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返程在即
对尚振声和强一虎的招揽进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这是林笑棠没有想到的,这其中,尚振声的表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看得出,他被军统总部压制的太久了,那种想要尽快做出成绩来的愿望十分迫切。而这正是他来到南京站以后,工作分外积极的主要原因。
在尚振声的推动下,从chóng qìng来的三十名干部迅速到位,对于他们,林笑棠并没有透露过多的信息,而是以严格的工作纪律和保密工作来控制他们。林笑棠猜想,chóng qìng方面在得知尚振声和强一虎等人加入他的军统站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发展钉子,以此来强化对林笑棠南京站的监控,对此,林笑棠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rì常的情报工作就由这些chóng qìng来的骨干负责,林笑棠将从上海带来的几十名老兵中抽出二十人,补充到南京站中,一方面努力的学习情报工作的各项知识,另一方面就是对这些chóng qìng干部进行监视,南京站初建,林笑棠不得不对这些人多留个心眼,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会逐渐的拜倒在他的情感和金元攻势之下的。
对待手下,林笑棠向来不苛待,手下众人,包括老兵和chóng qìng来的干部,薪金水平都在军统的同级别人员之上,仅这一点,就让手下大部分人对他感恩戴德。但地盘大了、人手多了,相应的花销也就随之猛增。林笑棠从严白虎那里抢来的那笔钱早就告罄,现在赖以支撑的,就是寓公和万墨林提供的资金,但钱再多,也终有花完的时候,好在目前与马启文的物资统制生意已经开始周转,相信只要在熬过这一个月,财政状况就将大为好转。
之前,林笑棠通过电台已经和chóng qìng方面取得了联系,将钱新民被处决和强一虎等人目前留在南京站的情况作了汇报,戴笠倒是甚为满意,因为这样一来,无疑是让聂尚允和郑介民等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于是顺水推舟的答应为林笑棠尽快补充资金和装备,以及为尚振声等人请功受奖。
关于沈最的安排,林笑棠思考了很久,这个人能力很强,文武双全,但功利心太重,加之野心勃勃,现在林笑棠并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掌控他,如果让他留在南京站,无疑将会是一个潜在的隐患,林笑棠左思右想,还是将他打发回了chóng qìng,理由就是他已经曝光,留在南京绝对不安全。
期间还有一件令林笑棠窝火的事情发生,新亚酒店事件第二天,南京的一份报纸便以《商界新贵苦恋歌坛玉女,郎情妾意,佳期将近》为题发布了头条,一时间,隆盛和林笑棠的大名传遍南京城。林笑棠恼羞成怒,将马启祥照过来,臭骂了一顿,虽然明知道他此举也是为了吸引rì本人的注意,但天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故意为之,唯恐天下不乱,然后自得其乐的看笑话呢!马启祥乖乖的领命,出马擦屁股去也。
没两天,报纸登报道歉,收回了之前的报道,并称报道有误。后来,林笑棠才得知,马启祥去找了宗飞,两兄弟打着军情处的名号,大闹报社,逼着主编登报道歉,才算平息了事端。林笑棠原本也不像闹的这么大,但内心中总有一点忌惮,似乎自己害怕董嘉怡回来后因为这个而生气,具体心里的那点纠结,林笑棠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尚怀士也已赶回南京,他找到了那个第七旅的军官,消息是没错,他的确曾是58军的人,但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据他回忆,军队中很多人的小名都叫二狗,至于说是在长沙当兵的,这点他有点印象。他印象中,那个二狗姓张,当兵后因为腿脚勤快、人也jīng明,没过多长时间,便被一名团长看中要去当了勤务兵。之后,连场征战,那名团长在一次战役中殉国,他手下的人死伤不少,就没再听过这个张二狗的消息。不过,他倒是听说,58军目前还在湖南。
对于二狗的下落,林笑棠很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之前寓公在南京的时候,也派人四处打听消息,但至今还没有回信,而林笑棠也不想通过军统的情报系统来做这件事情,因为林笑棠知道,大哥或许与“金百合”计划有着一定的联系,通过军统去查,难免会走漏风声。
林笑棠对当rì和二狗一起从南京撤退的前前后后进行了仔细的梳理。一路上,面对着rì本人的围追堵截,从始至终,都没有听二狗提过一点关于大哥的事情,是没机会说呢,还是另有隐情?这点,林笑棠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虽然有了二狗的线索,但,目前的情况实在不容许林笑棠远赴湖南查找。南京站初具规模,七十六号却在上海步步紧逼,寓公已经来信敦促林笑棠速速返回上海,为全面接手上海站做好准备,林笑棠虽然心系解开大哥大嫂殉难的真正原因,现在也不得不暂时隐忍。
直到一个月后,南京站的一系列事务才算尘埃落定,各部门逐渐步入正规,关于南京伪zhèng fǔ包括rì本方面的情报也通过隆盛和尚怀士掌管的内线源源不断的传递到南京站,经过情报处和电讯处的筛选,再选择重点传递往chóng qìng。
这期间,林笑棠特意命令马启祥截留了一部分情报,这些情报全部是和***敌后抗rì根据地有关的,通过白起,林笑棠将这些情报交到他指定的联络人手中。另外,他通过物资统制计划,隐藏了部分药品、棉布和粮食,这些也全部交给了白起的联络人。
诸事安排完毕,林笑棠就开始着手返回上海前的安排。按照他的想法,他准备带着尚振声、强一虎回上海,南京这边就由尚怀士暂时打点一切,马启祥担任副手,严燮负责行动队,这样一来,林笑棠就能放心赶回上海,同时也能充分了解一下尚、强两人的能力。火眼作为南京站秘密力量的主管,暂时就留在南京,从中调出二十名好手,由郭追带领随侍林笑棠左右,林怀部也留在南京协助火眼。
走之前,林笑棠秘密和庄崇先见了一面,目前七十六号南京站唐惠民已经被解职,rì本方面忌惮他在南京的一手遮天,加之他隐瞒rì本人,私蓄武力,竟然突发奇想,想要成立一支可媲美戴笠税jǐng部队的武装力量,这大大超过了rì本人可以接受的底线。林笑棠和庄崇先趁这个机会,将唐惠民倒卖军火、招兵买马的证据辗转送到了rì本人的手中,一手促成了唐惠民的倒台。严孝义已死,肖一城作为丁默村的亲信,加上林笑棠的暗中助力,顺利登上了七十六号南京站站长的宝座。其自然是对林笑棠感恩戴德。
林笑棠和庄崇先见面的目的,就是探讨下一步合作的可能。林笑棠通过在南京的所见所闻,越发确定庄崇先是在韬光隐晦,蓄势待发,这个老头子,心中的权力yù望一点不比年轻人少,对于李士群和七十六号的强势崛起,他只能暂避锋芒,事实上,他一直在等待复出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林笑棠打算送给他,因为,他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林笑棠向庄崇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半年前,他就是因为躲避李士群和张啸林的报复,才不得不来到南京,但南京的生意与上海相比相差何止千里,所以,林笑棠想托庇于庄崇先的力量重返上海滩。
对于这一点,庄崇先满口答应,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唐惠民的倒台,他已经察觉到rì本人对李士群的嚣张跋扈已经产生了不满,唐惠民事件就是rì本人在敲山震虎、杀鸡骇猴。他敏锐的发现,属于自己的机会就要到来了。
丁默村困居南京,同样不甘寂寞,他不想做七十六号的“傀儡皇帝”,他渴望着能通过伪zhèng fǔ的成立,正式获得jǐng政部长的职位,以此来钳制李士群。为此,他不惜和庄崇先达成了攻守同盟的协议。而林笑棠的加入,无疑为他们增添了更为重要的砝码。在庄崇先的眼里,林笑棠的身后是万墨林,有他们两人在,上海的帮会势力起码有一半将倒向自己一边,这对庄崇先和丁默村来说,将绝对是一大助力。
搞定了肖一城和丁默村,意味着林笑棠将再无后顾之忧,而陈工的与庄崇先达成合作协议,对林笑棠来说,重返上海就会是一场胜算大增的战役。
林笑棠打开窗户,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寓公的第二封信刚刚收到,还是催促林笑棠尽快返回上海的。因为上海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季云卿被杀了,而上海站的要员傅胜兰则公开投靠了rì本人。
第七十四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南京下关火车站,是全国目前铁路沿线最大、设施最齐全的车站。淞沪抗战以来,虽然饱受战火蹂躏,但自南京陷落之后,伪zhèng fǔ为了维护国都的形象,下大力气对下关车站进行了整修,目前的下关站基本上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当年,民国zhèng fǔ铁道部为改造沪宁线路轨及设施,而从德国进口的“蓝钢专列”已经重新投入使用,目前的火车头改用了英国生产的,据说功率为全国之冠,从南京至上海,途径常州、无锡、苏州、镇江等站,平均只需要五个半小时。
今天,林笑棠就和郭追、尚振声等人从南京出发返回上海。马启祥为他们购买的就是“蓝钢特快”贵宾票,这班列车每天往返于南京和上海之间,每天只此一列,但胜在速度快,上午十点钟出发,下午最迟四点钟就可以到达上海。
林笑棠这次离开南京刻意保持了低调,因为目前的上海已经是yīn云密布,一场涉及rì本人、伪zhèng fǔ七十六号、军统等各方势力的血腥争斗已经悄然展开,而这一场厮杀的导火索就源自于上海帮派的元老季云卿的被杀。
季云卿,浙江无锡人,上海青帮通字辈大佬,民国初年横行上海,曾在上海和无锡广设香堂,与黄金荣是结拜兄弟,和张啸林过从甚密,其门生包括有当年奉军驻上海旅长毕庶澄、七十六号的丁默村和李士群,现在七十六号的头号打手吴四宝也是出自于他的门下,吴四宝还娶了季云卿的干女儿佘爱珍。当年李士群奉命组建七十六号,正是得益于季云卿的倾力相助,季云卿派遣大批门人、手下加入七十六号,吴四宝就是其中之一。
七十六号近两年风生水起,可以说季云卿功不可没,也正是如此,李士群在大权在握之后,旋即投桃报李,将季云卿引荐给rì本人,一时间,季云卿便成为了上海滩仅次于张啸林的帮会大佬。
时间回溯到两天前。季云卿在澡堂洗完澡出来,在十几名保镖的护卫下,向威海卫路智仁勇中学对面的公馆走过去,前后不过约一百米的距离。自从季云卿投靠rì本人以后,江湖就盛传chóng qìng方面要暗杀他的消息,季云卿混迹江湖多年,老jiān巨猾,向来注意自己的身家xìng命,自从得到消息后,身边的护卫力量更是增加了一倍。
但就是这一百米的距离,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季云卿平时深居简出,除了rì本人和七十六号安排的社会活动一般很少外出,只是有个爱泡澡堂的习惯。
刚刚走到公馆门前,眼看就要进入大门,街道旁边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人,分开保镖的人群,像只鬼魅一般钻入人群,直到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季云卿胸前冒血跌倒在地,保镖们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等到拔出枪来的时候,刺客已经飞身跳上了一辆接应的汽车,扬长而去。整个过程快的匪夷所思,众人连刺客的模样都没看清楚。第二天,上海的各大报纸惊呼“王亚樵(注一)复活!”,可见刺客的身手如何迅速。
季云卿被杀后,李士群勃然大怒,七十六号在rì本宪兵的配合下,展开全城搜捕,但刺客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但却间接破坏了不少上海军统的机构。就在此时,军统上海站原副站长、现青岛站站长傅胜兰在青岛被捕,公开投敌,青岛站被rì军连根拔起,全军覆没,而傅胜兰曾经的工作经历,又让上海站遭受了灭顶之灾。一天之内,军统上海站被捕二十余人,站长王天木失踪,秘密电台被缴获,上海站陷入全面瘫痪(注二)。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林笑棠踏上了南下上海的火车。
林笑棠和尚振声、郭追来到贵宾的包厢内,包厢是纯意大利风格的装修,古朴而奢华,但林笑棠显然没心思欣赏这些,他看着窗外的车站人流,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尚振声吩咐郭追安排随行的三个手下进入隔壁的包厢,并嘱咐他们在过道的两边注意动静,转回身来,看到林笑棠的表情,不禁一笑。他来到南京站一个月,在这段时间中,他也在偷偷的观察自己这个年轻的上司。尚振声很好奇,这个不过二十三岁的少将站长,身上有种不同于常人的自信和成熟,他和戴笠的风格完全不同。
戴笠事无巨细,全面掌控,是有名的工作狂,而林笑棠只负责一些方向xìng的大事,剩下的,按照分工,手下各司其职;戴笠为人古板严肃,平rì里高高在上,只有到了用人的时候,才摆出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而林笑棠则毫无架子,平时不止和几个处长、队长交流,有事没事还爱凑到下面的基层人员当中,说来也奇怪,基层的人员,撇开那些一直跟随的人员不说,单说这冲chóng qìng来的三十个人,没过几天,林笑棠居然和他们打成了一片,这让尚振声很是诧异,不过内心中来说,他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尚振声为林笑棠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面前,“站长,既来之则安之,下午咱们就能到上海,形势目前还不算很糟糕,一切还都在掌控之中。”
林笑棠接过水杯,“素章兄,私下的时候,就别那么严肃了,叫我佑中或者小七都行。”
尚振声一笑,坐在林笑棠的对面,“行,听你的!”
“上海最近两天的情势越发诡异了,军统为什么归挑这时候暗杀季云卿,虽然他也是汉jiān,但是在这个当口,暗杀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林笑棠依然脸sè凝重。
尚振声笑着指指他,“又来了,我的意思是让你放宽心,到了上海之后便有的忙了,不如趁车上的这几个钟头好好休息一下。”
林笑棠一口水没喝,又将水杯放回桌子上,“唉,眼前事纷乱如麻,就像心头扭了个疙瘩,实在是郁闷哪。”
尚振声从怀中掏出一盒雪茄,他是很懂得享受的人,一副留洋派的作风,衣着饮食都很讲究,这点倒是和林笑棠、马启祥极为投缘。抽出一根,递给林笑棠,忽然狡猾的一笑,“你怎么知道是军统干的?”
林笑棠正准备点雪茄的手一僵,“还能有谁?***?不太可能,他们的行动一向隐秘,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尚振声摆摆手,“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或许不是戴笠做的呢!”
林笑棠将身子靠向椅背,深深抽了一口刚刚点燃的雪茄,忽然笑了,“不错,当局者迷啊,素章兄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哪,受教了!”
……
焦达是最早跟随林笑棠的那批老兵之一,原本他是东北军的一名连长,“西安事变”后,少帅被软禁,东北军被打散整编,焦达由此萌生去意,就当了逃兵,辗转流落到上海。租界中人满为患,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和谋生的途径,没办法,焦达干脆拜了香堂,加入了青帮,跟着兄弟们在闸北一带混饭吃,自从被沈胖子沈大哥推荐给林笑棠以后,这才过上了稳定的rì子。
焦达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又能吃苦,跟着火眼cāo练了一个月,属于老兵中拔尖的人物。现在的生活,对于经历了生死离别、颠沛流离的他来说,简直是到了天堂,公司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不菲的薪水,就连衣服都是老板给添置的,几身定做的西服,轮着穿,自己根本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而林老板也格外看重他们这些人,只要出差,总要挑几个人随行,焦达就是经常被点名的一个,也属于郭追的部下。
这次跟随老板回上海,焦达心里别提多乐呵,其实也没啥,在上海住的久了,来到南京这个火炉总觉得有些不适应,还有就是又能见到隔壁杂货铺的小凤了,那妮子,水灵,焦达总觉得她对自己也有点意思,这次回去,一定要和她把话挑明了。老板可是说了,只要是手下的兄弟结婚,酒席全算公司的,如果能和小凤把婚事定下,那他焦达也算这些兄弟中间头一个享受公司福利的人了。
焦达站在贵宾包厢通道的一个出口,叼着烟卷,不停扫视着经过的旅客。好事想归想,焦达却不敢放松jǐng惕,老板有青帮的背景,早前还在上海得罪了张啸林,谁知道会不会有仇家盯上,临出门前,火眼再三叮嘱,一定加倍小心,这点,焦达绝对不敢忘。
这个出口,和后边的二等车厢相连,今天车厢中的旅客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大多在打着瞌睡。
对面的通道门打开,一个列车服务员推着摆满了香烟瓜子的小推车顺着座位中间的过道慢慢走了过来,边走边叫卖。
不一会,小推车便来到了焦达的面前,服务员年龄不大,jīng瘦jīng瘦的,脸庞白净,抬头看看焦达,“有事吗?”
焦达摇摇头。
“没事站这儿干嘛?该坐哪儿坐哪儿!”服务员没好气的说。
焦达眼睛一瞪,但还是没发作,看看推车上的东西,又瞄了瞄服务员身上,确定没带武器,就侧过身,将推车让了过去。
小推车刚刚过去,服务员突然转身,一个手刀,便劈在焦达的后脖颈上,焦达措不及防,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服务员扶住他,将他的身子靠在过道旁边,帽檐拉低,这才转身继续向里边走去。
第七十五章 喋血车站
服务员推着小车,一步步向着贵宾包厢走过来,边走边将一根类似于香烟的东西含进嘴里,目光森然的搜寻着每一个包厢,嘴里的叫卖声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他在林笑棠的包厢外停下了脚步,装作整理小推车上的香烟,却将眼神悄悄的投向正在和尚振声聊天的林笑棠,因为天气热,包厢门上的小窗户都是打开的。站在服务员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林笑棠的正脸。
服务员整理好了东西,站直了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装作点烟的样子,却将口中“香烟”的方向对准了正在说话的林笑棠。
服务员深吸一口气,正要用力对着烟嘴口处全力吐出去,身后却忽然一阵恶风袭来,他一惊,顺势向前一扑,顺着“香烟嘴”疾喷而出的一道寒光随即偏离了方向。
一人大喊:“有刺客!”
林笑棠之前已经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刺客喷出东西的那一刹那,林笑棠下意识的将头一歪,只听一声轻微的声响,林笑棠侧头一看,一根明晃晃的钢针就插在沙发背上,离自己的头部不过十公分的距离,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刺客扑倒,身后赶来的一人紧接着便上前想要拿住他,但那个刺客着实灵活,一击不中,随手将小推车向身后一拨,自己却快速的向另一边的通道口跑去。此时郭追和一个手下,已经牢牢的守在了那里,向着刺客紧逼过来。
刺客见势不妙,一纵身从车窗钻了出去,脚一蹬便爬上了车顶,郭追赶忙也跟了上去。
尚振声也吓得不轻,看到林笑棠想去拔那根钢针,他赶忙阻拦,从怀里掏出块手绢,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钢针拔了出来,尚振声仔细观察了一下,针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蓝汪汪的光芒,他看看林笑棠,“有毒!”
林笑棠也看了看,心跳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忽然想起刚才示jǐng的喊声,赶忙走出门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林笑棠出来,关切的问:“林先生,没事吧?”
林笑棠冲他感激地点点头,“您是?”
中年人一笑,随即看到包厢中的尚振声,yù言又止。
尚振声识趣的笑笑:“你们聊,我到外边透透气。”
中年人进入包厢后,这才低声说道:“我是白起的朋友,奉命沿途护送林先生您去上海!”
林笑棠一愣,“白起的朋友?”随即恍然大悟,赶忙握住中年人的手,“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
中年人摆摆手,“您是对我们帮助极大地朋友,我们是不会坐视朋友出事的!”
中年人自我介绍姓潘,奉命沿途保护林笑棠,开始也没发觉刺客,只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名被打晕的列车服务员,这次匆匆赶来。
潘姓中年人心有余悸的说:“这次是林先生命大,蓝钢列车检查极严,看来刺客是仓促间上车,没有携带手枪等武器,否则……”。
“兄台清楚刺客的身份吗?”
潘姓中年人摇摇头,“不过,我们会继续调查的,林先生这边也不妨查一查!”
说了两句话,潘姓中年人便起身告辞,林笑棠再三邀请他与自己同路,他还是婉言谢绝了,“林先生请放心,此次我也是赴上海公干,此后会长留上海,有什么需要,林先生可以随时找我!”
中年人留下一张名片,之后便告辞离开。
林笑棠看了看那张名片,“晋中书局,潘其丰”。
郭追一脸讪讪的回来,刺客已经趁机跳车,踪迹全无。焦达此时也清醒过来,顾不上脖子后边的创伤,便红头胀脸的跑到包厢向林笑棠请罪,林笑棠和尚振声好一通解劝,才将他安抚住。
之后的行程倒是平安无事,郭追和三名手下加了十二倍的小心,好在出发前,马启祥也和上海的大头、沈胖子联系过,到达上海车站时,他们会带人前来接应。
一路上,林笑棠和尚振声倒有了谈资,但直到上海,两人还是无法确定刺客的真实背景到底是那一路的。
到达上海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由于天气炎热,车站的人也不是很多,尚振声为了保险起见,特意等车上的旅客差不多都走光了,这才和郭追等人保护着林笑棠下了车。
月台上,沈胖子和大头带着十来个手下真等的心急,看到林笑棠等人出来,这才兴高采烈的迎上来,看得出,这两个家伙最近的rì子过得挺滋润,一个个人模狗样,就像是两个暴发户,头发打理的都站不住苍蝇。
林笑棠一扭头,潘其丰已经从身边走了过去,走出十余步后这才冲着林笑棠微微点点头,林笑棠报以一笑,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
沈胖子等人开来的车就等在车站的大门前,一见面,就听郭追说起车上遇袭的事情,这让沈胖子和大头等人立刻紧张起来,一边招呼着手下四面布防,一边派人立刻通知车站附近的巡捕房加派人手沿途护送。
林笑棠不禁莞尔,“总不至于一天来暗杀我两次吧?”
大头赶忙捂上他的嘴,“呸、呸,少胡说八道,小心点总没大错!”
除了车站门,下了长长的出站步行梯就是车站的广场,五辆崭新的福特轿车就停在步行梯的出口,零星的几个小贩散布在步行梯的四周,大队的黄包车等候在通道的尽头,不停的招揽着生意。
刚下到一半,两个小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争执起来,声调越来越高,似乎还有动手的趋势。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们的身上。
顺着出站口走出一个身影,在出站的人群中左躲右闪。悄然而迅速的靠近了林笑棠等人的身后。
焦达始终窝着一口气,从当兵到如今,即使是和全副武装的rì本鬼子面对面肉搏时,也没吃过今天这样的亏,他的脸上一直火辣辣的,满腹的好心情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jǐng惕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他发誓不会再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
身影是一个火车司机打扮的中年人,背着挎包,蓝sè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离林笑棠等人还有四五米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发力,快速的从人群中穿插出来,一把柯尔特手枪直接瞄准了林笑棠的背部。
就在他开枪的那一刹那,一个身影忽然挡在林笑棠的背后,“老板,小心!”
随着一声枪响,焦达胸口中弹,重重的摔在台阶上。
林笑棠一个激灵,赶忙一侧身,身边的郭追和大头等人赶忙将他护住,林笑棠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焦达,顿时心头一紧。
郭追等人乱枪齐发,将身后的刺客打成了筛子。
此时,出站步行梯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巡捕尖锐的哨子响起,可就是不见有人过来,旅客们乱作一团,纷纷跑下步行梯。
大头和沈胖子等人不敢乱动,紧紧护卫着林笑棠退到步行梯靠墙的一侧,举着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四周的情况。
郭追的两个手下赶忙将焦达也拖到一边,帮他紧急止血。
步行梯下的黄包车队中,冲出七八个车夫打扮的人来,举枪向着林笑棠等人shè击,大头和沈胖子的手下毫无防备,顷刻间被击倒了三个。其余的人赶紧还击。
步行梯的顶端又冲出几个车站工作人员打扮的人,也是一言不发,举枪就打,双方一时陷入混战。
大头和郭追紧紧护着林笑棠,大头脸sè有些发白了,“还是大意了,早知道多带些兄弟过来了。”
郭追眼角余光一扫,“老板,这边!”
步行梯靠墙的一侧就是一个安全通道,门开了一条缝,郭追一脚踹开,大头在后边掩护,郭追拉着林笑棠就退进了安全通道。
这条走廊看来已经很久没使用过,透出一股浓重的霉味,走廊里的灯虽然亮着,但灯光昏暗,有些灯一明一暗。
郭追带着林笑棠跑在前边,大头也带着人保护着尚振生陆续推入走廊,留下沈胖子带了一批人在外边阻击。大头边跑边喊,“一直向前跑,应该是通向车站休息厅,休息厅的大门直通车站外!”
众人一直跑了大概三分钟,前边赫然出现了一扇门,郭追让林笑棠退后,自己打开门,先走出去,外边的确是车站的休息厅,不少旅客听见了传来的枪声,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还有几个巡捕,躲在门边探头探脑。
郭追等人的出现,吓了所有人一跳,尤其是他们的手中还拿着枪,整个休息厅顿时炸开了锅。
郭追的大头驱散着人群,簇拥着林笑棠向着大门处跑过去。
此时,几个原本缩头缩脑的巡捕一反常态,快速的包围过来,手中忽然多出几把手枪,冲着众人就开了枪。
队伍中又倒下几个人,就连大头胳膊上也中了一枪。
但巡捕毕竟人少,很快就被众人的火力所压制住,众人边打边向门外撤去。
休息厅门口长椅旁,蹲着一个女学生,双手抱头,似乎被吓坏了。
林笑棠等人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女学生突然暴起,众人措不及防,林笑棠一时也有些发呆。
女学生的枪口冲着林笑棠的胸口连开两枪,郭追怒吼一声,飞身扑向她,两人向后跌倒,扭打中,女学生的长发落地,原来竟是个男人假扮的,带的是个头套。
一声枪响,杀手这才软软的歪倒,脖子被郭追击穿。
众人回头看去,不禁大吃一惊。林笑棠的身子摇摇yù坠,胸前的要害赫然多了两个还在冒烟的弹孔。
第七十六章 亦真亦幻
张啸林最近这些天深居简出,原因无他,他也被季云卿的被杀吓坏了。chóng qìng方面和七十六号在上海开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季云卿就是第一条,他张啸林可不想做第二条。
这些天,张啸林连最喜欢和牌局都没敢参加,实在是手痒了,就叫几个牌友到家里边来开局。饶是如此,前两天司机开着他的车出门,还是遭了黑枪,虽然只是两个小小的弹孔,但张啸林却如惊弓之鸟,从此闭门谢客。
刚刚,张啸林接到常耀的一个电话,刚一通话,常耀就大声指责张啸林不守江湖规矩,将张啸林一下给说懵了,听了半天才算明白,原来,今天下午,那个万墨林的小狗腿子林笑棠在上海火车站遇伏中枪,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常耀就理所当然的将这笔账算在了张啸林的头上,这让张啸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指天画地的发誓,自己绝没有指派人去杀林笑棠,还说跟一个小辈斤斤计较的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常耀这才悻悻的挂上了电话。
放下电话,张啸林不由一脑门子火气,“一个阉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这还是前清溥仪皇帝在位的时候?要不是看你是同门,迟早让你横死街头!”张啸林余怒未消的指着电话大骂。
杀一个林笑棠,张啸林绝对有胆子去干、也一定愿意去干,关键是现在不能做,别的不说,林笑棠手中可是紧握着张啸林的账本,这个时候杀他,纯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张啸林一挥手,一旁的管家这才战战兢兢的将茶杯递到他手里,张啸林刚要喝,忽然一扭头,“去,把下午火车站的事情给我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做的!”
管家刚要走,张啸林又叫住他,“派些稳妥的人去,低调点,别让外边的人察觉!”
……
晚上九点钟,上海劳尔登路云来茶楼,店里已经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二楼一个不临窗的小房间还亮着灯,一楼所有的灯都已经熄灭,两个茶楼的伙计趴在门口的的桌子上,一左一右,似乎都睡着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路灯在雾状的雨丝中忽明忽暗,一个黑影打着雨伞悄悄的来到了茶楼门口,看看四下无人,来人收起雨伞,走进了茶楼。
两个伙计好像早知道他会来,只是抬头看了看,其中一个向二楼指了指,随即又趴下来。
来人将雨伞放在柜台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直接走进了亮着灯的房间。
屋里只有一位穿着长衫的老者,独自品着茶,手里拿着一本演义画本看得津津有味,来人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指指对面的座位,随即又倒了一杯新茶,推到来人的身前。
“我不想今天的事再发生第二次,你知不知道,为了弥补你的失误,我动用了在上海隐藏的大半人手,虽然得手,但参与人员全军覆没!”老人的眼光依然停留在画本上,语气缓慢而平淡。
“我……”。屋中cháo湿而闷热,但来人却好像被寒意笼罩着,端着茶杯的手略有些颤抖。
“不必解释,季云卿的事你做的很漂亮,我会记住。只要你做完这件事,上海站行动队队长的职位就是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光了!”老人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我想见一下九妹!”来人鼓起了勇气,终于说出了憋在心头的话。
“哼!”老人将画本扔在桌上,“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搞定了姓王的,上海站就是咱们的囊中物,到时候,别说一个女人,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来人白皙的脸上yīn晴变幻,最终还是点点头,“是,允公!”站起来走出房门。
聂尚允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透出一股带着不屑的杀意。
……
宝隆医院的特护病房,大头和沈胖子带着一众手下守在门口,一名手下匆匆来报告,“林老板手下的那个兄弟焦达已经脱离了危险,手术很成功,医院方面已经将他转入加护病房,安排了四个兄弟守在那儿!”
大头端详端详沈胖子,伸手在他的胖脸上拧了一把,“胖子,你装出点难过的样子成不?”
沈胖子劈手打开他的手,“小七又没死,我装的哪门子难过!”
大头一瞪眼,“你挨两枪试试!”
沈胖子刚要反驳,走廊传来脚步声,大头一拽他的衣袖,“来人了,注意表情!”
两个人拨乱了头发,换上一副焦虑的表情,互相看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脚步由远及近,沈胖子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不禁一愣,“宗大哥?”
宗飞卫护着庄崇先急匆匆的来到病房门口,庄崇先风尘仆仆,看来是刚刚回到上海,“林老板怎么样?”
沈胖子向前一步,“庄先生有心了,小七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手术已经完成了,子弹也取出来了,但还没有醒,医生说,情况还不乐观。”
庄崇先倒吸一口冷气。宗飞问道:“怎么会这么大意?”
大头苦笑一声,“之前在火车上已经遇到过一次暗杀,幸亏发现的及时。在车站时,我们也加派了人手,但没想到对方计划的这么周密,连我们仓促之下的逃生线路都计算在内,也安排了伏击。”
沈胖子一蹙眉,看向庄崇先,“庄先生,您看会不会是七十六号下的手,之前,咱们得罪了他们,会不会是他们的报复。”
庄崇先摇摇头,“应该不会。一来他们正在全力和chóng qìng方面周旋,恐怕没有余力组织这样规模的刺杀;二来,佑中目前和南京方面的关系处得极好,他们要动手,也会投鼠忌器,至少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几人正说着话,后边又传来脚步声音,一男一女手捧鲜花、提着果篮走过来。
来的男子看见庄崇先,不由有些尴尬,赶忙上前,“庄先生也在?”
庄崇先一回头,“是剑锋哪,你也来看林老板?”
元剑锋笑着点点头,“我们夫妻和小七是同学,这不,听说他出事,特地赶来看看。”
夏之萍手捧着一束鲜花,脸上浮现出关切之sè,向庄崇先等人点头示意。
大头冷淡的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庄崇先摆摆手,“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众人在大头和沈胖子的带领下,换上消毒服,这才进入到特护病房中。
透过玻璃,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林笑棠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胸前裹着纱布,医生和护士正在为他量血压。
尚振声和郭追两个人就守在病房外,庄崇先又询问了林笑棠的伤情,眉头皱的更紧了。“希望佑中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逢凶化吉啊!”
夏之萍紧紧的靠着玻璃,看着林笑棠苍白的面孔,眼圈不由得红了。元剑锋轻拍她的肩膀,低声抚慰着她。
这时,一名手下进来找大头,说是有人来看林笑棠,请示是否让来人进来。
“是什么人?”大头问。
“是一位小姐,就她一个人,自称是林老板的朋友,姓段。”
尚振声一笑,“请她进来吧。”
大头看向尚振声,尚振声冲他点点头,“没错,确实是老板在南京的朋友!”
不一会,一个穿着素白旗袍的妩媚身影出现众人面前,还带着一顶宽大的女士凉帽,来人摘下帽子,一股令人窒息的美艳气息扑面而来。
“哦,原来是段小姐!”庄崇先首先认出了来人。
段羽然冲庄崇先微微颔首,“庄先生好。”长长的睫毛下,刚一说话,两颗晶莹的泪珠却先掉落下来。
大头和沈胖子互相看看,又看看病床上的林笑棠,眼睛里表达着同一个意思,“这小子的桃花开的也太频繁了吧!”
“你是红歌星段羽然小姐!”一旁的元剑锋观察了好一会,脱口而出。
夏之萍看看段羽然,不禁吃惊于段羽然的美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听见丈夫的这一句话,不由白了他一眼。
段羽然并没有理会元剑锋,而是痴痴的看着病床山安静的林笑棠,心头仿佛在滴血一般,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是谁要杀他?”来之前,段羽然瞒过了上海特高课的主管矢泽慎一,悄悄动用自己掌管的情报系统,命令手下全力调查刺杀林笑棠的真凶,她也明白自己这么做已经是触犯了情报工作的大忌,感情已经彻底战胜了理智,但没有办法,她不容许任何人来伤害他,就是这么简单。
庄崇先首先告辞离去,夏之萍和元剑锋呆在这里也觉得甚为无趣,虽然元剑锋心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窃喜,但在夏之萍和大头面前他不敢轻易的表露出来,只得搜肠刮肚的想出一些安慰的话,这才将恋恋不舍的眼神从段羽然的身上收回,和夏之萍离开。
离开时,夏之萍回头看看段羽然,段羽然看向林笑棠的那种伤痛的眼神,让她没来由的心中一慌,“我这是怎么了?”夏之萍悄悄的问自己。
第七十七章 雨中的刀光
段羽然走后,尚振声叮嘱大头和沈胖子,“最近可能有很多人来看老板,我会一直在这儿守着,两位是老板的生死弟兄,外边的事情就托付给两位了!”
沈胖子瓮声瓮气的说:“小七交待过,一切就听尚先生的吩咐。”
尚振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纸上是一个人的画像,“全力找到这个人,但不要打草惊蛇,最好是秘密进行,我相信,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他,或者是想杀死他!找到后,严密监视,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
“明白!”
之后,尚振声又吩咐郭追,立刻和火眼取得联系,让火眼打听那批杀手和火车上那个刺客的背景。尚振声怀疑,这些刺客和杀手,有可能都是“过江龙”,既然能干第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与其坐等他们出现,不如主动出击。
之后,尚振声给了郭追一份名单,让他将名单中的人找齐,并且严密的保护起来,与他们接触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因为rì本人和七十六号正在满城搜捕他们。
……
上海闸北的一个贫民棚户区,昨晚的夜雨使得街道中满是积水,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嬉笑着在泥水中打滚,王天木透过已经有些**的木制窗户向外看去,眼神游移不定,几个手下散在门前,扮作木工、铁匠和小贩,jǐng惕的注视着来往的人群。
王天木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自从三天前隐蔽到这里以来。到现在他都没能适应棚户区这种夹杂着臭味和霉味的气息,王天木有时不禁暗自感叹,想当年在东北和大西北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吃过苦,怎么随着年龄的增长,却越来越受不了这种底层的生活呢,或许是自己真的已经习惯了那种种的享受了。
不远处,成培光穿着一身短马褂戴着草帽向王天木的住处走过来,王天木眼睛一亮,不知道成培光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
但随即,王天木的心里便是一沉,摘下草帽后,露出的是成培光那沮丧的面孔。
“站长,外边的形势很紧,电台被查抄后,我们已经和chóng qìng失去了联系,今天我去了两个联络点,已经是人去楼空,估计不是被捕就是转移了。”
“七十六号还在全城搜捕您的下落,码头和车站盘查异常严密,这两条路绝对走不通!”
王天木颓然坐下,虽然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让他的心中满是苦涩的意味。三天了,和上面失去联系已经三天了,这种感觉,充满了被抛弃的绝望和无奈,还有深深的恐惧,王天木没有品尝过这种滋味。直到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林笑棠刚来上海时的情景,当时的他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呢?
“林笑棠!”王天木的眼睛忽然一亮,“他回到上海了吗?我不是和你说过,必要时也可以和他联系吗?他一定有办法把我们送出上海!”
成培光一低头,“他出事了!”
“什么?”王天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找到的一根救命稻草转眼间便被吹散在风中,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林笑棠是昨天下午返回的上海,在车站被人伏击,身中两枪,目前还在急救,听说情况非常不好!”
王天木的心思飞转,先是季云卿、后是林笑棠,这是什么人在背后搅乱了上海的局势?几天以来,王天木反反复复的在思考一个问题,军统和七十六号的之间的关系,通过戴笠与王天木和李士群之间的秘密接触,已经有了缓和的趋势,但形势却忽然急转直下,李士群的师傅季云卿被暗杀,矛头直指军统。王天木相信这不会是出自于戴笠的授意,但背后的这只黑手究竟会是谁呢?rì本人?抑或是郑介民、唐纵?本来王天木还有些怀疑林笑棠,但现在,他也倒在了暗杀的枪口下,显然他的嫌疑便被取消了。
王天木思考着这些问题,一时间纷乱如麻、头痛yù裂。
“站长,目前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撤出上海,您看……?”成培光试探着问道。
王天木思考良久,“浦东那边听说新设了一个码头,地处偏僻,和上海的各种势力没什么瓜葛,你去哪儿打听下情况,看能不能弄条船出海。”
成培光有些犹豫,“站长,虽然只是个小码头,但总归会和帮会牵扯上些关系,风险不小啊?”
“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王天木反问。
“要不我们和万墨林联系一下?”
王天木摇摇头,“算了,上次高陶的事情,咱们就是敷衍了事,万墨林心中便存了芥蒂,此时走投无路再去找他,免不了要受他的冷言冷语;再说,帮会中鱼龙混杂,消息不免会走漏,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是!”成培光虽然嘴上答应,但心中却是暗自腹诽。王天木此人心高气傲,内心中总是极度的看不起这些帮会中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死撑着少将站长的面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其实王天木心中还想到过寓公这条路子,但他不敢再用,上次高陶事件时,已经迫于压力和寓公联系过一次,还欠了老大的人情。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寓公的背景他很清楚,戴笠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一旦和寓公这些人沾染上什么干系,以chóng qìng蒋某人和戴笠多疑的脾气,那在军统就彻底没了前途了,所以,王天木只是想了想,接着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
成培光走后,柳乘风来报告,rì本人已经开始对了闸北的搜索。王天木叹口气,拿起随身的公文包,“走吧,再换个地方隐蔽。”
天空中又开始飘雨,柳乘风跟在王天木的身侧,想要为他撑伞,王天木轻轻推开,冰冷的雨水驱散了多rì的闷热,这让他抑郁的心头恍然间多了一丝清凉。
五六个军统站行动队的人员,成扇形分开,前后保护着王天木向着棚户区的西边走去,那里靠着陆家石桥,可以轻易的退进公共租界。
前边的两名队员忽然停住了脚步,柳乘风紧赶一步挡在了王天木的身前,王天木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深绿sè邮递员雨衣的人扶着自行车,正挡住了前边并不宽阔的道路。
邮递员低着头,丝毫没有理会身边络绎不绝经过的人们,柳乘风冲一名队员一努嘴,队员会意,手摸向腰间,向着邮递员走过去。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队员走到那名邮递员的身旁,伸手按住了他的自行车。
邮递员依然低着头,身上雨衣宽大的帽子挡住了他的面孔,队员有些不耐烦了,用力拉着他的自行车,就像将车推到一边。
就在此时,邮递员动了。他忽然松开握着自行车车把的双手,自行车的重量一下子全交到队员的手上,就在他微一愣神的瞬间,邮递员手一抖,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出现在手上,他就势一滑,刀锋瞬间割破队员的咽喉,鲜血合着雨水四散飞溅。
柳乘风看的分明,大声喝道:“小心!”
手下的队员赶忙拔出手枪,对准了邮递员。街上一阵大乱。
受伤的队员还没有断气,身体不停的抖动,邮递员上前一步,刀赫然从他的手中消失,他反手夺下队员腰间的手枪,另一只手则拔出自己的手枪,双手从队员的腋下伸出,对准路边两侧的行动队队员就开枪。
行动队队员也开了枪,但子弹都打在了先前那名队员的身上,那人早已没了生气,只是被邮递员架着,屹立不倒,而邮递员隐藏在他的身后,将他当作一面挡箭牌,不断的打倒行动队的人员。
不一会,行动队的人员便又被打死了三个,邮递员索xìng放开了那具尸体,大踏步的边开枪shè击边向柳乘风和王天木逼过来。
邮递员将雨衣的帽子摘下,露出一张白皙的棱角分明的脸庞。
王天木瞳孔一缩,“詹森!”
詹森(注一)并不答话,紧呡着嘴唇,手中的双枪却在连续不断的开火。
柳乘风护着王天木且战且退。
詹森走到巷口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拐角处猛地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地,詹森手中的双枪也被摔得飞了出去。
他爬起来一看,面前是一个赤膊大汉,一副铁匠的打扮。
铁匠死死的盯住詹森,并没有回头,只是喊了一声,“快走!”
柳乘风一跺脚,拉着王天木飞快的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铁匠从地上抄起一柄大锤,刚刚站稳身形,詹森便势如闪电般的冲了过来,手中的短刀直劈向他,铁匠挥舞大锤抵挡,但詹森手一错,短刀立刻变换了方向,直刺铁匠的小腹。
铁匠不得已向后连退两步。詹森去势不绝,脚尖在泥地上一点,纵身飞起,双脚齐出,连续在铁匠的胸脯上踢了三脚,铁匠向后飞去,半空中就狂吐鲜血,重重的跌落在满是雨水的地上。
还没爬起来,一截散发着寒气的刀锋就架在他的脖子上,“我不想再杀自己人,你只要告诉我王天木去了哪里,我就放过你!”
铁匠看着面前的詹森,忽然大笑不止,笑声未绝,他猛地一挺脖子,鲜血喷溅了詹森一脸,铁匠顿时气绝身亡。
詹森呆呆的站起来,就着雨水抹去脸上的血迹,抬头看去,空荡荡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第七十八章 防弹背心
海生看着码头中进进出出的商船,虽然目前还不能和那些有名的大码头相比,但对于他们这些常年漂泊在海上的人来说,能过脚踏实地的走在岸上,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家园,那种幸福感是无法言表的。
几天前,他和火眼还有强一虎一同先期返回上海,刚到上海没两天,就传来了林笑棠遇刺的消息,海生第一时间将情况派人通知了还在海岛上的龙王,但龙王到目前还没有回信,这让海生很是担忧。
这个码头,是在林笑棠的斡旋下,杜月笙才分给龙王的,林笑棠出了状况,以后码头的生意和运转一定会受到影响,海生对这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格外看重,因此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好在不久之后,火眼带来好消息,林笑棠已经脱离了危险,应该没什么大碍,海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少东家!”一个皮肤黝黑的水手沿着岸边跑过来。
海生扭头看看,“不是要出海吗?怎么还没出发?”
水手呲牙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少东家,咱们要发笔小财了!”
海生不解。
水手这才解释道,今天码头上来了个生面孔的中年人,不停地打听船队的航线和出发时间。因为不知道来人是什么来路,船主们都不想自找麻烦,所以他便找上了海生名下的船只。据他所说,是想要借码头上的船捎带着几个人出海。
捎带人出海对于船家来说并不陌生,上海是个名利场,总会有失意的人想要离开,海路是个不错的选择。
令人吃惊的事,对方出价竟然开到了五条黄玉,而且还只是一半,到岸后,还会再付五根。
“和他们约好了吗?”海生问。
“没呢,您没发话我可是不敢做主!”
海生赞许的点点头,“成,你先稳住他们,不妨先答应下来,接下来的事,我考虑一下再做安排!”
海生看着水手的背影,决定还是将这个情况反馈给火眼,毕竟,这件事情有些太蹊跷了,而火眼则是目前在上海他唯一信任的人。
……
宝隆医院的病房中,对外宣称至今昏迷未醒的林笑棠此刻却神采奕奕的在房间中吞云吐雾,虽然一身病号服,但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受伤的迹象。
大头有些受不了封闭房间中的烟味,走过去打开了窗户,紧接着便拉上了窗帘。尚振声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林笑棠的手中,“刺客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端倪,我把刺客的大概相貌画了出来,强队长认出了他。”
“哦?”林笑棠很意外,看向墙角处站着的强一虎。
强一虎双手抱肩,接上尚振声的话,“相貌看起来极为相似,虽然不能百分百确认,但至少有八成的把握。”
“这个人叫詹森,隶属于军统锄jiān团,这是总部戴老板当年在税jǐng部队中挑选出的jīng英组成的,人数不多。詹森年龄不大,但身手却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属于戴笠的王牌。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会出现在上海,初步判断,季云卿那件事也是他做的。”
“詹森、戴笠”,林笑棠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刺客的名字忽然和戴笠联系在一起,这是林笑棠万万没有料到的,莫非整件事情真的出自于戴笠的手笔?林笑棠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判断。
不可能,据尚怀士最近搜集的情报,七十六号在和军统恶战连场之后,双方陷入到一个僵持的局面,而同时,rì本人在战场上也陷入到同样僵局之中。这让不少伪zhèng fǔ要员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南京与chóng qìng之间的私下的联系忽然多了起来。李士群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他和戴笠之间的私下往来。听说,双方已经达成了停火协议,准备罢战休兵。
这个时候,如果是戴笠安排锄jiān团干掉季云卿,那绝对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何况,詹森的目标还有他林笑棠,这就更加难以说通了。
尚振声的话打断了林笑棠的思路,由于只有大头和强一虎在场,所以他在得到林笑棠的肯定后,说话就直白了许多,“老板,没必要再纠结于找出答案,目前没有太多的情报,总是靠我们自己猜测也不是办法。我的看法是,对方既然要挑起七十六号和军统的对抗,那就肯定是要浑水摸鱼,现在我们只要知道,他们想要摸的鱼到底是什么?”
林笑棠摸着下巴,“鱼?”
尚振声一笑,“本来我不知道这鱼是什么?可老板你出事之后,我忽然间明白了!“尚振声忽然闭上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笑棠。
林笑棠一愣,随即拍手称是。尚振声的话确实是恰到好处的消除了林笑棠的最后一点疑虑。是啊,幕后人挑动七十六号和军统交战,目的无外是想要好处,可好处是什么?好处的真面目就隐藏在刺杀林笑棠这件事的背后。杀林笑棠是为了什么?寻仇?不是!林笑棠的仇人只有张啸林,目前来说,这个仇人连个屁也不敢放。排除了这个可能xìng,答案只剩下一个:幕后的人已经看出林笑棠返回上海的真正目的,这才想要干掉他,一劳永逸。
分析到这儿,虽然尚不能得出幕后人的真正身份,但大致范围却已经确定了,郑介民、毛人凤、中统亦或是聂尚允和唐纵。
至于幕后人是如何控制戴笠的王牌杀手詹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笑棠当即吩咐,将这个推断立刻上报chóng qìng,烫手山芋不妨交给戴笠处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上海站完整无缺的攥进手心。
火眼不久之后赶来,将海生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林笑棠,得到的指令是继续跟进,尚振声想了想,“等到他们要上船的时候,我也去看看吧,我见过王天木,如果真是他,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林笑棠明白他的意思,欣然应允。
火眼从随手的布袋中取出一件坎肩模样的东西来,“七哥,已经修复好了,我按照你说的地址,找到了那个犹太人,他一看就认得,说这是他当初的产品。我已经将他们一家人都送到了咱们的工厂,还有几个犹太人技工,都是在德国兵工厂工作过的,全部都安置好了。”
尚振声和大头都好奇的凑过来,大头接过坎肩,刚一入手,“呦呵,分量不轻啊!”
尚振声戴上了眼睛,手在马甲上面摩挲着,“老板,这就是你所说的防弹背心?”
林笑棠点点头,“就是这东西救了我一命,要不然,那两枪任何一枪都能要了我的命!“
大头和尚振声赞叹不已,林笑棠翻开防弹背心的里子,“美国已经出现了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专供总统等zhèng fǔ高官使用的。我没有见过,听说价格昂贵,其中的材料主要是高锰钢材,我以重金搜集钢材,配合密度较高的纤维材料试着做了一件。基本上,穿透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以rì本人常用的南部式手枪、十五米的shè击距离为例,穿透率只有百分之十,相比较而言,美国枪的穿透率更高一些,但总得来说,对人体的伤害已经减到最低了。”
大头眼睛放光,“那以后弟兄们人手一件这样的背心,岂不是横行上海滩!”
林笑棠苦笑,“我劝你趁早死了那份心,高锰钢材现在在国际市场上可是价比黄金,只要你不怕倾家荡产,我是没意见!”
大头呵呵哂笑,“那就算了,我正准备做手术好好修理下胳肢窝呢,这钱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
此时的王天木心如死灰,眼前不断闪映的都是那刺客冷酷的眼神,“他怎么会来?他是奉了谁的命令?”
想到这儿,王天木不禁有些嘲笑自己,直到现在还抱有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谁能派他来?谁会有能力调动他来执行任务?他可是军统行动部门的第一把好手,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戴老板,谁能指挥的动他?
成培光已经辗转找到王天木新的落脚点,就在公共租界的一家小旅馆里,这里是军统的产业,多年来一直由一个老兵在这里打理,整整荒废了两年有余,估计就算是rì本人和七十六号也决计找不到这里来。
关于船的事,已经办妥,成培光好不容易订下了一条船,上船的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凌晨一点钟。
但听到成培光这样的安排,王天木忽然间有些犹豫了,他的原意是乘船出海,然后择机在沿海某个港口或者码头下船,之后再和当地军统部门联系,回chóng qìng复命。可自打见到詹森的那张脸,王天木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走一步说一步吧!”想了好久,王天木都没有想到更好地办法,只好无奈的下了决定。
柳乘风坐在靠门的椅子上,默默的将手枪拆了又装、装了又拆,闸北遭遇的突袭,让他手中仅剩的人手损失殆尽,他已经将那个杀手的样子牢牢的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第七十九章 别来无恙
下午的时候,段羽然坐着一辆车出现在了劳尔登路的云来茶楼附近,车子慢慢的停靠在路边,司机悄然下车,走到街边的一个杂货铺买东西。段羽然坐在后座,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不多时,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手拿着报纸,径直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
“找我什么事情?”段羽然眼睛看着窗外。
男子微一低头,“中佐,您让我们留意的事情有了点眉目。”
段羽然的眼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就是那座茶楼,几天来,曾经有多人聚会的迹象,而且其中有不明身份的人物出现,车站刺杀事件中死亡的几个人都曾经在这里出现过,卑职怀疑这里曾是他们的据点。”
男子说完话,将一个纸袋递到后边,接着便要下车。
段羽然开口,“这件事情事关机密,矢泽大佐那里我希望你也能保守秘密。”
男子有些迟疑,“但这些线索矢泽大佐和七十六号都有可能找得到,这……?”
“这些事情你不必在意,我会处理,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辛苦了!”
“嗨依”,男子点头答应下了车,消失在人群中。
段羽然打开纸袋,里边是几张照片和一些人的资料,她看了看,其中出现最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以为头发花白的老者,另一个是一名脸sè白皙,但眼神冷酷之极的年轻人。
司机返回,钻进车里。段羽然将照片塞进纸袋。交到司机的手里。“把这个送到隆盛公司!”
……
“这个是从哪里来的?”一身病号服的林笑棠拿着纸袋问尚振声。
尚振声两手一摊,“公司的人送过来的,说是下午的时候,一个小孩子跑到公司将这个留下就走了,公司的人问了,小孩说有人给了钱让他把这个东西送过来。”
尚振声忽然笑了,“这个人的想法和咱们不谋而合,只是他比咱们的动作还要快,效率也高了许多。总之,这人应该是友非敌。”
林笑棠抽出一张照片,举到眼前,呵呵一笑,“聂尚允,还真是这个老家伙在搞鬼呀!”
“准备怎么对付这个不安分的老东西?”尚振声一脸坏笑的看着林笑棠。
林笑棠一本正经的回答:“老前辈光临上海,一定要好好招待!”
“还有他!”一直没说话的强一虎走过来,拿起詹森的照片,“交给我了!”
林笑棠点点头,“稳妥点,这个家伙有两下子,我让火眼全力配合你!”
……
海生盯着漆黑的海面,一直没说话,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任务,他的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扮作水手的火眼拍拍他的肩膀,将自己的酒壶递给他,刚一入口,海生便被呛得差点没吐出来,喝惯了米酒的他,还真不适应烧刀子这种烈酒。不过这样一来,倒霉那么紧张了。
“当天背着我干掉那个jǐng察的时候,也没见你紧张,怎么今天却这个样子啊?”火眼笑着问。
海生捏着鼻子又喝了一口,脸sè慢慢变得cháo红,“那不一样面对面的厮杀我不怕,像这样的事情,我没有做过。”
火眼指指苍茫的大海,“你父亲的这些兄弟还有产业,迟早都要交到你的手上,以前你父亲是爱护你,总让你做些跑腿的事情。不过你现在长大了,是该接触一些你父亲经历过的事情了。”
“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一直没给你回信吗?”火眼忽然问道。
海生摇摇头,“我猜他是想让我多听你的意见吧?”
火眼也摇摇头,“你猜错了,你父亲是想让你自己拿主意。他把码头交给你打理,就是希望你能尽快的成长起来。就像林先生和你父亲,他们以后要做更大的事情,你父亲希望你这个做儿子的能快一些真正的帮助他!”
海生体味着火眼的话,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一个水手忽然轻声招呼海生,“少东家,他们来了!”
海生和火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岸上的树丛中冒出一点微弱的灯光,闪了六下。
海生冲水手示意,水手拿出一盏风灯,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树丛里这才走出三个探头探脑的黑影。
成培光走在最前边,他心有余悸的看看身后的两个人,向着火眼等人所在的船只靠拢过去。
“怎么这么小的船?”成培光看着眼前的小舢板,不禁很诧异。
海生站在船头,“你傻啊,大船能停靠在这里吗?早就出海等着了,咱们就坐这条船去和他们会和。”
成培光恍然大悟,冲身后两个黑影点点头,三个人就准备登船。
“慢着!”火眼和之前和成培光联络的水手一左一右挡住了他们。
“钱呢?带来了吗?”海生慢条斯理的问。
成培光哼了一声,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扔到海生的手里,“看清楚,事成之后,还有一半,到达之后付清!”
海生掂量掂量重量,咧嘴一笑,“成了,三位上船吧!”
三个人刚刚上船,岸上礁石的后面忽然出现了七八条黑影,“不许动!”手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船上的人和成培光三人。
黑影迅捷的逼近,火眼等人交换下眼sè,高高举起双手,“好汉,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赚点辛苦钱。”
“少废话!”两个黑影涉水上船,将火眼、海生和水手三个人押到船尾。
黑影中为首的一人跳上船站到成培光三人的面前,“王站长,别来无恙啊?”
说着便掀起了两人头上的帽子。
黑衣人大惊一惊,面前的两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从年龄上就和王天木相差太多,这两个人手中紧握的手枪早已被黑衣人手下抢走,瞪着两只满是愤恨的眼睛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一把抓住成培光的衣襟,“王天木呢?他去哪里了?”
成培光一个劲地摇头,“我不知道,王站长今天下了我的枪,派了两个人冒充他和柳乘风压着我到这里来,让我们坐船先撤退,他和柳乘风去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白皙的面孔有些扭曲了,握着枪的手指节有些发白,“王八蛋,声东击西!”
说完,他一把握住成培光的喉咙,用力一扭,成培光没发出任何声音,便睁着惊恐的双眼想堆烂泥一般瘫倒下去。
黑衣人猛然惊醒,“不好,快回去!”
说着,他就要招呼手下即刻离开。
火眼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詹森,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火眼的话音未落,海生顺手在船弦的木板上用力拍了几下,黑乎乎的黑面上、岸上的树丛里顿时出现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黑影。尤其是海谁中冒出来的人,每人都穿了一身奇怪的黑sè的紧身服,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散发着光泽,嘴里含着一根老长的管子。
所有人一言不发,手中的枪口牢牢锁定着詹森和他的手下。
詹森双眼圆睁,“拼了!”
可还没等他动手,周围保卫者手中的枪支却抢先喷shè出火花,伴随着极微弱的“噗噗”声,不到十秒钟,詹森带来的人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詹森手足无措,面前的这些人,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股军队的气息,他们平端着枪,即使是站在海水中,脚下也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冰冷的眼神shè在詹森的身上,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
“别再做无谓的反抗,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们老板想要见见你!”火眼说道。
詹森颓然的放下手中的枪,直接扔到了火眼的脚下。
火眼的心头一松。可就在此时,詹森一跺脚,舢板立刻左右摇晃起来,火眼和海生等人站立不稳。
詹森就趁这个机会动起来,一跃上前,身手抓住了离他最近的海生,手中一把小巧玲珑的掌心雷顶在了海生的太阳穴上,“开船,向深海中开!”
所有人都被詹森突然的一击惊呆了,火眼赶忙命令众人不要开枪,自己则和水手一起划着船向着大海深处走去。
火眼一边划船,一边看着詹森的动作,但詹森加了小心,始终隐藏在海生的背后。
船划出去一百多米远,詹森看看四周,互让将海生猛地向前一推,自己则“扑通”一声跳进了大海,瞬间不见了踪影。
火眼上前扶起海生,却被咬着牙满脸不忿之sè的海生一把推开,海生径直从船上捡起一把鱼枪,高喊,“老四,亮灯!”
水手老四,身手抄起风灯,向着高处抛去。
风灯打着滚飞上天空,然后又快速的降落下来,就再四下翻转的那一刻,灯光照亮了一大片海面。
海生举着鱼枪,手指搭在扳机上,迅速的捕捉到了海水下那个飞速逃离的身影。
“搜”的一声,利箭飞出,划出一道水痕,**慢慢的翻涌上来。
海生将绳索回拉,一搭手便觉得轻飘飘的,脸上顿时变了颜sè,直到利箭收回,才发现,倒钩上只有些碎布。再看时,海面上依然是静悄悄的。
“搜索这一片水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火眼喊道。
第八十章 到底是谁?
此时,王天木和柳长风却悄然出现在劳尔登路云来茶楼的附近,两人扮作了小贩的模样,懒洋洋的躲在路边的树下,嘴里却在不停的交流着。
“站长,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冒险,那两张照片都还没弄清楚真假!”柳乘风嘴里含着一根柳条,牙齿将柳条咬的遍体鳞伤。
“不用再分辨了,一定是真的。”自从见到詹森,王天木就好像老了十岁,人变得憔悴不堪,多少年为之坚持的那点对忠诚的理解突然间轰然倒塌,只是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奢望,而这点奢望正是来自于刚刚收到的那两站照片。
两站照片照得很清晰,上面的两个人王天木都认识,一个是聂尚允、一个就是詹森,他们的背景都是不远处的这座茶楼。
聂尚允的出现,让王天木忽然有了些许希望,戴笠或许并没有下达让詹森杀掉自己的命令,一切的误会都源于聂尚允这个老匹夫。
人一旦有了希望,勇气便会悄然回归。王天木断然决定暂时留在上海,他要将聂尚允此行的目的搞个清楚,孤军奋战,他不是没试过,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但他自信自己还有这个那个能力。
所以他派遣最后的也是最忠心的两名手下押着成培光去码头,王天木深知,自己选择海路这条路绝对是个错误,聂尚允一定会找到那里,就像送照片的人知道自己在公共租界藏身一样。上海,已经不是他王天木的地盘了。
夜sè已经渐浓,街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王天木看着繁华的上海夜景,忽然间有种陌生的感觉。他幽幽的叹口气,“多休息下,一会儿买点吃的,再过两个钟头,我们就动手。”
……
闸北“长久百货店”,店里仅有的两名伙计被人用枪制服,关在了灶间里。林笑棠、尚振声和百货店的钱掌柜坐在厅中,林笑棠喝了一口茶水,“还是当年的味道,钱掌柜看来是个很念旧的人啊,时间过去快两年了,你的茶水依然是老味道。”
钱掌柜提起茶壶为林笑棠续上水,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不是我念旧,实在是囊中羞涩,买不起好茶叶啊!”
林笑棠和尚振声被钱掌柜的“抱怨”逗乐了。
钱掌柜撩起长衫,坐回自己的位置,“林先生当初来的时候,我就看出阁下并非凡品,今天再见面,果然是这样。”
林笑棠笑着摆摆手,“钱掌柜夸奖了,今天来我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你也知道,最近上海在大肆搜捕我们军统人员,我是生怕钱掌柜这里人去楼空啊!”
“不会的。”张掌柜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在这里已经八年了,经历三任站长,总共启用过两次。自从上次你们离开后,我这里又进入了休眠状态,不是上峰不用我们。而是我们已经被上面遗忘了。”
“所以,我今天特意来找钱掌柜。我想钱掌柜或许会知道王站长的落脚地,看来,我还真是猜对了。”
钱掌柜忽然抬起头,“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你随时可以杀了我灭口,外边那两个小子,只是我们的外围人员,求你给他们留条活路!”
林笑棠哈哈大笑,走到门口,又回身看看钱掌柜,“掌柜的误会了,当年所说的十倍奉还之类的话不过是年少气盛的狂言。再说,钱掌柜当年肯向我们两个弃子施以援手,虽说是小恩惠,但我林笑棠恩怨分明,到今天也不曾忘怀。所以,我不会杀你们的。”
钱掌柜愣住了。
林笑棠接着说:“这次的事情过后,上海站必定会重建,到时候还要仰仗向掌柜的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希望钱掌柜不要推辞啊!”
说完,他扭头吩咐尚振声,“这里就作为咱们在上海的第一个情报联络点吧,回头先拨些资金来整饬一下,增排些人手,全归钱掌柜调度,记得向chóng qìng提一下,钱掌柜的品级可是该提升了。”
“是”,尚振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两个人先后出了门,剩下钱掌柜和两个刚被放出来的伙计面面相觑。
……
路上的行人慢慢稀少,隐藏在yīn影中的王天木推了推柳乘风,“是时候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云来茶楼摸过去。
刚一进门,一名伙计上前拦住了王天木,“对不住,先生,我们这儿已经打烊了。”
王天木一抬头,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就捅进了伙计的小腹,王天木一手捂住伙计的嘴巴,一手又连续捅了几刀,也许是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衣服的前襟和脸上被溅上了不少血迹。
王天木气喘吁吁的拔出刀,看向一旁,另一个伙计已经被柳乘风扭断了脖子。
王天木向柳乘风使个眼sè,两人将店门关好,把两具尸体藏在柜台后。柳乘风在前,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二楼悄然无声,只有一个雅间亮着灯,灯光从门口透出来,依稀有一个人影。
王天木和柳乘风悄悄的向着那个房间靠过去,柳乘风走在前边,走到门边,回身冲王天木一点头,随即便冲了进去。
但屋里却是空无一人,柳乘风一愣神间,一支枪口旋即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放下枪,慢慢转过身来!”聂尚允轻声喝道。
柳乘风将枪丢在地上,慢慢转过身来,聂尚允刚要开口问话,一支枪口却同样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聂尚允一愣,手中的枪便被柳乘风劈手夺了过去。
王天木慢慢的从聂尚允的背后走出来,聂尚允眼角的余光扫到他,不禁大惊失sè,“王天木,你不是,不是……?”
“我如果真的去了码头,那才真成了一个糊涂鬼!”王天木血红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着聂尚允,“你早在那里埋伏了人是不是?詹森就在那里?”
聂尚允yù言又止,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脸上的皱纹有些抽动,心中暗骂自己有些太低估王天木了。上海站被七十六号压制着是不假,军统势力受到重创也不假,但他还是低估了王天木的胆气和能力,王天木在上海盘踞多年,一定会有些隐藏在水下的实力,自己低估了他,才会冷不防被其杀个回马枪,乘虚而入。
聂尚允挤出一个笑容,“王站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王天木笑了,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柳乘风用枪逼着聂尚允坐在对面,自己则在其身后盯着。
“季云卿和林笑棠的事情你心知肚明,我心里也有数,只是没想到你连我也想杀,怎么,chóng qìng的天气太闷热,想来上海换换环境?”王天木戏谑的说道。
聂尚允有些尴尬,面孔居然透出些红sè。
“你放心!”王天木忽然放缓了语调,声音也柔和起来,可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聂尚允的心里凉了半截。“我会离开上海的,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不过在走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王天木拍桌子站起来,手中的枪口对准了聂尚允的脑袋。聂尚允想要求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门外飞跃进来一个黑影,手中的银光闪动,柳乘风还没来得及转身,背上便被砍了一刀,那人随即一脚,将柳乘风踢得飞了出去,柳乘风脑袋撞在墙壁上,虽然弓起了身子,卸去大半的撞击力,但还是立刻晕了过去。
王天木枪口一错,就要开枪,那条黑影快如闪电的跨过来,一道寒光闪过,王天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持枪的右手被齐腕斩落。
“啊!”王天木痛呼一声,倒退了几步,紧紧用左手抓住伤口,脸sè变得煞白,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黑影,从牙根挤出两个字,“詹森!”
聂尚允赶忙捡起手枪,对着詹森大呼:“发什么愣,还不快杀了他!”
詹森猛的抬起头,“你别再逼我,我他妈不是杀人机器,我不想再杀自己人。”
“呯”的一声, 聂尚允手中的枪开了火,子弹打在詹森的肩膀上,但詹森丝毫未动,红sè的鲜,血从弹孔中汩汩流出。
詹森看着聂尚允,“九妹在哪儿?”
聂尚允双手握枪,不住的颤抖,“你、你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我再问一遍,九妹在哪儿?”詹森慢慢的向着聂尚允走过去。
“你别过来!”聂尚允举高了手中的枪,惊恐的喊道。
詹森好像没听见一样,左手一挥,随着一声枪响,聂尚允的手枪应声落地,詹森手中多了一把掌心雷袖珍式手枪。
“呯”,又是一枪,聂尚允跪倒在地上,腿上多了一个子弹眼。
王天木哈哈大笑,举着断腕指向聂尚允,“老匹夫,害人害己!我一定让你死在我前边!”
聂尚允艰难的挺直腰,状若疯虎,“来呀,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一辈子别想知道你心爱的女人在哪儿!她会渴死、她会饿死!哈哈哈哈!”
詹森的脚步停下了,慢慢将枪口指向王天木。
王天木脸sè一变,“詹森,我只问你一句话,到底是谁下命令让你来杀我的?是这个老匹夫?还是戴老板?”
第八十一章 转瞬即逝的希望
詹森用带着怜悯的口气说:“事已至此,你还非要追究这个原因,有意义吗?”
“当然有!”王天木将身子靠在墙上,倔强的抬起头,“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詹森冷笑一声,看看聂尚允,“他让我杀了你,是因为他想控制上海。戴老板让我杀你,原因难道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我对他忠心耿耿!”王天木大喊道。
“忠心耿耿?真的吗?军统和七十六号在上海开战,期间你失踪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聂尚允嘿嘿笑着,喘着粗气,就像是看到一个最好笑的笑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是戴笠的作风,你到今天才明白吗?哈哈!”
王天木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戴笠竟然了如指掌。上海站与七十六号斗法之时,期间他曾经被七十六号抓捕过一次,但当时他只是被别人的事情所牵连,七十六号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审讯都没审讯,只是将他关了一个星期,便放了出来。
王天木以为这只是虚惊一场,他深知戴笠的眼中不揉沙子,自己被七十六号逮捕又平平安安的被放出来这件事如果一旦被戴笠知道,那等待自己就将是一轮严苛的内部审查,而他对自己的信任也将就此不再。出于这种心理,王天木将自己曾经被捕的事情瞒了下来,仅有知道这点情况的两个手下也被灭了口。
但现在此事突然被重提,王天木才晓得当时的决定有多愚蠢。王天木也不是傻子,此时的他脑子豁然开朗。或许这本身就是七十六号李士群布的一个局,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佯作不知,硬是将王天木关押了整整一个星期,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外人无从知晓。这个李士群,他揣摩透了王天木和戴笠两人的秉xìng脾气,才设定了这个yīn毒无比的“反间计”。王天木yù哭无泪,现在才明白确实太晚了,他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王天木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却哭不出来,胸口的愤懑就像一柄大锤不停的敲打着他的无助和绝望,直到敲得粉碎。
聂尚允看着王天木的表情,yīn森森的说道:“王站长,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可以安心上路了吧?”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急什么,好戏刚开锣,我还没登场呢!”
脚步声响,林笑棠、尚振声在强一虎和火眼等十余人的护卫下走进房间,房间里显得有些狭窄了。几支枪口首先对准了詹森和聂尚允,他们手中的枪被夺走。
聂尚允、王天木和詹森如见鬼魅,“你,你没死?”聂尚允情不自禁的喊道。
林笑棠一笑,坐在火眼搬过来的椅子上,“允公,您也太不会说话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怎么能一见面就咒我死呢!”
“不可能,你明明胸口中了两枪,我的手下亲眼看见,不会有错的。”聂尚允睁大了眼睛。
林笑棠故作神秘的说:“那你可要好好猜猜原因了!”
聂尚允看向林笑棠的眼神全是惧意,他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高深莫测的有些离谱,近距离的两枪,他居然毫发无损,难道说是替身,不可能,詹森的第一次刺杀和车站的刺杀都是确定了目标才动手的,以他们的眼光和判断力绝对不会出错。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林笑棠看着聂尚允变幻不定的表情,会心一笑,“允公,运筹帷幄、把握时机、待机而动,您老是第一流的,久厉宦海这么多年,难得您还能保持着这种始终如一的……”。林笑棠顿了一下,“对权利的yù望,我是衷心佩服,但我就是不明白,杀季云卿是为了搞乱上海的局势,可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来杀我呢?”
聂尚允的脸sè有些发白,林笑棠努努嘴,一名手下上前为他暂时包扎了伤口,一旁的火眼早就救醒了昏迷的柳乘风,帮他处理了头上和背上的伤处。
聂尚允被人搀扶到椅子上坐下,看着林笑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同类,南京那么险恶的情况下,你都能够全身而退,说明我没看错你。你到南京兵不血刃就顺利站稳了脚跟,将南京站重建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离开上海,不过是以退为进,从南京杀回上海,取而代之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如果我猜的不错,青岛站和北平站,你也会马上接手吧?”
林笑棠微一错愕,随即笑着点点头,“允公高论,我的那些伎俩都逃不过您老的法眼!”
聂尚允的三角眼眯了起来,“要是我猜的不错,王天木的金蝉脱壳早在你的预料之中,或者说,王天木本身就在你的掌控之中,是你故意引他到我这里来的,对不对?”
林笑棠拍手,然后伸出大拇指,不住的点头。
聂尚允意犹未尽,“戴笠瞎了眼,竟然敢坐视你的做大,还以为能完全的控制你,哈哈,他打错了算盘!迟早有一天,他会和我一样,为低估你而付出代价!”
“早知今rì,当rì在南京和临澧,我就不应该让你活着出来!”聂尚允嘶吼。
“当rì在南京!”林笑棠忽然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字眼,心中一动,脱口问道:“当rì,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陷落在南京城里,居然劳动了委员长卫队的人去救你!”
聂尚允一愣,眼神随即变得躲闪,“陷落就是陷落,有什么原因!”
“你是zhèng fǔ的高级幕僚,哪有不随着高层一起撤退的道理,萧山令当rì就很诧异,听说唐纵和胡宗南还在江北等着接应。你留在南京究竟是为了什么?”林笑棠紧追不放。
聂尚允的眼神有些疑惑,“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林笑棠一咬牙,索xìng将心中的名字吐露出来,“zhōng yāng银行的林笑君你认识吗?”
聂尚允仿佛被雷击一般,身躯骤然间打了个哆嗦,“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林笑棠噌的站起来,一把扭住聂尚允的前襟,聂尚允的表情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他当rì留在南京确实与大哥有关,原本林笑棠只是抱了侥幸的希望,现在看来,自己突然间的将聂尚允与大哥联系在一起绝对没有错。
聂尚允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用颤抖的手指指向林笑棠,“林笑君、林笑棠,你们、你们是……”。
“他是我大哥!”林笑棠的双手紧紧攥住聂尚允的衣服,目光如钩,恨不得立刻从聂尚允的脑子中挖出他所有的秘密。
聂尚允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笑棠,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和迫在眉睫的死亡,他的嘴唇翕动着,刚要开口说话。
毫无征兆的,一颗子弹悄然而至,从聂尚允的左太阳穴shè入,紧接着聂尚允的右边太阳穴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红sè和白sè的液体飞溅而出。
林笑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聂尚允在自己面前被人一枪爆头。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了。
“狙击手!”火眼的反应最快,一个箭步便来到了外边的走廊,聂尚允的这间房间没有临窗,只是在房间窗户的对面有一条两栋楼之间大约一米宽的缝隙,正对着街道对面。
火眼抬起手中的无声手枪,架在自己的左臂上,不停的搜寻着目标,忽然,他对着一座黑洞洞的三层楼房连开两枪。
良久,火眼才放下枪,叹了口气,对郭追说:“到对面的楼上二楼房间看一下有什么线索。”
林笑棠依然紧抓着聂尚允早已断气的尸体,双手不禁颤抖不已,就连尚振声走到身后都没有发觉,一个希望出现在眼前,又生生的在眼前被毁灭,这让林笑棠根本无法接受,大哥大嫂的死像一座无形的山时刻压在心头,林笑棠清楚,不查清楚真相,他这一生都别想放下这种负担。
尚振声不知道原因,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笑棠这样失态,他轻拍林笑棠的肩膀,“老板!”
林笑棠的身子抽搐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放开,聂尚允无声的倒在地上,一双眼睛还没有闭上,直勾勾的看向坐在地上的王天木。
王天木痛苦的一闭眼,心中似乎并没有那种看到仇人横死在眼前的快感,有的只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兔死狐悲。
不一会,郭追的手下便跑了回来,交到火眼手中一枚弹壳,“对面已经没有人了,有些血迹,相信是受了伤,还有就是这个!”
火眼将弹壳放在手心,凑到灯下仔细的分辨着,眼睛不由一亮,“0.30英寸口径普通弹,斯普林菲尔德M1903式步枪专用子弹!”见众人一片茫然,他又解释了一句,“就是chūn田步枪!”
林笑棠看向他,火眼冲他一亮子弹壳,“普通**没有这种美式装备,至于jīng锐部队有没有这种步枪,我们需要查一查!”
第八十二章 尚芝的提醒
上海柯华酒店,郭追匆匆来报告,王天木已经离开了,他打晕了林笑棠安排照顾他的人,离开了隐藏住处。
对于王天木的离开,林笑棠并没有感到意外。自从那晚之后,王天木的jīng神倍受打击,他既伤感于戴笠的无情,也为聂尚允的死而感到心有余悸,为了躲避戴笠的追杀,他只能选择出逃这条道路。
在最后一次和林笑棠的交谈中,王天木或多或少的透露出这个意思,同时,他也明白中rì战争走向的不确定,他隐晦的希望能在林笑棠这里留下一条后路,当然,作为回报,一来他不会泄露林笑棠这边的事情,二来,不管他王天木到了哪个阵营,他都会尽可能的与林笑棠开展合作。
有了这些,林笑棠就明白,他的出走是不可避免的,王天木已经选择好了接下来的道路,虽然注定要背负上骂名,一辈子苟且偷生,但目前的他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还有詹森,聂尚允被杀之后,他也像丢了魂一样。经过询问,林笑棠才得知,原来此次他是奉戴笠的命令来上海锄jiān,目标就是王天木,而他刚到上海就被闻风而来的聂尚允控制住,聂尚允抓了他心爱的女人以为要挟,命令他干掉了季云卿,再度挑起七十六号和军统之间的争斗,接着,聂尚允感觉到林笑棠可能要取代上海站的威胁,就又命令他潜入南京,这才发生了蓝钢列车上的刺杀事件,之后便是一路追杀王天木。
林笑棠命令大头和沈胖子配合火眼全力追查詹森女人的下落,毕竟之前曾经监视过云来茶楼和聂尚允的一举一动,而那份陌生人送来的资料中也记载了一些聂尚允的行踪,顺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想来应该能够找到詹森的女人。
詹森自然是千恩万谢。对于他的身手和胆识,林笑棠是非常欣赏的,言语间,就流露出一些拉拢的意思,但詹森却坚决拒绝了,他目前还是军统锄jiān团的少校军官,直接受戴笠指挥,虽然执行的都是危险任务,但前程却有了保证,他目前还不想留在上海。面对詹森的拒绝,林笑棠没说什么,让郭追给他安排了个住处,接下来等着消息就行。
安排了一应事务,房间里渐渐冷清下来的时候,聂尚允临死前的表情再一次清晰的出现在林笑棠的面前。今晚原本是能够得到一些关键线索的,但因为那杀手的一枪,所有希望都化为乌有了,这让林笑棠懊恼不已。
聂尚允背后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害怕聂尚允泄露什么秘密?大哥生前到底与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交集?他们又为什么要拼命掩盖大哥真正的死因?这一个个问题,不断浮现在林笑棠的脑海里,让他头痛yù裂。
门开了,尚芝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林笑棠最喜欢的黑咖啡。
离开南京的时候,尚芝竭力恳求林笑棠能带着她一起回上海,原因是,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南京,更没有见识过大上海的热闹和繁华。之前,林笑棠安排她加入电讯处之后,尚芝立刻显示出她在这方面工作独有的天赋。尚振声编写的密码本,她只用了半个钟头就能倒背如流,而发报机的指法更是不到两天便炉火纯青,这一点让林笑棠和尚振声格外吃惊,尚振声更是尤其喜UU小说芝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大手一挥,收下了尚芝这个关门弟子,宣称要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倾囊相授,将来要和那个号称“密电天才”的池步洲好好比试一下。
尚怀士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自打来到南京站,林笑棠对他格外重视,委以重任不说,离开上海还将整个南京站托付给他,这种信任,令即使是像尚怀士这样早情报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也是感动不已,他发誓要报答林笑棠的知遇之恩,为他牢牢的守住这一块地盘。如今,尚振声这个军统的干才居然要收尚芝做徒弟,尚怀士更是老怀大慰。
到了上海林笑棠的衣食起居也需要有人打理,尚怀士就建议林笑棠带上尚芝,这样也能随时跟在尚振声的身边随时学习,于是林笑棠就让尚芝和两个电讯处的人员携带着一部收发报机,在强一虎的护送下分乘另一趟列车来到了上海。
尚芝将咖啡杯轻轻的放在林笑棠面前的书桌上,林笑棠一抬头,看见尚芝,微微一笑,“小芝,你还没休息啊?”
尚芝双手抱着托盘,“我看少爷这么晚还在忙,就煮了杯咖啡,您也好提提神!”
“以后这些事,就交给酒店的下人去做好了,这里不比南京,柯华也没什么可保密的。”林笑棠端起杯子,轻呡了一口,温度适中、浓淡正好。
“回来以后,这些天一直在忙,回头我让他们领你出去逛逛,上海热闹的地方可是不少。”
“还是不要了!”听到林笑棠的话,尚芝刚露出雀跃的表情,可随即还是摇摇头,“刚到上海听说少爷出事的时候,我们可是吓坏了,这些天,少爷您还是要装作养伤的样子呆在酒店里,我如果出去逛街的话,外边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想,还是不要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林笑棠不禁莞尔,“你个小丫头,脑袋瓜子想的还挺周全。”
尚芝一撅嘴,“不小了,我已经过了十六岁的生rì了,已经是大人了。”
林笑棠笑着点点头,“没错,是大人了,这样,你十六岁的生rì已经过了。等到明年你十七岁生rì的时候,我送你件礼物。”
“真的吗?”尚芝这次是真的高兴的跳了起来,接着,便是一脸怀疑,“真的吗?少爷你可不许骗我!”
林笑棠哭笑不得,“小丫头,我骗你做什么。”
“那拉钩!”
无奈,林笑棠只得伸出手,尚芝滑腻的手指勾住了林笑棠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念过之后,尚芝忽然一阵脸红,迅速放开了林笑棠的手指,两人之间忽然一阵沉默。
“小芝”。林笑棠首先开了口。
“嗯?”尚芝一抬头。
“你想你的家人吗?”
尚芝的脸sè一黯,“想,每天都想,想我爸妈,还有我哥和嫂子,每天晚上做梦我都能梦到他们,都是以前在家里的情景,在一起做饭了,在一起聊天了。和真的一模一样。有时候,我好像觉得他们就在家里等我,推开门,就能看到他们。还有我哥和我嫂子的脚步声,以前,每天我都在院子里等着他们回来,只要一有脚步声,我立刻就听出来,因为他们每天下班都会给我带好吃的……”。
不知不觉,尚芝的眼睛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林笑棠嘴角微微抖动着,两行清泪已经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尚芝低下头,从衣襟中摸出一个已经有些褪sè的香囊,“出事的那一天,我什么东西都没拿出来,就只戴了这个,这是我妈帮我缝的,里边的香料是嫂子替我选的,里边还有我哥给我写的小纸条。就是这个香囊,让我觉得,他们没有走,还一直在我的身边。每天晚上,我都会把香囊放在枕头下,我想,有什么话,他们一定会通过它来告诉我!”
林笑棠一个激灵,脑子中像是突然亮起一道闪电。
他猛的站起来,将尚芝吓了一跳。
林笑棠手忙脚乱的解开衬衫的扣子,摸出随身带着的月牙形玉牌。整整两年了,他无时无刻的都戴着它,泪水不知道浸透了玉牌多少次,玉牌已经被抚摸的光滑无比。但他从来没有真正仔细的看过玉牌。尚芝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如果大哥临死前,有什么讯息要传达,会不会就在这块玉牌上呢?
台灯的光线不够亮,林笑棠大喊:“小芝,打开房间所有的灯!”
尚芝有些发愣,醒悟过来,赶忙答应一声,相继打开了书房中所有的电灯,房间中一时亮如白昼。
林笑棠将玉牌举起,对着光线仔细的端详着,尚芝也过来看。
林笑棠的眼睛一亮,玉牌的背面竟然真的刻着两个字,而在他的记忆中,这块玉牌上面是没有任何字迹的。
“这是田字?还是甲字?还是由字?”林笑棠自言自语道。
“还有一个字,这个是什么?”林笑棠皱起了眉头。
尚芝不知何时找到了一个放大镜,递到林笑棠的手中,林笑棠端详了许久,眉头松开,“像是一个农字!”
林笑棠兴奋的跳了起来,一把抱起面前的尚芝,转了好几圈,这才将尚芝放下,转身走向房门。
林笑棠拉开房门,郭追正在走廊里吸烟,“郭追,素章先生呢,快把他找来!”
郭追一愣,“老板,您忘了,刚刚尚先生向您告了假,说是今晚回家住,你还安排了几个兄弟护送他回去!”
林笑棠一拍脑袋,“瞧我这记xìng!”
林笑棠没发觉,身后的尚芝,脸sè一片cháo红,双手扭在一起,连头也不敢抬。
第八十三章 接班人
寓公擦拭下眼睛,继续端详着那块月牙形的玉牌,并郑重的将上面两个字写在白纸上,不停的比对着。
“左边的这个字是农字,确认无误,可这右边的字,跟小七你的感觉一样,甲、由、田三个字都有可能啊!”寓公摘下眼镜。
林笑棠点点头,“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能判断出这么多东西。”
寓公摇摇头,“还有个问题,这块玉牌原本是一对,合在一起便组成一个圆月,剩下的另一半到哪里去了?”
林笑棠知道另一半的所在,其实当时就在大嫂的身上,但是当rì潜入南京的时候,根本未曾发现大嫂的尸体,那半块玉牌自然也就失去了下落。
寓公叹口气,将玉牌还给林笑棠,让他收藏好,只能慢慢来猜测这两个字的含义以及调查剩下半块玉牌的下落了。
寓公又问起上海站的情形,林笑棠简要的叙述了一下,王天木临走的时候,已经将上海站目前潜藏的人员名单交给了林笑棠,上海站被rì本人和七十六号破坏的很严重,通讯机构和情报机构等于是全军覆没,剩下的这些人部分是长期潜伏人员,还有一些则是外围的行动人员。
王天木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柳乘风,一方面的原因是他正在养伤;另一方面是他清楚柳乘风的个xìng,他将要选择的这条路,柳乘风一定不会跟着他走下去,倒不如现在好聚好散,于是便将柳乘风托付给了林笑棠。而这部分行动人员,柳乘风目前正在积极的联系中。
寓公的意思,接下来,就要着手准备将青岛站和北平站纳入掌握之中了。
青岛站方面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傅胜兰投敌后,青岛站被完全摧毁,中层人员大部分被捕,剩下的或潜伏或逃散,其中的部分人已经被寓公控制起来,接下来就是派人进驻青岛,重新建立机构的问题。这方面,林笑棠无须cāo心,寓公可以派人先将大致的框架搭建起来,而林笑棠所要做的,就是派人前去和以前临澧训练班的同学联系,例如邓毅夫,配合寓公的人完成重建工作。对于这一点,林笑棠打算抽调严燮过去执行这个任务。
而北平站相对来说就麻烦一点,众所周知,汪伪zhèng fǔ已经在上个月正式粉墨登场,但真正完全控制的区域只有江浙、湖北、安徽一部和湖南的一小部分,而东北掌控在rì本关东军的手中,华北大部包括蒙古一部以及察哈尔等地区都在běi jīng维新zhèng fǔ的手中,军队和地方政权全部由维新zhèng fǔ更名后的“华北自治委员会”掌握,根本不听南京方面的号令。
北平军统站早已被破坏殆尽,天津站站长曾澈前不久被叛徒出卖,力战殉国,自后天津站便成了一盘散沙,毫无战斗力可言。现在,寓公派出的人已经到达北平,准备另开新灶重开张,但难度很大,估计进展会很缓慢。寓公的建议是,要么林笑棠亲自去一次,要么派遣干员赴běi jīng,负责整体事宜。
而现在林笑棠的手中实在是抽调不出任何人员了,无奈,林笑棠便推荐了自己的同学李葆出,他在北平站多年,虽然只是个中层干部,但据严燮所说,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上上下下的人缘也都不错,而且在训练班时,和大头的关系尤其的好。林笑棠可以让大头去一趟北平,和他联系,由他出面负责重建事宜。
寓公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布置好了北平和青岛的事情,寓公笑着点直林笑棠的额头,“你这个小子,前几天可是将我吓坏了,身中两枪,昏迷不醒,谁知道,竟然不声不响的办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多天。”
林笑棠歉然一笑,“实在是事出突然,聂尚允突然发难,我只好随机应变,倒让江伯为我担心了。”
寓公冷哼一声,“聂尚允这个人,权yù熏心,有这个下场也不意外,倒是这些年他隐藏幕后,却不知道和哪些人勾连在了一起,我一定会差个水落石出,说不定他们就是害的咱们爷俩家破人亡的真凶!”
林笑棠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寓公吩咐常耀从书房里拿出一个匣子,亲手放到林笑棠的面前,林笑棠不明所以,“江伯,这是……?”
寓公笑着看看常耀,常耀也是一笑。
“小七,我老了,我那些老伙计们也老了。早年跟随中山先生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凭着自己的双手打出一个清平天下,可现在,中山先生都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而局势竟然还是没有一点起sè。”
常耀关切的递过来一杯茶,寓公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上了年纪,很多事都已经力不从心了。我们这些人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找一个接班人,把我们的事业继承下去。原本我们以为,只要有恒心和毅力,我们这代人一定可以做到,但现在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了。所以,小七,以后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说完,拿起匣子郑重的递到林笑棠的面前。
林笑棠大惊失sè,“江伯,这如何使得?我年纪这么轻……!”
寓公摇摇头,“不要推辞,选择你不是我们一时心血来cháo。你知道吗,你大嫂曾经给我来信,说你的xìng格过于内向、柔弱,所以希望我想办法让你好好历练一下。可还没来得及安排,唉……!没想到,造化弄人,你竟然一路从南京杀到了上海,现在,你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除了你能接下这个担子,还能有谁?”
寓公忽然一笑,“我也不怕你介意,其实很久之前,我们选定的人是白起。可你也知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我明白,这事不能强求,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我们会尊重他的选择。可你的出现,让我们改变了主意。相比较之下,你更为合适,你的做法和xìng格也更对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脾气,哈哈!”
林笑棠再三推辞,诚然,这是个极大的诱惑,但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从内心里来讲,林笑棠是一个不愿意背负过多的人。可一路走来,他只能选择拼杀至今,这一点上,他没有白起那么幸福,至少他还可以选择。
寓公眼一瞪,“你还要我这把老骨头给你行大礼不是?”
林笑棠无奈,只好暂且接过匣子。
寓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寓公的组织沿用了中山先生以前使用的名称,称为“同盟会”。会中的元老和骨干都是追随中山先生参加过“辛亥革命”的老前辈,遍布于各行各业,政坛中有,军队中同样有,虽然数量不多,但在关键时刻,足可以扭转整个国内的局势。
林笑棠心惊肉跳的看着寓公交给他的一份名录,上面记载的只是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其他的人,寓公连写都没下来,只是口头告诉了林笑棠,要求他务必烂熟于心。这些未记载在名录中的名字总共只有十二个人,但他们的大名林笑棠几乎都听过。
寓公看着他震惊的样子,不禁笑了,“别吃惊,他们和我一样,很多都是些又臭又硬的老骨头,不过我是在得到他们的认可后,才确定你的接班人位置的,还有几个,是已经退休的老家伙的接班人,同样是经过所有人的认可的,以后,他们便以你为尊,他们也会坚决的服从你的调遣,如果有异心,会众将群起而攻之!”
寓公交代了所有的事情,轻松的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还有很多事,我会慢慢的交待给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个局面,我会帮助你慢慢进入角sè,但大部分的事务你要开始学着处理。你常伯的侄子常欢你是认识的,我会把他交给你,他会辅佐你,至于你要怎么用他,我绝不干涉。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将jīng力放在你大哥和大嫂的事情上。我已经老了,没有多少时间了,在我闭眼前,我一定要知道答案,不管背后的主谋是谁,他一定要付出代价!”
临走的时候,寓公有嘱咐林笑棠,“过几天,我们在南洋的负责人将会来上海,他们在那里经营了几代人,对革命倾尽全力。我安排好时间,你和他见一面,今后,就是你们在一起共事了。”
回去的路上,林笑棠的心神还有些恍惚,今天和寓公的秘密见面,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转瞬间便成了寓公组织的新一代领导人,这让他的心头不禁有些发虚。
南京站和上海站相继落入自己的掌中,但消化和全面掌控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他又要兼顾这个组织的事情,林笑棠真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能做的来。
车窗外的上海依旧繁华,就像此时林笑棠目前所处的环境,看似花团锦簇,其实却暗流汹涌,林笑棠轻抚着门把手,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八十四章 大头的春天来了
回到柯华,尚振声早已回来,昨晚他请假回家看看,得知林笑棠找他,今天中午便又匆匆赶了回来。这让林笑棠心里感觉很过意不去。
尚振声却是洒脱的一笑,“没事,我以前在chóng qìng,经常是几个月半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还要提心吊胆的,这次回家却是正大光明,新的身份,虽然是假名字,可至少不用做贼了。”说完,一阵大笑。
林笑棠听着他的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素章兄,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个情况,咱们现在也算小有规模,弟兄们有些是有家眷的。目前国内局势混乱,上海又在rì本人的刺刀威逼之下,租界朝不保夕,长此以往,弟兄们家眷的安全得不到保障,可怎么安心做事啊!就拿你素章兄来说,嫂夫人带着孩子在上海隐姓埋名的,还要赚钱养家糊口,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对于这一点,尚振声深有同感,他叹息一声,“何尝不是啊,但有什么办法呢?”
林笑棠的心里一动,“这样,我这儿有个计划。我想将咱们这些弟兄们家里的情况都摸排一遍,我在南洋有些关系,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将家眷们都先送到那里去。泰国目前局势相对来说很稳定,本身又有英美军队驻扎,可以安心的让家眷们先住在那里。我还有些产业,足够帮所有人在那儿安置新家,这样一来,大伙没有了后顾之忧,做事岂不是要轻松许多啊!”
尚振声两眼一亮,随即便有些不可置信,“老板,这可是要你自己花钱帮弟兄们谋福利啊,不太合适吧?”
林笑棠摆摆手,“兄弟们做事勤快了,我们才能发展,赚的钱也就越多,到时候,谁还在乎这几个小钱!”
尚振声呵呵一笑,“老板,你可真实够狡猾的!”
林笑棠的想法由来已久,家人的羁绊对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跳舞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大忌,他曾想了多种方案,但目前国内确实是没有一块可以算得上真正安全的土地。送到chóng qìng吧,等于是将人质交到了戴笠的手上,这种亏本生意林笑棠是绝对不会做的。
寓公今天最后的嘱咐提醒了林笑棠,既然在南洋有同盟会的势力存在,那安排个百八十号人应该不成问题,再说,林笑棠也不会傻到动用同盟会的资金来办自己的事。这些天,仅是和马启文的物资统制生意就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但这些钱确实是国难财,既然赚了,就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也算物尽其用。
两人谈妥了这件事,顿时轻松了许多。尚振声这才问起林笑棠找他的原因。这让林笑棠一愣,昨晚突发奇想找尚振声的确没有考虑周到。尚振声毕竟刚到自己身边一个月,对这个人,林笑棠还没有十足的信任,现在将寓公组织的事情告诉他,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林笑棠决定还是缓一缓再说。
“王天木走的时候,留下了上海站的人员名册。其中大部分已经被捕,还有一部分是被牵扯进去的,下落不明,估计不是被抓就是已经潜逃了。剩下的还有一份潜伏的名单,这上面的人员都是王天木亲自安排进去的,我和王天木谈的条件之一便是让他全力掩护这些人,不能让这些人暴露。接下来,这些人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找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下关于这批人的使用和联络。”林笑棠想了想,说道。
尚振声刚要开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头和沈胖子慌慌张张的闯进来,左右架起林笑棠就往屋里拽,边走还边扒下林笑棠的外套。
尚振声目瞪口呆。
“你们这两个家伙,得了jīng神病不是?”林笑棠一头雾水。
“回来了,回来了!”沈胖子激动的声音打颤。
“谁回来了?”
“等会儿再说,先把你的睡衣换上,老老实实的躺床上,医生和护士我都带来了,马上恢复到养伤的状态啊!”沈胖子声sè俱厉。
等到匆匆忙忙帮林笑棠打扮好,医生护士安排到位,沈胖子一把拉住林笑棠的手,“兄弟,麻烦你装成养伤的样子,我和山度士就全看你的表现了,如果被那只母老虎发现我是谎报军情,我就全完了!”接着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谁回来了,拜托你们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这叫什么事啊?”林笑棠说着就要下床。
“七哥、七大爷!”沈胖子扑通一声跪在林笑棠的床前,“我老沈求求你了,那只母老虎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要是不配合,我可真是要倾家荡产了!”
“嘉怡,你是说董嘉怡要回来了!”林笑棠的心头一暖,看向大头。
大头耸耸肩,“你就帮帮他吧,好歹演出戏。这小子做什么不好,居然做二师兄的卧底,他赚的钱全都糟蹋的差不多了,他可是没祥少爷那一个月装修三回的实力!”
“你做卧底?”林笑棠慢慢的看向沈胖子。
沈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有什么办法,母老虎威胁我干的,不干,立刻还钱,你也知道的,山度士的生意不好说,一时好一时坏的,所以……”。
林笑棠抓起一只枕头就扔到他的头上,“所以你就出卖我。”
“出卖谈不上”,沈胖子拢拢头发,“也就是汇报一些你的最新动态而已!”
“这还不够吗?”林笑棠腾地从床上挑起,两手抓住沈胖子的两个脸蛋,用力的揉捏,“妈的,为了钱,连兄弟都出卖,你死了算了!”
郭追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老板,不好了,两个女的,带了好几个人,有个小个子扎手的很,一路闯进来了,谁拦打谁。”
林笑棠也没听清楚,“火眼呢,强一虎呢?”
郭追讪讪的回答:“火眼哥呵呵直笑,就是不出手,还拦住了强队长!”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其中高跟鞋的响声格外清晰,“咣当”一声,门便被推开了,董嘉怡和一个略胖些的女孩在几个大汉的护卫下闯了进来。
董嘉怡风尘仆仆,满脸的焦急,一进门就看见林笑棠和沈胖子两人抱在一起,“咦,学长,你们这是?你不是受伤了吗?”
林笑棠一时词穷,沈胖子赶忙回答道:“嘉怡回来了哈!这不,小七前几天刚刚醒过来,一直在养伤,你是不知道,闷在房间里憋得难受,这不今天趁着天气好,非要下地在屋里转转。我这正扶着他呢!”
“不是说胸口中了两枪吗?这么快就下地?”董嘉怡疑惑的问。
“嘿嘿,没伤到要害,小七这家伙就是个牲口,身体棒着呢。”沈胖子一边答话一边偷偷擦擦额头的冷汗。
“这么着急做什么,快躺下!”董嘉怡过来一把推开沈胖子,扶着林笑棠躺回床上,不住的轻拍胸口,“可把我给吓坏了,接到沈……”董嘉怡顿觉失言,赶紧改口,“接到我朋友的电报,我立刻坐船赶回上海!”说完,偷偷看了看林笑棠。
林笑棠有好气又好笑,这两个家伙,一个自以为聪明,一个见钱眼开,却偏偏都露了马脚。
“伤口怎么样,我看看。”董嘉怡就要查验林笑棠的伤口。
沈胖子赶忙跳过来,“刚换的药,包扎好的!”
“哦”,董嘉怡这才抽回手。沈胖子长出一口气。
“这位小姐是……?”大头忽然问道。
“哦,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泰国的华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介绍一下,何又箐!”
大头快步走过去,林笑棠这才发现,这厮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打理的油光水滑,而一旁的尚振声似乎有干呕的迹象,一路小跑退出了房间。
大头挺直了腰板,眼神庄重,走到何又箐的面前,“何小姐,您好!”声音缓慢而低沉。
“大头,你没事吧?”董嘉怡觉察到大头不对劲,问道。
大头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何小姐是第一次来上海吧,我是嘉怡的大学同学蔡勇,何小姐如果明天有时间的话,我想略尽一下地主之谊,何小姐能赏光吗?”
何又箐有些羞涩,眼神却看向董嘉怡。
董嘉怡眨着眼镜,好像品出了些味道,走过来拉住何又箐的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们赶了几天的路,先去换身衣服,洗漱间在哪里?”
郭追也看出董嘉怡的身份不凡,赶忙引领着她们去客房。
沈胖子对着林笑棠连连作揖,感谢不已。林笑棠没好气的骂了他几句,没办法,为了他和他的山度士免遭董嘉怡的蹂躏,只好再装两天伤员。
大头呆若木鸡,直直的站在门口,一直盯着何又箐的背影。
直到董嘉怡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过身来,猛的扑到床上,一把抱住林笑棠,“老七,我到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你一定要帮我!”
大头抱着林笑棠的双肩不停的摇晃,头发垂下来,划过林笑棠面庞,湿湿的,还有一股异样的味道,林笑棠仔细闻了闻,一脚将大头踢下床,“死大头,你用口水抹头发,你恶不恶心,给我滚!”
第八十五章 老板娘
没到吃晚饭的时候,董嘉怡就已经知道了林笑棠受伤的真相,当即命令小个子猜霸执行“山度士打砸抢计划”,沈胖子吓得抱头鼠窜,林笑棠好歹才劝下了董嘉怡,一个劲的赔不是。董嘉怡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完了整个刺杀事件之后,小脸变得煞白,也不再提和沈胖子算账的事情了。
晚饭的时候,众人都很识趣的没有来打扰,只有大头这一个不开眼的家伙厚着脸皮来找林笑棠。林笑棠和董嘉怡此时也都看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彼此都是年龄差不多的青年男女,大头既然这么一门心思的要追何又箐,两人也是乐见其成。
就这样,四个人开着一辆车出来吃饭,郭追非要跟着,林笑棠没办法,就让他带了两个人另乘一辆车,远远的跟着。
吃饭的地方是董嘉怡选的,她在国外多年,因此对西餐等都不是很感冒,反而特别喜欢上海的弄堂菜,因此,她便选了一家位于法租界萨泼赛路的私家菜馆。
董嘉怡显然对这里很是熟悉,刚一进门,四十多岁的老板娘便迎了上来,热情的将众人引到屋里最宽敞的雅座,而郭追他们三个就在小厅中用餐。
上海弄堂菜,就是指弄堂人家rì常的食谱,也归属于本帮菜系,有着浓浓的上海特sè,其特点就是“浓油赤酱”,用料虽然平淡无奇,但却不失jīng致考究,凸显上海人为人处事细腻考究的风格。
董嘉怡点的都是其中的代表菜sè,盐水毛豆、香葱拌莴笋、四喜烤麸、油面筋塞肉、糟香鱼片,还有红烧鮰鱼,据说是这里的招牌菜。配上一壶浓郁的绍兴花雕,别有风味。
期间,大头不停的给何又箐夹菜,平时滔滔不绝的口才,却像哑火一般。待到酒过三巡,众人慢慢熟络起来,何又箐却又打开了话匣子。原来,这次林笑棠被刺之后,沈胖子给董嘉怡发去了急电,董嘉怡接到之后便慌了神,原本打算过些天和家人一起回上海,此时却一刻也呆不下去,急匆匆的整理了行装就踏上了归途。何又箐没来过上海,就央求着董嘉怡带上了她,想不到,倒是给了大头一个惊喜。
何又箐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打听着林笑棠和大头的身份,看架势,就像董嘉怡的家人相女婿一般,这让林笑棠略有些尴尬。自己的事情,董嘉怡知道的并不多,只晓得林笑棠有帮会的背景,也正是这一点,董嘉怡才会如此的担心自己。而大头,则早在林笑棠的刻意安排下,渐渐脱离了和帮会之间的生意往来,至于和马启祥、沈胖子的生意,则是正经八板的商业合作。
奇怪的是,董嘉怡今晚却显得并不活跃,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微笑着听三个人的交谈,眼神不时瞟向身边的林笑棠,就连眼角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满足和幸福。如果沈胖子在这儿,一定会跳起来大喊:“活见鬼了!”
几人聊的正开心,大头无意间一抬头,嘟囔了一句,“不会这么巧吧!”
众人顺着大头的目光看去,雅间隔壁的走廊,老板娘又带进来两名客人,一男一女,正是元剑锋和夏之萍。
大头看看林笑棠,小声说了一句,“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元剑锋和夏之萍走到林笑棠等人所在的雅间的时候,一扭头,发现了他们。
元剑锋有些尴尬,冲着林笑棠笑了笑,就想径直走过去,没想到夏之萍却喊出了声,“小七,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还在养伤吗?”
董嘉怡也看清了两人的相貌,眼中一丝忧虑一闪即逝,随即换上一副笑容,站起身,对着隔窗外的夏之萍招手,“学姐,好久不见!”
夏之萍这才发现董嘉怡,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惊喜的喊道:“你是董嘉怡!”
老板娘很知趣的问众人是否要在一起用餐,大头和林笑棠互相看看,都没接话,何又箐好奇的看着双方众人,反倒是董嘉怡热情的将夏之萍夫妻让了进来。
元剑锋本不想进来,但董嘉怡已经闪身到走廊拉住了夏之萍,无奈只好跟着进去。
落座以后,气氛一度显得有些尴尬。元剑锋似乎很诧异董嘉怡的变化,“你是董嘉怡?变化怎么这么大?”
夏之萍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嗔怪道:“看你,真不会说话!”
大头看着他们夫妻的亲密,厌恶的咬牙低声骂了一句,抓起酒杯,自顾自的一口喝干。
夏之萍好奇的问,“嘉怡,听说你一直在南洋,怎么突然间回上海了?”
董嘉怡斜了一眼林笑棠,“还不是因为他!”
夏之萍一愣,这才发觉他们四人的座位,大头和何又箐坐在一起,而董嘉怡则和林笑棠紧紧的挨在一起。“因为小七?你们两个?”
大头忽然笑了,“他们两个,嘿嘿,猜的没错,之萍!”
“那,那天在医院……?”夏之萍脱口而出。
大头赶忙举起酒杯,“元剑锋,真是好多年没见了,咱们喝一杯。”
“那是我的朋友,从南京逃出来的时候认识的。”林笑棠毫不避讳。
“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女孩?”董嘉怡好奇的问,手却伸到下边,狠狠的掐了林笑棠一把。
林笑棠脸一变sè,随即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董嘉怡脸一红,想要挣脱,但只是象征xìng的缩了一下,接着便任由林笑棠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
坐在对面的大头和何又箐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相对一笑,很有默契的举起酒杯。
夏之萍看着林笑棠和董嘉怡,心头仿佛又涌上了当rì在医院时酸酸涩涩的感觉。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从南京分别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年头了,当年林笑棠痴痴追求自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无奈自己对他总是好朋友的感觉多于男女恋人的感觉,等到高大帅气多金的元剑锋的出现,他的条件满足了夏之萍对于另一半的所有要求。但平心而论,那种被林笑棠追求的感觉直到现在还让夏之萍为之陶醉不已。
就算是那次在万墨林酒会上的重遇,夏之萍依然可以敏感的捕捉到林笑棠那隐藏在眼中的浓浓情意,这让她的内心充满了幸福和享受的感觉。而当rì在医院遇到的段羽然,还有今天的董嘉怡,她们的出现,都极大的削弱了这种原本她最珍惜的感觉。
这让夏之萍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失落。
期间,大头和林笑棠以及元剑锋频频举杯,而董嘉怡则和夏之萍聊个不停,何又箐听着众人的交谈,从中了解到不少消息,对这几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有了了解,脸上更是哂笑不已。
林笑棠感觉董嘉怡应该不会再掐自己了,这才把手放开,但刚刚放开,董嘉怡的手又立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林笑棠诧异的看看正在和夏之萍聊的热火朝天的董嘉怡,发现她脸上正盛开着小狐狸一般的笑容。
离开私家菜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街上的行人也稀少了很多,林笑棠、大头以及元剑锋各自点燃了一支烟,等着郭追等人将车子开过来。
林笑棠看看一旁,夏之萍和董嘉怡还在聊着,他靠近元剑锋,声音忽然变得冷淡,“你听清楚,上次的事我不追究,完全是看之萍和庄崇先的面子。以后好好和之萍过rì子,如果让我知道你对不起他,我不会放过你!”
元剑锋的脸sè一变,随即点点头。
林笑棠继续说道:“还有一句忠告,听不听得进去随你。时局混乱,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好自为之!”
此时,两辆车已经先后开了过来。林笑棠不再理会元剑锋,而是径直吩咐郭追派一个人开车将元剑锋和夏之萍送回家。
回去的时候,董嘉怡提议步行回去,得到了大头和何又箐的一致同意,于是林笑棠和董嘉怡、大头和何又箐分成两个组合,一前一后向着柯华的方向走回去。
郭追和一个手下开着车,慢慢的跟在后边。
街道上偶尔可见巡逻的法租界巡捕,但这些人都jīng明的很,一看这两对男女身后还有一辆价值不菲的汽车跟随,便都打消了上前盘问的念头。
“怎么不说话?”董嘉怡忽然问林笑棠。
“说什么?”
“嗯,说一说,你再一次见到初恋的感觉?”董嘉怡笑道。
“似乎没什么感觉了。”林笑棠老老实实的回答。
“鬼才相信!”董嘉怡撅着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慢慢走到一座铁桥上,林笑棠站在桥上的栏杆边,停下了脚步,“嘉怡!”
“嗯?”
“谢谢你!”林笑棠忽然说道。
“谢我?”董嘉怡很是奇怪。
“今天我忽然相通了一些事。”林笑棠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在手中轻轻的摩挲着,“原来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难以忘记。毕竟,在我的眼前,要珍惜的事,要珍惜的人都太多了!”
董嘉怡的眼睛一亮。
说完,林笑棠手一扬,那块沾染着暗红印sè的白手绢离开他的手掌,飘飘扬扬,在夜sè中随风起舞,慢慢的落进深sè的河水中,越漂越远。
“啊!”董嘉怡一声惊呼,“你怎么把夏之萍送你的手绢扔了,那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
“不需要了!”林笑棠笑着冲董嘉怡伸出右臂,“有更值得珍惜的东西出现了!”
“我可不是东西!”董嘉怡话刚出口,立刻觉察到不对,笑着打了林笑棠两下,随即挽住林笑棠的胳膊,两人沿着桥边向前走去。
“我大哥过几天要来上海,我想你和他见一面!”
“不是吧,这么快就见家长!”
“找打啊,你!”
……
车内,郭追对着手下交待道:“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的老板娘,回去告诉弟兄们,眼睛放亮点,一定要小心伺候,知道吗?”
第八十六章 岳父的传奇
之后的两天,林笑棠将公务全部交给尚振声打理,自己难得放了一个假,和大头一起陪着董嘉怡、何又箐游遍了整个上海。说老实话,林笑棠自从当年和大头来到上海,还从未这样悠闲过,上海他去的地方不多,相比之下,董嘉怡倒是对上海熟悉的很,所以到了后来,就成了他们三个跟着董嘉怡游玩。
何又箐跟林笑棠和大头熟络起来,个xìng也渐渐显露出来,这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和董嘉怡一样,xìng格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大头中间吞吞吐吐的很隐晦的试探过一次,但何又箐却没当作一回事。林笑棠私下问起董嘉怡,何又箐到底对大头是个什么意思,董嘉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才几天啊?总要给又箐一个了解的过程吧,总之她对大头的印象还不坏,再说,当初我也不是一眼就看中你的啊!”说完,一挑林笑棠的下巴,笑着跑开了。
第三天,林笑棠等人刚要出门的时候,常欢来了。之前在护送高陶二人的时候,两人已经打过交道,寓公也将要把常欢交到林笑棠这边,所以相见之下也不陌生。
常欢带来寓公的口讯,“南洋来人已经到了,寓公让七哥您过去一趟,和来人见个面。”
林笑棠歉意的看看董嘉怡,“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就不能陪你们了。”
董嘉怡一笑,“没关系,反正我大哥昨天也已经到了上海,我帮你收拾一下,晚点去见他。让大头和又箐接着出去玩吧,咱们不在场,说不定两个人的关系还能再进一步!”
之前,林笑棠的一应事务,都是小丫头尚芝在照顾,董嘉怡来了之后,和手下的几个人都住在柯华酒店,两个人的关系确定之后,林笑棠的内务就当仁不让的交给了董嘉怡打理。
董嘉怡也很喜欢尚芝这个聪明的丫头,私下里塞给她不少从泰国带过来的小玩意。看得出,尚芝也很喜欢她这个脾气直爽、整天挂着笑容的未来少nǎinǎi,只要董嘉怡在酒店,就整天黏在她的身边,宛如董嘉怡的小妹妹一般。
董嘉怡帮林笑棠选好了出门的衣服,就要帮他打领带,林笑棠平时最讨厌的就是打领带,一看这个,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董嘉怡则笑意盈盈的解释,目前上海的正式社交礼仪中,打领带是最基本的一项要求,虽然天气热,但这个东西还是不能少的。
也幸亏林笑棠从美国引进了最新式的空调。上海工厂的一批技工,包括专门聘请来的几名犹太人技师,在林笑棠的建议下,对整套设备进行了改良,制冷效果较之从前有明显的提升。柯华目前就装配了这样的设备,虽然柯华的规模目前还算不上上海最高端的酒店,但有了空调之后,生意立刻比从前翻了几番,在这个夏rì里,经常是一房难求。
只不过,现在林笑棠在上海的工厂,规模、人手还有设备都不算完备,所以目前来说,生产量远远满足不了整个市场的需求,林笑棠和董嘉怡合计过这件事,既然有利可图,就不妨让董嘉怡的家族加入到这个生意当中来,占上一定的股份,利用董家的财力、关系和人脉,把空调工厂尽快的扩建起来。这让董嘉怡欣喜不已,她很高兴林笑棠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她和林笑棠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告诉家里,但如果这次合作能够成功,那两人的关系不用说,也将因此而更加稳固。
“嘉怡,一会你去哪儿?我先把你送过去。”林笑棠对董嘉怡说。
董嘉怡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汇中饭店,顺路吗?”
林笑棠一愣,随即笑了,“当然顺路,我也是去那儿。”
汇中饭店是上海外滩的标志xìng建筑,紧邻和平饭店,之前称作zhōng yāng饭店,属于上海最早建成的的容餐饮、住宿于一身的综合xìng建筑。民国元年,中山先生就是在这里被选举为民国首任临时大总统的。
饭店门口,林笑棠带上郭追,和董嘉怡告别后,跟着在门前等待的常欢进入大堂,上了电梯后,林笑棠才问常欢,“寓公已经到了吗?”
“刚到,南洋方面的人马上就到!”
林笑棠看了一眼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的常欢,“我印象里你不是这么严肃的人啊?”
常欢耸耸肩,“你马上就是我的老板了,当然要和以前有些区别。”
林笑棠笑了,“行了,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别抻着了,我没那么多规矩!”
常欢苦笑,“还不是我叔,非要让我装出个老成持重的样子!”
说话间,电梯已经停了下来。门前早已等候的两名西装男子径直将林笑棠和郭追带到了四楼的一个很隐蔽的房间。
这是一个大型的套房,配备有小型的会议室,还有卫生间,家具都是意大利的手工制作jīng品,柚木墙壁,配以石膏雕花的平顶,显出浓浓的西洋风情。
屋里除了寓公,暂时没有别的人,寓公见到林笑棠,赶忙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洋人侍应礼貌的跟进来问了林笑棠的需要,端过来一杯黑咖啡,随即退了出去,常欢、郭追等人也都守在外边。
寓公闻着黑咖啡的味道就是一皱眉,“怎么喜欢喝这个?”
林笑棠喝了一口,“事情太多,这个比茶叶提神效果好!”
寓公轻笑,“这倒是很对一会儿要来的那个老家伙的胃口!”
林笑棠很好奇,他还不知道这个来自南洋的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寓公轻抚胡须,“这个老家伙,他这一辈子啊,完全可以写本书了。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人下南洋,风里来雨里去,去了没几年,他家老爷子便凭着过人的头脑,准确的眼光,挣下了一份家业,是当时有名的华商。可你也知道,那时候,满清**,内外交困,列强环饲,咱们中国人根本没有地位。南洋当地的土人勾结洋人,施jiān计谋夺了他家的产业,老爷子一气之下吐血而亡,家人四散,整个家族兴旺了不到十年便家破人亡。”
“那一年,他才十七,一路被土人追杀,逃到了海上,拜在海上一位大豪的门下,他原本就习武,身手极好,自此之后就在海上闯出了名头,一时威震四海。那位大豪欣赏他的胆识和武艺,就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他,成亲后倒也是琴瑟和谐。”
“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他也悟出一个道理,任凭自己的实力再蛮横,身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作为依仗,到哪里都是要受欺负的。为此,他一狠心,离开了新婚燕尔的妻子和视其为亲生儿子的岳父,毅然远渡重洋跑到了rì本,报考rì本帝国陆军学校,还居然给他成功了。几年的时间中,他在rì本吃尽了苦头,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在这中间,他结实了改变自己一生的人——中山先生。”
“他为中山先生的学识、报复深深吸引,后来还相继加入了兴中会和同盟会。结束学业后,他回到南洋,接掌了岳父的事业,之后他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登岸,依靠自己的能力和中山先生的帮助,他再一次重振了家族,并借用自己在华侨中的威信,源源不断的为革命提供军火和资金,还将族中的优秀子弟送到国内参加革命。”
林笑棠听得悠然神往,不禁一拍手,“这才是大丈夫的所为啊!”
寓公情不自禁的指着他们所在的房间说:“小七,你知道吗?当年武昌首义成功后,同盟会就是在汇中饭店召开大会欢迎中山先生回国,这里就是中山先生曾经下榻的房间,他在当选民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后,我们就是在这个房间为他庆贺,一醉方休的!”
“是吗?”林笑棠噌的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心中刹那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激情,这里竟然是革命先贤曾经居住过大房间,这其中的一桌一椅都是他老人家用过的,还有这个房间居然记录了我华族的一个伟大历史时刻,一想到这里,林笑棠就觉得热血沸腾。
“老曾,你这老头子又在卖弄当年的事迹不是!”房间的两扇门被人推开,随着一声宛若洪钟的声音,一个穿着白sè丝绸短衫的老者迈步走了进来。
古铜sè的脸庞,容貌却清矍出尘,留着一部短须,头发虽然全白,但脸上却是没有多少皱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不停的扇着。
“上海这天气怎么比南洋还要热,这汇中饭店也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地方,虽然装了纳凉的设备,但还是热。对了,三丫头告诉我了,说有个叫柯华的地方,装了一种叫、叫什么,哦!对了,叫空调的东西,一进屋竟然凉爽如秋,我打算搬到那儿去,怎么样?”
寓公站起身,“你这老东西,这么大年纪,还是那么大的火气。想去住柯华,简单,老板就在这儿呢!”
老者这才发现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林笑棠,一收折扇,指向林笑棠,“就是他?”
寓公还没说话。
门外又匆匆忙忙走进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白sè衬衣的中年人,三十多岁年纪,戴着金丝眼镜,走到老者面前,还没开口。
后面又跟进来一个穿着淡紫sè连衣裙的身影,没好气地数落老者。“爸,你走慢点儿,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不小心一点!”
林笑棠一愣,“你怎么也在这儿?”
第八十七章 矢泽的无奈
面前的董嘉怡同样惊诧不已,“我爸和我哥要来见的人就是你?”
短衫老者和金丝镜中年人回头看看董嘉怡,“你们认识?”
寓公抚掌大笑,“这可真是巧了,小七,你是什么时候和董家三丫头认识的。”
董嘉怡微一思忖,立刻羞红了脸,“爸、哥,我刚刚说的,晚上要约你们见面的就是他。”
“不是吧,他就是你说的学长?”金丝镜中年人带着笑意不可置信的问道。
董嘉怡不再说话了,躲到短衫老者的身后,低下了头。
寓公听着几人的对话,心思转动之下,顿时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也止不住笑声,“老董啊,看来,咱们是要做亲家了!”
短衫老者握着折扇柄,在手中轻轻地敲击着,眼睛却在林笑棠的身上不停的打量,良久,“噗嗤”一声笑出来。“刚才嘉怡告诉我她遇到一个学长,晚上要和我见面,我还在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吸引住我宝贝女儿,没想到,竟是我们同盟会的新任当家人!”
短衫老者用折扇一指寓公,“一江啊,这要是被那些老家伙知道,肯定是要说我们联起手来任人唯亲了!哈哈哈哈!”
寓公双手一摊,“那也好办,只能告诉他们咱们举贤不避亲了!”
两人相对,一阵大笑。
等到寓公和短衫老者落座后,寓公看到林笑棠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作势一瞪眼睛,“小七,还站着干嘛!还不快给你董伯伯见礼,还有你董大哥!”
林笑棠有些尴尬,一时间竟连手脚都觉得无处可放,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董嘉怡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身后,轻轻一拉林笑棠的的衣袖,“傻瓜,别发愣了!”
说着,董嘉怡倒是大大方方的拉着林笑棠走过去,“这是我爸,董镇南;这是我大哥,董嘉诚。”
林笑棠赶忙一一见礼。
董镇南这才问起林笑棠和董嘉怡的相识经过,寓公和董嘉诚也是一脸好奇,董嘉怡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林笑棠无奈,只得将两人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董镇南轻抚短须,“我有两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被我给惯坏了,开始我还奇怪,究竟是哪个男人这么不开眼,竟然找了我这个丫头,所以总想见一见,免得rì后天天被这丫头欺负,倒像是我没起到教导之责似的。”
“爸!”董嘉怡嗔怪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董镇南点指她,正sè道:“你别为我不知道你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十三太保那些家伙们服过谁,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月砸了人家三次店,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干的出来的吗?”
董嘉怡蔫了,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董嘉诚。
董嘉诚赶忙摆手,“小妹,这我可帮不了你!”
董镇南眼一瞪,“好了,说这些就是为给你提个醒,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小七这个人,我和你一帮叔叔、伯伯观察了不是一天两天,他的人品和能力我们放心,还有就是你难得的肯听他的话,所以,就要好好相处,别动不动就乱发脾气,知道吗?”
董嘉怡撅着嘴,虽然有些不服气,但父亲这是间接同意了她和林笑棠的交往,话语中还吐露着对心上人的欣赏,所以还是很开心的点点头。
谈完了私事,董镇南便让董嘉怡先退了出去,看得出,董镇南并不想让女儿过多参与他们的事情。董嘉怡关门的一刹那,对着林笑棠眨眨眼睛,眼里满是喜悦。
同盟会之前的商议早已有了决议,目前,仅剩的这些会员散布全国各地,有的还隐居在海外,为免引人注意,众人一直是用加密电报联系,走的是各地电报局公开的线路。这次事关重大,召集会员毕竟不太现实,所以,寓公就邀请了董镇南父子作为见证,来将会长的印信交给林笑棠,只是没想到,yīn差阳错之下,林笑棠竟成了董镇南的未来女婿,一时间众人皆是出乎意料。
看着林笑棠郑重的接过寓公交托的印信,董镇南不禁提醒道:“小七,咱们这些人从满清末年就开始追随中山先生,这些年始终牵挂于心的就是革命二字,但现在的国家,他蒋某人已经根深蒂固,加之强敌入侵,再想发动一次声势浩大的革命无异于痴人说梦,再者这样做只能使老百姓再一次陷入内战的深渊。我们这些人都老了,重担只能交托给你们年轻的一辈人。”
董镇南说这些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虽然他们已经暗中观察了林笑棠许久,但毕竟他还年轻,董镇南害怕的是,林笑棠年轻气盛,加之突然掌握了这么多的资源,会走一条比较激进的道路,从而使目前的局势雪上加霜。董镇南想说的,就是让林笑棠保持冷静,何况他现在又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自己没理由不帮帮林笑棠把握一下方向。
林笑棠听出了董镇南话中的意思,目前的局势纷繁复杂,这幅重担压在身上,既是机遇,同样也是责任。同盟会这些会员的们的想法,之前林笑棠也听寓公详细的剖析过,他们心怀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只要国家能够击败侵略者,走上发展的正轨,对于他们来讲,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而这一点,和林笑棠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下,世界大战迫在眉睫,欧洲的德国已经开始了扩张,rì本在中国也保持着强劲的进攻势头。林笑棠想要做的,就是尽量破坏rì本的军事机器,给他们以沉重的打击,英美法诸国在亚洲是存了隔岸观火的念头,但林笑棠没打算让他们来捡现成的便宜,自从和洪查维合作以来,林笑棠通过他向美国传递了不少rì本关于“北上”和“南进”的战略情报,试图通过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引导,促使英美法将眼光投向亚洲,发现rì本这个潜在的威胁,进一步将他们也拖进战争的泥沼,加速rì本的败亡。
之后,便是力所能及的为国家争取战后的利益,努力构筑一个对国家发展最为有利的发展态势。
听完林笑棠的设想,寓公和董镇南以及董嘉诚频频点头,他们没想到林笑棠的眼光居然已经投向了战后的发展,当然,林笑棠的这个计划是立足于目前的局势,也是切实可行的,作为同盟会来说,如果能完成这样一项工程,那对国家将是利在千秋。
董镇南看看寓公,“一江,看来咱们是真的老了。”
寓公点点头,忽然笑了,“老了就是老了,我可不像你,就是不服老。上了年纪,就应该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去做,听了这样的计划,你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董镇南难得的没有和寓公开玩笑,扭头对董嘉诚说:“听见没有,以后,你也要多挑些担子了。让我也休息休息,以后就由你来负责和小七联络,他的话就是同盟会的命令,要不折不扣的执行!”
董嘉诚点头称是。
此时,传来敲门声,郭追出现在门口。
林笑棠道了一声谦,快步走到门外,郭追凑到他耳边,“老板,詹森的女人找到了。”
“这个女人是白玫瑰舞厅的舞女,叫卢九。被聂尚允关在郊外的一个渔村内。”
“把人交给詹森就行,这是我答应过他的!”
“可是”,郭追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社会关系很复杂,据沈老板所说,她和张啸林的门人张德钦关系很密切,您看……?”
林笑棠沉思了一下,“侧面提醒一下詹森,让他尽快离开上海。如果不听,就派人暗中盯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女的!”
……
rì式的房间内,上海特高科的主管矢泽慎一盯着面前的段羽然,话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羽田少佐,我现在是以长官的身份和你说话,你擅自利用帝国的情报网络,却未得到我的允许,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吗?”
段羽然一身和服,跪坐在矢泽慎一的对面,表情很淡然,双手将一杯泡好的茶水,摆到他的面前,然后深鞠一躬,“阁下,我接受任何处罚!”
矢泽慎一一愣,刚刚一个多钟头的苦口劝说没起一点作用,他这才不得不摆起公事公办的架势,期望段羽然能够了解到事情的严重xìng,从而说一些软话,但没想到她却依然是这个态度。
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矢泽慎一总有些硬不下心来的感觉。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潜意识中,矢泽慎一已经将段羽然当做了自己的女人,而段羽然是个孤儿,她唯一的监护人,南京特高科的川上忠辉大佐也已经默许了这样的关系。但令矢泽意外的是,自从南京一别后,段羽然奉命辗转去过长沙等地,也就是这一段时间的分别,让矢泽察觉到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段羽然的表情依然平淡,古井无波,矢泽顿时泄了气,“美芽,请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可你不能总这样对我!”
段羽然甩开他伸过来的手,站起身,又是一鞠躬,“大佐阁下,我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说完,慢慢退出了房间。
矢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那个婀娜的身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他恨恨的将面前的茶水一掌拍飞,门外的一个跪伏的身影拉开木门。
矢泽余怒未消,大声喊道:“立刻查清羽田空调动情报人员的真实目的,绝对保密、不要声张!”
“嗨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