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有敌来袭
他本来想着先干完正事,等到晚上有闲功夫了再来看这封信。不过,这封信捏于手里薄薄的一层,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内容,也许是郭二哥没有查到什么,只是来信相告,那就先看一眼,省得心里惦记。
信的内容只有三行。
高峻先看到的是郭待封的字迹,不禁暗自叫了声好。真是字如其人,郭二哥的字龙飞凤舞,绵里藏针,比自己那两笔刷子不知要好到哪里去。
高峻贤弟:
愚兄抵鄯州赴任,按弟之法,察州志、得九年鄯州大战之粮秣筹集主官宋某。
宋仍在任,兄谒于其所,引其忆九年之事,虽多有恍惚,但对乌蹄赤兔记忆犹新:
吏部尚书侯君集曾骑此马出征南道,凯旋时不知此马踪迹。
贞观十八年六月三十日郭待封。
高大人看至此心内暗想道,果然让郭二哥察到,崔氏那老妖婆想不到却是……他突然愣住!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急于找个什么扶上一扶。
丽容没有出去,她刚刚从许不了那里取经过来,昨夜便初尝雨露,这时更要把她与高大人的小屋好好收拾一下,晚上时再不能叫他只把这里当做睡觉的地方。
她发现了高大人的异样,似乎就要摔倒,忙从床上跳起来去扶,口里问道,“高大人,你感觉怎样?”
高大人一把扑到她身上,丽容娇小的身子怎么能承受高大人倾力一压,两个人一起跌倒到了床上。丽容道,“高……高大人,你总得关上门,知道谁闯进来……”
但是她发现高大人不是那个意思,他两眼发直,眼中空洞无物。她把手在高大人的眼前晃了两晃,推他他也不知,自己便吓哭了,“高大人!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高峻只是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高声,但脸色却越发的苍白无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侯君集……先夫……乌蹄赤兔……崔嫣……
崔氏在柳中县说起乌蹄赤免时那副动情的样子,还有她情不自禁提到的她的先夫,难道就是侯君集?高峻是知道崔嫣的,她不是在高府所生,是崔氏进入到高府时带过来的。
高大人绝望地想,我都做了什么了!先是谢金莲,再是崔嫣。可他的本意……难道他一心扶助弱小无助的母女、由长安千里迢迢接过来的崔嫣、刚刚在她身上得到了片刻安慰的崔嫣,都在这里等着他?
丽容从高大人的身下爬起来,抓过那封信来看,看不出什么,这只是郭二哥很平常的一封信。她知道这是高大人托郭待封去办的事,如今事情有了眉目,高大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慌忙不知该如何,想着是不是要去通知一下冯大人。丽容知道冯大人与高大人的关系是很好的。她跳下床往屋门口走去。高大人喝道,“你干什么去!”
丽容知道高大人不想她离开,她返回来坐在高大人的身边,看到高大人又是那副样子,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冯征走了进来,因为在弩支城的两座守捉,土城已经落成了,西州的兵很快便要驻进去。一旦两处守捉投入运行,那么从阿拉山口进来骚扰的人也不好随便进来了。冯征想,这样的大事无论如何高大人都是要去看一看的,他是来请示高大人何时动身。
另外,他还把白杨牧场的日常防务做了一下调整,护牧队员只有六十人,原来分作了三拨轮着值更,每拨二十人。
现在,他白天打算只留五个,剩下的都好好休息,把精力放在夜间。顶多再坚持个一、两夜,西州的兵就到了。
他推门进来,发现高大人趴在床上,而丽容坐在他的身边,冯征误以为自己进来打扰了两人,要退回去。
但是丽容看着冯征欲言又止,她本来就是要去找他来看看高大人的,现在冯大人自己来了。她想叫住冯征,又想起了高大人的意思,一时顿在那里。
冯征于是就把来意说起。他说一句,高大人嗯一声,似乎都同意,又似乎只是在机械地吱应。冯征道,“高大人,若是你都认同,我就去安排。”在得到了高大人又一声“嗯”之后,冯征退了出去。
整整一天,高大人就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丽容都要以为他是睡着了,但是看他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瞪着。
她怕高大人总是这样一个姿势会压麻了手脚,爬上去费力地搬动他,想让他换个姿势,高大人就随意她扳,一点都不配合。
吃午饭和晚饭的时候高大人还是那样。天黑下来时还是那样。丽容去外边把饭端进来,高大人连看都不看一眼。丽容晃着高大人的肩膀,哭着道,“高大人,你怎么了!总要吃些饭才行!”
高大人总算说出一句话,“我在想事,你哭个什么。”
丽容知道近期牧场里发生的那些乱事,也许高大人就是在想事,她也没有吃饭,就合衣在高大人的身边躺下,陪着他。
高大人和丽容两人一天都不出他们的小屋,陆尚楼曾有事想进来请示,但是被许不了拦住了,“你看不出高大人和丽容正在新鲜着?有事先与冯征商量不就行了。”陆大人于是作罢。人们在牧场里、木屋外忙忙碌碌一整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
半夜的时候,那些人又出现了,也许他们知道,等山口的两座守捉驻了人马,他们就再也不会这样自由。而弩支城前一晚已经让他们弄成了惊弓之鸟,早早地关城上锁了。因而这一次这些人来势更大,牧场三座高台上已经有人喊叫起来,他们还不走。
许多多和苏托儿都排在了夜班,他们纷纷上马,按着高架上指示的方向集合人手,各操箭弩,驰马由河上的木桥冲向对岸迎敌。
牧场里一片人声,高大人知道是谁来了。他慢慢地由床上爬起来,找自己的乌刀。丽容把刀给高大人递过来,他机械地提到手里,一推门晃出去。
早就有牧子把高大人的炭火牵过来,这匹马异常的兴奋,它看到自己的主人手提着乌刀,一身红袍的身影,知道有仗要打,它嘶鸣着,跃跃欲试。(未完待续。)
第276章 间不容发
河对岸,许多多等人已经与来敌相接。护牧队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他们训练有素、驰驱迅捷,个个年轻又马快箭急,于敌群中若即若离也不近战,只在弩箭的射程之内将敌人纷纷射杀。
这些人既不敢撇下护牧队放心往河的这边冲,又一时拿许多多这些人没有办法,双方混战于一处。但是,又有一小股人从白杨河的上游过来,他们分了两拨儿。
河对岸的人马足足有两百人,意在吸引牧场中的护牧主力。而这一小拨虽然只有五六十人,但他们到了近前,人人手中点起了明晃晃的火把,看来他们才担当着要破坏牧场的重头戏。
只要放他们过来,将涂了乌油的火把往木质厩房和木屋上一扔,那么白杨牧场便会陷入一片火海。
到时牧场中的人要一面御敌、一面救火救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不能兼顾的。那些马匹入夜后都拴入了厩房,局面将更不可收拾。
三座高架上已经点起了熊熊的烽火,照得底下如同白昼。高大人一上马,炭火一声嘶鸣,率先冲了出去。在他身后,那些普通的牧子们也手里举着草叉、铡刀片冲了上来。
连陆大人和冯征、牧场中那些女眷们也人人操刀,以作后应。此时偷袭之人已经驰近了,他们看到已经让人发现,便不须蹑足潜踪,一声呐喊冲了过来。
跑在最前边的二人刚刚把手中的火把做势要投,便被高大人挥起乌刀,连人带马砍翻在地。后边的人出现了片刻的停滞,不过,他们看到牧场中的主力都在河的对岸,而这里只有三位官员带着一群牧子妇女,于是胆气又壮了,呐喊着再次冲上来。
远处,白杨河的两岸传来一阵急骤的蹄声,是弩支城和古屯城的援兵到了。
高大人又砍翻了几个,坠到马下的人被扑上来的牧子们恶狠狠的一顿铡刀木棒,惨叫着毙命。
两城的援兵越来越近,已然听得到呐喊之声。看来又是一次有惊无险。有的牧子们这才腾出功夫,跑回去扑灭两间厩房顶上的火焰,马匹在里面嘶鸣。
余下的来敌慌忙把手中的火把掷出,也不管掷没掷到房顶上,一声呼哨,拨转马头便跑。而河对岸的人也得了消息,乘夜避开弩支城驰来的援军,先往正西面的大山里遁走,绕过这些人,往山口处逃去了。
这边施火的五六十人一眨眼就损失了十多人,小头目回马之际,借了高架上的火光看到对方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红袍官员,他有些不甘心,摘弓搭箭,瞄准了高峻。
陆尚楼已经骑到马上赶了过来,他一眼看到,高声提醒着,“高大人注意,有人施放冷箭!”他一边喊着,一边催马冲到高大人身前。
而高大人不但看到两城的援军,对方的箭他也早就看到了,他想,牧场已经无碍。他非但不再躲闪,反而把手中的乌刀垂了下来。
一切都是间不容发,对方一箭射到!陆尚楼也正好飞马赶到,替高大人挡下了这一箭。箭正中陆大人的肩头,陆尚楼痛叫一声翻身落马。
第二箭又到了,高大人还是无动于衷。对方从陆尚楼舍身相护的举动上,已经看出这个年轻人是个大官。箭射出后不但未走,反而一催坐骑,举了长尖枪向着高峻冲过来。
高大人躲都不躲,左胸上稳稳地中了这一箭,他在马上摇了两摇,滚落到马下。他的一只脚还在镫里,炭火不敢乱跑。它似乎知道自己一跑,高大人便会被拖带着再受伤害。但是它原地不动,高高地抬起两只前蹄,向着来人的坐骑踢去。
高大人的身边没有能打斗之人,都是些文官牧子,一见高大人落马,这些人呼啦一下冲上来抵挡。一位牧子被当胸一枪刺中,大叫一声倒下了。
放箭那人是个小头目,马上的功夫有些了得,他刺倒了牧子仍不死心,要在落马的这位红袍官员的身上再补上一枪。于是望着地上的高大人恶狠狠举枪便刺。
但是在他的身侧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叱,随后一柄弯刀凌空飞到,从他的脖子上抹过后仍然飞出去七、八尺远掉在地上。
血光飞溅,这人栽落马下,是樊莺和思晴赶到了。
思晴马到近前,先往前跑了几步,一脚脱了镫,身子轻盈地在马上歪下去,靠着一只脚尖勾住了马鞍,探身抓取了地上的弯刀,又坐回到了马鞍原位。
柳玉如叫她们来协助高大人后,她与樊莺路上一会儿都没敢耽搁,过交河、翻金沙岭,在山谷这边与古屯城的人打听了白杨河的走法,一路跑了下来。
她们终于看到了不远处地平线上那一片朦胧夜色中的牧场,感觉高大人就在眼前一样,马上的速度更是快到了不能再快。
但是在快到的时候,牧场的上方忽然点起了三丛大火,一下子映出了白杨河两岸纷乱的形势。她们二人知道牧场里遇了事,于是没命地奔过来相援。
她们都看到了高大人中箭落马的一幕,思晴急切之中没别的办法,将手中的一柄弯刀掷出,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这两姐妹任是哪一个人,在乱军之中都没有几个能抵挡得了的。她们一到,偷袭之人再无心恋战,再丢下了十几具死尸落荒而逃。半路上正遇上了古屯城的援兵,又于一片刀影中纷纷惨叫着毙命,竟然没有一个逃脱。
樊莺与思晴跑回来,跳下马来看高大人,见他当胸插着一支利箭,眼睛紧闭、面如白纸、并无一丝血色。
二人魂飞魄散,指挥着人将高、陆两位大人抬到木屋中。丽容见高大人走出木屋去,只片刻的功夫便让人抬着回来,她连哭都忘了。一见到了樊莺和思晴,便简要地把高大人的反常举动向两人诉说,二人哪有心细听。
中枪的是一位刚刚娶了女仆牧子,已经没有了心跳。对方那一枪扎到了他的要害,他是为了保护高大人死的。一位女仆——他的妻子赶过来,伏到他的身上失声痛哭。
两城的城主带人,正好赶上了战斗的尾声,在外边帮助冯大人打扫战场,扑灭了大火,然后与冯大人一起进来探望高大人和陆大人的伤势。
陆尚楼是从背后中箭,又是射到了肩头,虽然伤得不轻,没有性命之忧。高大人则不然,这支箭正射到了左胸口,鲜血已经从袍子中浸透出来。高大人咬着牙关,在人们的呼唤声中一点反应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277章 樊莺立功
樊莺懂得点穴之法,在高大人的身上点住了止血的穴道,再去探他的脉搏,发觉他脉搏微弱得厉害,像一丝将断的细线。
思晴哽咽着说,“我们要是早半天出发就好了!”
樊莺道,“姐姐,我们不要说这些了,要想想怎么救高大人。”
丽容问,“妹妹,高大人有没有危险?”
樊莺摸着高大人的脉搏,不确定地说,“依我看没有伤到心上,不然我摸着怎么还会有脉搏?不过离着也不远,”又恨恨地说,“你手里拿着乌刀,怎么会一点心口都不护,随便搪一搪也不至于……是傻了还是怎么的!”
眼下不是埋怨的时候,此地一无郎中、二无药房,要救高大人,只有靠樊莺。她直起身子对人们说道,“找两个人烧好了开水备用,其他人可先去忙。”
人们都知道高大人这位三夫人的话中之意,冯征也出去料理牧场中的事,送两位城主返回后,再让人从白杨河中打来干净的河水,架起火烧。
木屋中只剩下了樊莺、思晴、丽容,樊莺对丽容说,“你要准备好干净的布带,一会包扎时要用,再者水烧好后,要找干净的盆盛好了晾凉,要备着清洗伤口。”
丽容忙着去准备,她从樊莺的话里听不出高大人有性命的危险,心下略略放宽了一点,做起事情来手也不抖了。
樊莺又让思晴在旁边协助,一会起箭的时候要两个人合力。她拿过自己的百宝兜子,这是她每次出门必要带着的,里面金创药还有。她从中拨出一小半,看看也无地方盛放,便从床上拿过高大人看过的那封信,掏出了信瓤。
她见信纸只一页,方才又听丽容说了高大人看过信之后才有些反常,便单手将信纸展开略略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就将信纸往边上一丢,将药放入信封中,走到屋门外。
门边聚集着不少的牧子,许多多和苏托儿也在。他们都担心着高大人,两个人都躲在外边等着听消息。一见三夫人出来,许多多和苏托儿忙问情况。
樊莺道,“你们放心吧,就不要在这里堵着,一会儿丽容端了热水来别挡道。”她把信封交到许多多的手中道,“你去给陆大人把箭起下来,再把这药敷上包扎。陆大人伤得不重,没有大碍。”许多多和众人这才散了。
不一会儿,丽容已经把热水端进来,樊莺对二人说道,“我们开始。”
高大人胸口上的箭隔了官袍射入,要想取箭得把袍子脱下。樊莺取过高大人的乌刀,轻松地将箭杆削断,只在胸口上留了两寸来长,然后三人将袍子解了,将着箭的前襟轻轻从半截箭杆上退下。
里面的白色衬衣早就让血染红了,她们也依着前法解去,将高大人的胸脯袒露出来,三人这才看清了高大人中箭的确切位置。高大人胸口的胎迹愈发的比之前明显,这一箭就是从心形胎迹的左边射入的,正插在肋骨缝中。
看得出射箭之人出手时处于忙乱之中,或是弓没什么劲道,三角形的铁箭头在高大人的肋骨缝中卡了一下,并没有深入过多。因为她们从外边能看到铁箭头后部的两个尖利的倒刺。
但是箭头的长短在各地是不一样的,这也看不出肉中的部分有多深。樊莺说,“一会起箭的时候,高大人有可能痛得会挣扎,我们得先将他捆住。”
丽容道,“这样好么?”
思晴说,“我们照做,光靠你我恐怕会按不住他的。”两人到外边找了绳子,在床上将高大人的双手双脚捆绑结实。
箭尖的倒刺没有进入肉中,取箭就容易得多了。但是不知道伤没伤到血管,樊莺像是自语,又像是那两姐妹说,“伤到要害,拔与不拔都是个死。没伤到要害,不拔是死,拔了他活……拔!”
丽容一听,才知道樊莺先前的镇定并不代表高大人的伤势,现在看起来高大人的性命仍在生死之间了,她没忍住眼泪,在一边扑簌簌掉下来。
她再一看思晴,发现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高大人的伤口上,便觉得自己不该添乱,忙擦擦眼泪,看着樊莺左手摁住高大人的胸脯。她将半截箭杆夹在指缝中,右手上去捏住了箭杆,一拔,却没有拔动,高大人果然用力地挣扎了一下。
“箭头是卡在肋骨缝里了!”樊莺说着,捏了箭杆再次用了大力,一下子将箭拔出来。随着高大人痛到极点的大呼,血从箭口处喷出来,樊莺也慌了神,声音有些颤地道,“我点了他止血的穴道了呀,怎么会这样!”
她慌忙用两只手掌去捂,脸上现出了要哭的架势。她也没有做过这种事,今天她不上手别人谁行?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却不会处置,以为是箭伤及了要害。
思晴和丽容看到血不停地从樊莺的指缝淌出,似乎止不住的样子,两个人都哽咽起来。要是如樊莺所说的箭伤及了要害,那么血是止不住了!
三人泪眼朦胧地看着,血慢慢地不再外涌,立刻都不哭了。樊莺把手从高大人的胸脯上拿开,举着不知道在哪里擦,她看到扔在边上的信纸,随手抓过来要擦。
丽容忙递过一条干净的布带让她擦手,樊莺扔了信,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去摸高大人的脉搏,一会儿惊喜地叫道,“这样快,高大人没有事了!”她摸到高大人的心跳再不似之前那样虚弱,一下一下跳得十分有力。
她猜测着道,“我晓得了,箭头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它射进去靠着心这样近,一定是挤压了它不能很好地跳动,因而高大人才有昏迷。”
思晴道,“幸亏你当机立断,不然时间一长,憋也会憋坏他的。”
丽容道,“妹妹你真行,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
樊莺的语调也恢复了正常,“先别追捧我了,事情还没有完呢!”她让丽容去热水盆中把干布洗净拧干,她亲自拿了湿布,小心将伤口四周的血污擦干净,但是伤口里的淤血却不好擦。
樊莺想都不想,嗽了口,伏身在高大人的伤口上用嘴将里面的血污吮出来,一连几次终于吮净。再仔细地上好了金创药,三人这才用干净的布带,给他包扎起来。
这一切都忙完了,樊莺伸个懒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成了!大功一件!”她说得如此轻松,把另两人都逗笑了,“好说,等回去后我们替你向柳姐姐报功。”(未完待续。)
第278章 很快苏醒
三人忙着把高大人手脚上的绳索解了,将他在床上放得舒服一些。丽容看到那页信纸,伸手到褥子上去拿。因为樊莺曾经拿它擦过手,此时的信纸已经让血迹粘在褥子上,丽容一拿,就从信纸的中间撕去了一小条儿。
她拿起来一看,信纸上沾了血印子,除了少了半行字,其它地方还能凑合着辩认。她想着高大人以后也许还要看,便抚平了叠好,揣了起来。
这样一阵忙活,不知不觉天色已然大亮。冯征等人都在高大人的木屋外蹲了半宿,得知高大人转危为安,这才彼此击掌相庆,纷纷回去补觉。
樊莺和思晴、丽容三人也累得不行,她们商量好了,三人轮班照看高大人,两人先睡觉。这里思晴虽然排四,但年龄却是最大的,她自已排了第一班,而樊莺和丽容就找了两片白叠草垫子,放在地下躺上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大人受了伤,冯征里里外外张罗,夜里混战中除了有一位牧子牺牲,护牧队没有伤亡。但是牧子的新婚妻子——一位女仆悲痛欲绝,几次想拿了刀自尽。
冯大人安排另外的家眷轮着看护着她,又安排人在白杨河的上游将死去的人埋葬。这算是白杨牧建成以来最大的一次损失了,有人阵亡,陆大人受伤,而且大家的主心骨高大人重伤昏迷,人们的情绪有些低落。
陆大人在混战之中挺身替高大人挡那一箭完全是下意识的行动,但他一点都不后悔,后肩上带着箭,让人扶到自已的屋中。
许不了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觉得老陆是个爷们,许多多来把箭取下后,她对陆大人悉心照料。陆大人肩膀受了伤,饭都是许不了端了一箸箸喂的。
高大人在樊莺将箭取下后,不到一刻便头脑清楚起来。概因对方第一箭让陆尚楼挡了,第二箭时便有些匆忙。从他第二箭的准头看,如是第一箭就射中,高大人可能就没命了。
那人匆忙中的第二支箭稍稍偏了一丝,力道也差了一丝,才没有射中要害。但也一下子压迫住了心脏或是血管,妨碍了它的跳动,高峻头脑上血液一瞬间供不上这才晕倒。
这也就是樊莺取下箭后,马上便摸到高大人脉搏恢复有力的原因了。不过也多亏了樊莺没有过多的犹豫,不然时间一长,高峻非做下病不可。
高峻清醒过来之后,也不睁眼,只是闭着眼躺在那里,脑海里什么念头都无法集中,中箭的那个场景似乎也极暗淡,胸口的疼痛也远不如他内心的悲伤来得真切。
郭二哥的信不会有假,因为岳大人派来送信的人说,信是柳玉如让送过来的。那么崔氏口中那位“已故先夫”,一定就是他了!他在鄯州大战时骑了乌蹄赤兔,而且他也不在人世了。
那么崔嫣!那个在道观中独处三年的崔嫣、于长安清晨的街头只穿了薄薄裙子什么都不带的、在驿站的夜晚为他弹阳关三叠的崔嫣、那个在他最悲痛的时候,曾经乖巧地替他抹眼泪的崔嫣、那个用自己的身体给他慰籍的崔嫣……他要怎么面对她。
思晴坐在高大人的床边,虽然高大人紧闭着的眼睛一动也不动,但她知道高大人已经醒了,他不睁眼,她就不能去打扰他。思晴轻轻地在白叠草垫子上躺下来,不敢大声地出气。
樊莺跑了一路,又忙了一晚,一睡下就不易醒,是丽容先醒来替下了思晴。未时时分,丽容听着屋外一阵由远而近的蹄声,听到冯大人带人迎接的正是西州都督郭孝恪。
郭都督带了兵曹,已经将阿拉山口边的两处守捉安排了军士。这两处守捉地势险要,郭都督安排了一水的骑兵,人数也各都是五十,足见郭都督对那里的重视。
郭孝恪是从山口返回来的,到了白杨牧场才从冯征嘴里得知高峻受伤。他下了马大步往高峻的木屋中走来。一推门,看到高峻不用人扶,就自已有些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先把丽容惊得不用说。
樊莺和思晴也忙起来与郭都督见礼,郭孝恪亲自扶了高峻躺下,坐在床边问他的伤情。高峻说,“郭叔叔,你看我都能自已坐起来,没有大事。”
郭孝恪怕影响高峻休息,叮嘱樊莺等人要好生照看,并说,“山口那边已经有人把着,至少再有事了会多一道关口,要不我再多派些人马来。”
高峻说,那怎么行,西州兵有多少我是知道的,不能都拉到西州以外来,有这些就够了,剩下的由我的护牧队顶上。
又说了会话,郭都督起身告辞,问高峻要不要他亲自去牧场村给家中报个信,高峻道,“我已无事,就不好再让家中人担心,养上两****自回去。”
郭都督于天黑前返回了西州。许多多和苏托儿一下午没朝面,黑天时从西边大山里带回来不少的野菇、鸟蛋、还打了十几支山鸡,说要给高大人补补。
丽容马上拿出去炖汤,将山鸡与野菇炖到一起端给高大人喝。高大人喝了两口,便叫樊莺,“你们三个也喝,我虽喝不下去,但你们喝了,我便好得快些。”三人也不推辞,都轮着端了碗喝上两口。
高大人又对樊莺说,“你和思晴不要都在这里,天明后樊莺你就回去。”樊莺知道高大人的意思,柳玉如身边没有人,高大人是不放心,于是点头答应。高大人又叫她回去后不要说自己受伤的事,樊莺也答应了。
樊莺走后,高大人也不用人扶,便自己慢慢走出木屋去,他独自去河边牧子的埋身处,默默地站了许久,只有丽容在身后跟着。
因为思晴让那些女仆们叫去了,她们那晚在后边亲眼见到思晴由马上拾刀的一幕,这些人骑马飞驰都不在话下,但思晴的这一招却是谁都不会。
要知道人在飞奔的马上,探身抓起地上的刀难度是很大的,最先一个就是不敢,然后技巧是最主要的,她们都想学会这招。
思晴虽然想多陪着高大人,但高大人既已让她留下,那么时间就多的是。于是一帮女子就在牧场不远处的宽阔地场上练习骑术。
岂止是这些女子们想学,连护牧队的人都在一边观看,偷偷记下了要领。(未完待续。)
第279章 崔氏示好
高峻让丽容陪着,分别去看望了陆大人还有那位新寡的女仆。陆大人伤的不是要害,但年纪大了,恢复起来倒不如高大人快。不过他是为着解救高大人而伤的,他心情很好。
女仆一见到高大人便说要到护牧队去,她已无牵无挂,要求竟然极为迫切。高大人知道她是想着报仇,因此一会儿都没有迟疑,立刻点头答应。
高大人对她说,“报仇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对天发誓,这些人先让他们睡两天好觉,等我准备好了,不砍得他们攒不起来整个,我就不在牧场里混了!”
他当即叫过来苏托儿吩咐道,“以后她就归你教导,不但要让她能射箭,还要能拿刀砍人。将来她的仇人,要她亲自来砍。”苏托儿忙着答应了,高大人又说,“她的安危也归你管!”苏托儿又答应下来。
一晃就是半个月,许多多有空就带人去山里打些野物,给高大人和他姐夫补身子。到七月中旬时,高大人就好利索了。因为樊莺把伤口处理的及时又干净,金创药的药效又极好,只在他明暗两颗心的中间留了一道不起眼的小小伤口。
陆尚楼也好了,这样,有他和冯征两人在白杨河,高大人回牧场村也没什么担心的。高大人要报仇,他要回去准备,即使要再回去面对谢金莲和崔嫣,面对高审行和崔氏那些人,他也要回去。
眼下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在乎,也不会在心里过滤一下,他就想着要报这次的一箭之仇,给替他而死的那个牧子报仇。离开白杨牧前,高大人特意对冯征说,“要是有机会,就派人翻过阿拉山口去探听一下那些人的虚实,看看是些什么来路。”
他的心里只想着这件事,连岳青鹤十天前派人送了次信,说长安他那位大堂兄高岷,由军器监丞到柳中牧场上任副监,高峻也没有细想这是为什么。
他只是纳闷,柳中牧甚至天山牧都不缺什么副监,一个王允达都是多余的,为什么还派一个来。难道就因为他是高家人?就是为了让高岷由正七品上阶,升一级到从六品下阶?
从感情上讲,高峻对高岷到西州来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因为高岷是高畅的亲大哥。也许高岷来了之后,会在许多的方面帮上自己,这也是说不好的。
再者他也相信高岷一到,必要先去顺路见一见他的妹妹高畅,有些事情高畅是不会不对大哥讲明的。就这样,高大人把白杨牧的事情仔细交待了一下,便带了思晴和丽容往牧场村赶。
在牧场村,柳玉如派着樊莺和思晴赶去白杨牧协助高大人之后,打定主意凡事不去惹崔氏。高峻在白杨河事多,那她就不能再添乱让他担心。樊莺和思晴走后,柳玉如整整多半天都没有下楼,就在自己的屋里,再就是与谢金莲、崔嫣、李婉清在一起。
但是崔氏有心病,从郭待封的信中裁下来的那一小条纸,她怎么想都认为是柳玉如拾到了。越发她急不可待地把自己最为得力的两个人——樊莺和思晴一块派去了白杨牧,在崔氏看来就是去给高峻送这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涉关崔氏最最隐秘的底私,一旦内容让高峻参透,那么她在高家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到时就不是高峻容不下她,高审行会怎么疯狂就更难说了。
她怕得要命,尤其是看到柳玉如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容,更是让她心惊胆颤,那笑容分明是把一切都已掌控后的自信。
想想自己刚到牧场村,一进高峻家大门时飞扬跋扈的表现,那么**暴露之后的结局她就更不敢想。一个多年前在长安街头屈服于柳玉如的人,多年后再在柳玉如的眼前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这将是多么大的一个反差呀。
为今之计,她也只能希望高峻和柳玉如不要把这些说出来,至少看在崔嫣的情面上给她一条活路。而以此为条件,她将会对自己与柳玉如过去的隔阂既往不咎、把它都忘掉,想办法将关系融洽起来,大家相安无事。
因而,樊和思晴走后,崔氏反倒安静下来,午饭时还特意当了高审行和李别驾的面对其他的人问道,“玉如怎么还没下来?”她打发着菊儿上楼去请,让菊儿对此都感到惊讶。
柳玉如下来之后,崔氏一改常态,再也没有酸言酸语,甚至还主动地给柳玉如夹菜。别驾和高审行看在眼里纳闷,柳玉如也纳闷,谢金莲和李婉清也纳闷。
崔嫣在纳闷的时候还有了一丝丝的高兴,如果母亲与柳姐姐不再斗下去,那么她夹在中间大概会好受许多了。
这样相安无事了两天,樊莺回来了。她一回来,柳玉如就问她白杨河的情况,樊莺记着高大人的嘱咐,只说都好,没有把高大人受伤的事情讲出来。她对柳玉如说,“白杨河的事情太多了,高大人把思晴留下来帮忙,让我回来陪柳姐姐。”
柳玉如听了还不放心,“那高大人的气色怎么样?有没有闷闷不乐的?有没有咳声叹气?他都问过什么人没有?”
樊莺笑道,“柳姐姐看你说的,高大人即便一个人不问,总有一个人是要问问的。”
柳玉如道,“问谁?”
樊莺道,“问你呗!问你在家受没有受什么委屈。”
桅玉如嗔道,“你这是拿我找乐子。”她其实并不在意樊莺这句话的真假,而是要从樊莺的话里体会一下高大人在白杨河的真实情况。如果他有事,那么樊莺是不会有心情讲这些的,她放心了。
但是她又不是不知道,以着樊莺的聪颖,自然会猜到这些,又怎么会在一两句话中就透出实底呢?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崔氏破天荒地在有一天中午说,她要去接甜甜。做为一个名义上的祖母,她接甜甜也是接得上的。这小姑娘自从她这位祖母一迈入了高峻的家门,就没有对她表示过一点点的亲近。
但她是一个小孩子,那还能有多难哄?她要早一点去,到学堂里让那些接孩子的人们看一看。于是在菊儿的陪伴下,这主仆二人是最先一个到达的。
在小学堂里,孟凡尘刚刚教完了前半晌最后的一堂课,崔氏就走了进来。他知道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是什么身份,也不敢表示出吃惊,恭恭敬敬地把这主仆两人迎进来。
甜甜收拾好了书包,特意地在书包里打开那本书,看看字条还在,她坐着没有动,等着谢金莲,竟然没有意识到崔氏此来就是为了接她的。
崔氏一眼看到在孟凡尘的讲案上铺了一张纸,上边用毛笔写着四个字,“乌蹄赤兔!”(未完待续。)
第280章 撞见奸情
崔氏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这匹马的名字只有他和高峻等少数人知道,怎么到了这里?她不敢问,那不显得太心虚了!连多看一眼都强制自己移开了视线。
她魂不守舍地牵了甜甜的手回到家,让她背了书包到楼上去。丫环也看到了孟凡尘桌上的那幅字,她知道主人脸上变颜变色的原因。
崔氏道,“也许……那条纸并未到了柳玉如或高峻的手中,谁能说它不是随风吹到街上去了?你要……晚上……叫高白……如此。”
丫环点头记下了夫人的嘱咐。
甜甜今天很高兴,孟先生让她们各人用四个字对一副对子,上联两个字、下联两个字。她立刻就想到了纸条上的字,虽然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正确不正确,但是那个乌字与赤字都表示颜色,又是一平一仄,为什么不写上去试一试?
于是她趁着别人和先生不注意,就照着字条上这四个字写下来交了上去。先生本来是让大家好好中午时想一想,后晌再来时交上来就行的,但是她没等到中午就交上去了。
因此这小姑娘一路上十分的兴奋难奈,要不是她看着崔氏不顺心眼,差一点在路上就对着她说一说这件事情。
到了二楼上,甜甜一看谢金莲不在,李婉清姨娘、崔嫣姨娘都不在,只有大娘那屋门开着。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去旧村采桑叶了,便到柳玉如屋中问。
柳玉如见甜甜的脸上有些得意的表情,见小姑娘不说,也就不去问她。甜甜想着自己交上去的对子,心说万一下午先生看到了字条就不好了。
于是她郑重地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夹带着字条的书,也不对柳玉如说里面的秘密,只是说,“大娘,你要替我好好收着这书,谁都不能叫知道了。”
柳玉如平日里就喜欢这小姑娘,没事也与她说话解闷,此时二楼上就她们娘两个,她连忙把书接过来,见封皮上写着《论语郑氏注》。
柳玉如知道这书对于甜甜这般大的孩子来说是有些难,肯定不是在课上讲的。她猜测多半是甜甜从孟先生那里偷偷拿来的,看看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不过她认为甜甜拿的是书,总是说明这孩子是好学的,也不算什么毛病。再说孟凡尘有那么多书,少一本又怎么的。于是当时就接过来应道,“好,大娘一定替你收好,连谢金莲都不让知道。”
说着,柳玉如掏出那把小小的紫铜钥匙,打开梳妆台下边的小门,将那本书放进去再将门锁好。甜甜放下心,跑到院子里玩,此时谢金莲她们刚进院。
甜甜看到柳玉如的柜子是带锁的,书放在那里比放在谢金莲那里都要严密,觉着终于找到了一处好地方,本来她这件事就是打算瞒着谢金莲的,因而更不对谢金莲说。
到了晚上,孟凡尘按着往常锁了学堂的大门,到在边上自己的小屋中,熬了点稀粥喝了躺下,又倚在床头看了会儿书,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吹熄了灯休息。
此时大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高白蒙了面,悄悄地潜至学堂的窗下,用匕首撬开了学堂的一扇窗子,翻身跳了进去。
他一手举着蜡烛,一手在孟凡尘的讲案上翻找,桌面上还摆放着甜甜写好的那幅对子,边上是成摞的书本及笔墨纸砚等物,下边有个桌斗子。上边的每本书他都打开来检查过,砚台也搬起来看了,桌斗里面的杂物他也都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
最后,只把甜甜写就的那幅字揣到怀里,跳出来把窗子对严了,往高大人的家里来。此时高大人家的的院门已经关了,这个时候他不便去叫大门,看看院墙边有棵小树离着墙很近,他几下爬上去,手搭了墙顶上的瓦沿翻入了院子。
楼上楼下都已经熄了灯火,他轻车熟路摸到了厨房,也不吱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直接摸到了菊儿的床上。
在黑暗中他一把就摸到菊儿的身上,竟然是光溜溜的一丝不着。菊儿知道是他,娇哼了一声也不慎怪他唐突,只是问,“夫人交待的事情怎么样?”
高白说,“没什么发现,”又说,“让我摸一摸这里有是没有。”丫环已经叫高白塞过的那幅画儿搞得春心萌动,低声笑着也不反抗。他二人以为楼上楼下都睡沉了,一定是不会有人发现,因而都大胆起来。
偏偏今天别驾李袭誉回来得晚。
晚饭时别驾没有回来,柳玉如以为他又不回来了,已经叫樊莺骑马把饭送了过去。别驾一边吃着饭,一边将桑林这边路南各种建筑的用料、人工从头归拢了一遍。
高峻说过多次,这座桑林落成之后都是归李婉清的。别驾也知道一应的开销都是高峻与他的堂兄高峪凑的,因而花起银子来没个不精打细算。
等到帐目理清,别驾躺下,才发现这些日子议事厅中的蚊子多了起来。自他搬至了新村,侍应着他的那位小牧子已经回去喂马,被褥好长日子没晾潮得厉害。再者,别驾的肚子也饿了。
他爬起来,骑了马回到了新村,轻轻地拍了两下门。瘸腿老汉与婆子上了年纪,觉少,不一会作便打开门放他进去。
别驾轻手轻脚地先到厨房准备找块蒸饼什么的充充饥。一推厨房的门,似乎有什么动静嘎然而止。他不在意,只想着蒸饼,在灶边摸到火镰,打着了,点上蜡烛,一看架子上果然有晚饭后剩下的蒸饼。他抓了一块到手里,一边咬着一边转身。
他看到了那张挂着布帘的小床,他有些吃惊。一则他猛然想起那日崔氏在饭桌上说过的丫环住处的事情,暗悔自己怎么光顾着找吃的,把这茬儿给忘了。一个老头子半夜钻进来,万一丫环惊到了自己有口难言。
但是再一看,别驾不由鼻子里重重了“哼”了一声,连门都没关、蜡烛也不吹,扭身往一楼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他看到了丫环的床边,除了一双女鞋之外,还胡乱甩着一双男人的靴子。别驾是个老古板,于礼法上的事极是看重,他一下子便知道床上正发生着什么事。心说你这个丫环真是开化得可以!
那个男的他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但是从自己回来敲门上看,这人必不是天亮时从正门进来的。他直到进了屋还在想这件事情,心说女婿的家里不能这样,但是与谁提个醒呢?柳玉如不合适,与崔氏甚至高审行说都不妥当,这不是打狗给主人看么?(未完待续。)
第281章 欲静不止
早上起来,别驾还想着这事情,一见女儿婉清从楼上下来,他一想,虽然与女儿说这种事也不适合,但是在这一大家子里,也就她是个恰当的人选。他认为这是件大事,不说的话,万一丫环的事情败露了,连女儿都脸上无光。
他对女儿招招手,将她叫到自己屋里。李别驾搜肠刮肚、绕着弯子、反复斟酌着,总算叫李婉清听明白了。
李婉清知道父亲的意思,实是在替女婿着想,她于早饭后将这事对柳玉如说了。
柳玉如道,“丫环既然已被人撞见,必不会大胆到再犯。我们且不作声张,饶她这一回。”
婉清道,“姐姐,上次那幅画儿的事,别不是她的主家!我爹既然已经提了醒,就不能不做防范。”
柳玉如一听,也咬起牙来道,“八成就是她了,那件画的事我总想着大有蹊跷,看来必是她在栽赃,”这样一想,于是就悄悄叫过樊莺,对她交待了一番。
樊莺的屋子是二楼上除了柳玉如之外唯一能看到南面院子的,柳玉如让她晚上的时候留意着,但愿丫环别再犯。一旦那人再敢来,必要给他好看。
中午的时候,高审行兴冲冲地回来,身后边带着个年轻人。他对崔氏道,“你看看是谁来了!”那人忙冲着崔氏施礼,“五婶一向可好,小侄高岷这里有礼了!”
崔氏一见高岷,一身绿官袍,身材挺拔,除了没有高峻魁实,倒也是一表人才。她想不到高审行一封信竟然这样快就有了回音,对高府在长安的分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重要的是,高审行促成了高岷的升迁。高岷是个从六品下阶了,他以二十六岁的年纪便有这样的起色,这在长安任何一位官宦子弟中都算是出类拔萃的,他能不听高审行的话?
再者高岷是高府小辈中的长孙,父为刺史、母为公主,怎会自甘落得于人后?有个高峻在他上边,高峻必成他赶超的对手。她庆幸从此高峻就有了两个对头了。于是忙笑着叫高岷坐下,问他路上的事情。
柳玉如等人也都下楼来见过大伯,高岷问道,“我兄弟呢?”
柳玉如还未回答,崔氏便笑着道,“你兄弟可是个大忙人,他所管的岂止一个柳中牧?柳中牧够大了吧,还有座比柳中牧大得多的一整座天山牧都归他管着!他哪会在家里应着我们。”
高岷听了,脸上一阵挂不住的样子。他虽然升迁,但也只是天山牧下边柳中牧场的副监,连正监都不是,与天山牧总牧监高峻还差着五级呢。五婶的话让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与高峻的差距。
柳玉如忙道,“大哥你不要怪你兄弟不等着你来,他实在是不知道呢!现在好了,你们兄弟到了一起,还分什么彼此。高峻是去了白杨牧了,要是他在这里,必定会第一个张罗着摆酒了!”
又说,“高峻走时还说没有个顶劲的人帮岳大人,一个劲的不放心,这下可好了!”高岷听了,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于是,柳玉如忙着叫婆子做饭炒菜,叫谢金莲去村子里买酒,自己与李婉清等人一起到厨房中帮忙。
丫环坐在她的床上正在为夜里的事情难为情,她与高白以为夜深人静,连厨房的门都没有关,一开始人闯进去谁都不知道是哪个,但是后来听到那重重的一哼,都听出来是别驾。
这二人吓得不用说,丫环道,“都是你,不想着好好替夫人做事,先想着用不着的。你把事做好了,夫人一高兴将我许给你,你怎么玩不是现成?这下好了,让那老古板发现,你在暗处好说,那我呢?以后怎么见别驾的面!”
高白也没有主意,只是粗略地劝解了两句就乘夜跳墙溜了,丫环后半夜一点睡意都没有,天亮了崔氏没事叫她,就在床上委着。好容易睡着,婆子她们就开门进来弄午饭。
丫环被人吵着,不好再睡,但是心情要多差有多差。连柳夫人和崔嫣、李婉清、谢金莲等人都在里里外外地忙事,她也不说帮把手,也不离开,就坐在床上。
婆子看丫环不顺眼,一开始不理她,等到吵菜的时候,婆子让柳玉如等人出去,将大火爆的炒的功夫施展起来,厨房里一时烟雾弥漫。
屋里没有旁人,只她们两个,丫环咳嗽着,急道,“你这老不死的,成心找我晦气么?看我早晚告诉了夫人,将你赶出去要饭!”
婆子冷笑道,“你快些去告诉,看成是不成?这事你要计早不计晚,不然我管叫你天天呛着!”丫环听了,气是气,但真的无法可想。高府大公子到了,她一个丫环总不能叫她停下不做饭了,于是气鼓鼓的,自己一甩手出去。
她借个时机,对崔氏讲了高白的收获,把高白从学堂中拿来的那页纸给崔氏看,两人分析着,这四个字虽然在形体上与那封信上的字迹有着五成的相似,但是其中的神气却不像是大人写的,倒像是半摩半画的出自孩子之手。
丫环想起来道,“那天早上我晾被子时,就是甜甜在我后边磨蹭,是谢金莲叫了两声才跑出去的,亏不是让她拾到了!”
中午甜甜回来时,崔氏和丫环主仆二人一起上阵,将甜甜诳到了自己的屋里,骗着法儿将甜甜的书包翻了一遍,又拿了甜甜交上去、而孟先生那里找不见的对子问她,“可是你写的?我们瞅着真是好看!”
甜甜岁数不大,但人很机灵,一看自己要在先生面前露脸的字却到了她们的手中,书包也让她们翻了,心里先就不大满意。这时见她们问,甜甜瞪着一双大眼睛就说不知,一个劲地摇头。
主仆两人失望地放甜甜出去,崔氏对丫环道,“怎么越捂着越飞扬得满天都是了!”
丫环道,“夫人,我总觉着有人在故意对我们过不去,我听说学堂中那个孟先生是高峻从外边拣回来的,这样一件不该传扬的事情却到了学堂,您说会不会与柳夫人有关?”
孟凡尘与高峻心近,高峻与柳玉如更不用说了。而高峻这些日子不在家,那就一定是柳玉如在故意传扬了。崔氏想到此,刚刚决定要对柳玉如好一点儿,这时也都忘了,觉得丫环的话是唯一的解释,而且怎么讲都讲得通。
她恨恨地说,“我说她这些日子这样老实,原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丫环说,“还有那个别驾,我看也是向着那一边儿的,这样一个长年在官场里混的,要是说起什么来,夫人你可要多过滤一回心思,不要着了他道儿才是。”
崔氏点头。(未完待续。)
第282章 无声抗拒
午饭时高峪和邓玉珑也到了。在桌上,崔氏看着端上来的每一道炒菜都是火大,更信了丫环所说的婆子故意呛人的事。婆子又端上来一份,转身要下去时崔氏冷着脸叫住她道,“你等一等。”
婆子站住,听崔氏用筷子点指着那盘菜训斥道,“我说过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了!不让你放这么的油你就是不听,不知道高峻上一回罚了俸?你这婆子,是与我家的油有仇么?”
别驾忙说,“油大是大了些,下次要少放一点儿,”他这又是在打圆场,“你不能总顾着我们的口味,首要的要让崔夫人满意。”婆子感激别驾这样说,这表明了别驾的态度,他对菜是没意见的,只是说得含蓄。
柳玉如也听出来了,她对崔氏当着新来的高岷这样说话也是不满,于是笑着说,“妈妈,你要听夫人的话,夫人都是为着家里好,我知道你这是习惯了高大人的口味,一时不好改,慢慢地注意了些罢。”婆子点头往下走。
崔氏放高了声音说,“居家过日子,能这样糊里糊涂么?都说了她多少回,到了你这里又是下回,到哪里是个完?你不要总拿着高峻家里当侯公府,高峻可没那样大的家业让你们祸害!”
高岷初来,就看到崔氏呵斥婆子,好像话里话外连柳玉如都捎带上了,他不知道崔氏口中的侯公府是什么意思。
看向柳玉如时,见她满面通红,碍于辈份又不能分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懑,便说道,“五婶说得有些道理,应该……应该……”
高峪知道婆子在家里的地位,一个劲儿地对大哥眨眼,意思是不让他再说了,他自己嘻笑着对崔氏道,“五婶你这就不懂了,夏天火大,正是以火攻火的好时机。婆子这些菜我就吃着顺口,热锅热油的,一炒即出锅,菜熟了,但在锅中停留的时候短,方不显着多干涩……你看你火气这样大,正该多吃这样的菜”。
崔氏对高峪却不会如何,只是没好气地说,“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样匿着心眼子说话!”高峪挨了崔氏的呛,也不生气,只是嘻嘻地笑着自顾喝酒,话也不说了。
丫环不上桌,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场面,添油加醋道,“我都说过她好些次了,最近一次那婆子说,‘管叫你天天呛着’,她也太张狂得紧些了!倒像是家里的主人。”
崔氏说,“没有下次,菊儿你就去让高白再找个厨子来。谁都比她强些,尤其是家里还有个瘸着不中用、吃闲饭的、还带个孩子!统统给打发了!”
又对着高审行道,“看看你儿子,家里没有章法到这个样子,他老婆们想作观世音,他也这样宠着她们,拿着小家小业的去布施,菊儿你一会就去找高白,下顿饭我不吃她做的!”
高审行、别驾和高岷、高峪见崔氏是成心,又拿着家业说话,一时竟然都找不出什么话缓和桌上的气氛,迎接高岷的家宴让她一个人搞得有些不伦不类了。但谁都不好再说什么。
柳玉如道,“夫人说再请一个厨子也可以,但是婆子……总要等着高大人来了再说。”她的话没说完,就让崔氏打断道,“不行!”
崔嫣道,“怎么不行呢?婆子在家里这些日子,做饭尽心尽意,我就吃她做的,别人做的我不吃。不但我不吃,我们姐妹们都只吃婆子做的!”
高审行吼道,“都给我住口!不知道别驾还在这里,一个做饭的婆子罢了,就让你们唧歪成这样!这饭我也吃不惯,速速换人!”
高审行说话了,别驾瞧他拿自己说事,虽不乐意也不能说出来,只是在那里喝闷酒。柳玉如也没办法,崔嫣对她娘还可以耍,对高审行就不行了。
一家人在沉闷气氛中吃过饭,丫环果然与高白商量着找厨子。婆子背地里对柳玉如哭着要走,柳玉如劝解道,“妈妈,都是让你受了我的挂落,她们是冲我来的,你不要走,一切等高大人来了再说罢。”
下午高白果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位,是个中年的妇人。一来便挽着袖子说,“我在家时一人管十几口子的饭菜,这难不倒我,包管夫人们吃着对口味!”
做晚饭时,婆子听了柳玉如的话,便与丈夫躲在门房里不出来,丫环故意站在院门口念山音,“新厨子都来了,你不腾地方等什么?”
新厨子果然麻利,一大桌子饭菜按时做好了端上来。别驾、高岷、高审行和崔氏围坐桌边,却发现二楼上的人一个也没有下来,这些媳妇们像是商量好了,连面都不露。
崔氏惦记着女儿崔嫣,打发着丫环上去叫,却是哪个屋门都紧闭着。丫环耐着性子在崔嫣门上敲了半晌不见动静,又不好只叫小姐,又去敲别人的房门,都是没人搭理。
最后,总算从谢金莲的房里出来一位,是甜甜。小女娃随了丫环下楼,坐在了桌边。崔氏一见此景,心里把女儿骂了一回,恨她死心塌地随着柳玉如的手指转,恨恨地道,“爱吃不吃,难道我还要让晚辈们拿住了!”但是语气就不似中午时那样气出两肋了。
甜甜已经自己拿筷子了,她从一盘菜中夹起来,尝了一口,一连声地“呸呸呸”着道,“什么破菜,我就不吃了。”说罢跑上去。
那女人正等着夫人夸奖,想不到少主人先来了这样一出。她并不知道甜甜是谢金莲教的,因而脸上一阵红一阵紫,连站都不会站了。
而桌边众人对这无忌的童言各有心思,又能拿一个孩子怎样?
李别驾担心着女儿,见她不吃饭早就坐不稳了,但是这形势又不容他多说什么,稍稍否定一下新厨子,便会惹了崔氏的烦气。因而他只是匆匆吃了两口,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离席。
别驾回到自己的屋里,想着这里不能住了,有一个崔氏在这里,他就算是别驾也不好说话。而高审行真是贤惠得可以,任由老婆这样一点立场都没有。他决定,女儿不让走,明天他也要搬回到议事厅去。
一会儿,别驾在屋里听着甜甜被谢金莲领着下楼来,听着是要到高峪的饭馆里去打尖。谢金莲又说,“我一个人带你去……这大黑的天!路又这样远,”她对甜甜说,“你再上去叫你大娘、三姨娘、五姨娘、六姨娘,让她们给我做伴儿我就去。”
甜甜跑回去叫,不一会从二楼上呼噜噜都下来,别驾听女儿婉清说,“今天是真没味口,看甜甜的面子,我就去一回。”听她们大张旗鼓地拉了婆子一家锁了门房去村里找车,别驾在屋里差点没笑喷。(未完待续。)
第283章 瓮中捉鳖
新厨子诚惶诚恐,对着丫环问道,“那……那我明天还用不用来了?”丫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崔氏,她拿不准要怎么说了。
崔氏道,“来,以后天天来,也不必再做这样多的一桌子。她们要嫌不费事,就天天、顿顿到旧村里去吃。”
丫环没有将婆子欺走,只好送出她来,对她道,“那你先辛苦跑两天,早晚我会给你安顿个地方。”送走了厨子,丫环回来见夫人和老爷送高岷去旧村中高峪那里住宿,二人也进了屋,但那一大桌子菜却是几乎没有人动。
丫环在长安都是不管收拾的,自有下人做这事,再说她也不会。她回到厨房中,打开了门仿佛一屋子的油烟味还浓得厉害。于是大开着门,在里面挥着床单扇了好大一会儿,才感觉味道轻了一些。
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回想着刚才的事。她和崔氏胜出了吗?明面上不再用婆子做饭,新厨子也找了。但是婆子并没有走,反倒饭也不做了,而且随着主人们一起去吃饭。
夫人原来可是说的让将婆子打发了的,现在也只是说让新厨子天天来,这里面的变化她看得出来。
柳玉如和崔嫣这些人拿个孩子出来说饭不好,再一起去外边吃,她们也真想得出来!她看出崔夫人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对策。
天还不算太晚,崔氏便在屋里叫她,“菊儿,你去把院门栓好了,我们正好清静了睡觉。”丫环知道夫人的意思:你们不是出去吃吗?那好,谁都不要再进院子。
丫环倒没有想到这一节,忙着跑出去将大门从里面栓上,回来躺下。她想不出柳玉如她们回来后,这群女人们要如何进院。那院墙她们是跳不进来的,到时叫门,她就来个装聋作哑,好好出这一口气。
崔氏与高审行进了屋子有些气不顺,又被高审行不疼不痒地数落两句,高审行说,“你看看这样鸡飞狗跳地,让高岷一来就看了笑话,这下大家都舒服了!”
高审行说,她们这些人都是树枝树叶,高峻才是主干。如今高岷都上任了,你这样闹,连我和别驾都吃不好饭!崔氏听着,也放不下脸来替自己辩解。
崔氏说,“老爷,高岷要比高峻怎么样?”
高审行知道她问的哪一方面,“高岷在军器监这么久,所见的场面是高峻不能比的,而且我看他办事的稳重、妥帖也要比高峻好,父亲见了我的信便同意让高岷来,相信他的看法与我是一样的。”
只是高家一下子在西州就安插了六品以上的三个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天山牧的盘子大了,高阁老是在往这边增加家族的力量。谁又知道高审行夫妻的真实打算?虽则如此,高审行倒希望父亲把他写过去的信公之于众,让皇帝看到了才好,也让不相干的人看一看他的高风亮节。
折腾了一天,院内的人都很快睡沉了。柳玉如她们从旧村回来,悄悄的付了钱、打发了车把式,一推院门推不开。柳玉如对樊莺使个眼色,叫大家不要高声。
樊莺轻飘飘地跃进墙去打开门,这些人蹑手蹑脚地进去,上楼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婆子、瘸腿老汉领了小孙子重又悄悄栓了院门,进了门房躺下。
老汉说,“我看得出,柳夫人对我们是实心实意的,放在别人身上,谁又能想着拉了我们去吃饭?我们要不要再让她为难?我看得出高大人不在,柳夫人在那些人面前是不占便宜的。”
婆子道,“高大人和夫人对我们的心意你岂会不知?就不要自作主张,再给柳玉如添乱,我们且踏实睡觉。”
高白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住要见菊儿。他捱到了子时,悄悄潜回了新村,轻车熟路地借助小树爬到墙里。院子里静悄悄的。月初,月光不好。他在厨房的门外轻轻扣门。
丫环长了心眼,从里面将门顶了,听着门外动静知道是哪个。有心不开,架不住他不舍不弃,自已也隐约的有些愿望,便又给他开了,让高白闪身进去。
樊莺在二楼,柳姐姐吩咐她盯着丫环后,阳面的窗子就一直开着的,只绷了纱窗。她是练武之人,自高白从院墙上落下,就已经惊动了樊莺。她伏在窗内,看着有个人影进了厨房,就悄悄地来见柳玉如。
她朝着下边厨房的方向指了一指,柳玉如就明白了。返身从床下摸出一把大号的铜锁。樊莺一乐,“姐姐你真坏,什么时候备下的这样大锁?我都没有想到,只想到了要不要冲进去,但又怕见到不该见的。”
厨房只有扇门,另外在正面和侧面的墙上各在一人高处有一扇半尺长、一尺宽的小窗子,是排烟气用的,来人要想出去,只能从门里走。
樊莺下了楼,摸到厨房门边,将了吊轻轻扣了,铜锁挂上“嗒”地一锁,返身回来冲柳玉如攥了攥拳,大功告成!而厨房里此时那张小床嗞呀乱响,谁又能注意到门上的锁声!
待到高白折腾够了,衣服穿戴好了要出来时,一拉门却拉不动。两人在厨房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丫环带着哭腔道,“都是让你害得,这下怎么好,让人堵到里面!让我有什么脸面再出去?”
高白侧耳听着厨房外并无人,说,“我砸了门,等她们发觉时就走脱了。”
他抬起脚就要踹,心说这扇门也顾不得了,只要别让人瞧见,后边的事丫环自有道理。但是此时,就听得谢金莲、李婉清、崔嫣、樊莺、柳玉如一起从二楼上下来,人人说,“这天怎么这样的闷热,让人睡不好觉,还是院里清爽些。”
她们各搬了小凳子往院中一坐,有人打起扇子,放下了小桌,摆上瓜子茶水,大半夜的竟然谈天说地,从牛郎织女一直说到了高大人。
谢金莲道,“也不知道高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剩我们姐几个,万一家里半夜让旁人招进来个鬼,我们要怎么做?”
柳玉如说,“妹妹你这就多虑了,高大人走时岂会想不到这个?这家里除了高大人,连那些家丁都算上,谁又是樊莺和思晴的对手?思晴不在樊莺还在,你不必担心着。”
丫环惊惧之余,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高白在厨房内恨恨地,又无法子想。就算他踹门出去,人也让她们看到了。他悄悄坐回到床上,与丫环无计可施。(未完待续。)
第284章 无影巴掌
柳玉如等人一直在院中坐到天放亮,看到那个新请的厨子已经到了,众人这才打着哈欠回屋。新厨子人很勤快,她知道牧场村高大人家是个大户,要着意地表现好留下。昨天虽然没露着脸,但不论是夫人还是丫环都让她抱着希望,因而一大早就从家里赶来。
谢金莲递给她一把钥匙,努嘴示意是开厨房的。她开门进去,手脚麻利地洗菜择菜,发现厨房角落中一张床,严严地挂着床帘,但是床底下并没有鞋,以为人出去了。
她有些好奇,昨天也在桌边听丫环说起是她住的。反正厨房中也没有人,她过去一伸手挑开床帘来看,猛地见到丫环和一个男的,二人穿着鞋子坐在床上,丫环的脸一片通红,也不敢看她。
厨子忙把手放下,扑打着胸口喘气,丫环在里面幽幽地说,“大嫂,你……你要帮帮我们……”厨子看看手中的钥匙,再看看丫环二人的神态,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她也不吭声,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忙逃出厨房,看到一楼的桌子上昨天的一大桌剩饭还扔在那里,忙着往外收拾。
崔氏与高审行、别驾都已经起来了,看着剩下的这么多饭菜,别驾暗道,“一勺油你就揭了房盖,现在一桌子饭菜,且看你怎么处置,是扔还是吃下去。”
崔氏像是看出了别驾的意思,对厨子道,“天大热的,有些怕是已经变味了,你拣好的留着热了来,千万不许浪费了。”
厨子应着,往厨房里收拾,一盘盘的菜都放到鼻子底下去闻。丫环隔了床帘缝看着一阵的恶心。但是她有求于厨子,又怕厨房外边有人,一句大话都不敢多说。
厨子挑了两样,剩下的都倒掉了,想着夫人的吩咐,早饭只把那两样热了端上去,米粥、卷子,外加两碟小咸菜。
崔氏拧着鼻子看着桌子上的菜,她可从来没有吃过剩的。但别驾今天倒不着急,就着咸菜喝完了两碗稀粥,他也不急着起身,似乎就想看看崔氏的吃法。
崔氏早就看得出来别驾的意思。她是怎么训斥儿媳们的言犹在耳,此时怎么好表示出不好的胃口,因而放开了来吃,硬是把那两盘剩菜吃下去大半。
而柳玉如她们还是不下来,一个人都不露面。崔氏以为她们故意的,不知道她们已经半夜未睡,多一半人正在补觉。
厨子回到厨房,丫环已经与高白商量出个法子,而且要快些,不然等人都出来了就更没有了机会。丫环对厨子道,“大嫂,麻烦你……把衣服与高白换换,好让他走,到时银子我会补与你的。”
厨子没什么主意,知道这位夫人的帖身丫环是不能得罪的,慌忙在厨房里与高白互换了衣服。高白身材高过厨子,将她的一套衣裙勉强套到身上,借着高审行等人正坐在厨房的桌边,急匆匆地夹着肩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出来后一抹身,朝着院门口就走。
此时街上还没什么人,门房里婆子一家也没动静,正是好机会。但是崔氏看到“她”,坐在那里叫道,“大嫂,反正也没有谁饿了,一会儿你就收拾下去……哎、哎、大嫂!”高白头也不回,出了院门撒脚就跑。
在进入牧场大门前,他躲到了僻静之处,将厨子的衣裙脱了,找个草棵子一塞,只着了衬衣和一条短裤往回走。大夏天的,他可没想到会有这事,知道的话多穿条衬裤就好了。
樊莺和柳玉如头挨着头站在樊莺的窗内,把这一切看了个完全。樊莺说,“姐姐,你怎么放他走了?前些天闹得沸沸扬的画片就是她搞出来的!要依着我,就让他们熏过了午饭的油烟再说。”
柳玉如道,“她对我们再不好,总是高大人家里来的,再说有崔嫣妹妹在中间,我们不好再过分。就这,我都怕高大人知道了会怪罪。”
樊莺道,“那就便宜了她。”
别驾与高长史已经去了牧场。一会儿,厨子穿着高白的衣服从厨房中出来收拾碗筷,崔氏看到了厨子身上的衣服,一见便知道是谁的。
她联想起了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厨子”,才想起来为什么“她”的步态那样别扭。她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丫环出来见她时,崔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因为柳玉如她们都下楼来了。
崔嫣问道,“大嫂,你这是哪一出?”
厨子支唔着说,“方才把衣服泼洒了菜汤……临时换着的。”
谢金莲道,“是菊儿替你找的吧?但这身衣服有些过于的宽大了,”她见丫环的脸上要哭的架势,柳玉如一个劲地冲自己使眼色,便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崔氏更是哼道,“我真是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子,大门大户的,总不能过于浅薄。人家一位下人洒了菜汤,是不是不如你们那婆子麻利?这个人我用定了,玉如你要趁早的给她安顿个歇脚的地方。”
谢金莲让崔氏说得不敢吱声,柳玉如道,“夫人,按理是该这样,但是真没有了地方。”崔氏被帖身沾环的事搞得心慌马乱,情绪本就不好。这不明显着前些日子的春宫画事件是谁做的?
柳玉如她们要是抓住了今天的事情不放,质问起来她倒不怕。她们这样不言不语、面露不屑笑容的样子才是最让她恼火的。
听了柳玉如的话,摆明了是要顽抗到底,崔氏尖声叫道,“那就把婆子请走了!我们多大的家业,要两套下人们侍候!”
柳玉如因为崔嫣的关系,是不能直接冲着崔氏使硬的。她对着崔氏施了个礼,说道,“夫人,高大人在家时从不敢说婆子是下人,一直是让我们把婆子当个妈妈一样看待的,我们不敢让她们一家离开,不然高大人来了再打我。”
婆子从外边走进来,她在院子里早就把厅里的话听了个清楚,看到柳玉如如此说,她含着眼泪对柳玉如道,“夫人,都是我们不好,怎么能赖在这里呢,老夫人既然不用,你也不好为难留着我们。原想着再见高大人一面就走……”
柳玉如安抚道,“妈妈你说的什么话,谁拿你当下人,我们也是不敢的,我们姐妹这么些人,谁又有你到这家里面来得早?”
她说,“这样吧,我把二楼上我的房间腾出来你们一家上去暂住,把门房给大嫂腾出来。”厨子穿着高白的衣服,听到柳夫人这样说,连忙道,“夫人,我不要歇脚的地方也可以的。”
柳玉如道,“那怎么好,夫人既然说出的话,就没有驳回的道理,就这样定下了。”
崔氏与婆子一听,两人同时吃了一惊。婆子含着眼泪道,“柳夫人这可千万使不得,我们这样的粗人,怎么好去糟蹋夫人你的屋子!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柳玉如笑着拉住婆子的手说道,“妈妈,我都说了你不是下人,你就别自己往下人上领。总之高大人不发话,就是我腾地方,也绝不让你离开。”
崔氏问,你让了屋子,去哪儿?前些天丫环提议,要自己住柳玉如的大屋,柳玉如是坚决地不同意,而此时却主动地让与婆子一家住。崔氏从此事上看出了自己在这家中竟然比不上一个做饭的婆子,心说柳玉如,你这是无影的巴掌在扇我了。
她也不多想,只想知道柳玉如去哪里。
柳玉如回道,“我就去住旧村的柴屋。”(未完待续。)
第285章 品级的事
婆子说什么都不点头,“那我们去住柴屋有什么不好,想来柴屋也舒适不到哪里去,怎么能让夫人你去呢?”
柳玉如说,“我们年轻月小,住在哪里都行。你年岁大了,又要每天接小孙子,不好住去那里。”她把自己的房门钥匙解下来交给婆子,“我给你的钥匙,将来你要亲手交回我,不然高大人会说你的。”婆子看到柳夫人这样坚决,就点头应允。
柳玉如简单收拾了个布包,只是拿了替换的衣服,樊莺道,“我是必须要跟你去的。”李婉清道,“我也去,”说着就要回屋收拾东西。柳玉如说,“婉清你就不必去,你和谢金莲一个要照顾孩子,一个要照顾小蚕,就在家里。”
崔嫣道,“我一定去,晚上我给柳姐姐你们弹个曲子解闷。”柳玉如答应。崔氏一见女儿也要去柴屋里受罪,心里就有些后悔逼迫得柳玉如太急。
但是话已缰到这个份上,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看着柳玉如带了樊莺、崔嫣二人坐车往旧村去了,崔氏心里一阵的不舒服,心也随着崔嫣去了。又怪她不与亲娘站到一起,“就让她去受这份罪!”
婆子接了钥匙,先到二楼上柳夫人的大屋里看了看,见里面到处干干净净,有一股好闻的脂粉味道,心里就犯了嘀咕,原本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又打了退堂鼓。
她不能住到这屋里来,柳夫人看得起自己,自己就更该看得起自己。再说还有个瘸了腿的老汉和一个淘气的小孙子,怎么好到夫人的房中去折腾?再者二楼上还有谢金莲和李婉清二人,老汉上去真是不合适。
但是门房是要腾出来给厨子落脚的,不上去要怎么办?老汉道,“这好说,夫人的好意我们不能扭了,但是只你带了孩子上去吧。”
婆子道,“你呢?”
瘸腿老汉说,“我们谁都不能走,就等高大人回来……我在院中随便搭间窝棚,连夫人都能住得了柴屋,我就更不在话下。”于是自己动手,在院子的另一角落里用木棒、树枝搭起一座临时的小窝,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婆子带了孙子上去,重开了柳玉如的门。她决定不用夫人的床,带了孙子,把底下抱上来的一套被褥在里面洗澡间里的地上铺了,叮嘱着孙子决不许在夫人的屋里淘气,娘两个就在那里睡下。
新来的厨子已经看出了这家里是分作了两派的,她是哪一派都不能惹。门房腾出来后,丫环让她搬进去,她说什么都不肯,每天仍旧是跑来跑去的。这样一来,门房倒空起来了。
高岷新官上任,这在长安的同品级官员中来说是很露脸的事。京官体面不假,但大多都是在熬资历,即便你有着不错的后台,要想往上升一级也是不易的。
起码要有个理由堵众人的口。但是京官每天四平八稳的,连个正事都没有,想办件出头露脸的事又谈何容易?有句话不是说,柱国的孙子看大门。
高峻在西州如此快的升迁,高岷是看在眼里的。看来还是地方上好出彩。高岷从父亲那一辈上,在同辈中都算是拔了尖的,到了自己这里却让五叔家的小子落下好几里远,他心里对此是隐隐地不舒服的。
这次外派了这样的差事,因为任地是边陲,同僚们倒没有表现出多少羡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这倒让高岷心里好受一些,暗自发誓一到西州,一定要大有一番成就才行。
高审行把他引见给了岳青鹤,以后岳大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了,他按着上与下的礼节与岳大人见礼。岳大人知道高岷的来历,从心里就不敢怠慢。笑着道,“高府人才辈出,一个高总牧监就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高大人你来了,牧场中的事无忧了!”
他又与王道坤副监见过,原以为柳中牧就他们这些人了,谁知道不一会儿,从牧场外进来一大群马匹,足足有五、六百匹之多。岳大人道,“是王副牧监野牧回来了。”
王允达在大漠中接到了岳大人让他返回的消息,反倒不着急起来,一路上慢慢腾腾地,到今天才把马群拉回来。
他一见几天的光景,又冒出来个副监,也姓高。一听岳大人引见,知道是高峻的堂兄。他自己的品级还在七品上挂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见高岷一来便是明码标价的从六品下阶,心里就老大不满意。
心说,还得是一个高字!自己的从六品就迟迟找不到实地落脚。看来高审行嘴上说得再好也不行,一到真正的事情上就看出远近亲疏来了。因而在与高岷寒暄时,脸上的不自在是显而易见的。
岳青鹤极会来事,高审行、李袭誉,再加个高岷,牧场里都叫高家这一拨人占满了。高峻又不在家,他岳青鹤绝不会与高岷摆什么大牧监的派头,有什么事情都像位下属似地来与高岷商量。
而高岷之前管的是军械,对牧场里的门道并不清楚,每到岳大人问,便客气地说,“大人,属下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全凭岳大人吩咐。”嘴上虽这样说,但他看到从岳青鹤到王道坤对自己都如此的谦恭,心里却是十分的舒服。
要说有什么人有想法,高岷一下子就看到了王允达,他在面对着自己时,脸上的表情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常在官场中浸淫,高岷岂会看不出这个,因而在这些新同僚里,他第一个就先把王允达放入了不宜走近的那个档类里,只要维持必要的面子也就是了。
对于到柳中牧场里上任副监,高岷分析多半力量是出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毕竟老大的儿子让老五的儿子拉下过远,父亲高履行心里也会不舒服。
他分析,也许他到这里来只算是锤炼一下,长长资历。不久的将来,便会有一纸公文将他抽回到某一京属衙门里高就。
在兄弟高峻的家里,高岷已经见识过了五婶与柳玉如之间针尖对麦芒的场面,他是绝对不再去了,于是就让高峪从他的新房子里开了一个院子,自己住了进去。
早上议事的时候,岳大人把大小四位牧监的分工调整了一下,王道坤和王允达二人管马匹的饲喂,当然也就包含着草料的供应与把关,野牧也在其中。
岳大人自己管理马匹的教习,兼顾着牦牛。说到高岷时,岳大人说他刚到,就各处都熟悉一下,其他的等高总牧监来了再定。
这就是说岳大人给高岷没有安排什么活儿,他是自由的,但是又什么都可管,“到处都可看看,熟悉熟悉。”
连别驾与高审行都认为目前情况下岳大人的安排是妥帖的。但是王允达嘀咕着说,“我一个七品,怎么好管这样多的事情!野牧这样大的事,怎么着不得个从六品来管。”
岳青鹤笑着问,“王大人此言差矣,蒲昌牧上次抽军马都抽空了,王道坤副牧监面临着无职可做,也没有多说过一句品级不品级的。我们总要把事情做妥帖了,品级的事情自有人考虑。”
王允达撇撇嘴不往下说,心说,那么高岷高大人什么事情做妥帖了?人未到品级就先到了,不照样有人考虑他品级的事!
高岷听得出王允达是冲自己说话,他冲着岳青鹤拱拱手道,“岳大人,下官正该管些具体的事,熟悉起来也快些,不如就让我与王副牧监换上一换。”
岳大人去看高审行,此刻他正为了高岷的话暗自点头,他初来乍到便敢这样说,是个有血性的。岳大人看高长史点头,当时应允。(未完待续。)
第286章 暗下决心
高峪村北的紫花苜蓿长势很好,再过个把月,就得张罗着收割、晾晒,这又得不少的人。高岷一到牧场就主抓了马匹的饲喂,自然就要过问此事。
好在他与高峪二人是堂兄弟,话也好说,里面的事情都不必王道坤出面,这哥两个坐在高峪的酒馆里,一边喝着酒,就把一些细节商量好了。
尤其是关于牧草的收购价钱上,高峪似乎并不在意,他说,“牧草的价钱,凡是有低的,我都有要比他再低上一成卖给柳中牧场。”
高岷回来与岳青鹤、王道坤一说,岳青鹤道,“这还不是多亏了高大人出马,放在别人,恐怕就不会这样简单。大家想想看,从远处收购牧草,那些车脚路费就得多少!”
其实这些事情都有是高峻与高峪早在草场开建之前就谈好的。但是岳青鹤当着王道坤、王允达两人说出来,不由不让高岷以为是自己之功。而王允达因为之前旧村改造的事情与高峪心里拧过劲,若是他管着这事,估计都不会这样顺利。
王道坤原以为高岷初来什么都不懂,搭上高岷自已会有些吃力,但是这第一件事便让他对高岷刮目相看起来。
王允达一开始还洋洋得意,心说我看你高副牧监怎么个玩法,还不是两眼一抹黑?几天后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具体的事情,只有他像个多余的人一样。
他不好拉下脸去找岳大人和王道坤,又来与高岷拉近乎,讲起野紫花苜蓿的晾晒门道,一副很在行的样子。高岷说,“这个我懂的,事情都已安顿好了。”
王允达就没了话,又对高岷说起野牧的事。正巧岳青鹤也来了,岳大人想起这次他接到了高峻的急信仍不归牧的事情,不满地对王允达道,“高大人品级高过你,正该抓此事,有事我会与高大人商量的,你去忙你的。”
他忙碌什么样呢?谁的事情都有不让他插队手,王允达就这样被晾了起来,更觉得品级的事情遥遥无期,也不知道从哪个人的身上打开个突破口好。
他看看高长史,高长史却再也看不上他。看看别驾,别驾更似乎是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走个对面能给他个笑脸就不错了。
他看到谢家两兄弟在旧村里晃悠,知道他们是高总牧监的舅子,而且似乎还认他是个牧监。他从头想一想,倒觉得别看高总牧监拿锹拍过自己,倒是此时他最该靠近的。
谢广让高峻抽过一鞭子,从此一步都没敢往新村许不了家里来。谢大挨了高峻一顿狠抽,在家养了半个月才好,赌场是再也不敢去了。
哥俩正在无所事事,没想到一个王大牧监主动帖了上来。不花钱的好酒好菜,这哥俩个岂会白白放过?隔三差五的,他们竟然是逢请必到。王允达在牧场里也是闲起来的,有的是时间陪着,三人一时打得火热,互相视作知已。
高岷一到西州,就能把马匹喂养的事情抓起来,这让高审行看在眼里,心里也十分的快慰,认为是自己有识人之能。背地里,高审行也与别驾、崔氏不止一次地说过,又专门写信回长安向父亲说起高岷的表现。这些话传到高岷的耳朵里,更让他信心百倍,想着哪天独自拉了马匹,去远一些的地方野牧。
于是就与王道坤、岳青鹤商量。这两位并无不同意见,岳青鹤感慨道,“高府的人果然是不同凡响,我辈可以过些舒服的日子了!”
不过岳大人提醒道,“高总牧监曾经很急地让护牧队回来,眼下护牧队总算回来了,我怕总牧监有些别的安排,最好等他回来再说。”
岳青鹤看到了高岷脸上的神色有些许的不快,又补充道,“高大人你若是执意就拉马出去,不如我修书一封,送去白杨河请示一下。”高岷摆摆手说不必,但是野牧的事暂且压下了。
高岷从岳大人几次提到高峻的话中,听得出岳大人对于高峻的话有多么重视。高岷与各级牧场官员聊起天时,从他们的话里话外也能听出高峻的威望是很高的。
有一次,他背地里听两个小牧子说起新来的高大人,把高岷说成是“高总牧监的大堂兄,”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认为是高峻的光环掩盖了自己的能力。
对于兄弟高峻,高岷还停留在高峻十几岁离开高府时的样子。说心里话,高岷以前对这个兄弟并不看好,瘦瘦挑挑、少言少语,在五叔那里都不如一个外来的崔嫣占分量,更不要说在高府的同辈中去比了。
尤其是高峻与崔嫣的事情在府内传开以后,高峻的为人更让他有些瞧不起:一个高府的子弟,想找什么样儿的女子不好找,偏偏从崔嫣那里下手?这样的行径不只是让他瞧不起,简直就是鄙视,也难怪五叔一直看不上他。
高峻去扬州任织锦坊令时,高岷也没有多看好他。果不其然,不多久便闹出了扬州长史的千金被他骚扰得死去活来的事情。高岷当时都有些忍不住要笑了。他是替五叔高审行难为情,那些日子里高审行在兄弟几个中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谁又想的到,高峻一到西州像换了个人,三番两次搞得远在长安的一座高府地动山摇,而且官位也一溜烟儿地往上涨,这可真是怪了!自己这次的高升,本来是件美事,现在看起来,倒越来越像是到他高峻这里来借光似的。
他一进高峻的家门就先把他的几位女人打量了一番,这更让他不能接受了。柳玉如、樊莺两个先是大大地惊到他一下,这二人的美貌天下少有,他都不能多看,看多了觉着自己活得没意义了。
而崔嫣和那个曾经让高峻害得死去活来的别驾女儿,她们脸上自在的表情更让他不解。她们都曾经深受其害,怎么现在又心安理得了!哪里有一点点埋怨不满的意思?
还有个谢金莲,仪态、气质一点不输自己在家中的妻子。听说在白杨河还有两位,其中一个还是什么大汗的妹妹……也许,在官场上自己或许还能有机会与兄弟比上一比。
自己的父母不论从官位、阅历,还是与皇族的关系,都不是高峻的父亲能比的。再说,他的父亲和五婶似乎也看好自己多些。
来西州由鄯州路过的时候,高岷去看过妹妹高畅。他知道,以前高畅对高峻是掐着眼角都看不上的。谁知高畅一见到自己便很快说起了高峻。高畅让他到了柳中牧,无论如何要与高峻拧成一股绳,千万别生分了。
他不知道妹妹因何出现了这样大的转变,难道是高峻转达了脾气品性?
这样忐忑了几日,高总牧监从白杨河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287章 崔氏混乱
柳玉如带了樊莺、崔嫣,三姐妹一起住到了旧村的柴屋里。
西州少雨,上次高大人扔到里面的被褥也不怎么潮,三人一到,便把它们拿出来晾上。第一晚时三人挤到一起,耳边少了崔氏的鼓噪,觉着从没有过的清静。崔嫣拿了琵琶过来,三个人委在柴屋里弹了会曲子睡下,竟然一觉到天亮。
高白在厨房里被人堵了半夜,只穿了裤头狼狈离开。他在牧场里先让下夜班的牧子们遍览了一回,回到旧村时又让另两位家丁嘲笑了一番。
家丁问他去干什么了,他也只能吱唔着,王顾左右而言他,但是在内心里却知道自己是着了谁的道儿。
恨得他在得知柳玉如来了旧村、住到柴屋里时,差一点就要半夜出来放火。但是一听到柴屋里传出来的琵琶声,高白就退了回去。新村也不敢去了,也不能去了,崔夫人又有两次办差都是叫的另两位,根本没有叫他。
高峪知道柳玉如和樊莺、崔嫣搬出来后,让邓玉珑来请她们住到大房里去。见三人一点没有动身的意思,便对酒馆里吩咐下,每天三顿饭,要单锅小炒好好侍候。
因而,柳玉如在旧村的几天,看起来像是被撵出来的,实际上烦心事少了,饭来张口、听着小曲儿,别提多自在。
白天时姐三个去采的桑叶,傍晚谢金莲和李婉清来拿时,柴屋里就更显热闹。要不是高大人从白杨河回来,她都不想回新村去了。
高峻傍晚时一进家门,便看到做饭的换了人,心里就是一倒个。心说这些日子不在家,难道婆子出了事?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婆子已经故去,因而一进一楼客厅,与崔氏见过礼后,先问婆子在哪里。
他见婆子从二楼柳玉如的房间下来,又向她问柳玉如。谢金莲和李婉清不好当着崔氏的面直说,都看向婆子。
高大人急道,“快说!到底她去哪里了?”婆子道,“家里又请了新厨子,门房给她住了。夫人去了柴屋……让我住在……”她不往下说,往二楼看。
高峻看到崔氏闪烁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
他冷笑一声,对婆子道,“即刻搬回门房去,从今天起,本大人要吃你做的饭。”婆子听了眼睛亮了一下,又瞟着崔氏,问道,“可……可夫人说菜的油水大……”
高峻慢声细语地对婆子道,“老人家,你不知我在白杨河素的可以?炖个野鸡蘑菇都是白水煮的。麻烦你,每盘菜少了盐可以,不可少了油!要大火、大油、炒得火苗老高!”
看着婆子乐不颠地跑去搬行李,高大人连楼都没上,跨了炭火往旧村接人去了。
思晴和丽容陪了高大人回来,多日不见这些姐妹,两人看只有谢金莲和李婉清在家,就要忙着拉上楼上去,关了门好好说话。
崔氏冲着丽容一招手,拉过来抚着丽容的手道,“你走这些天,我最是想你了,又乖巧,又讨人喜爱。看看那些媳妇们,哪一个都不如你。”把丽容心里说得美滋滋的,有些不好意思。
崔氏拉了丽容到自己屋里,问了她在白杨河的事情,心疼地道,“你看看你,是不是整天随了高峻疯跑?脸都晒黑了,”又从匣子里拿出一盒珍珠粉塞到丽容的手里道,“女人嘛,要想爷们喜爱,先一个要把脸侍弄得顺眼。”又教她怎么用。
然后无意中问道,“半月前,我看玉如急急忙忙地送过去一封信,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信就在丽容的怀里揣着,她觉的不该瞒了婆婆,便掏出来说,“信在这里,我们都看过,也没什么大事呀。”
崔氏一听,急忙问,“都谁看过了?”
丽容说,“高大人、思晴姐、樊莺妹妹还有我都看过了。”
崔氏顾不得客气,急着接过来,她早就拿不准自己裁去的是哪一句了,正要看个仔细以做应对。发现已经没有信封了,她先看到信纸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自是吃了一惊,急着展开来看。
丽容一边珍惜地抚看珍珠粉盒儿,一边纳闷:崔氏见了纸上的血迹,为何不问缘由?这是不合情理的,放在谁看到了都要问上两句,可她却像是急着看信的内容,根本顾不得什么血不血的。
崔氏再一次看到了这封信,内容却更加残缺不全了:
高峻贤弟:
愚兄抵鄯州赴任,按弟之法,察州志、得九年□□大战之粮秣筹集主官宋某。
宋仍在任,兄谒于其所,引其忆九年之事,虽多有恍惚,但对乌蹄赤兔记忆犹新:
□□□□曾骑此马□□□,□□□不知此马□□□。
贞观十八年六月三十日郭待封。
崔氏看后,眉头拧在一起,显见着缺的字都是让血迹沾掉了,缺失的内容又都是她急于想知道的。缺了这几个字,此信竟然是废纸一张。她此时更猜测不透高峻已经看到的是哪个人。
如果他在信中看到的是姓候的,那么高峻就一定会猜测到崔嫣是侯君集的女儿,柳玉如曾经是侯君集的侧室,那么崔嫣怎么办?此事不用猜,高峻是一定要对柳玉如说起的,她想不透柳玉如知道后会怎么样处置崔嫣。
而他们也一定认为自己与侯君集有瓜葛,认为自己在柳中县亲口对高峻说过的那个“先夫”一定是侯君集了,那么柳玉如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如果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那么高峻和柳玉如就不会产生这样多的猜测,彼此的关系也就不会这样的混乱,似乎事情要好办得多一点。这样一想,崔氏倒希望自己在信上做手脚时裁去的是姓侯的了。
但是,不论他在信里看到的是谁,高峻都有可能在此事上抓住不放,打得自己翻不过身来。服输这不是她的性格,她一个弱女子,能够在乱世之中一路走过来,并在高府中站稳了脚跟,从来就不会把主动权让到别人的手里。
有个办法可让自己和女儿都不必难受,柳玉如虽然难缠,但她的靠山是高峻,那就一定要把高峻打压服帖。而且要快,要狠,不能让他们在此事上再纠缠着,要是闹到了高审行的耳朵里,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脸色十分的难看,见丽容看着自己,崔氏掩饰说,“这么多的血迹,吓到我了!是白杨河有事了?”丽容从头把高峻受伤之事告诉了一遍,崔氏道,“真是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说罢倚在床上不再理丽容。(未完待续。)
第288章 老汉上桌
丽容揣了信出来,又过了不一会儿,高峻便把柳玉如等人接了回来。他已经知道大哥高岷的事情,但是一去时没有碰到,一进家门便对着婆子吩咐道,“正好两个厨子,好好地把酒菜置办起来,晚上与大哥一醉方休!”
柳玉如等人看到丽容与思晴回来,几个人复一起上楼,知道底下两个厨子,也不急着帮手,都跑到二楼上去说话。
丫环这些日子老实得很,再加上高大人回来她更不敢造次。婆子两人在厨房里煎、炒、膨、炸的,她也不嫌油烟了。只是对新来的厨子、又像是对婆子道,“那就油大、油小的各做几样,照顾夫人的口味。”
厨子看婆子,婆子谁也不看。只管按着以往的手法添油,更对厨子道,“高大人说了,要大火、大油、炒得火苗老高!”
丫环恨恨的,恨不得亲手撕了这个讨人厌的婆子。但是她早发现了崔氏恹恹无趣的样子,再加上高峻就在一楼客厅,与赶回来的别驾说话。她不好过去晃,硬是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忍到饭好。
随后高审行、高岷和高峪、邓玉珑就到了,高峪手提着两坛酒,后边有两个他店中的伙计,抬了大大的食盒,每人还提了一大坛,忙着在桌上摆了。
家里做的、外加高峪抬过来的,这么多的酒菜一张桌子摆不下。高峻说,“再开张桌子,男女分开,各吃一桌。”
正说着,刘武和刘采霞过来了,他们二人都是高大人手下,得知高大人从白杨河回来,隔院子住着岂有不来相见之理。高峻道,“正好陪酒。”
这顿饭就算是高峻给大哥高岷接风,同时也是家中迎接高峻回来的家宴。女的那一桌有崔氏、柳玉如、谢金莲、樊莺、思晴、崔嫣、李婉清、丽容、邓玉珑、刘采霞,正好十个人。
而男的这一桌有别驾、高审行、高岷、高峪、高峻、刘武六人。高峻正觉着人有些少,不想院门口岳青鹤、王道坤、王允达到了。众人忙着把他们让进来,岳大人笑着说,“不喝是不行了!”他看到刘武在座,心情上竟然感觉对刘武十分的亲近,就与他坐到一起。
他们在牧场里见到高大人接了柳玉如、樊莺和崔嫣三人回来,才知道高大人回来了。正好马掌房的铁戟已经打好了,要借着送戟上门过来看看。
王允达想着高大人回家,做为舅子的谢氏兄弟没有不到场的理。他亲自去旧村中请,谁知谢氏兄弟的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的,谁都不说来。王允达没办法,自告奋勇与一位打铁的牧子抬了铁戟过来。
岳青鹤说,“高大人回来,我们送戟,图个吉利。”
高峻早就一把抓过了那杆戟,借着灯光瞧了,真个赞不绝口。这戟与义兄薛礼那杆长短和份量不相上下,戟杆却不同,因为是一条铁链叠来叠去打就的,上边盘绕着一缕缕如云似霞的花纹,早就被马掌房打磨的锃亮。戟尖和边上的月镰泛着湛清的冷辉。
牧子说,“高大人,这杆戟我们刚刚做好你就回来了。它可是千锤百炼,七次回火,让戟杆韧中有刚,七次淬火,戟尖能戳透最厚的牛皮铠!”
高峻心中满意,说道,“赏你一碗酒,等我用过了,要真是你的牛皮没吹破,就升你的官。”牧子喝了酒,乐呵呵地走了。
高岷听高峻如此说话,好像那些官职都在他兜儿里揣着,随便一摸就能摸出顶官帽给谁戴上似的。这样对一个最下级的牧子讲话,他在长安是绝对不敢的。万一兑现不了怎么办?他看向五叔,发现他正强忍着厌恶看着儿子,于是就不吱声。
高峻数了数桌上的人,“少一位呢,”加上后来的岳青鹤、王道坤和王允达,共九个人。高峻冲着端菜上来的婆子道,“去把你当家的叫来!”
婆子有些迟疑,在坐的都是五、六品的官员,把个瘸腿老汉叫来有多不好?她见高大人一副不容推辞的样子,就去把丈夫叫过来。
老汉进屋,不知道往哪里坐。别驾说,“坐这里来。”他一拐一拐地走过去,坐到了别驾和高审行的中间。本来李袭誉和高审行在家中算是长辈,自然是坐在桌子的正位,这样一来,正位却成了瘸腿老汉的,别驾、长史倒像是一左一右的陪衬。
高峻先对二哥高峪道,“二哥,你的酒馆中一定缺个好厨子,我这里有个婆子便可,另一个就放到你那儿,工钱不能少的。”高峪说好。
厨子正在为自己的差事担心着,听高峻第一句话便把自己的去住给安顿了,只要能有个活儿干、能挣到工钱,在哪里不是一样?
再说到期高二老爷那里也没有离了高家,事情显见着要比这里好做多了。她心中欢喜,忙着谢了,脚步轻快地走出去。
而崔氏在另一桌听了,心中一颤。这样的一件小事却让高峻当个大事想着,也是他趁着清醒说给自己听的,难道他接柳玉如回家这一路上就把什么都问过了?她偷眼看柳玉如,却从她脸上什么都看不出。
此时那些媳妇们、邓玉珑、刘采霞纷纷举杯先敬崔氏。她举着酒,脸上笑容缰着,心里想着那封信,不由的一阵烦恼,一杯酒一下子就喝进去了。吃菜时觉得每道菜都是婆子炒的,也吃不出油大、油小的任何味道。
从旧村回来时,柳玉如并未说过婆子与厨子的事情。是高大人从婆子的话里、从崔氏的表情上猜到了。柳玉如只是说了这次护牧队没有如期去白杨牧的缘委。高大人又知道是王允达的原因,
甜甜在谢金莲去接时,听说爹爹回来,兴奋得一蹦老高,她到院中跑着看了一遍,便失望起来,吃饭时也不上桌。谢金莲叫了两次都不下楼,对别人道,“这孩子又抽什么风了我们不要理她”
丽容跑上去把她拉下来时还嘴撅得老高,一问,甜甜“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的小羊呢,怎么没有?”
女人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高峻听到了猛然想起自己对甜甜应下的事,心里想着“疏忽了!”就要站起来。
丽容示意高大人不动,自己和蔼地对甜甜道,“怎么没有?你爹爹早就给你找到了,只是它太小了,高大人又受了很重的箭伤,一路上抱不过来的,等下次再去一定给你抱回来的。”
甜甜这才止住院了哭声,问高峻,“真是这样?”
高峻忙着点头,甜甜这才破啼为笑。
崔氏及在座的所有人,都第一次从丽容的话里知道了一点白杨河的事,心中各有不同程度的惊讶,一起不约而同地去看高峻。
而柳玉如这些人的惊讶就更不用说了,樊莺从白杨河回来只字未提高大人受伤的事,那么高峻受伤就确有其事了,而且一定伤得不轻。如果只是擦破点皮,樊莺不会不说的。她们都有些担心起来。(未完待续。)
第289章 一语惊人
而高峻一坐到了桌上,哪像个受过伤的人?先把酒杯端了起来,把别驾、父亲、老汉一块敬了。老汉诚惶诚恐,要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峻道,“我敬你是应该的,你要坐着喝。”桌边这些年轻人一辈也忙着敬三位老人。
老汉道,“高大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要敬你。”他端起酒看到高大人又与刘武、岳大人等喝到一起,便敬别驾。别驾忙问他救命之说是怎么回事,老汉从头说起,动情之处都落了眼泪。
高峻对岳青鹤等人道,“如今我大哥到了牧场,我就能脱开身子做我的事情了。牧场中的事情,岳大人你们有不明可与我大哥多商量,他来自长安的大衙门,有些事情是比我更知道怎么做的。”
于是这些人又都敬高岷。岳青鹤问,“那么高大人你要做什么大事?”
“报仇。白杨牧多次受人骚扰,我又不明不白受了人一暗箭,在白杨牧养了半个多月,这口气我不会憋下的,我要找到他们、堵着他门口去出这口气。”
听高峻细说了缘委,高审行道,“白杨牧没有大事就好。你说的那件不是一个牧官要想的,自有郭都督操心。再说你一无兵二无将,要怎么做?”
高峻道,“我的牧场受人欺负,怎么好去找郭叔叔哭泣鼻子?我就要自已解决,我那些护牧队是吃素的?”高审行听了心中不快,但大家都有高兴的时刻他不好发作,这点涵养他还是有的。
高岷道,“兄弟,白杨牧已经不算近了,我听你说那些人还要更远些,敌我不明,你要多多小心些才是。再说,愚兄知道大唐正东面对高丽用兵,你在西边搞出动静,怕是不大妥当。”
高审行道,“你听听!这才是顾虑全面的想法,有道是不谋全局怎么样谋好一域?你要听你大哥的,趁机早打消了这个打算,我看郭都督都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高峻一看两人反对自己,就不再多说这件事,又与桌上人推杯换盏起来。只有柳玉如知道,他这仅仅是不往下说了,但是主意是不会改的。
高峻这回在白杨牧一定是吃了大亏了,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这样一想,就更担心起高峻来。她看到高峻在那桌上一点都不知道注意,仍是发疯地喝酒,便对这边桌上谢金莲、思晴和樊莺等人一使眼色。
她们会意,纷纷端起杯来,走到对面男人的桌边敬酒。这些人哪里能拒绝这些人敬过来的,从别驾,到长史,以及桌上这些牧场中的官员,人人又多喝了不少的酒,桌上的气氛一时空前热烈。
高峻更来了兴致,大呼小叫地举了杯要喝。冷不妨酒杯让樊莺一把抢过去,他抬头看到樊莺正对着自己瞪眼,便呵呵笑着道,“你们要多多劝饮,谁不喝趴下都是不行的。”
柳玉如说,“高大人有伤在身,不能再让他多喝了,”又低声对樊莺道,“把他架楼上去。”樊莺问,“架到哪屋?”
柳玉如说,“大屋。晚上你也去。”
谢金莲方才也想过,晚上高大人会不会到自己屋里来,她在边上听了,知道柳姐姐对樊莺是很照顾的,在此事上即可见一斑。她不知道柳玉如是怕高大人到别人屋中借着酒劲乱来伤身,是让樊莺去制他的。
高峻已经喝得不少,一边被樊莺和思晴歪歪扭扭往二楼上扶,一边回头道,“岳大人,你回去后把牦牛好好清点一下,明天把确切数目告诉我。”
岳青鹤也有些迟钝地问,“高大人你问这些做什么?”
高大人已经上了楼,话传下来,“做什么,做牛皮铠,用我的大戟戳一戳。”
高岷倒比这些人都要矜持,酒也喝得适量,听了高峻的话,他对五叔道,“马牛不得擅杀,他这样不好吧……”
高审行道,“你听他胡说,都是醉话!”
众人见高峻上去,两边也很快散了。大家酒足饭饱,谁都没拿高峻的话当回事。尤其是王允达,在酒桌上,高总牧监特别与他喝了一杯,王允达心里的小兔子暂时按下去不再乱跳了。
回到屋里,崔氏担心地对高审行道,“我看他的样子不止是说说便罢,别再让他真的搞大了动静不好收拾。不然,万一西边的火点起来扑不下去,你父亲也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高审行口齿不清地道,“有我和高岷在这里,还能让他反了天不成,你放心吧。”崔氏听了并不放心,不过她倒隐隐希望高峻说的是真的,那样她便好借力。
二楼上的人一从酒桌边下来,纷纷跑到柳玉如的屋中看望高大人的伤势,高峻呼呼大睡,被人脱了袍子露出胸前的箭伤。
那里本来是有个心形的胎迹,现在在胎迹的边上紧帖着有个不大的疤痕,伤疤大是不大,但离着心很近。
柳玉如埋怨樊莺道,“你,还有思晴和丽容,竟然一句都不说,把我们这些人蒙在鼓里,晚上还让他喝这么多酒。”
樊莺委屈地道,“他不让说,说是不让你们家里人担心,不信问问思晴和丽容。”人们都不说离开柳玉如的房间回到自己屋里去,大家又在一起坐了很久,听着连一楼都安静了,这才一个一个地离开。
柳玉如和樊莺一边一个在高大人身边躺下,再问白杨河的详情。樊莺说,“幸亏是柳姐姐你当机立断,让我和思晴姐赶过去,要是晚到一步,高大人就没命了。我们一路上一刻没敢停留,晚上都是骑在马上、闭着眼睛往白杨河跑。我是亲眼见高大人中箭落马,他躺在地上,一个胡人还拿了尖枪要往他胸口上戳。”
柳玉如听了,鼻子一酸,问道,“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是怎么回事?”
樊莺道,“我们只听丽容说,他看过了郭二哥的信,便像换了个人,迟迟钝钝的,箭射过来都不知道搪一搪,把胸脯让给人家射。”
柳玉如听了,不知道郭二哥的信中都有说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高峻托二哥的是什么事,是有关那匹乌蹄赤兔的,此事只与崔氏有关,对高峻怎么会产生这样大的后果呢?
后半夜,柳玉如听到高大人摸到樊莺那里去,哼哼唧唧地搂着樊莺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又往自己这边来了,她说,“让他好好睡觉。”
樊莺在他后背上拍点了两下,高大人才老实睡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