐等翠微宫事发,严肃追查陛下的死因,以储君的身份为陛下隆重发丧,毫无疑问地登上大唐第三任皇帝的宝座。

    然后俯视万民,接受百官朝贺,做一个好皇帝。

    派去永宁坊监视马王府的人也有消息传到,樊莺和丽容陪阎婉回府后,马王府晚上又是大宴,其乐融融、作死一般的大肆喜乐,也未见马王出府或归府。

    这无关紧要,因为他至多也就是个马王爷,也注定比顺阳王更憋屈,赵国公也会逐渐再贴近到自己的身边来。.net

    而新皇会比他的父亲贞观皇帝、更善待自己的兄弟,只要他们由衷臣服、不再培植自己的力量,那么连顺阳王也可以由郡王、化身为亲王。

    尚书令也依然可以是尚书令,总牧监也可以依然是总牧监,替他理政、管好马匹,但要明白谁才是大唐——这个旷古未有的庞大帝国的第一人。

    他将不再容忍薛礼跻身于左千牛卫,可以平级、或是升上一格,给薛礼个文职,用柳爽替代他的现职,这样新皇帝就高枕无忧了。

    李治是在极度放松中度过了戊午日的晚上,他去了崇文殿,武媚娘陪太子殿下彻夜研读最最古老的功课,她极度放松,尽态极研,千娇百媚,由衷称赞未来的雄主。

    五月十六,已未日,这是一个史书上都要记上一笔的日子。

    初升的朝阳光芒万道,照射着明德殿镏金的瓦顶,而崇文殿后的大片青桐,遮住了投入向太极宫的朝阳。

    太子殿下有令,朝会从今日起,移至东宫明德殿。

    所有的朝臣不必再去承天门,那是他们在未来、新皇登基之后才要去的地方,而眼下太子当政,众臣当然要来东宫。

    为示对李泰的尊重,太子特意要求二王兄与他一同上殿。而且特别恩准,李泰不必与朝臣们一起站在殿阶之下。

    太子吩咐东宫宫臣,在太子高座的下一阶、朝臣与太子之间摆设了座位,摆了两个,李泰可以坐在那里,另外一个是为他的马王兄准备的。

    无论他们坐不坐,李治都会有所得——谁敢坐在那里,将是他今后谋算的目标。

    即便他们谁都不坐,但两只座位就那么一直摆在那里,可以提醒赵国公等一班感觉良好的老臣,有两个人的位置比他们略高。

    赵国公接到了东宫的通知,早早入了东宫重明门,他与江夏王发现,原来给他们准备的凳子都没有了。

    他与江夏王爷对视一眼,感觉这件事没法声张,不能询问。

    这成什么了,太子完全可以解释说,凳子是在太极宫摆设的,朝会第一天移至明德殿,是宫臣们疏忽了,凳子也可以再摆回来。

    但赵国公发现,在朝臣与太子座位之间的殿阶上,还有两只空座,这肯定不是为他与江夏王准备的。

    因为顺阳王李泰在太子的再三礼让之下,终是没敢坐在那里,而是按着品秩也站到了下边。

    长孙无忌极为不爽,一眼看出太子的小把戏,他更不能吱声了,心说你这是玩什么呢,座位是马王据理为我们争来的,你换个地方就没有了。

    有两名监察御史依着成例、各领百官、分文武明列于两班,随后侍御史奏道,“启禀殿下,总牧监、尚书令、马王殿下过时未到朝。”

    李治问,“寡人王兄可有假送到?”

    御史硬着脑袋回道,“回禀太子殿下,没、没有,马王殿下没有说什么事情,御史台并未接到马王府只言。”

    侍御史负责检举朝会不如法者,迟到、站班站乱了次序、衣冠不整、应对失礼,都在弹劾之列。

    但今天无假未到的是马王殿下,侍御史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弹劾。

    他方才回太子的话,其实就算是把这件事当众交待清楚了,太子总得有个回应,到时他顺情接话也就是了。

    太子可不会顺竿儿爬,对这件事什么也没说,正好让众人看一看马王爷的狂傲、太子的宽容,这有什么不好?

    不过,看来马王是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来朝,极有可能是去了翠微宫,回来后,只须说一声是皇帝在翠微宫有召见,便可掩饰。

    太子冷哼一声,暗道,“看你回来后如何解释!如何传报陛下的死因。”

    今日,李治自信非凡,大臣们提出来的几件事,无论大小,都被他很快地决断下去了。

    有些事以往都要听听尚书令的意见,或是征询一下赵国公等一干老臣的意见,这一次全都免了。

    散朝时,太子体贴地吩咐,“马王兄未至,难道是永宁坊有什么离不开的大事,去人与寡人问一问。”

    很快,去永宁坊的人回来说,马王爷不在府中。

    王妃们说,东宫宴饮那日,卫国公李靖突然病重,王爷在去东宫赴宴的途中转去了卫国公府,这些天连王府都未回,一直在卫国公府上呢。

    李治询问宫臣,原来卫国公府早将李靖病重的消息书面送到东宫了,只是李治这些天一直忙于大事,根本没有理会。

    原来是这个情况,李治庆幸自己没有对马王的不朝发难,马王爷几天不回府地陪伴老师,看来也想学一学太子的仁孝了。

    那么,等卫国公的病一好,李治猜马王爷一定也会去翠微宫表现了!东宫很快便可等来揭锅的那一天。

    次日,庚申日,马王近乎于无礼,没有只言告假,又是一个不早朝。

    在翠微宫外接应的东宫侍从,由翠微宫守宫掌设的口中得知,皇帝陛下依然未动筷子,消息更接近于确认。

    柳爽马不停蹄地招揽手下,要他们宣誓、给他们许愿,李治能够掌控的应急人力很快壮大,连朝臣们出入重明门时都看出,这里的警戒明显增强了。

    再次日,辛酉日,马王殿下在大臣们早已按班站好后,才姗姗来迟,大步迈入明德殿。

    人们赫然发现,马王爷的腰间挎着他那把切金断玉的乌刀!

    怀里还抱着陈王李忠。

    身后跟着马王三妃樊莺。

    今天当值的侍御史、还有御史大夫萧翼一见之下,吓得大惊失色,大臣带利器上朝,这可是谋反的前兆!

    至于抱着孩子、带着老婆上朝,这更是前所未有,件件大逆不道。

    侍御史惶恐不安地,冒着违制的风险,在班中探出身子来,他可不是要弹劾马王,也不是瞧太子、不瞧赵国公,而是瞧他的主管——萧翼。

    萧大人当众、明确地冲侍御史不停地皱眉、又努着嘴,不让他吱声。

    马王朝会迟到、抱孩子、带王妃、带刀上殿,这么多的违制,东宫重明门守门的郎将不可能不知——怎么放进来的?

    赵国公也极度吃惊,但他知道马王突然冒上来,今天注定不是个平静的朝会,长孙大人看向对面的老儿子长孙润,看到长孙润居然面不改色,在众多脸色发白的朝臣当中是个异类。

    这么说,这小子一定清楚马王爷今日的戏文,赵国公再细看长孙润,在兵部侍郎的袍服之下,竟然穿着软甲!

    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长孙无忌后悔这两日也没去翠微宫看一看皇帝,很明显,马王今天有事!而他将会不打折扣地支持马王。

    太子强稳住心神,以平静的语调问道,“王兄,今日你可有些古怪,但陈王,你怎么敢让你三伯父抱着,还不快些与寡人下来!”

    陈王李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他躲在马王的怀里不下来,父亲说了也不下来。

    马王说道,“太子殿下,本王今天这个样子,殿下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他示意樊莺,“把圣旨拿出来。”

    三王妃樊莺一身的胡服打扮,脚下蹬着一双鹿皮靴,身上干净利落,腰间围着很特别的一条革带,带扣上镶着一颗红宝石。

    她闻言,从怀中掏出一轴黄绫子面的圣旨,展开念道:

第1206章 带刀上殿

    “……马王峻,勇略千机,精敏强干,实乃我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难免有宵小之辈为一已之私,图谋加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特许马王自今日起,无论朝会、面君,乌刀不离身。一为防身,二为代朕斩去奸佞,随从、仪卫自带……”

    在朝堂上,谁敢冲马王爷发难?连赵国公、江夏王都犯不上,何况别的臣子呢?那圣旨中提到的这个“奸佞”,还能有谁?

    众人大吃一惊,看三王妃念完,有殿中监的人上前,接了圣旨,验过上边的皇帝印信,移步上阶给太子李治递上去。

    这么说,旨意是真的。

    李治再沉稳,也禁不得这一出,他手有些颤抖地接旨过来,先去看后边的日期,是马王自龟兹凯旋之前写的。

    那时候马王爷只是有战报送回长安,但人还未抵京,看来皇帝是直接将旨意下到永宁坊去、而只字没有告诉东宫。

    那么,极有可能,武媚娘夜闯玄武门的事,就是这道圣旨的诱因。

    永宁坊那些工于心计的王嫂们,可不会像马王爷那样、随意的便将牵制东宫的武器放弃,她们一定私下里回禀翠微宫了。

    他放下圣旨,心神摇动,以马王的身手,再加上那柄宝刀,殿上这些禁卫估计奈何不了他,再加上三王妃樊莺,人家没什么顾虑了。

    樊莺对李治道,“太子殿下,你且把陛下的旨意还予我,万一这东西弄丢了,峻王爷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还给我,我还有话要对你讲。”

    李治是真不想还,但不还不成,他将东西付予殿中监,再转回到樊莺的手里,才问道,“不知王嫂你有何话要讲。”

    樊莺道,“樊莺是一介女子,又无官无职,本不该到这里来,而且也不能对朝政妄发议论。殿下一定也奇怪,峻王爷因何抱了陈王上殿。”

    太子问道,“因何呢?”

    樊莺道,“我虽然不能对朝政说什么,但家事也非小事,太子的家事更是不小,身为王嫂,我以为对太子的家事总有说话的理由。”

    众人纷纷竖了耳朵去听,原来人家三王妃说的是太子的家事,要说家事的话,樊莺就比苏殷或思晴更合适说了。

    樊莺再道,“陈王李忠是太子殿下的亲生儿子,懂事有礼,连柳姐姐也时常夸奖。但这次陈王在永宁坊,与小兄弟们玩耍,他无意中说了一件事,”

    赵国公问,“是什么事?”

    “这件事,樊莺与姐姐们听了极是不满,她们托我来问一问太子,正好舅父大人、江夏王爷也在这里,若两位长辈认为樊莺不能问,我便不问。”

    赵国公说,“嗯,既是家事,正好当着列位讲讲,让大家也评判评判。”

    樊莺道,“我们得知,就在峻王爷与薛将军凯旋回京的当日,太子妃当了太子的面,狠打了陈王一巴掌!”

    这件事本不算大,但打人的人和被打的人放到一起,居然就是令人吃惊的事了。太子妃一向名声不错,而陈王并非太子妃亲生。

    樊莺道,“陈王说,他被打的眼冒金星,一直到了外面,也看不清丽正殿的殿顶,这是因为什么?陈王是我大唐皇族的未来,我要问一问,他犯了什么错,被这样狠打。”

    太子早惊到了,没料到樊莺问这事,而且她就是问自己,问别人问不上。

    当时自己就在一边,对妻子动手打儿子未加制止,如果不说个清楚,不但妻子丢面子,自己这个储君也失了分数。

    身为陈王伯母,樊莺执意到朝会上来说这件事,看来是气疼了,而自己又不便说不知道。樊莺说的好,太子妃是当了太子的面打孩子的。

    李治吱唔了一下,不好回答,因为陈王挨打的理由不好说出口。

    马王不接话,也看着太子。

    赵国公、江夏王、各位朝臣也都等他解释呢,李治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

    樊莺冷笑道,“这种事别说我们大人听了气愤,就连马王府的四位小兄弟也不依。上一次,父皇在家宴上曾经认可柳姐姐铁血皇族一说,太子妃这样伸手便打,是想让孩子从此唯唯喏喏,不像个皇族么?”

    李治口中“呃,呃”了两声,没有下文,憋得脸都失了颜色。

    底下的臣子们也都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谁也插不上话。马王三妃说的是太子妃,别忘了太子当时也在场,李治当时的态度才让人更想知道。

    樊莺道,“好,兄弟你不好说,我再追问就不好了,只想问一问,陈王是不是她的亲生,太子是个男人心够狠硬,但她一个女子,对亲生的忍不忍的下心这样来打。”

    这话就问得直插肝肺了,马王妃明明知道陈王是刘宫人的孩子,还这样问,看来也是真生气了。

    但人家事先讲在前面,她无官无职,不懂得什么太子不太子,眼里只有兄弟、侄子,而且是为你李治的儿子出头,你就是太子,还敢表现不悦?

    但这口气就真是不好咽下去了。

    马王像是未听,只看抱着的陈王,这个孩子初时还有些怕,但他听明白了樊莺的话,句句都是为了自己,而父亲坐在上边,居然无话应对。他的惧戒之心也放了下来。

    赵国公以为樊莺的话总该完了,但樊莺不依不饶,又问,

    “谁都知太子仁孝,但父慈方能子孝,陛下能领千军万马,心也不会软到哪里去,不过,陛下可曾如此打过太子么?先皇后离世早,具樊莺所知,陛下待每个儿子都有慈母之心,绝不会任由她人随意动手打你们兄弟,是也不是?”

    李治赧颜而应,再也无话。

    樊莺的意思也很明白,父皇对你慈爱,怎么,没有影响到你对自己儿子的慈爱么?难道陈王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赵国公也问,“是呀,太子妃一向知礼的,陈王犯了什么事?真犯了大错也该太子来管,不该太子妃上手。”

    李治终于道,“呃……当天晚上,寡人与太子妃迎到了马王兄很高兴,便抱了陈王回后宫,但那时王氏似乎很高兴,与陈王说了许多话……寡人那时正想什么大事,并未留意,不知她听了什么……就……”

    樊莺笑道,“殿下莫为难,陈王虽然记事了,我也不会在这里让他讲出来的,你自可在背人处问一问他。”

    李治没有准备地、一上朝便受了樊莺这一顿的数落,一下子把要说的事都忘了,连声应道,“王嫂所言极是,事后我自当问问她。”

    又对陈王招手道,“儿呀,你不要在你伯父怀中了,到为父这里来。”

    陈王不去,惊惧之色再浮上脸来。

    樊莺道,“他不想去,就由我们抱着,再带回永宁坊也是可以,但太子问过太子妃后,最好给我个说法,因为柳姐姐在府上还要听消息呢。”

    赵国公问,“不知玉如怎么说?”

    樊莺道,“柳姐姐说,上次陛下在太极宫招集家宴,她曾与太子妃说过育儿之事,太子妃偏重教子以严法,而柳姐姐偏重于顺应孩童天性,谁知太子妃果然说到做到,但礼法也忒严厉了些!”

    中书侍郎柳奭赶忙打圆场,现身道,“王妃,适可而止罢,这里可是朝堂,议论军国大事的地方!”

    哪知樊莺柳眉一竖,抢白道,“侍郎大人,你不知‘家国天下’,家在国先?不知‘一屋不扫,不能扫天下?’我与兄弟说的正是家事,你却与我说军国!”

    兵部侍郎王仁佑本来也想帮太子两句,一听,暗暗作罢,还是别自找没趣了,料想樊莺既然上殿来,就没打算省着谁。

    太子今天可是大失了体面,被个三王妃当众数落,还反不回话来。这哪里是在说太子妃,说的就是他这个太子。

    李治怒也不便怒,他只盼这件事快些过去。

    马王道,“师妹,你且息息怒,别再说了,本王这里还有话更重要,必得要当众讲明白才行。”

    李治连忙道,“啊啊,不知王兄何事?”

    马王道,“兄弟,你既然称我一句王兄,那么我要讲的话,也都是出于一个王兄所当讲的。”

    太子道,“那是自然,王兄的心思一向清楚,民间都传‘马王爷三只眼’,看的可都不是婆婆妈妈的小事,寡人洗耳恭听。”

    于不动声色之间,李治便在话中暗指樊莺,净说些婆婆妈妈的事情,瞎耽误了说大事的功夫。

    樊莺忍不住还要说,但发现师兄示意她,别再说了。

    江夏王问,“不知马王要说的什么事?”

    只听峻王爷说,“卫国公李靖,是我大唐的有功之臣,南平萧铣、辅公祏,北灭突厥、西破吐谷浑,立下过汗马功劳。”

    江夏王道,“的确不假。”

    马王说,今年卫国公可是七十九岁了,一直体弱多病,陛下身子也不大好,在翠微宫不便出来探视,但也数次过问卫国公的病情。

    他说,“近日,卫国公的病情又加重了,已两天水米未进。”

    赵国公说,“怎么卫国公居然一句话也未相告呢?不然本官阂府也要过去看望他的。”

    马王说,“国公身体好好坏坏的,也不是头一次,他担心自己又像以前一样,搞得人人不得安生,因而这次怕惊扰了陛下清修,连翠微宫也未通告。”

    赵国公说,“这就是了,卫国公就是这样的人,生怕给人添乱。”

    马王:“上一次本王未出席东宫家宴,便是路遇卫国公府传信之人,才得知了卫国公的病情,因而半路折去了卫国公府。”

    江夏王:“即然连翠微宫都未给信,那这信是送往何处的呢?”

    李治再一次心惊,马王还未说出卫国公送信给何人,他已经知道了。

    果然,马王爷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是送往东宫的。”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李治的身上,这两日,太子有一次半朝而散,事并无多少,但他只字也未提到过卫国公的病情啊。

    而卫国公李靖谁都未给信,只送给了东宫,可叹卫国公老弱之躯,竟然两三天,都盼不到东宫的回音。

    太子再一次尴尬至极,他此时已然看出,马王两口子突然抱着孩子到朝堂上来,是早有预谋的了。

    谁不知李治仁孝?他们就是生着心眼子跑过来,专门从仁孝上动手,就是要当众狠打李治的大嘴巴啊。

    用心多么险恶!而李治就是毫无辩白的底气和理由!

    他感觉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最终不甚清楚地应道,“都怪寡人的宫臣,接了卫国公的信也不吱一声,把,把事给耽误了。”

    马王冷笑道,“不,兴许这两日东宫事多,他们是真的忙不过来呢。”

    在翠微宫,马王与皇帝共审内侍,用一个胡编的故事让内侍崩溃,把李治要毒害皇帝的事和盘托出。

    皇帝心冷至极,这也让马王爷、鄂国公都腾起了冲天的怒火,随后卢国公程知节也赶来了。

    这是皇帝的家事,两位国公爷不好说什么,他们背地里拱马王爷的火,让他去与皇帝提议:马上提兵入长安,历数李治的罪过,将之捆来翠微宫,听凭皇帝陛下发落。

    这两位老国公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嫡系里的嫡系。皇帝让他们往东,绝不会说往西,那是与皇帝一起出生入死才混到今天的。

    马王此时就对李治恨之入骨,枉自己一连两次替他隐过。

    这人不仅仅是到大理寺狱中给兄长下药,如今毒药又送到了翠微宫来了。这样的人是如何打败了二王李泰、坐到太子高位上去的?

    就连这件事,马王也不能深问,不然就显得连皇帝也昏聩不堪了。

    而就这么冒然进长安问罪,马王的手里反倒一点李治的罪证也拿不出了,简直是有也不能说,有些事连两位国公也不能说啊。

    难道要把太子私收武才人的事说出去?把太子到狱中、到翠微宫,给父兄下药的事也说出去?

    那样丢的可都是皇家的脸面。

    太子李治曾经动过心思,要逼一逼他的马王兄,让马王也像故太子李建成那样,先来上一出以兄害弟的剧目,好让自己立于正义的位置上。

    但今天他万万没有想到,马王爷就是持着这样的想法上朝来的。

    连樊莺一个女子,当着这么多的朝臣,也是句句挖心,一点不给他情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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