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道听途说
那人背了柴捆走后,郭都督对守捉上的官兵说道,“你们这两天有没有感到脖子疼?”
众人不解其意,郭都督说,连我这个都督都脖子疼,睡着觉都有人给我戴了高帽儿。皇帝给我加了一座轮台县,高总牧监又给我加了一座清海县,你们这会儿成了天兵,总得有天兵的责任。
众人齐声说是。郭都督突然听到高峻的消息,心情当然好的不用说。当时便带了人,在守捉四周、河谷两侧的悬崖上细细的察看和布置。
他安排人在河谷的两侧高处多放置滚木、巨石,万一这些村民们事急躲到这里来,上边人不须下去,在山顶便可封锁住入口。
他还叫这些守兵从现在开始,备好两条软梯,能够从山头一直垂到河谷去。万一外边逼迫得紧了,这里一边封住谷口,一边可通过软梯,将那些清海县民转移到上边来。
高岷听着郭都督“清海县”长、“清海县”短,似乎就认可了高峻的安置,难道这一座从河谷中冒出来的百人之县,就真的纳入了西州的版图?
把这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郭大人离了守捉、马不停蹄返回,要亲自去阿拉山口看一看,如果那里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都督还要赶回焉耆去。
从齐斯河守捉出来时未时已过,都督心急,这次半路上也未扎营,众人在马上啃着干粮彻夜赶路,在天亮时,到了阿拉山口下。
山口西侧守捉的正使是旅帅段正海,上一次段氏兄弟配合高峻到焉耆救援,因为是无令出兵,虽然功劳在那里,但是官面上并未见任何的褒奖。
这次白杨河建立戍点,高峻向郭都督举荐,便将这兄弟二人拆在两处。每人职位未变,但品级却各升两级,段正海到白杨河来了。
郭都督认识段正海,向他询问山口的情况。段正海回道,“待诏将军不让我们到山口上去,就让我们守在这里,上边是他带人守着。”
郭孝恪决定亲自上去看看,冯征道,“郭大人,山口上寒风刺骨,喘不开气,有待诏将军和我们的人员在上边,大人尽管放心。”
郭都督说,别人能上去,我就能上去,还是看一眼放心。于是不顾人们劝阻,郭都督与手下打马上山。
高岷当了白杨牧的副监冯征,虽然对于爬这座半隐在云端的山口内心里有些打怵,但怎么也不能有半点表现出来,就跟在都督的后边。
一开始,山道还算开阔,除了须要稍稍俯着些身子、紧紧伏在鞍桥上有些不适,其他还好。但是,往上再走半个时辰,路便极为难行。有些地方要下马牵着,高岷咬着牙硬挺。
半山腰下树木苍翠,乌语花香,有蝴蝶飞舞于花丛。再往上走时这些东西就忽然一齐不见,恍惚由春夏季突然进入到深秋,再走便似初冬一般。
而且高岷的胸口内也似拥堵了一团乱絮,头也有些痛。正当他苦不堪言时,忽闻头顶上有人欢呼,是关隘上那些守卫者看到了西州都督的大旗,在用喊声向都督致意。
郭待诏闻讯,亲自跑下来迎接父亲。他与很多人一样,连日在山口上值守,脸上泛着一层紫色,好在众人的精神都很好。待诏一边回答父亲的问询,一边领着众人爬上隘口。
这里说是山口,但并没有多么开阔,是高峰顶上座落于两座峰尖的夹缝。就是这样的一处地方,也是丝绸之路在此地进入西域的、唯一的必经之地。而其他地方无路可通。
都督看到隘口处早已用巨石进行了加固,仅留一道窄口通往山外。郭孝恪让待诏引着,爬上最高处往山口以西眺望,这里居高临下,竟然能够看到极远之处。
他看到在西边十几里处的半坡上,密层层地扎了许多帐篷、也数不清楚个数,从中出入的人影竟然小得像一群蚂蚁,看来那便是乙毗咄陆部示威的人马。
待诏说,“今天凌晨时分,我们曾经听到山下那片营帐方向传来一片骚乱动静,若是白天肯定听不到的。我们看到那些胡人四处乱蹿,许多的营帐着起大火,有一支马队在天快亮时突入到西边的大漠中去了。”
郭孝恪极目细观,仍然能够看到那些外围的帐篷破乱不堪,似乎正在有人修整。
待诏猜测那支人数不多的偷袭马队便是高峻的护牧队,因为看起来也只有三百人的样子。郭孝恪暗自点头,认可待诏的看法,在乙毗咄陆部的地盘上,能够攻击他们的也只有高峻。
郭都督从齐斯河守捉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还用了六七个时辰,这么远的路,高峻的护牧队从清海县赶过来,肯定不会像自己这般没有任何的干扰。
他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白天是不能行动的,那么两天的时间里赶到这里并给予敌人一次卓有成效的突袭,这速度真够快的。
高岷本有些昏昏然,听到郭待诏的话也瞬间清醒,他问郭待遇诏,“你看清他们还有三百人?”
郭待诏道,“要不我也不敢肯定,因为距离过远。不过我们这些人闲来无事,都爱跑到这最高处盯着那些帐篷练习目力。根据其间人员出入,各人细数对方人数。所有人都来数过,却不马上说出,最后在一起比对,敌军大致人数也就出来了。”
都督问,“有多少呢?”
郭待诏说,“十成中有七成半的人认为对方是四千人左右。”他说,据此比对,我们大约判断那支突袭的马队是三百人。
都督说,“怎么我看那些人不足四千?”
郭待诏说,“眼下是不足了,估计在凌晨的被袭中有一部损失,另外有上千人追到西边大漠中去了。”
郭孝恪听待诏说的这样肯定,便认定高峻的那三百人在这些天中并未有什么损失,他也就放了心。
不过,一州之都督、军政之首脑,对于自已治下天山牧的外出作战情况两眼一抹黑,却要靠这种道听途说和猜测的方式来获得信息,他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都督的心情却是从没有这样的好过。郭待诏自轮台县设立,还未下过山口,听了这个消息就问为什么要取轮台这个名字。
郭都督说,这可大有渊缘。此地古时叫做“仑头”,本仑头国。汉武帝时被贰师将军李广利所灭,曾设置使者校尉屯田于此处。武帝晚年颁发《轮台罪己诏》中的轮台即是此处。
郭都督说,我们设置轮台县,乃是步前人之足迹。
视察过阿拉山口,郭孝恪便急于回焉耆,郭待诏不在,那里不能长时间没人坐镇。高岷随着都督下山。
这天傍晚,高岷在牧场村与郭孝恪分手。这两日的奔波,高岷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路过高峻家门口时,他看到五叔和别驾都已在家,便迈步进去。(未完待续。)
第336章 混账长史
高审行与别驾等人正坐在厅中吃晚饭。高岷一进院子,高审行就看到了,他也不在乎自己是叔父的身份,从桌边站起迎了出来,嘴里问道,“高总牧监这么晚才回来,一定是没有吃饭,快快来坐下。”
他把高岷迎了进来,让他在桌边落坐。别驾李袭誉一听高审行对高岷的称呼,暗道,你连这个代字都去掉了,当真这样心急?因而,高岷与别驾过礼的时候,李袭誉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高岷看到高峻家中的几个女人都不在,听到在二楼也有碗筷杯盘之声,知道她们是在上边吃着。
因为这里除了高审行和别驾之外还坐了四个人。其中一人着丛七品的绿袍、袖口一粒金扣,五叔称他李大人。另三人黑衣是这人手下。如此那些弟妹们就不便与外人坐在一起吃饭了。
这些人也与高岷互相见了礼,显然在高岷进院之前,他们正在进行的话题还未说完,此时便接着说了起来。
那位李大人道,“只因江夏王爷随着皇帝陛下从征高丽,他捎回话来嘱咐王府的长史李弥大人,叫到西州了解一下白杨牧与乙毗咄陆部的纠葛详情,长史大人这才派我们四个过来的。”
高岷知道,亲王府的长史可比他五叔高审行品级高得多,是从四品上阶。而他五叔虽然也是长史,只算从五品下阶。江夏王从高丽传回话来打听西州之事,是皇帝的意思、还是李道宗的意思?
如果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那么说明皇帝上次对郭都督奏章的批复,其中所持的态度有了转变,到底是往哪个方面转变,他就要往下听一听。
如果只是江夏王个人的意思好像不大可能,因为江夏王随皇帝出征,战场上的事情多得很,有时瞬息万变。在皇帝对西州的事已有了批复的情况下,他多半不会再操这份心派人专程赶回来安排。
正好高岷刚从白杨河回来,高审行便迫不及待地、立刻让他说说那里的情况。
高岷说,“这次往白杨河走过一趟,看到那里形势极为严峻,阿拉山口外足足驻扎了乙毗咄陆部四千人人马,声势么......不小!而且我们一去之时,好像浮图城阿史那薄布的一万人马也有些不安定,我们和郭都督都亲眼见他们在浮图城外操练。”
高岷还说了山口处西州的守备兵力,以及当地恶劣的气候,把个高审行听得立刻心里又像小猫抓了相仿。他急忙问,“郭都督是怎么说的?他有没有说派个人到那边把高峻抓回来?”
高岷不好说郭孝恪的态度,“哪里过得去人,对面的敌军大帐挤着大帐,连个缝隙都不见。再说,我们上了山口时刚刚赶上,看到高峻那三百人被乙毗咄陆部的千把号人追到西边的大漠里去了。”
高审行立刻有了些坐立不安的架势,在那里嘀咕道,“怎么好!连王爷都来过问了……郭都督也是,怎么这样对他放任!”别驾皱了眉头不说话。
倒是那位王府来的李大人还沉得住气,高岷知道他大约是个旅帅,于战事方面还是有些自己见解的,便问他道,“不知李大人对此是个什么看法?”
这人也算半个军人,本来他没有到前方去,只凭了高岷的话是不该妄发议论的,但是高审行的表现让他有了说话的冲动。于是斟酌着道,“敌我力量悬殊,不大好说,若是我们这边能够派出一部人马去支援一下还不致有倾覆之危,不然……不好说。”
高岷道,“西州在山口那里哪有什么力量去支援!只在山后有两座守捉而已,百把正规唐军不敢妄动。山顶上都是牧场和当地人凑成的在那里守着,而且郭都督严令不许出兵。”
众人陷入了一阵无语的状态。
这位王府来的高大人无意中说起了在鄯州所遇的柳、樊二人,便问高审行,“我见他们正在查贞观九年大唐在鄯州平吐谷浑一战时的情况,不知这事高长史可知道?”
高审行惊道,“她们……她们两个查这个做什么?我只听说她们是去看望高畅,回来时就少了两个,我还有些纳闷儿呢!”
这位旅帅道,“也许是两位少夫人对过去的战事感兴趣而已,因为下官看那位樊少夫人身上着了牛皮甲,果真是自古少有的不让须眉人物!”
他说,我们来时正好路遇她们,正在探查鄯州刚刚去世的一位宋姓市令的死因,并且还找到了这位宋大人的遗孀。在乡下,两位少夫人还替这位宋夫人出头,把对方十几个惹事的人打得鬼哭狼嚎。
高审行听了脸上越发的难看,他不好当了外人直接责怪两个儿媳,内心中却暗道,“真是一个打到外边,两个打到关里。你说你们两个女子,不好好在家安分守已,也不打听好了、便为了个已故小令的家事与别人动起了手,真是……真是惹事成精当饭吃!”
那人看高审行脸色不好,就不往下再说,只是提醒道,“我看两位少夫人人品万里拔一,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倒是应当,就怕万一有个失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依下官之见,高大人还是叫回她们来才是。实在不愿意回来,也该多派出些人一路上保护。”
高审行苦笑道,“这些晚辈们!谁会在意我们的心意?我哪里派得出什么人,要是有人可派,早就派到乙毗咄陆部那里去了!”
“我听说两位少夫人是在查一匹马的来龙去脉,在下听她们讲,九年鄯州战事时出现的一匹马,与贵公子现骑的马极为相似……长史大人可曾听说了这件事?在下不解,难道她们不远千里的出去只是为这事?”
高审行哪知道什么马不马的事情,他无奈地道,“也许是高峻有此好奇,于是他那两个最得意的,为着小子一句褒奖便去替他查了!这些年轻人,也难怪我夫人瞧她们不上!”
在二楼的楼梯口,李婉清、崔嫣、丽容三个正俯在那里偷听下边的谈话,她们初时是为高大人担心,正想多听听下文,不想话题却扯到柳姐姐和樊莺妹妹身上来。
崔嫣哨声问另两位道,“姐姐有樊莺护着,再说是去的关内,却轮到他们担心,这位李大人不是来打听高大人打架的事情吗?多让高岷大哥讲两句我们也听听不是更好!”
正说着,就听楼下李旅帅与众人告辞,说是要连夜回去向长史李弥大人复命,又是几句寒暄,这就走了。
把崔嫣等人在二楼上恨得,“什么混账长史,会让他们这种人跑出上千里来问事,连我们都未听够,看他们如何回去复命!”(未完待续。)
第337章 压力太大
这些人走时,高审行连起身送一送的礼节都忘了,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酒。高岷回来之前他已经陪这些人喝过一阵。此时心情烦躁难耐,只觉得酒亲,到后来别驾也陪不了他了,自已离席去睡,只有高岷在边上陪着喝。
高审行问,“你……你认为高峻此次出去,成败各占几成?”
“五叔,小侄不是军人,虽说《周礼》上讲君子六艺,但小侄自知于射、御二艺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更不要说什么成败了。不过依小侄来看,成败二八开还是往好了看。”
看高审行听了一个劲儿地灌酒。高岷有些不忍,便劝道,“五叔不必过于担心,郭都督也说他打不过还跑得过的。”
高审行道,“都让人家追到大漠深入去了……”
叔侄两个对坐对饮,又喝至深夜。崔嫣这些人倚在二楼的楼梯上听了一阵,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情况,倒是越听越闹心了,她们早已都回到各自的屋中去睡。
高岷又对五叔说起兄弟在乙毗咄陆部的地盘上划设了清海县、并且委派了县令一事。高审行酒虽然高了,但还能听进去一些,他连大声吼的力气都已使不出来。
只是说,“这事若是乙毗咄陆部有一封国书递到长安,便是我们挑起的事端了!难道郭都督就什么都不说?”
“说了,郭大人只是说他的脖子疼。”
“难为他了......脑袋不疼......”
等高岷细说过后,高审行已经趴在桌上人事不醒。高岷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欲扶五叔进屋,但是高审行身子死沉,人却摇着手说不想睡,迷迷糊糊的手扶了桌上的酒杯说再想想。
高岷无法,只好再叮嘱了侍立于一侧的丫环菊儿几句,自行回旧村去了。一路上,高岷认为自己对王府来的几人所说的话,将来就算是传回到郭都督、或别的什么人的耳朵里,也没有什么不妥。
他一晚上都没有提都督怎么说,通篇只是自己的所见、所想罢了。但是这样的消息到了王爷或是皇帝的耳朵里,大概对西局势会有个更为明确的认识。他想起五叔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也认为高峻太不知道为高府着想了。
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高岷又想起那些人所说柳玉如和樊莺在外查事、打人的事情,不由得暗暗发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看来老婆多了也不算好事,他不愿多想别人的事,借着微醺的酒意很快睡过去了。
高审行趴了一阵子,突然感觉老迈的父亲从长安赶到西州来,手指着他的鼻子道,“这样多的烂事情,原来你却在这里喝酒,我让你干什么来了!”说着话抄起桌上的酒壶、酒杯就往地下砸。
高审行极力去护那些酒具,一伸手抓到了一只酒壶心中暗喜,捏着直接往嘴里倒。他想要再喝一些,但是就像他对于高峻的行为不可控制一样,此时连手都有些力不从心。
丫环菊儿早就困得要命,盼着老爷早些从桌边站起来,她也好早点回厨房里去歇歇。一见高审行酒入不了口,歪歪斜斜地扶了桌子站起来、再往高里举着酒壶做着努力。便不想再等,将错就错地搀了高审行就往他屋里走。
她把高审行扶到床上躺好,拿了两只枕头将他头部垫高、以防夜里无人时万一吐酒了呛到,这才返身虚掩上门走出来。
她刚要转身,忽听高审行在屋里说,“阿颖,你去取笔墨来,我要给父亲写信。”原来高审行此时才想起来,王府的人要回长安,何不就顺便带封信给父亲。他该好好把高岷在白杨河的见闻说与父亲大人听,让他知道自己的苦衷。
丫环听老爷叫自己“阿颖”,知道他是真喝多了,是把自己当做了崔氏。崔氏还未从长安回来,既然老爷叫取笔墨,一定是有要事,她在这里就得侍候着。
她悄悄地步上二楼,崔嫣等人早已关门睡了,楼上静悄悄的。她知道在靠墙的抽屉里有文房四宝,便走过去取了回到楼下。
高审行在床上靠着,见有个人影儿进来恍惚的是崔氏,此刻正站在床边的书桌前研墨。他感觉满世界的人就只有自己的妻子最在意自己的感受。虽然是在醉酒中,但他看崔氏的腰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顺眼过。
他朦胧着向她伸出手去,说,“阿颖……这些年……苦着你了!”
丫环正在研磨,冷不丁听老爷这样说话更是看错了人了。不过她并不想打断高审行,要听听他还要说些什么。
高审行道,“高峻这小杂种,不害死……不害……惨我们高家他是不甘心的!只是可惜了女儿!”
丫环一听,感觉高审行所说与崔氏私下里说给自己的那些体己话也有着出入,但一时间却想不好出入在哪里。便想悄悄地引导一二,让他再吐露一些,“老爷,女儿不是挺好吗......”谁知高审行伸过来的手一把抓到她半身裙的裙腰。
她想挣脱,但是已被一股大力拉跌到床上。她知道别驾大人就在隔壁屋中休息,上了年纪的人觉都轻,她绝不敢开口叫,只是急切之间把手一撑,不要压到老爷。
而高审行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邪火,也许是这些日子他的压力太大了、也许是那些挫败感,让他急于在崔氏的身上找到些存在。他此时迫切得不得了,嘴里一边含混地呼唤着“阿颖”,一边将丫环弄翻在床。
丫环多日来魂不守舍,尤其是崔氏回长安时一个字都没有提过要带上她,这些日子她就像个不慎陷入沼泽的人。那种感觉是四顾无人、身子慢慢地往下陷、淤泥已经没过了胸口、淹过了脖子,但她抓不到一点借力的东西。
半推半拒之后,她不再有动作,只是担心着房门未关。但是后来,她就不在乎了,甚至还希望别驾将她和高审行捉奸在床。
早上,屋中渐渐亮起的光线和屋外客厅中的说话声把高审行唤醒,但还感觉着有些头痛,看来是昨晚上喝得过于的多了。
他起床,发现胳膊上枕着一个人,惊觉不记得崔氏回来,那是……他看到丫环的裙子胡乱地扔在一边,身边这个赤身的女子正是她,吓得高审行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门不知何时让丫环已经从内拴死了,听屋外婆子说,“要不要叫老爷起来用早饭?”
别驾道,“长史许是喝高了,不必叫他。”
高审行看到丫环含情脉脉地瞧着自己,一只指头竖在嘴边不让他说话。再见她玉体横陈的样子,虽不如崔氏年轻之时,但比此时的崔氏紧致、苗条,高长史猛然又控制不住地来了兴致。
二人旖旎着,直到屋外撤了饭桌、别驾去了桑林,只有谢金莲等人在院子里,高审行才从屋中出来,返身把丫环关到门内。
他要去牧场,他一定要为高府的未来努力。(未完待续。)
第338章 何去何从
早上婆子一进厨房没看到丫环在里面,吃早饭时也不见她。婆子有些奇怪,特意看了看她的小床,整整齐齐的也不像有人睡过。
不大一会儿,见丫环从一楼的客厅里施施然地走出来,婆子的心里有那么一阵子犯着嘀咕,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丫环身子一扭从婆子旁边过去,眼皮也不抬。她是听着一楼客厅里没有人声,才悄悄从高审行的屋子里出来的。看到婆婆子见怪不怪的样子,丫环心里暗道,看以后姑奶奶再怕你!
高审行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宝刀不老,夜里她都没怎么睡好。此时也不管婆子在厨房里外地忙碌,爬上自己的小床,拉严了床帘补觉。
王允达在牧场的大门口看到了高岷,高代总牧监是刚刚由旧村里过来。王允达躬着身子与高大人见礼,高岷正在低头想事忘了答应他,让王允达心里擂起小鼓。
上一次因为品级的事情,在野牧一事上王允达的话说得太露骨了,有着明显的不服高岷的意味,他不知道高代总牧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好好搭理自己。
刚刚和高峻去了一趟漠北,高大人也没有说出他哪里做得不好,王允达心里是有了点希望的。但高大人马上跑到阿拉山口那边去惹事,高审行对此不大乐意王允达是看出来的。
眼下高岷做了代理总牧监,岳青鹤也出任了轮台县令,越发的显着自己职事上没有起色。他搞不明白,自已怎么总攀不上个稳当些的高枝,搞得整天心都动荡不安的。
高岷意识到了王允达的不得劲,忙对他道,“哦,王大人,这几日牦牛那边怎么样?”
高岷边走边问,王允达亦步亦趋,“回高大人,三百牦牛一头不少都好好的!那一百头的毛也渐渐地长出些了,依下官看在过冬前便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高岷来了兴趣,“我兄弟在大漠中做牛皮甲,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直不知道详情……”
“回高大人,高大人在大漠里共宰杀牦牛一百一十头、剪牛毛一百头。”高岷边听边走,也不发表意见。临进议事厅时,似乎是无意地问道,“我看谢氏兄弟的牛肉铺子快开到西州去了,这样大的摊子,牛肉的来源可是个大事情……开始铺货就是个难事。”
王允达脑子转得飞快,仍然不确定高岷话里的用意,便回道,“我是在大漠陪着高大人的,那些取皮的牦牛,肉都切丝做了干粮的。”
见高大人微微皱了下眉,王允达又道,“至于谢家贩运的牛肉,下官看均是当地土牛,不过那些牦牛肉有些部位的成色是不好切成肉丝的……还有那些牛下水,下官就有些说不好了。”
高岷听了,凝重的神色稍缓,对他道,“眼下天山牧人事变动频繁,人心有些浮动,王大人你要稳下来好好抓些事情,”王允达听了,连连称是,见高代总牧有事了,便回到了牦牛厩房。
他已经猜出来高岷对上次高峻赴大漠做甲的事情有些兴趣,联想到方才他的话,王允达似乎嗅出了什么味道,高代总牧监到底是要让自己好好抓些什么事情呢?
正在猜测间,长史高审行从牦牛厩房前经过,王允达从厩房门里见到,忙迎出来道,“长史大人这么早,下官看大人脸色不大好,想来夜里一定没有睡好,大人还要留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过分地为牧事操劳才好。”
高审行一惊,像是让人窥破了心事,听到后来便笑着道,“哪里,都督在焉耆、高峻不知所踪、高岷初来,我不多操些心还行?”
长史踱到厩房里,看到那些被高峻剪了毛的牦牛,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子不教,父之过也!”又对王允达说,“你要好好携助高岷,”便走了出去。
对于总牧监高峻带人出去的事,王允达并不看好,此时听了高审行的话,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三百人在远离西州的大漠中能有什么出路!
长安让高岷做代理总牧监,看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他暗自悔恨自己太不敏感了,匆匆安排了一下厩房中的事,跑到旧村来找谢氏兄弟,听说他们这两天在家。
到谢广家,看到谢金莲正好在那里,这些日子她担心着高峻,让谢广或是谢大无论是谁,能不能到阿拉山口那边去看一看,打听一下高峻的消息。
谢氏兄弟已在交河、柳中开设了牛肉铺子,有这样的大事当前,他们当然不愿意去,正在那里劝妹妹,“上一次在大漠你是没有看到,妹夫岂会那么不顶事?我们去了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打不能打、跑不能跑,正是给他添累赘!”
兄妹三人正在说着这些事,见王允达进了院子,便向他讨些看法。王允达不确定地说,不大妙,人太少了!对面那些人最善骑射,杀人不眨眼的,高大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万一有人受了伤,是带是留?带怎么带?留又留在哪里?
谢金莲听了越发的焦躁不安,便发着狠地对两位哥哥道,“你们不去我去,万一我回不来了,甥女就托付给你们,你们这份红红火火的日子难道不是高大人给带来的?敢不善待甜甜你们便不能叫人。”
说着起身便走,哥两个忙着拦住,连说,“去就是了,看把你急的,要去也得好好安排一下子,谁都像你们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全凭感情用事。”
谢金莲道,“我们家这么多的娘们,老老少少的,哪一个不是指望着高大人过活。他是不能有什么闪失的,难道你们就离得开高大人!”
王允达忙着劝解,他从这三个兄妹的话里也看出:连高大人的家里人都有点稳不住窝子了。看着谢金莲走出门去,王允达把少了高峻以后天山牧的总体形势估量了一番。
他认为,以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高峻在西边一定会出事。就算万一他能全身而退,出师不捷,西州的脸面何在?一个为着私仇而置天山牧大计于不顾的官员,恐怕早已在吏部衙门里被打入了另册,还能有什么造就?
而他带去的那些人呢?为着死去的一个普通的牧子,他这样兴师动众也不好好想一想,此次的出征凶险万分,再折到大漠里几十人怎么办?那时又怎么报仇?
那么,无论高峻能不能回来,高岷成为总牧监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岳青鹤的外派让柳中牧场主事官员出现在空缺,而他认为目前能与自己争竞的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王道坤。
王允达觉着,自己在这个时候位置和立场一定要站得准、站得当时,否则又要虚度十年光阴。想到此,他感觉自己再一次精神焕发起来。(未完待续。)
第339章 感谢盛情
天山牧的三百马队突然在阿拉山口外出现,一下子打乱了黑达的部署。他一直以为天山牧的这些人被自己封锁在玄池西岸的,怎么又到了自己的身后呢?
那么自己苦心营造的壁垒就没什么用处了,他匆匆拉起队伍赶到山口处,发现营帐被焚毁了大半。天山牧在天亮前一顿乱箭射杀了几十人,没等这里的人接战便逃入西边的大漠里去了。
黑达看不出他们的重点是什么,因为在凌晨的突袭中,他们本来可以射杀更多的人。难道就是为了损毁他的这些成片的帐篷?火虽然被扑灭了,但是一大团烟雾却弥漫着不肯散去,人们在咳嗽着、咒骂着。
天山牧的人借着凌晨凛冽的西北风,只在营地的西侧放火,那些连成片的帐篷被风势一座一座的点燃。他让人清点了一下,完好的帐篷已不足六成,这对于在半山腰扎营的乙毗咄陆人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夜里怎么呆在这里?
黑达让人在现场找到那些对方射落的箭支,经过仔细的观察比对,他发现天山牧的装备也不过如此。那些长箭以及他们匆忙撤离时用马刀割伤的帐篷说明,这些人是由一部分刀手和弓手组成的。
追出去的一千来人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按着前两次的战况,黑达认为他们一定不会有多好的结果。他没有把这个顾虑说出来,立刻从本部抽出三个千人队,亲自带领着分头前去接应。这些人不能留在这里——没有他们的帐篷了。
阿史那欲谷的不满暂且没有传达到黑达的耳朵里,他要抓紧时间找到这些人,给大汗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临出发前,黑达有些气极败坏地对留下的手下说,去大唐的关隘那里做点什么!
黑达走后,留在山口的四千人暂且由谋落、炽俟两部的颉利发率领。这是乙毗咄陆的两大部落,人口都近万,此次他们分别出动了本部落的两千人马,处密、歌逻禄的惨败对他们的触动不够深刻,因为他们的本钱还没有损失。
现在,黑达走前的命令不大明确,要他们做点什么?
今晚在山口当值的是冯征,半夜的时候,站在高处了望的牧子跑下来对他说,“冯大人!上来人了!”冯征赶忙爬起来往隘口下看,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山道上黑黝黝的。
但是在夜色里,山道两边那些植被下裸露出来的灰白色岩石反衬出了来敌的身影,他们行动迅速,为不发出动静没有骑马,正在闷声往上攀爬。最前边的偷袭者已经到了隘口下方十几步远,情况万分危急,冯征吩咐道,“各入各位,点起烽火传信。”
高处燃起了熊熊火光,守军各抄刀枪,隘口各处立时火把照如白昼,来敌暴露了行踪也就不再息声,纷纷吼叫着,“阿拉哈——!!”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双方终于接战了。
一连在山顶上值守了这么多天,乙毗咄陆部是第一次发动进攻,他们胸中的怒火已经憋屈得太久了。
黑达的命令是“做点什么”,所以,炽俟部首领给他们的任务是出其不意占领山口并站稳脚,也不必冲到里面去。做到了这一点,白杨牧便处于乙毗咄陆部居高临下的危胁中。
冯征在隘口上吼道,“犯我大唐者杀无赦!把他们干下去!”上边古屯、弩支两城的人纷纷把箭朝着隘口下的敌群射下去,白杨牧的一部牧子搬起早就备好的石头兜头砸下,已经冲到隘口大门处的百十人,丢下十几具尸体退下去了。
身后的山道上,一溜火把蜿蜒而上,是郭待诏带了援兵到了。
在古屯城东面的山谷边,隐于树丛中的守捉土城上,两个放哨的大唐军士发现了从东面悄然来到的一支小队人马,但人数不确切。
其中一人立刻跑下了垛口去向高让将军汇报,另一人张弓搭箭,朝着不远处黑暗中的这支小队人马的上空射出了一支响箭。
尖利的鸣响发出了警示,军士站在垛口的后边喝道,“什么人,速速停下待查!再走绝不客气”。
来的正是浮图城的少城主稚临,眼见行踪暴露,守捉城上火把亮起,原本打算悄悄混过去看来已经不行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高让只带了两名军士出来,三人三骑挡在稚临的面前,高让朗声道,“浮图城的人半夜去西边做甚?可有西州府的令箭?”
稚临道,“要什么令箭,浮图城与西州也算是一家了,我们是去阿拉山口相助白杨牧,怎么,不欢迎吗?”
高让“哦——”了一声,提马靠上来,他的两个手寸步不离紧紧跟随。这名唐将倒是有些虎气,但是上次西州郭孝恪都说了,这里只有五、六个人,除去出来的这三个,土城上充其量只剩下了两三个人,稚临不怕。
他坐在马上,挺了胸脯看着唐将近前,也许一言不合,自己可以先拿下他再说。稚临的手下也有人把箭支架到了弓弦上,只等稚临少城主一声令下。守捉城下气氛瞬间凝固了一般。
高让在这支小队人马的前边驻马,冲着稚临一抱拳道,“原来是浮图城的弟兄,前日西州郭大人打此处路过时曾经吩咐,西边太平着呢,不容许有人未经他的同意过去添乱,你们请回吧。”
稚临笑道,“这位将军你说差了,我们哪里是去添乱,是我请示了我父汗,带着这八百人去阿拉山口为白杨牧助力——添乱,我会只带这么点人?”
“那在下就先替郭都督谢谢城主的好意了,不过,没有都督的命令谁都不允许擅动,否则我便摸不清他的意图了!”
浮图城的队伍里有人叫道,“真是不识好歹,浮图城的人马要过去,难道你们这区区几人能挡得住我们么?”
高让嘿嘿冷笑道,“我都说了,要过路,先拿郭都督的令箭,不然……”
“不然什么?难道你还能挡住我这八百人不成?”
高让道,“那倒不一定能挡得住,不过挡住一个人总是不成问题,”稚临不解他话中之意,待要问时,发现眼前三人在马上各自举起一张四连发的弩弓对着他。
双方近在咫尺,那些在火光下闪着冷光的快弩箭头都对着稚临一个人的胸膛,纹丝不动。稚临感到胸口处有些不大自在,像是让人按住。他想不出当胸插十二支利箭是个什么滋味。
高让挥挥手,守捉城的垛口后边闪出来十数个人,弓都已经张开了。高让道,“我在晚上向来不会废话,浮图城的人非要过去,我只留你一人便可,别人随便。”
稚临从眼前这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游疑,他连手都不敢抬,生怕引起对方的误判,他坐在马上头都不回,对手下人说道,“我们回去。”
“不行,”高让说,“他们回去,你留下。你们大半夜出来相援,虽无郭都督命令未能成行,但浮图城的好意却不能不谢,你得陪我进土城去喝酒!”(未完待续。)
第340章 往南边去
在阿拉山口外,来敌密密层层拥堵在狭窄的山道上,也不再遮掩,呼喊着冲了上来。郭待诏已经带人赶到了,看了隘口下边的形势,安慰冯征道,“无妨,这种细水长流的打法,只会让我们累上一些。”
他把手下的人手分成三拨,一拨坚守隘口、一拨到山上收集、捡拾石块,供应箭支,一拨就地休息。三拨人马随时调换。
经过郭待诏这么一安排,冯征的心就放下了,郭待诏给他讲了敌我形势,对方人虽然多,但下边狭窄的山道制约了他们短时内兵力的集中投放,任何时候隘口之下我们的人数都占优,没什么可怕的。
郭待诏没有说不利之处,毕竟冯大人只是个牧官,和他讲这些会影响他的信心。因为照眼下这样的方法打下去,山坡上的石块也会捡干净的,还有箭支也有数。
他让自己从焉耆带来的军士抽出一部,利用敌人冲上来的间隙开了隘口大门,到外边回收箭支。第一次刚刚出去三十人,便被对方凌厉的飞箭给射了回来,有五、六人受了伤。
对方像是看出了唐军的短板,一时间加强了攻势,整个前半夜居然一刻都没让隘口上消停。弩支城城主的儿子带着人在隘口上,一见此景,叫手下人顶着睡觉的木床板出去,人躲在床板后,惹来对方一顿雨点般的箭支,一部分“笃笃”地插到床板上。
双方正在纠缠不清,忽然在山下乙毗咄陆部的营帐处再一次冒起冲天的火光,那些成片的帐篷淹没于火海之中。一支小小的马队在火光的往来奔驰,极尽破坏之能事。
乙毗咄陆部的粮草也被烧着了,那些马匹都被解开了疆绳,它们成群结队、受到了火光的惊吓后狂躁地冲出火海,一部分往山上跑来,而更多的则向着山下往西边跑去了。
乙毗咄陆部的进攻停下来了,他们纷纷截住冲上来的马匹,飞身上去,喊叫着追下山去。徒步的也紧随其后,丢下了受伤的同伴不管。
郭待诏认定,那些在敌人背后下手的一定高峻护牧队。不过,映衬着山下的大火,他看出那些人连一百人都不到。
有人建议郭待诏,趁乱掩杀出去,待诏不同意。因为无论是郭都督还是高峻临走时都严令不准冲出隘口,他们这些人凭借着地势的险要,虽是杂凑仍可坚持,他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如果郭待诏知道此时在古屯城的东边,高让手下的区区三十人,正挟持着稚临在守捉城中饮酒,他会更坚决地执行坚守的指令。
如果没有高让这三十人,浮图城的八百人加入进来的话,万一他们铤而走险,那么白杨牧、轮台县也就不存在了。
在上边了望的军士报告说,乙毗咄陆部的人马连夜撤离了,他们也不须要携带什么帐篷和粮草,走得十净利落——都让一把火烧没有了。没有了这些东西,这些人无法在凛冽的西北风中立足。
郭待诏长出一口气,组织人手出去到隘口之外打扫现场、回收箭支,而天快亮时,高让派出来的两个人到达了,向郭将军通报了东边夜里的情况。
山口处的压力顿减,郭待诏抽出三百人支援高让,现在他有精力防范浮图城。人刚刚走,上边有人大声汇报说,“不好了,他们又上来了!”
人马都未休息,又抽走了一部,郭待诏叫苦不叠。等他看仔细了,发现来的只是一大群马匹,后边的赶马人也看清楚不是敌军。苏托儿和热依汗古丽两个人带着四十个护牧队赶马上山来了。
郭待诏大开寨门,放马群进来。一见苏托儿的面,待诏便急切地问,“怎么就这点人了?我兄弟呢?”冯征也十分担心,上前来问。
苏托儿说,“高大人眼下在什么具体的位置我们都说不好。”
郭待诏问,上一次从背后偷袭敌人的也是你们?苏托儿说不是,他说,“几天前我们便与高大人分作了两路。我们两次大胜,消灭了敌人一千七百人之后,高大人就把我们留在了玄池西部的大山里,他说人少好躲藏,不许我们接敌。缴获的上千马匹,高大人只带走了三百。他算准了敌人追过来的援军早晚会撤离,那时我们就收拢山中的马匹,隐蔽着赶到山口来。”
冯征问,“但是山口处有这么多的敌军,放火也是高大人让你们的?”
苏托儿说是,高大人说,他们不撤,你们就躲好了,对方一攻山隘口,你们就趁乱放火,得什么烧他什么,“点着火就跑,”苏托儿兴奋地说,“真让高大人说着了,他们比我们跑得快多了!”
郭待诏叫人清点马匹,有七百三十六匹,交与白杨牧赶去牧场入厩,而苏托儿和热伊汗古丽则集合手下要下山,他对郭待诏说,“我们要去与高大人汇合。”
待诏问,“不是说不知道我兄弟在什么方位吗?”
苏托儿说,“高大人说他要去往南边碎叶方向,去骚扰乙毗咄陆的老巢,让我们只要向南走,早晚会见到。”
郭待诏知道第一次出现的是高峻的大部,他们是往西跑的,看来是引着敌人的大部去兜了圈子,想来苏托儿后边的行动不会有多少阻碍。
待诏细细想来,高峻的安排真是巧妙得很。他留下的这四十人潜伏,而他自己那些大队却跑到山洼里去设立什么清海县!这些事情当然苏托儿也是不知道的,高峻引着敌方一部离开,再有苏托儿趁虚而入,扰敌、助守山口、送马,几个环节竟然相辅相成,一下子解除了山口处的压力。
这个安排让郭待诏都大感奇妙,敌方近万人的力量被他三百人巧妙的调动开来,消灭了一千七,再有八千人满世界追他,还让他把缴获的八百匹战马轻松送回了牧场。
郭待诏认为,就算高峻现在就收兵也说得过去了,谁知他还有更大的计划,要去碎叶走一趟。他让苏托儿带人休息一下再走,苏托儿道,“高大人说敌人没准再返回,让我们送了马立刻下山。”
他们身上的干粮——那些牦牛肉丝还未动过,马肉都吃不过来。这些人只在山上补充了饮水便下山去了。郭待诏要让父亲知道这些情况,他在山上修书一封,叫人送去了焉耆。
这些令人吃惊的好消息大概会让父亲将心放下来,安心处理焉耆的军政事务。大概也会让牧场村惶惶不可终日的一些人暂地闭上嘴巴。
能够像高峻那样带领一部人马驰骋沙场,是郭待十分向往之事。现在放牧的杀出去,当兵的守家,也算是一大奇闻了。
他想,如果能与高峻并肩做战,想来一定是畅快得很。山上没有像样子的地图,他只能想像一下高峻的人马在什么方位。至于眼下是个什么局面,也只有等下一次高峻打发什么人来的时候才能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341章 作战精髓
任是谁都想不到,高大人的作战风格在阿拉山口外放了一把火之后就变了。面对从山上追赶下来的一千敌军,高大人连一句迎敌的话都没有,就是一个字——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许多多不解,按着高大人前两次的强硬,这一千追兵算个什么!一个回搂就完事了。但是高大人就是不下令,那就一个劲的跑。这二百六十几名护牧队让人像赶兔子似的,一直往西跑出来七百多里。
高大人又不是单纯逃跑,一见追兵有停下脚的迹像,他们就也在前头停下来休息,两边离上有几十里的距离,他们追了再跑。
高大人说,“他们吃饭,我们也吃饭,他们睡觉,我们也睡觉。”这一千乙毗咄陆部的追兵,就这么被高大人连拉带拽,一直跑了这么远。
看到许多多的不解,高大人说,动动脑子。
许多多和许多人都在马上道,“光顾了动腿了,哪有时间动脑筋!”
高大人也不急躁,慢慢讲来:我们前两次的大胜,一是胜在出其不意,二是胜在弩箭,三是胜在地形地势。眼下两边的人都在这儿明摆着,让我拿人去打铁我是不干的。
再说,在这光秃秃的沙漠中一览无余,我们三百就是三百,人家一千就是一千,你不能全歼他们,射出去的箭就回不来了,往后怎么打这仗?
高大人说,别说是你们,上一次我自己对付那二百长弓手,好玄没把我腰累折了,这事不能再干第二回。
一但双方接战,就全是硬碰硬,保不准会出现伤员,那时叫人缠住了,再有后续敌人补充上来,护牧队便有大麻烦。
高大人道,“我们在偷袭山口外的敌营时,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用弩箭吗?”
许多多道,“高大人你连我们自带的长箭都让不用,用的都是乙毗咄陆部的箭支,就是要尽量隐藏我们的实力?”
高大人道,“你这脑筋不是动得挺好吗?”
他说,能够一箭不放拖垮他们,为什么要放箭?他们人多,又是仓促追下来,干粮有多少?帐篷一顶没有,而我们有牦牛毯子。吃饭比他快,睡觉比他舒服,你们还抱怨个什么劲儿?等着吧,到最后他们想回都回不去的!
高大人没有说的是,等拖垮了这些人,他希望敌军再有人来救,来得人越多越好,那么苏托儿那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几天之后,追兵就开始杀马。
高大人知道他们有限的干粮袋子已经空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千人打算吃过这一顿便打道回府,不打算再追了,追不起了。
高大人不管这些,他算计着马肉该熟了,突然领着人杀了回来。
乙毗咄陆部的人慌忙上马迎战,人马夹杂在一起蹬翻了肉锅,汤汤水水泼得哪里都是。等他们集中起来,天山牧的人又跑了。
这些人义愤填膺,饭也不吃,又狠追出几十里,把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了。天山牧始终在前方若即若离。前面又是一面大湖,已经没有人叫得出它的名字,高大人叫人在湖边扎住阵角,“他们要喝水不要?拿马来换!”
许多多果然单骑返回去离着一箭地冲那些人喊话。烈日当头、嗓子冒烟,那些人已经连拉弓的心事都没有了。不久,果然有人拉了几匹马过来,换了十几壶湖水过去,双方客客气气,完全不像是交战的敌对人员。
晚上的时候,高大人说,“放下长哨,解毯子睡觉。”有人将一口小锅扣在地上,严密听着十几里之外对方的动静。第一夜彼此相安,高大人也不再跑了,搂着思晴美美地睡了一晚。一但敌人上马,他们现卷毯子上马再跑都来得及。
第二晚,乙毗咄陆部又杀了两匹马,有肉有水、吃饱喝足之后起了坏心,一个冲锋冲到了湖边。那里空空如野,一个天山牧的人都没有。
他们不打算再追了,就这样回去也不算丢人,毕竟这是双方接战以来第一次小伤亡的战斗。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并不宽裕,多拖一天就要多杀马匹,意味着更多的人要步行着返回。
最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骑马的先回去报信,让人来接没马的。而打着马跑过来的这**百里路,就显得极为漫长了。他们走走停停,杀马吃肉,再丢下几个人步行,一路上像羊拉粪似的,人马逶迤于途。
白天山牧的人最后一次出现时,这些丧失了斗志的人正在大漠里煮马肉。天山牧的二百多人也不迂回,大张旗鼓地从十几里外直接冲杀过来。人们连忙上马而走,连马肉锅都没有来得及推翻,让天山牧的人大吃一顿。
两天后,这些疲惫不堪的人将终于遇到了黑达的援军。
对于这样的结果,黑达知足了,人没损失多少,又探知了对方的行踪。尤其是,他在这些人的口中第一次准确知道了天山牧的兵力。
他派出人手去招集几路人马,同时从天山牧可能迂回的方向事先布置一队先去占位。更有一部兵力沿着伊犁河搜索前进,而他则亲率大队往西,要一直到湖边——那是巴尔喀什湖。他倒要看一看,这支小小的、失去了水源的对手,要再往哪里跑。
一时间,伊犁河一带战云密布,人马密集,竟然集中了乙毗咄陆部的所有主要的战斗力量。谋落、炽俟、踏实力、都陆及弩失毕、处月等部落各占一隅,齐头并进。远近探马飞驰,一经发现天山牧,各要缠住鏖战、穷追不放、紧紧咬住、等待大军到来。
高峻知道,进入乙毗咄陆地界后,真正的严峻形势就算到来了。他占了人少的光,往哪里一走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对方的兵力达到一定的数量,人少便有着人少的劣势了。
一天夜里,他们在沙漠宿营时就遭遇了一股几十人的搜索小队,高大人下令务求全歼。但是这些人吃过天山牧的苦头,一触即逃,而且四下里开花,往哪里跑的都有,让高大人也没有了主意。刚刚有了半刻的迟疑,远处铺天盖地的,乙毗咄陆部的大队人马就杀上来了。
许多多不再一味地冲杀,他已经得到了高总牧监作战的精髓——跑!这一次高大人也不求作战的队型。这次不作战,跑得越快越好,只要脱离战斗。
没有人能追得上天山牧。一则他们知道天山牧骇人的战斗能力,单打独斗没有胆量,冲到前边的自觉压一下速度,等一等跑到后边的。二则天山牧在马匹的速度上本来就不落下风,再跑得没有任何的顾虑,一天后,所有的人都被甩得没了踪影。
而黑达则赶紧给阿史那欲谷可汗报捷,天山牧已经如同丧家之犬,不日即有望聚歼于大漠之中。
随后,一封具有国书性质的信件,便直接绕过了西州,从南道送往了大唐的国都长安,信中说道:
天山牧马寇三百,游蹿于伊犁河与碎叶河之间,已经被乙毗咄陆部围困不能冲突。阿史那欲谷大汗要求,大唐赔补乙毗咄陆部马匹及营帐损失,抚恤死伤牧民。三百马寇如若自动现身接受惩处,我部将考虑与大唐以往和睦之关系,从轻发落之。不然,大军过处一人、一马不留。(未完待续。)
第342章 怎么过河
他们是这么说的,事实上已经这么做了,乙毗咄陆部黑达所属的八千人马全部追击到了巴尔喀什湖的南岸,而阿史那欲谷还在碎叶河、伊犁河的上游那些小部落中征集兵马,以做黑达的后续力量。
这是一次所有人都在看着的围剿行动,乙毗咄陆部与大唐天山牧的前两次交锋太丢人了,要想一雪前耻,只有全歼这三百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回去。
阿拉山口的一次中等规模的冲击就算是忍无可忍地与西州撕破了脸皮,而递交给长安的国书等于是将双方的不快摆到了明面上来。不管长安如何回复——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天山牧这三百人必须得死!
碎叶城中的各级官员们都被发动起来,深入到那些在以往不被阿史那欲谷重视的小部落中去,有些最小的部落包含男女老少也仅仅有一、二百人,他们同样得出人出钱。
这些伊犁河、碎叶河上游的小部落直到现在为止,大多数并不知道乙毗咄陆部与大唐天山牧之间的恩怨。他们出兵的原因,除了因归属而产生的义务之外,最大的原因还在于惧怕——阿史那欲谷大汗他们惹不起。
巴尔喀什湖南岸是一片广袤的大沙漠,这里出现的任何东西都一览无余。高峻原来就在伊犁河东岸与这些人周旋,伊犁河在西面不足百里之处注入了巴尔喀什湖。这里有水、有草,给天山牧这支小小队伍提供了充足的补给。
但是,随着乙毗咄陆部大部人马源源不断地开进,高峻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再不腾挪出去的话,他会被来敌挤压在巴尔喀什湖与伊犁河构成的三角地带。这天夜里,当许多多请示要不要就地宿营的时候,高大人说,“我们连夜走,跳到河西面去。”
高大人已经事先察看了伊犁河的水势,在这个季节,伊犁河上游的酷夏已经接近了尾声,在热海周边一带的高山上融化下来的雪水,经过了近七百里干旱沙漠的吸收、沿途牧民取用、以及毫无遮拦的阳光蒸发下,在到达伊犁河下游的时候水势已经算不上盛大,半里宽的河面,最深处只没过了马匹的后背。
高大人说,天山牧这些人马趁夜涉过河去不成问题。
当晚刮起了不大的北风,月光昏暗。东面极远处的地平线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南到北绵延着、重重叠叠,像一串飞行于夜色中的萤火虫,那是乙毗咄陆部各部追兵的宿营地。他们好像胜券在握、步步为营、一点一点推进。
天山牧这些人卸下了人、马身上的牛皮甲,下衣用牛毛毯卷起来,或是用兵器挑着、或是干脆举在肩上,骑马涉入河里。
河水不凉,旗手和另一个人并骑走在最前面,两个人用旗杆抬了十多副牛皮甲。牦牛皮甲十分坚韧,但是被水浸泡之后会因尺寸的缩小穿不到身上。即使晾干之后,也会失去柔韧性,因而在过河的时候,皮甲是要重点防护的。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先头的人马已经上岸,他们来不及戴衣服和皮甲,先在河岸百步外围设下防御。后续人马三三两两地到了对岸,很快穿戴整齐。并用牦牛毯子的绒面擦干了马匹身上的水渍,再将马甲给它们套好。
然后他们发现高大人与思晴没有过河,河对岸站了两骑模糊的身影,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旗手在对岸挥舞着天山牧白底黑底的旗子,在夜色里还算醒目。他在询问高大人下一步的行动方向。高大人用口哨声告诉他们:隐蔽、宿营。
思晴有些犯难,她只有这一套外衣,下身是紧身的马裤、软皮靴子,虽然是夜里,她也不大好意思脱了马裤过河,那要怎么上岸?此次出征她也只是比别人多带了一只布包裹,里面只带了两件内衣。不脱,上岸后一身湿衣,显然又不行。
高大人想了想,看看自己人这些人,这些天让人撵得四处跑,而对方此时正在帐篷里踏踏实实地睡觉,心里有些不平衡。此刻正是子时将近、风声正急,那些人也该睡得沉了。他认为和思晴两人去给乙毗咄陆部添点乱还是可行的。
二人一拍即合,安排好了过河的护牧队,让他们隐蔽宿营,两个人骑了马,一路小跑着向着乙毗咄陆部的营地方向驰去。
接近营地的时候二人放慢慢了马速,马蹄踏在松软的沙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们选择的是敌人封锁线中间位置,最外围的帐篷外插着一支明晃晃的火把,两名乙毗咄陆部的士兵正坐在帐篷门边避风打盹。高大人骑马从他们的身前经过也没有惊醒二人。
高峻也不下马,就在马上把大戟端起来,一戟戳中一人咽喉,拔出时大戟侧边的月镰顺势割开了他旁边一人的脖子,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第二人倒下时,大戟还略略托了他一下,不让他发出倒地的声响。
思晴的马从阴影里踱出来,她轻轻从帐篷门边拔出那支火把,冲着高大人挑了挑大拇指。帐篷后边还是一座帐篷,火光的晃动显然惊动了那边值夜的人,有人跳起沉声喝问,脚步声很快传过来。
高峻听不懂他的话,思晴听懂了,她顺手将火把往帐篷顶上一丢,示意高大人快走。此时对方两个人已经叫喊起来,他们跑过这座帐篷,发现顶部渐起的火苗子,并且看到一男一女骑着马、转到另一座帐篷的后边去了。
高峻和思晴飞马经过一座座敌帐,每座帐篷门前通常有两人值守,二人配合默契一人解决一个,思晴一刀将门边的火把挑落到帐篷下,而高峻将大戟往帐顶上一搭,借着炭火前行的力量将它拉倒。
帐篷里那些熟睡的人们在帐外倒灌进来的冷风中听到了人们的喊叫,纷纷爬起来抓取兵器,高峻和思晴又跑到另一座帐篷去了。掉落于地的、涂着乌油的火把点燃了散了架的帐篷,一时风借火势照亮了营地。
人声很快嘈杂起来,到处有人奔跑,马匹也惊动了,到处在问、在骂人。但是高峻二人已经隐入黑暗,往南边乙毗咄陆部的下一座宿营地跑去了。他们不再潜行,直接从帐篷中间穿过,高大人一边用大戟对着那些帐篷胡戳乱捅,思晴一边喊,“不好了,天山牧袭击了北面的营地!”
帐篷中最早跑出来的人只看到两人两骑往南而去,那是刚刚报信的人。对于他们的喊声没有人怀疑,北方人喊马嘶火光冲天,风中的焦烟味儿每个人都闻到了!他们来不及整理队伍,上了马便去支援。
在距离护牧队过河地点八十里的上游,高峻和思晴星夜来到了河边。身后乙毗咄陆部那些懵懵懂懂的家伙们已经打作了一团,渐渐微弱下来的北风将厮杀声传递过来。
高大人嘿嘿乐着,卸下了两副马甲,又脱自己的裤子,对思晴说,“我驼你过河。”(未完待续。)
第343章 双头蝮蛇
黑达的大帐在中间位置,但是是在第二梯次。前边一乱亲兵便跑过来报告。黑达这些日子衣不解带,马上跳起来,抄起镔铁大棍飞身上马。到达那里时在营帐之间的乱战刚刚自发地停止。
但是从南边摸着黑又冲到了一支人马,乒乒乓乓对砍了几下,各损了几个人之后才有人认出是处月部赶来支援的一支小队。黑达气得大骂,恨不得拿大棍再削死几个。
天山牧的人马毫无疑问就被压缩在前边狭窄区域,只等天亮时给他们决定性的一击,可天不亮自己人倒先乱将起来。
他喝令处月部立刻滚回他们原来的位置去,堵上他们刚刚空出来的缺口。黑达声言,万一天山牧从他们那里逃脱,他一定唯处月部的俟斤是问。
处月部好心来援却挨了一顿骂,摸着黑往回走得无精打采。冷不丁黑暗中又从南边冲到一队人马,处月部的小头目长了心眼,双方离了老远就先喊起来。
他对着赶来驰援的弩失毕人马一指身后,“快去,就等你们呢。”看着这群没头的野蜂飞驰过去,俟斤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马上就要到驻地,又见从东南方向的黑暗里冲到一支队伍,处月部的俟斤知道在那个方向根本没有乙毗咄陆部的营地,于是就加了小心,喝令手下抄家伙准备迎敌。
来人也不答话,离着老远先是一顿参差的乱箭,把处月部的人搞得手忙脚乱。接着,对方马不停蹄冲上来就砍,双方混杂于一处。
这是阿史那欲谷从后方刚刚动员过来的一支力量。决战在即,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严令这支由五个小部落攒起来的、约四百人的小队沿着伊犁河东岸攻击前进,不要放过任何敢于抵抗的队伍。
他们刚刚在伊犁河边见到两个人、两匹马,一男一女似乎正准备在河边洗衣,因为那男的裤子都脱了。
他们没有做出要抵抗的样子,按着大汗的交待多半不是天山牧的人。而且那女的还说着一口突厥语,指着北边告诉他们,有火光的地方是友军,摸黑的是敌军。
他们的服装各不相同,弓箭和刀具规格不一。这些临时凑起来的队伍与乙毗咄陆部正规的人马天差地别,让处月部的人看起来,他们这支几百人的队伍就是趁乱从缺口处突围的天山牧人马。
“天山牧”的人马突遇劲敌,想着要先去与火光处的友军汇合,他们丢下十几具尸体,冲出处月部的堵截往北就跑。
处月部在后边撵着不放,前边再遇一队,正是让黑达骂回来的弩失毕部人马。前后夹击,下手无情。可怜这支几百人的杂凑援兵,一到战场便陷入了“敌军”的重围。
河边,高峻已经先一步骑了炭火,用戟尖挑着两人的马匹护甲、牛毛毯子过去,并试出了此处河水的深浅,没有想到,竟然比下游还深上一些。
他把大戟插到对岸,拴好了思晴的马,然后空手骑了炭火回来,在马上一伸手抄起思晴,横抱在胸前下了水。思晴搂高大人的脖子,听他问,“刚才你和那些人说话,他们所说的‘爹是大阿姨妈哩’是什么意思?”
思晴笑道,是‘别失阿力麻里’,别失是五的意思,阿力是苹果,麻里是城,合起来是“五苹果城”。看他们的样子估计是五个小部落组在一起的。不知你看到没,他们的衣服都不相同。
高大人还在河中趟着水,感觉她的声音绵软得不似往常,说话间气息扑到脸上,忍不住俯下头在思晴的脸上亲了一下,“嗯,这次多亏带了你来,不然今天的好戏去哪里看?”
思晴正说着事,冷不防让高大人这一下搞得心头波澜忽起,不由得搂紧了他的脖子。想着自从出征乙毗咄陆部以来,这是少有的一次两人独处,竟然让乙毗咄陆部发生了一场乱战。
到了对岸,高峻忙着解了牛毛毯子找出自己的裤子穿上,侧耳倾听河对岸的乱斗。风似乎停了,那边传来的喊杀声也不如原来听得清晰,不过战斗应该还没有结束呢。
思晴望着河水欲言又止,出来二十几天的时间,每天骑马飞奔、打斗,她一次澡都没机会洗,但是眼下这种情形明显是不合适的。高大人看出了她的意思,没等她开口便先说,“你可以快点儿。”
望着复入河中的思晴,高大人只是想,“可惜,不是在家中。”他的注意力全在对岸的动静之上,想着苏托儿和热伊汗古丽,不知道他们那四十人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这时听思晴说,“高大人你把我那只包裹拿打开,拿一件内衣过来。”
高峻依言,拿了衣服递过去,思晴麻利地穿戴好,又把换下来的衣服在河水中洗了拧干。正发愁无处可晾,看到在泛着白的沙地上有一支两个杈儿的枯树枝,便俯身去拾。
高峻听到她“哎呀”一声,手一抖,丢到沙地上的那东西忽然动了起来。“高大人,是蛇!”她惊慌失措地喊着往后跳过来,而那条奇怪的蛇竟然横着身子游过来,追着思晴不放。
高峻从沉思中惊醒,思晴已经退到了他的身边,高峻看到那条生着两个三角形的头、身子短粗的怪蛇,心头也是大骇。急切间摸到思晴马上挂的一壶箭,顺手抽出来一支,手一抖****出去,将双头蛇钉在沙地上。
随后,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过思晴的手细看,见她的左手食指第二节外侧、拇指指肚内侧各有一个咬痕,白晰的手指上两点浸出的血珠十分明显。
思晴紧紧捏住的右手被高峻扒开,被他一手拇指、中指箍紧了左腕不让血液回流,另一只手迅疾点了她左臂两处穴道,然后低下头,将思晴受伤的两指放在嘴里吸吮起来。
如此吸了吐、吐了再吸,慢慢的,吸入口中有些涩碱般味道淡了下来,代之以些许的血腥味。高大人还不罢休,分别将她两根伤指从指根处往指尖处挤压,然后再吸,直到再也吸不出什么来。他从蛇头上已经确定这是条毒蛇,施救全在抓紧时间。
思晴被怪蛇攻击之后,感觉先是两根手指、然后是整只左手掌都发麻,知道自己中了蛇毒。这里什么蛇药都没有,一时间她都想到了要怎么跟高大人诀别,不由自主地向他那个方向退去。
等到高峻快如闪电般地制住毒蛇,再替她吮指时,她的心就踏实了一大半。虽然两根手指还是没有知觉,连被高大人掐住的手腕处都轻微的麻木,但她就有了心思去看地上那条双头蛇。
它被那支箭钉在了两头分岔的地方,头尾具都回卷上来盘住箭杆儿,两张蛇口一上一下咬在箭杆之上再不撒开,发出“咝咝”的声音煞是瘆人。
看到高大人不舍不弃替自己吮指,思晴的心头涌上一股汹涌的暖意,右手无力地扶在高峻的肩上来回的摩挲,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高峻认为思晴没事了,麻利地给两匹马、思晴套好了护甲,牛毛毯重又打卷儿缚好,然后扶她上去。
双头蛇还在偶尔蠕动,高大人不管它,拔戟上马,照顾着思晴乘着夜色、沿伊犁河往西北去找大队。开始时两匹马还能一路小跑,思晴还问高大人感觉怎样,高大人说只是嘴巴里有些木木的,并没有其他感觉。
后来思晴就说有些困,想睡觉。高大人就紧张起来,蛇毒吸得不彻底?他们放慢了马速,由小跑改为了慢步,再走出去几里后,思晴就身子一倾,伏在马上。
高峻把马并过去,直接将她从那马上抱过来,思晴此时已经有些轻度的昏迷。高峻猛然间没有了主意,低着头对她重复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找到他们就回家……”(未完待续。)
第344章 油烟味道
阿史那欲谷接到了黑达从西边前线发回的战报,说在伊犁河下游的一次夜间突遇中,乙毗咄陆部干净利落地聚歼了大唐天山牧主力四百余人,除了一男一女二人临阵脱逃之外,其余人无一落网。
黑达说,估计这二人是逃往了西边吐火罗国地界,目前他正在率队搜索前进,紧紧追赶,力争在他们进入吐火罗之前捉到他们。
阿史那欲谷闻报大喜,他知道回黑达是什么想法,天山牧两仗歼灭乙毗咄陆部一千七百人,虽有一人生还,但那是放回来的。要想扳回一局出这口恶气,那就必须一个人也不放过。
阿史那欲谷把黑达勉励一番,同意他的下一步打算,但是大汗说,鉴于乙吡咄陆部与吐火罗国前些日子的龌龊刚刚消除,此时不宜再生事端。要使使手段,让吐火罗部主动将这二人解送过来。
随后,为了示威,也为着气人,阿史那欲谷再给西州和长安各发出一封内容完全一样的信件。信中说,到乙毗咄陆部地域内无理取闹的大唐四百马寇,除二人漏网外已全部就歼,这是天道昭昭,善恶有报。
乙毗咄陆部要求西州派出专门官员,带着诚意到阿拉山口这边来,对乙毗咄陆部死难牧民之家属表示慰问,并立下和约今后不再骚扰乙毗咄陆部。
阿史那欲谷还说,大唐四百马寇之行径已犯众怒,乙毗咄陆部两万大军要乘一胜余威兵发白杨河。阿史那欲谷可汗为两邦之友好,已极力压制。希望西州乃至大唐拿出相当的诚意。
在白杨牧场,陆尚楼和冯征喜得七百多匹突厥马,与原来马匹合在一块,白杨牧就够得上一座中牧了!两人的笑模样还没从脸上卸下来,天山牧代理总牧监高岷的命令就到了,让白杨牧将新增的七百多匹突厥马从速送往柳中牧场。
高代总牧监的理由是:目前阿拉山口以外不太平,为着天山牧长远利益,需要控制白杨牧的规模,保证大唐马匹之安全。
此令一到,白杨牧、轮台县一片哗然!这是行抢!什么马匹安全,白杨牧不安全么?难道高代总牧监已经算出来白杨牧不安全了?
陆尚楼和冯征也不高兴,他们都知道这位代理总牧监的真实想法,他这是对自己目前的位置不自信。
代理代理,脚踩稀泥。高大人带着护牧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长安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西州郭大人还两次增兵、他的两个儿子先后到阿拉山口助阵。现在高峻又送回来这么多的马匹……那高岷要“代”到什么时候!
代总牧监这是在留后路,万一高峻回来,他能够争取的也只有一个柳中牧大牧监的职位,他这是在为柳中牧攒家底。
柳中牧目前已经是上牧了,他要让柳中牧的马数占到整座天山牧的绝对多数,以便将来在天山牧说话多占些份量。
二人虽然有不满,但是职位在那里摆着,他们不好硬扛着不执行。于是,陆尚楼和冯征一商量,将此事告诉了新任轮台县令岳青鹤大人。
岳青鹤对这事儿更是心里明镜似的,他把古屯、弩支两城城主找来,现在他们是县丞和县尉,一听就火了。
白杨牧是有古屯城、弩支城股份的,我们在前些日子舍着命地助守山口,代总牧监只是蜻蜓点水地来看了一次,现在有了马匹了就算盘打得山响,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
岳大人对这些人说道,“你们说的这都是次要的,问题是这些马是谁弄来的?”
众人说,“当然是总牧监高大人。”
岳大人说,这不结了。高总牧监还在阿拉山口的那边,这些马匹怎么处置,我们谁说了都不算数,要等高总牧监回来再定。这七百匹马现在只是在白杨牧寄养,明白?
众人愰然大悟,陆尚楼和冯征从县衙跑回来,给传信的牧子如此这般一学舌,让他回去向高岷复命。
高岷当然不爽,但是没有办法,想不到高峻人在天边,生死未卜,这些人还在打着他的旗号说事,竟然就把他这位代总牧监的一纸成命轻飘飘的吹飞了。
他只有把心头的不快擦着边儿与五叔高审行说道说道。他这样安排是为马匹的安全着想,白杨牧夹在乙毗咄陆部与浮图城中间,未知的变数多的很,更主要的是,高峻眼下是个什么状态谁又知道?
万一他在那边失利了,西部无兵可派,长安便极有可能放弃白杨牧这块烫手的芋头。谁敢肯定不会万里有个一?
高岷把王允达从谢氏兄弟那里套来的话也对五叔说了,请五叔综合白杨牧的形势,以及兄弟高峻妄动的后果,好好向自己的祖父高阁老反应一下。
高审行这些日子好像有些魂不守舍,没把高岷的话入心。他听了侄子的话只是唉了一声,有些认命的架势。
他对高岷说,“五叔到西州来,是为着给你们高家的这些小辈们掌掌舵,但是你们也不能万事都找我,我也忙得很。”
他让高岷自己给祖父写封信,阐述一下他的看法,看看阁老是什么意思再说。
高岷得了五叔的口风,回去斟酌着给祖父写信不提。高审行近些日子正在为一件事情发愁。
此事便是丫环菊儿。他为着此事每一想起来就极为后悔。自己一位堂堂的西州长史,趁老婆不在家,与家中的丫环搞到一起去,万一此事走露了风声,他的脸就没地方放了。
丫环今年十**岁,与嫣儿的年纪相仿,而他今年已经四十多了,这让人怎么说?没有人说丫环的不是,即使她主动勾引也没有人信,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悬殊了。
再说,这事完全是自己心血来潮,她只是半推半就,谈不上什么勾引。
高审行最怕妻子崔颖回来发现这事,他想像不出崔颖会是个什么反应,总之不会有好脸色就是了,最怕的是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一直闹得父亲都知道,那丢人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曾经暗下决心,从此不再与丫环牵连不清,但是从那次之后,菊儿似乎有了新的想法。有一次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当着别驾李袭誉的面给他拍肩头的灰尘,把他窘得差点跳起来。
那次别驾好像没有在意,但是高审行在事后把丫环叫到屋里,板着脸教训了她一次,让她注意在人前的礼节。
丫环对老爷的话认真地听了,但是随后就缠到高审行的身上,腻声腻气的诉苦,说整天的在厨房里熏着油烟,身上早就一股油烟味,因而十分在意老爷服饰的清洁。
说着还往前凑上来,挺着胸脯让高审行嗅一嗅,看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有油烟味。高审行再也忍不得,两人又倒在一起。
现在高审行就是得过且过,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长史大人晚上时精神抖擞、白天时就无精打采。
有时从牧场里走回来时高审行还暗下决心,说再不能纠缠了。可是吃过晚饭时他的嘴吧就像是别人的,冲着丫环说但是也尽量让其他人听到,“一会儿你把笔墨给我拿来,我要写些东西。”丫环心领神会。
事后高审行躺在床上想,也许自己后半生就毁在这丫头身上了。后悔之意再一次袭上来,搞得又是一夜不眠。(未完待续。)
第345章 高峻罢官
不知道高岷的信写还是没写,他认为这小子是有野心的,而且在个人事情上掌控的也很严谨。到目前看,高岷只有一位妻子,而且在私生活上也没什么不好的传言。
再看高峻,这狗东西左拥右抱、纵情花海,在别人眼里看来似乎就是应该如此。这世道!真是!想到这里,高长史就认为自己的行为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了。
为着更好地为高丽的战事服务,太子李治自已决定不在长安呆了,要到一个离着东边近便些的地方。这样有什么不决的大事,信使在自己与皇帝间往返也快捷一些。
于是太子就迁到并州去,那里位于黄河的东岸,到高丽的路途要比由长安出发近上三成。临走时,为了表示对高阁老的重视,太子专门找阁老交了一次底:西州的事情,只要不是崩盘,就全力由阁老操办。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西州从都督、别驾,到长史、牧监,谁又敢不给阁老面子?而太子则要全力保证高丽战事的顺利,粮草军需事情多的是。
如此商定后,太子出行了。
高阁老对于太子的托付是不能推托的,皇帝要让他出任太子少傅的传言不管是不是真的,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自己是老臣,任何往后躲的想法最好都不要有。
再说,太子的话不知是不是皇帝的意思,他又不能问,唯有痛快地答应下来。
他听说高丽的战事不太顺畅,太子把西州的事情全权交给自己处理,除了有不便明说的想减轻负担的意思,谁能说得准太子甚至皇帝对于西州的事情有了新的想法?
一向谨慎的阁老此时不得不再把西州的事情从头梳理一遍,从以往的几件事上分析,他也看得出皇帝对于高峻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袒护的,谁知道这小子掻中了皇帝哪根筋?
这次他带人去白杨牧胡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后来阁老才从儿子审行那里得知,白杨牧在乙毗咄陆部的几次骚扰中伤了两个,死了一位牧子,高峻也受了伤。
但这件事情放在大唐西部稳定的大局上来看,真的算不上什么。高峻这样小题大作真的是有些过分。从西州赶回来的五儿媳崔颖,也偶然说起高峻,除了说他不如高岷老成之外,还说他把家中几位妻妾惯得不成样子,过日子大手大脚没个计算不说,还整天抛头露面,去桑林里与村妇们一起浇水。
阁老从她的话中拣有用的听,当初他同意高岷去西州,就是想让他历练历练的。原来是皇帝和太子管这件事,他不好插言。现在太子不管西州的事情了,那么自己就该再压一压高峻,最好让他马上回来。听说高峻一到那边是占了些便宜的,这事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阻力。
正在此时,阿史那欲谷的封信到了长安,高阁老看了,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性,这是两国要开战的节奏啊!
他认为不管谁对谁错,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是,白杨牧被骚扰在先,高峻是一位总牧监,年轻气盛带人去出气有些理由。但是出气也有个限度,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当下最要紧的是平息事态,不致把矛盾上升到国家层面上。一旦那样的话西边是无兵可派的,让人家大军堵到门口,那时要怎么说?只去喷唾沫星子?
那时连底气都没有了,而高家就被动了,他本人也没有了说话的权利。弄不好高家在西州这一根虅子上的几个人被当作替罪羊都是有可能的。
这事想一想都不寒而栗,他恨郭孝恪对高峻的控制是无力的。但随即一想阁老又苦笑……人家郭孝恪的两个儿子都安分守已的,关人家什么事!
他已经建议太子李治暂停了高峻总牧监的职事,难道这也拉不回他?
自从高峻到了西州,不得不说他为高门争足了面子,朝堂上一些以往与高家若即若离的官员也都表示了亲近之意。
但这都是水中之月,镜里的花罢了,关键还要高家自己站得稳。但是高峻再这么闹下去,高府的门楼子都该倒了。
这样意意迟迟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阿史那欲谷的示威信又到了。阁老看了真是晴天霹雳!天山牧出去的几百人都折在里面了!此事不能全信,但也不可不信,高峻在那边处境艰难却是一定的。
为什么郭孝恪一个字都没报过来?还有高审行,他在忙什么?如果真如信中所说,天山牧只有两人逃脱,高峻会不会在里面,亦或已经遇到了不测?
不管怎么说,这个孙儿是不保了。彻底免去他的职务,让他与天山牧一点瓜葛都不存在,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能为高家、为大唐做的事情了。如此事情就多了宽阔的回旋余地,这事宜早不宜迟。
错了也是高府挥刀自残先找自己的毛病,至少太子或皇帝看到了高门是以大局为重。等皇帝和太子他们回来时,如果还念着高峻以往的功劳,那么给他追加个什么名誉都随便了。多半……只能是追封什么的了!
想至此,阁老不禁老泪纵横。
他强打精神,通知吏部发文,理由就是高峻在外长期不回,影响了天山牧的正常运作,而不提他与乙吡咄陆部的事情。
就算是故旧云集的吏部,阁老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而且此事他也不准备麻烦远在并州的太子。
为着显示自己对此事的处理没有夹带任何私心,高岷的代理总牧监不做任何的变动,还是代理。高岷不愿意也只能这样维持着。
公文马上发出去了,直送西州郭孝恪。
郭都督也接到了阿史那欲谷的信,他一看信中提到的消灭天山牧四百之数,当时对此不屑一顾。真是吹大话不要钱,你要说四千不是更气派!
对于高峻在战场上的能力郭都督不比谁清楚,前些日子阿拉山口进来七百三十六匹马的事情郭孝恪已经知道了,他对于阿史那欲谷的信只能视做胡言乱语。
都督听说高峻走时曾经说过,没有信送回来这三百零三人便是没事。现在只见马不见人,阿史那欲谷的信更不可信。
从乙毗咄陆部三次信件里对天山牧的称呼上,郭孝恪也看得出阿史那欲谷的狂妄态度,高峻他们已经由大唐的“牧民”变成了“马寇”。这不过是泼妇骂街的做法罢了,也许高峻暂时处境不利,但远远未到对方所说的地步。
阿史那欲谷的信已收到两天,但长子待封回报,阿拉山口外一个乙毗咄陆部的人都没有,难道追剿两个马寇要动用这么多人?
九月初八,吏部的公事文到了,高峻的天山牧总牧监之职被拿掉,理由是长期在外不理牧事,其他原因一字未提。而高岷代总牧监没有变化。
随公文到达的高阁老的信上也不提其他,只是说太子在并州。那么,这就是高府的意思了。郭孝恪将吏部公文压在案头,也不往下传达。他拿定主意,若是长安问起,就是自已忙于焉耆军务忘记了。
高岷的代总牧监如果去了那个“代”字,都督就不得不宣布高峻免职的事情。既然高岷还在代理,那么公布高峻免职与否有什么区别?倒闹得人心慌乱。
高审行叔侄是知道此事的,尤其是高岷,曾经期待郭都督到牧场里来宣布一下高峻免职的事,后来希望落空了。牧子们还当高峻是总牧监。
而高审行回家看到了女儿崔嫣,觉着有些愧对她,对于高峻丢官的事情他也一个字都不提,他怕看到崔嫣惊讶难过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346章 重在心安
崔氏回到了长安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打点了钱、物到江夏王府,王爷偏妃的生辰并非她捕风捉影,而是确有其事。她一见王妃,几句话会之后便引了话题说道,“我家高峻还说与王爷是个忘年之交,打我这里听说王妃生辰,还要派人来祝贺呢。”
王妃说,“大老远的,这些人公务忙得紧,再说王爷随驾出征高丽,也没个象样的人接待总牧监大人,就不要再劳动了。”
崔氏便知道高峻的人并没有来,崔氏心里暗暗地算了一下日子,不由得寻思道,“这个王八蛋,我着了他的道了!怎么让他一句话诳出来几千里,还倒搭着银子!”
从王府出来的时候,亲王府长史李弥正好从偏厅外迈步进来。他认得高府五夫人,忙在门内站住与崔氏打招呼。他四十来岁,身材挺拔、面目清俊,是个从四品上阶,能对崔氏有如此的表现实属难得。
崔氏忙着回礼,“长史大人你客气了,小妇人受宠若惊。”
李弥笑道,“哪里话!下官与高长史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个长史!”
二人匆匆擦身,崔氏像是想起来什么,回身说道,“高峻曾说要查一下九年鄯州战事中一些军需方面的事情,我忽然想到王爷也是置身其中的……就是不知长史大人那时在不在鄯州。若是碰巧了在的话,我就让他抓个空闲时间过来请教。”李弥忙着说好好,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崔氏进了高府,回到了自己屋子,看到房间里的一应陈设还都是自己前些日子匆匆赴西州时的样子,躺在床上感觉身下都有一股轻微的霉味儿。但她无意这些,此时只想着女儿崔嫣。不知道自己在王府里说的那些话该是不该。
她知道自己的话里有着挑拔的意味。如果高峻没有派人到王府来,那么王妃本来对没有什么印象的高峻就有了印象,这肯定不算好印象。
还有和李弥说的那些话,也有着通风的意思,但都对高峻没有什么好处。她想,自己这么做与对女儿的疼爱是不是背道而驰。崔氏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委于床上,连下人们请她用晚饭,她都懒懒的没有动。
但是这也怪不得她,高峻和柳玉如就是她天生的冤家对头,从见到他们,自己就从未省心过。崔氏想到回长安一路上的奔波劳累,恨恨地想道,“你若没有诳我,而是真的派人来王府了,那么王妃那里什么不好的想法也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是算计?”
“你若不是非要查那匹马的事情,我何苦把王府的长史也牵连进来?”她认为自己削弱高峻的路子没有毛病,高峻哪怕变回个白丁又怎么样,女儿在家里的地位也许会更高,那时柳玉如和樊莺又算什么?这么一想,不论是女儿还是自己,崔氏都心安了。
晚饭之后,亲王府长史李弥为表示对高府的重视,打发一个人来给崔夫人传递口信:他已经连夜派出王府旅帅李凯四人去了西州。
本来事情办完,崔氏是打算立刻返回西州的。这几天她总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在她掌握之外,心中一点都不踏实。接到这个口信后,她决定再等一等李弥的人会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
高峻被免的事情别人虽然不知,但是高岷却只是对王允达说了,还让他不必到处乱讲,这让王允达有些感激莫名。为官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上司如此地看重于他。士为知已者死,他怎么能不尽心竭力?
谢氏兄弟刚刚在西州府最繁华的街面上谋了一处店面,虽然不大,但这也是他们能够做到了最大限度了。又要去大漠中贩牛肉、又要安排销路、整治店面,这挣钱的事情是最累人的。家中的两个女人是桑林中那些女工的管事,根本顾不上他们。
关键的是他们的银子有些吃紧,这天中午便要在高峪的饭店宴请王允达副牧监,看能不能从他手中筹借些银子周转。
王允达本来是不想去的,和两个二道贩子有什么好勾扯的。再一想这回不去就显得有些突兀,王副牧监就赏脸到场。席间,高峻免去天山牧总牧监的消息像是个小虫子,在王允达的心里不住地蠕动。
原本高岷的告诫还起些作用,但是听谢广、谢大说起要借银子的事情,这根小虫子再也藏不得了,王副牧监就把它放了出来。王大人的言外之意很清楚:高峻什么都不是了,别再拿来他来吓我。
王允达喝了两杯,略略吃了两箸菜便告辞,扔下谢家两兄弟守着一大桌子菜发愣。谢大说,“哥,我看是真的,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办?”
谢广道,“妹夫虽然脾气孬,但人不孬我算是看明白了。妹妹、你我、我们老谢家这样大的场面,哪一处不是多亏了妹夫。这事权当真的听,不管如何我们要站在他这边,这些浮财就是都打了水漂又怎么样?……这消息总该先让妹妹知道。”
今天高审行回来时,饭桌上只有别驾李大人坐在那里。而楼上那些儿媳妇们一个都有没有下来,二楼的宁静之中像是酝酿着一股什么不祥的气氛。
吃过晚饭高审行在屋里呆了一阵子,便冲着屋外叫,“菊儿,你把笔墨拿进来,我要写些东西。”丫环很快取了笔墨进来,悄悄地插好了房门,不让门栓发出一点声响。
婆婆子收拾好了碗筷,便看到从二楼上先快步走下个崔嫣,谢金连、李婉清、丽容在几步后也跟着,崔嫣的脸色十分不好,径直走到高审行的房门前。
此时正该是酉时二刻,离着睡觉还有些时候。但是崔嫣一推门,却是从里面栓死的。今天婆子不知崔嫣是怎么了,平日里说句大话都会脸红的人竟然“咚咚咚”地捶起了高审行的房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高审行正襟危坐于桌边,一手按纸、一手提笔出神。而丫环站在桌子的另一边研墨,砚台边的桌面上洒了不少的清水。
这些日子丫环看出高审行有些退悔之意,但她不能这么轻易放手的,能否接着在高府这棵大树下乘凉,靠谁都是不行的,要靠她自己。
丫环进来关门时,高长史只是仰于床上,枕着两手发呆,也不理会她的挑逗。听到敲门时,高长史也只是跳起来坐桌边,丫环手中抓起了墨块,因而看起来并不那么窘迫。(未完待续。)
第347章 崔嫣耍疯
崔嫣站在门口,也不称呼高审行,直接就问,“我家高大人被罢了官是不是?”
高审行转过脸来,脸上十分的从容镇定,“嗯……此事我也刚刚听说,是长安的意思。”他隔着门看到另三位儿媳也都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有上来劝劝的意思。
崔嫣抬高了声音,近乎于喊,“高大人落魄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上前,他在西州刚刚好些了,你们都追过来做什么!自打你们一来,家里哪有一天安定的日子!”
高审行惊诧于崔嫣的表现,忘了说些什么。崔嫣夹着哭腔冲高审行喊,“你说是长安的意思……不天天关着房门写黑信件,长安那么远知道什么意思!我家高大人不是你儿子呀?他在外面闯荡,你们两口子在我家里算计他,当我看不出来……”
别驾被吵得披衣出来欲要相劝,他从崔嫣的哭喊里才猛然听到了高峻罢官的消息,一时愣在门口。
这个消息给别驾带来的震动是巨大的,怪不得今天人们都反常。高审行叫笔墨的时候别驾已经听到了,可是这么半天了,他手中的狼毫还是干的,纸上一个字没有。
而丫环的砚台里墨都没有起浆,显然水也是匆匆倒进去的。崔嫣这个女子往日里比女儿婉清还要腼腆柔顺几分,另几位的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对崔嫣行为的惊讶。
别驾很快从高审行的故做镇定中看出点什么,正常情况下,一个儿媳这样说话他是不干的。丫环也反常,她在旁边道,“小姐,老爷天天的操劳,你不好这样吼……”
众人都想不到崔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挥起手来在丫环的脸上很响地打了一巴掌叫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滚出去!”
丫环手捂着脸,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高审行,低着头从谢金莲这些人的身边挤过去。
别驾冲着女儿婉清使了个眼色,婉清会意,与丽容上前拉了崔嫣上楼,别驾这才迈步进去,问高审行,“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怎么她们在家里都知道了,我这个别驾什么都不知道?”
高审行赤颜嗫嚅,说李大人,他罢官倒是小事,只怕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说不好呢!西边乙毗咄陆部的国书都交到了长安,说天山牧出去那几百人都被打掉了,只跑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别驾不信,不说他对高峻这人的了解,单是从女儿婉清的角度他都绝不相信这是真的,“李老弟,你会这样想?我却是不信。以前总是说什么霸王举鼎,我没看到过。但那次在牧场里,一个大活人让他一只手挑飞到房顶上去可是我们亲眼所见,你哪里知道那是不是对方的小心思?”
他说,不管怎样,家里这些小辈们都有看着我们,别的事情我们做不到,但是给她们一些信心总可以吧。
高审行不置一词,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原来认为高家在西州这些人,似乎谁都要比高峻让人放心。但猛然间少了这小子,只剩下了他与高岷两个,竟然显得有些踩不到实地似的轻飘,这让他有些心慌。
而因为高峻的罢职,郭孝恪和别驾两个人似乎也与他们叔侄有了些说不明白的疏离感。这是为什么?别驾在所难免,可郭都督呢?
眼下只是自己、别驾、高岷和崔嫣她们知道高峻罢职的事情,牧场里和新、旧两村都没有散布这个消息,家里就乱了套。若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再扩大到天山牧会是个什么样子,他不敢想下去。
有一阵子他和别驾两个人对坐不语,听到从二楼上传下来一阵琵琶声,细听乃是《十面埋伏》,他们从琵音之中似乎感觉到,琵琶之上所有的弦都被崔嫣倾尽全力地拨荡开来,振颤着竟相鸣响,如疾雨、如马蹄、如漫天的箭支。
有一阵子,二人担心崔嫣如此的不管不顾,会将其中的某根弦拨断,那将是十分不吉利的。直到一曲弹毕,再换上舒缓悠长的《阳关三叠》,两个人的心才放下来。但那一下一下绵长的回味,竟把二人的思绪拉近拉远,从雄关漫道上飘过。
别驾的眼眶有些湿润,他认为这两首曲子的先后次序都有着神秘的暗示。他看了看高审行,起身回屋去了。
二楼上,谢金莲对另三人说,这算什么?糊涂皇帝不让咱家高大人做官,高大人就能天天在家里陪我们,有什么不好。也许高大人很快回来,再没有那些公事烦着了,谁稀罕那个破官。
丽容也说,我们说好了,等高大人回来,就让他带我们去江南玩儿。要不是高大人在这里,谁会到牧场村这样的破地方,到处是马粪味道。
李婉清安慰崔嫣说,妹妹你不要生他们的气了,什么样官不官的不大紧,只求高大人他们平安回来就成。
崔嫣听到姐妹们这样说,心里就好受些。她刚才不管不顾地发作完全是不由自主。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高大人的丢官与他们有关,但她知道高府中人在这件事情上不往下推高峻一把就是好的了。
她对她们说道,“对,我们就这样定下,到时候一家人凑齐了,柳姐姐和樊莺也回来了,我们就去江南玩儿,就让他们在这里随便耍。”于是众人忽然想起了柳玉如和樊莺二人,不知道她们此时在干什么。
柳玉如与樊莺二人骑马出了鄯州一直往东走,这里崇山峻岭,山道崎岖。虽有官道但二人一天也只能走上七八十里的路程。好在二人做伴,一路上有说有笑,为着安全日出而行、日落时便找驿馆歇息,一路上倒也平安。
两人一路之上说东说西,都尽量不提高大人的战事,后来说分别说至两个人的身世。柳玉如便知道了樊莺的老家是在余杭郡,在家是个独女。但父母在她**岁上先后离世,还好一位越州进京的客商收留了她,并帮她安葬了父母。
但是在快到长安的时候,客商忽染重病,在终南山下的客馆中羁留数月,花光了所有的盘缠、货款依旧不治。最后小樊莺只有卖身一个办法,才能安葬这个好心之人。
柳玉如听暗道,都说苏杭出美女,果然如此,过几年等她再发变一些,真就没人可比了!随即又对樊莺的曲折身世不胜唏嘘,“怎么好心人的命却是这样曲折,真是人各有命。不过他解了妹妹的急难,就有妹妹这样一个小女孩子料理他的后事,也算是善恶有报。”
樊莺说,“那时已经有人愿意出银子安葬好心人,但是师父恰从那里经过,就拦下来由他安葬了那人,又把我带走了。条件是我要随他学艺,细说起来,我是从九岁上拜师的,师兄却是十四岁,他该叫我师姐才对。”
柳玉如问,“高大人拜师晚于你,怎么却成了师兄?”(未完待续。)
第348章 西州女侠
樊莺说,他去之前,师父一直说我是练武的材料,他去之后就把我这块材料比下去了。后来每次比试我都胜他不过,年纪又小过他,于是就屈居下来了。她自嘲地说,也不算师父偏心,都是自己不争气。
说罢了自己,樊莺又问柳玉如的身世。自从崔氏一进牧场村揭露了柳玉如的身份,樊莺就有了些疑问。因为当时师兄到终南山拜师之时,她就知道他是来自长安的侯府。柳姐姐也来自侯府,那么这两个侯府是怎么回事?
而高峻实际姓侯她是知道的,他家中的变故樊莺也知道一些。她只是理解为长安遍地王侯,柳姐姐的那座侯府非这座侯府。但是高大人对柳玉如如此大紧的态度,又让樊莺不大认可自己的判断。
心直口快的樊莺就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柳玉如道,“妹妹,以后什么事情你都会知道的……”樊莺听了,再看看柳玉如的表情语气,疑问就更大了,如果他们是来自两座侯府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从柳姐姐的话里就隐隐地猜到了什么,说道,“总之师父、师兄便是我在这世上的亲人,要是那样的话姐姐你就更是我的亲人了,来自哪里谁会计较。”
柳玉如知道樊莺说的“那样”是指的什么。樊莺的态度让她一直以来隐约的担心就此放下了,与樊莺的心也帖得更近。她打算在合适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对她讲一讲。
这天,姐妹二人过了黄河来至兰州金城郡。兰州以皋兰山而名,有五泉、金城两座下县,人口也不多,街面上的小摊、店铺没有什么出奇,但却有卖麝香的,其质幽香阵阵,闻起来十分的特别。
临行之前高畅生怕路上不够花,给她们带足了盘缠。此时见到如此稀奇的香料,她们便掏银子给家中七人各买了一份,都是装在香囊中的,然后到金城驿馆住宿。
在驿馆里吃饭时,有位的客商见她们只有两个年轻的女子结伴,便好心地提醒,从兰州往东、到下一站秦州虽然直线只有三百里,但一路上沟沟壑壑,要绕不少的弯路。
多数的道路也都是出没于深山野谷,有时一天都碰不到一个人,他让她们最好再找些人结伴。所谓八百里秦川,那路程上就不止八百里的。
柳玉如就有了些担心,但是樊莺说,姐姐不必担心,我自有道理。客商见她们对自己的话不为所动,不禁摇了摇头。虽说大唐律法严明,治安还好,但也不是好得没边儿。这样两个女子敢这样出门也着实的让人惊讶,心说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还看不到你们哭!
休息一夜,早起时樊莺就没穿自己的皮甲,而是执意让柳玉如穿在身上。柳玉如拧不过只好依她,但是一边穿一边说道,“别处都好,就是有些胸闷”。樊莺笑着说,怪不得高大人最喜欢你,这次我就知道了。
在路上,果然路远起伏、不见个人影,有时听到远处有嗓音敞亮的歌声传过来,拐过两道山梁才看到只有一个羊倌儿赶着一群羊,但是还隔了大远。
傍晚时分才从两人的身后驰过来两匹马,马上二人都是练武人的打扮。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只有二十几岁,腰间都挎着刀。他们从柳玉如和樊身边驰过去,中年人还歪头看了二人一眼。
柳玉如和樊莺也不与他们答话自顾说笑着赶路,但是转过路边一片林子却看到那两个人停在路边等她们。中年人道,“两位,天色已晚,这段路上是没有店舍的,你们倒有心说笑。”
那个年轻人也说,“不如与我们兄弟结伴,保你们没事。”
樊莺不服气,“没听说过,遇不到店舍就不能说笑,我柳姐姐是西州府有名的大侠客,名震西域,多少响马都闻风丧胆,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么?我们怕什么,还是顾好你们自己吧。”
柳玉如见这二人脸上并无恶意,忙示意樊莺不要在高人面前乱说。中年人抱拳道,“失敬、失敬,不知是柳女侠。”
柳玉如说,“不要听我妹妹胡说,不知二位哪里人,要到什么地方去。”樊莺听他们说是兰州人,便道,“我怎么胡说了,姐姐你的手段一般的人能见的到么?上一次你一根指头,点倒了整个敦煌地面上没有敌手的怪刀三杰,难道也是我胡说?”
柳玉如心中暗笑,知道樊莺的意思,她是见这二人各挎着腰刀,便编出个什么“三杰”,那么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兵器上,这两个使刀的就不算什么了。
这两人生在兰州,又到哪里知道敦煌的事情。听了樊莺的话以后果然就将信将疑,说话也就收敛了几分狂气。这样说着话,天就黑了下来。
年轻男子在路边的松林里砍了两只挂满松油的树枝做成火把,点着后还给了姐妹俩一支,四人举着依旧赶路。闲聊中柳玉如知道了这兄弟两个姓沈,是要出潼关、去辽东投军的。
樊莺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的本领如何,若是能入得我家高大人的法眼,给你们个团官也不在话下。”两人便问高大人是哪个。
柳玉如说,“我家高大人是西州大唐天山牧的总牧监,这可不是我妹妹吹牛了。他一脚踢死一头牦牛,连吐蕃的松赞都是知道的。那个什么三杰,我家高大人闭着眼睛都能打得他们不知北在哪里”。
中年人看柳玉如绝不像乱说,言语间愈加恭敬。正说着话,就听到在前边的山道上有十数人呼喝威胁之声,夹杂着有人哀求讨饶。四人加快前行,看到路上一片灯光火把,十几个人围住了两架牛车,将四五个客商模样的人圈在当中。
这些客商看来是图着赶路错过了宿头,在这里遇到了截路的。
沈氏兄弟离着老远见了,在马上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也敢打劫,你们别走,”一先一后催马冲过去。
这些响马人多势众,一见来的四人里也只有两个男子,为首的笑道,“什么光天化日,谁要走了?正愁这趟买卖没什么油水,两车木炭吃不得吃拿不得拿,你们倒送上来。”又对着手下一个小头目道,“你去接洽这两位兄弟,不必客气。”
那人跳出来是个马下的,提刀对沈氏兄弟勾手,“一起来,让我领教,胜了我你们走路,把盘缠留下即可。”两兄弟大怒,弟弟拍马先上去,却想不到那人步伐甚是灵活,也不按套路出招,专拣他马匹左右、身后处下手。山道上崎岖不平,沈家兄弟一人一马有些忙乱,那些喽啰竟然在一边起哄。
中年人忙上去助阵,却被首领跳出来截住,这人使着一条九节钢鞭,每一节都是精钢打就,舞动起来时每一节连接处铁环声响,鞭头快如流星。他专往中年人的下三路招呼,一时中年人也弄个忙乱不停,没什么好法。
客商见状,抓起鞭子赶车要跑,被那些喽啰截回来一顿拳脚。而沈氏兄弟自是顾他们不上。樊莺只看了一会儿他们的招式,便制止道,“你们停一停,这样没完没了的岂不是耽误我们姐妹赶路。”(未完待续。)
第349章 见所未见
缠斗在一起难分难解的四人听了,分别往两边跳开。沈氏兄弟正好借机喘口气,这一阵子下来,兄弟二人心里都有个掂量,只胜这两个人就得大费周折,再加上那些人就说不好了。万一他们急了眼一拥而上,别说救人了,自己怎么脱身都是个问题。
为首的那人早就看到了柳玉如和樊莺两个人,一听便有些瞧不起的架势,“我们只劫财,别的不要,你们可别自找麻烦。”
樊莺跳下马来,对他们说,“你们这十几个一起吧,省得我费事,”又对柳玉如道,“姐姐你就不必动手了,万一伤到他们就不好了,”她说得一本正经,更让沈氏兄弟看不透这位柳女侠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本领。
柳玉如见樊莺还有心思这样说,就知道她是有底的,不过还是叮嘱道,“妹妹你要给他们留些脸面,就一个一个比划吧。”她是还有些担心才这样说。可是樊莺偏不干,那两人说,“怪不得我们两个以多打少!”一边一个欺身而上。
樊莺方才已经摸清这二人的门路,因而一交手便似他们的克星,招招势势像是引着他们往对方身上招呼。才几个招式下来,小头目的刀就让首领的钢鞭卷住,一下子脱出手去。
但那把刀不是飞向别处,竟然直直地冲了柳玉如去了。樊莺见了大吃了一惊,想去追那把刀哪里来得及!柳玉如正在疑神观战,又是个外行,刀到身前连躲都不知道躲,那把刀刀尖朝前,一下子撞到柳玉如的身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把刀在柳玉如身前弹了一下,“当”地一声掉在山路上。中年人在边上叫道,“柳女侠,果然好功夫!在下是服了!”
一个樊莺就已经让两个贼首无计可施,刚才这一幕,再加上中年人的喊叫更是让他们吓破了胆子。那些喽啰们哪见过这个,一个个都噤了声,这女子是真人不露相,简直连眉头都不皱一皱。
首领收了钢鞭,在那里冲马上的柳玉如躬了躬身子,“我们不打了,女侠的功夫在下听倒是听说过,见却是头一次见。自知不如,只求两位女侠放过。”
柳玉如只是在天将晚时怕凉,才找出一件钻身的斗篷罩在牛皮甲的外边,但是这些人哪里知道。她在马上歪头看了看地上的刀,暗自庆幸樊莺想得周全。
听了这人的话,柳玉如强忍着笑,说道,“幸好我家高大人没来,不然你们就没机会说这些话了!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人家沈氏兄弟是去前线投军,你们却在劫道!妹妹,你把他们每人拿刀的右手挑了手筋,让他们长个记性。”
那人慌忙道,“女侠饶过!我们也想从军报效,但一无盘缠二无人引见,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今天若是饶过,便随了这两位沈大哥去辽东。”
樊莺道,“姐姐莫信,还是废了他们,省得他们再去害人。”
那人道,“都是要废,还是让我们废到战场上合适,也许还能搏个功名。我们都是男人,说话都算话,要是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柳玉如道,你们要报国再好不过,我家高大人的义兄薛礼正在前线跟随皇帝出征,我可以写封信给你们带着,也许有用。众喽啰听了,虽不知薛礼是何等人物,但却是这位什么大人的义兄,又是随着皇帝的,都纷纷扔了家伙嚷嚷着从军。
几位客商听了也表示,银子都买炭了,眼下是没有多少。不过,这些人改过从军,只须送他们到家,盘缠自然好说,一村人凑也是可以的。
于是,从客商那里取了纸笔,就着火把,柳玉如真就写了一封信给薛礼,但是落款却是写的高峻。
一场恶斗就此烟消云散,众人皆大欢喜,赶起了拉炭的车,连夜护着赶路。一直过了秦州城,再往东行了一段,天亮时这些人才与柳玉如姐妹分道。
临行时沈氏兄弟问她们去往哪里,往后万一见到薛将军问起时也好有个回复,柳玉如实言相告后,两边分手。
这些人要出长安、潼关。而柳玉如姐妹是要从这里进入秦岭,如果从长安去丹凤镇就绕路了。她们走的这条路虽然离了官道,进入秦岭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沿途林密路深,但这一带就已经入了京畿之地,区治比别处好上许多,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们刚刚离了大道隐入了林间小路,来时的官道上便飞快地驰过来四匹马,马上之人一绿三黑,正是由西州返回王府复命的李凯四人。柳玉如和樊莺姐妹两人要是走得再慢一些,就两下里碰见了。
姐妹俩如小鸟入林,沐浴着林间的阳光,听着林中的樵声,行程就不似前一段枯燥,路上一位挑了柴的樵夫告诉她们,树林里什么都好,但是要当心有蛇出没。他让她们砍两根细竹打草而行。
姐妹俩个个怕蛇,哪有不听之理,马上依言照办。她们一路随着樵夫边走边聊,中午时又看到十几户一座山村的炊烟。
待到高峻带着思晴找到这些潜伏的护牧队的时候,高大人的嘴巴已经肿得连口哨都吹不响了,想不到双头蝮蛇的毒性这么大。高峻更加担心思晴,她是让蛇咬的,此时还在昏迷之中,摸她的脉搏一阵紧似一阵,脸色却更加苍白。
许多多这些人已经看到了伊犁河对岸远处的火光,猜到是高大人和思晴两个弄出的动静。但是见他们一回来是这副样子,他和那些人都围上来问候。
高大人说,“我们在河边的时候曾经遇到一股敌军,这里不能呆了,”思晴的伤势容不得护牧队短时间内与敌人交手,他们更不能让乙毗咄陆部的人发现踪迹。
这些人摸着黑商量要往哪里去,却听到思晴虚弱地小声说道,“西边……吐火罗那里。”高峻不知她怎么知道这些,但是猛然听到思晴还能说话,高峻的心里就是一喜,这说明自己在思晴被咬之后所做的那些还是管了用的。
他相信思晴所说,待要再问,发现思晴又睡过去了。于是高峻下令,连夜起程往西边去。思晴不好,乙毗咄陆部的人最好一个不见。
黑达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五苹果城的四百人已经不存在了,天亮后他才确认了他们的确切来路。但是此事绝对不能外传,不但不能外传,还得报捷。不然阿史那欲谷能饶他,五苹果城的人也得手撕了他。
天亮后,黑达在这片闹得不可开交的地面上来回搜索,没有发现天山牧一个人影子。最后搜到了河的这边,沙地上只有两溜儿马蹄印子一直向西去了,那是去往吐火罗方向的。
更有人在地上发现了被一支箭钉在地上的两头蝮蛇,已经死去多时了。思晴本不带箭,是她与高峻去偷袭敌帐时顺手摘了挂在马上的。
黑达有些不相信天山牧的人会凭空消失,对手神出鬼没的打法已经让他不得不多转个心眼儿。两匹马……一个天山牧的尸首没见到,为什么只是两匹?还想玩儿调虎离山的计谋?身后到处是乙毗咄陆部的队伍,他不信那些人会突到身后去。
他派人往碎叶送信,地上钉了蛇的那支再普通不过的箭让他充满了信心,他大手一挥,“加速追赶他们,我们的歌逻禄部刚刚教训过吐火罗,谅他们也不敢阻拦。”
说完,黑达猛的想到,歌逻禄部也不存在了。他恶狠狠地对手下说,“我就赌他们在前面,谁都别想用虚招子拉我回去,给我追,在他们进入吐火罗以前追上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