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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袭民国的特工全文阅读

作者:睿士     逆袭民国的特工txt下载     逆袭民国的特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谜一样的男女

    林笑棠看着台上的段羽然,眼前忽然浮现出在南京时的点点滴滴,眼前的她比起从前,更多了些雍容华贵的气质,完全没有一点当初落魄时的痕迹。

    林笑棠的嘴角微微上挑,“段羽然、楚玉颜,你到底有几个身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啊!”

    段羽然一曲《chūnrì晴好》唱毕,台下掌声雷动,看得出,她在南京还是艳名四播。

    段羽然优雅的向台下还礼,此时,场中原本关闭的灯光全部打开,黑压压人群中,一双双贪婪、激赏、猥琐的目光中,她忽然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远处的墙边,站着一个男子,虽然衣着、发式包括气质都有了很大的不同,但那道熟悉的不屑一顾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目光还是让段羽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段羽然的心脏忽然紧张的跳动起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烫,一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然而,也就是那短短几秒钟,段羽然立刻恢复如常,她赶忙俯身再次拜谢观众,然后袅袅婷婷的走下舞台。

    接下来,会议的司仪便宣布晚宴之后的舞会正式开始,由段羽然邀请她心目中的贵宾跳前两支舞。周佛海刚刚在讲话完毕便匆匆离开,现在会场中便以伪zhèng fǔ的实业部长梅思平的身份地位最为尊崇了,不出意料,段羽然果然是邀请了他跳第一支舞。

    梅思平是汪伪zhèng fǔ中的核心成员,也是汪jīng卫的心腹,是běi jīng大学出身的高级知识分子,但因为跟随汪投靠rì本人建立傀儡zhèng fǔ而臭名昭著,而令他闻名全国的却是十三岁的女儿梅爱文以及他的继母和两个妹妹前不久在报纸上发表公开声明,要与梅思平彻底断绝关系,原因就是他做了卖国求荣的汉jiān。

    此时的梅思平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端倪,中等个子、一身合体西装显得温文尔雅,舞步轻快、熟练,拥着身材修长的段羽然游走于舞池,一时间,周围宾客又是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曲舞毕,接下来,便是段羽然自主选择第二位舞伴的时刻了。众位宾客齐齐向前挤去,放出热切的眼神,希望能和心目中的女神共舞一曲,要知道,段羽然可是目前南京炙手可热的红歌星,听说接下来还要拍摄电影进军影坛,多少达官贵人yù求一亲芳泽而不可,今晚可是个大好机会啊!

    段羽然在众人环绕之中,全身被舞池的灯光笼罩着,嘴角含笑,迈出了步伐,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被她的方向和脚步所吸引。

    马启祥吞了口口水,“这女人真是颠倒众生啊,要不是我们家两只母老虎,说什么我今晚都要争一争!”

    马启文则眉头一皱,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林笑棠冷眼看着场中众人的丑态,也打算找机会先出去透透气。

    忽然,人群中跳出一个人,手捧着一束硕大无比的鲜花,径直跑到了段羽然面前,“羽然小姐,我来陪你跳第二支舞!”

    段羽然被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待到看清了来人的面目,顿时脸上现出厌恶和不快的深sè。

    来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个子挺高,但瘦的就像就像根竹竿,一只鹰钩鼻尤其显眼,手中的那捧玫瑰花少说也得有几百支,看向段羽然的眼神热切无比。

    旁边有意上前邀请段羽然的宾客一看到此人,顿时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似的,连忙向后退去,空出老大一片地方。

    段羽然对面前的玫瑰花视而不见,语气冰冷的回答道:“严先生,请你明白,现在是我邀请贵宾共舞,对不起,失陪了!”

    说完,转身绕过那人继续向前走去。

    会场中不许抽烟,这会功夫,林笑棠已然是憋得浑身难受,正和马启祥四处寻找可以出去的偏门,却冷不防一束光线照到了他的身上。

    林笑棠措不及防,这才发现段羽然已经走到了面前,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先生,可以邀请您陪我跳支舞吗?”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打听林笑棠的来历,竟然能让南京现在的第一美女亲自邀请跳舞,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远处舞台上的司仪一眼看见林笑棠,揉了揉眼睛,又对照了一下宾客名单,忽然用极其兴奋的声音喊道:“啊哈!段羽然小姐终于选好了今天的第二位舞伴,他是哪位贵宾呢?相信大家一定很好奇!那么,就由我来揭晓答案!”随即,乐队一阵适时的急促鼓点跟上,“他就是,来自上海的商界新贵、隆盛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林笑棠先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林笑棠站在灯光下,尴尬的看着伸出手的段羽然,小声说道:“我不会跳舞。”

    段羽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没关系,我来教你!”

    两人手牵手向着舞池走去。林笑棠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瞬间竟然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背上顿时冒汗。

    马启祥呆呆看着两人的背影,“我去,这家伙怎么女人缘这么好,这让那母老虎知道可怎么得了?”

    那高瘦男子却一步跨过来,挡住两人的去路,将玫瑰花扔在脚下,“不行,段小姐第二支舞必须和我跳!”

    段羽然杏眼圆睁,还没说话。这高瘦男子的出言不逊却让林笑棠分外不爽,他用手一拽段羽然,对着那高瘦男子轻轻说了一句,“滚开!“

    高瘦男子一愣,仗着他父亲的权势和身后的靠山,他还没遇到过这样嚣张,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于是怪叫一声,就一拳向林笑棠挥过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林笑棠连看都没看他,直接一拳击出,正顶在那人的拳头上,只听喀吧一声,那人痛哼一声,胳膊立刻就抬不起来了。

    林笑棠冷笑一声,“滚开!”

    高瘦男子不敢再阻拦,只得捧着自己的拳头看着两人步入舞池,他却在后边心有不甘的大喊道:“姓林的,咱们走着瞧,我一会就让你好看!”

    梅思平实在看不下去了,迈步走出来,“严孝义,你分清楚场合,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严孝义一看是梅思平,顿时没了尽头,只得悻悻的离开,临走时还恶狠狠的看了林笑棠一眼。

    乐曲响起,林笑棠笨拙的随着段羽然起舞,周围的宾客看着他的舞步,哭笑不得。

    段羽然看见林笑棠额头上的汗,吃吃一笑,“别紧张,跟着我的脚步,顺着音乐的节拍!”

    林笑棠深吸一口气,说实话,面对枪林弹雨,他也远没有现在的这种紧张,他努力稳住心神,开始摸索音乐的节奏。

    心绪平复之后,他的手脚也渐渐放松下来,却觉得脑中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在指挥着自己的四肢协调的动作,林笑棠心中苦笑,暗骂道:“这个死鬼魂,又开始臭显摆了!”

    围观的宾客惊奇的发现,不一会,林笑棠的舞步竟然顺畅熟练了许多,跟随着轻快的音乐节奏,还时不时来上一个高难度的回转,渐渐的,变成了林笑棠在带动着段羽然旋转。

    段羽然吃惊的看着林笑棠,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从南京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自己爱理不理,完全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看到自己时眼中shè出的强烈占有yù望。也许就是这一点,让段羽然察觉到他与别人的不同,也由此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这次,刚下舞池的时候,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可一分钟不到,他已经能熟练的带着自己翩翩起舞,那种优雅、自信和纯熟,绝对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眼中的男人,就像一个谜,深深的吸引着段羽然。

    “我应该称呼你段小姐呢?还是楚小姐呢?”沉浸在林笑棠梦幻一般舞技中的段羽然被他的一句话惊醒了。

    段羽然眼中的慌乱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林笑棠敏捷捕捉到。这个女人对于林笑棠来说,何尝不是一个谜啊?尤其是,她很有可能是一个rì本女人?这让林笑棠在好奇的同时也加了小心。

    段羽然嫣然一笑,“你喜欢哪个名字呢?喜欢哪个就称呼哪个!”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一丝丝的娇柔。

    林笑棠情不自禁的叹口气,红颜祸水,实至名归啊!

    “你怎么会又回到南京来?”林笑棠只好岔开了话题,现在贸贸然的追查她的底细也不是明智之举。

第五十九章 不速之客

    一支舞曲完毕,舞池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段羽然依依不舍的放开林笑棠的手,目光流转,一时间竟让林笑棠也看不清她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忽然扑哧一笑,凑近林笑棠的耳边,“或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以你的身手,对付一个严孝义绰绰有余!”

    再看时,段羽然已经飘然离开,环绕在林笑棠身边只是淡淡的余香和心头骤起波纹的荡漾。

    舞会重开,宾客们纷纷走下舞池,林笑棠也借机走了出来。

    马启祥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鼻子里哼了一声,“想要我不在你们家那只母老虎那边多嘴的话,快点贿赂我!”

    林笑棠回头看看他,“随便,明天你就给我滚回上海去!”

    马启祥顿时哭了脸,“七少爷,我刚才那是随便放了一个屁,你可千万别当真。”

    两人正在说笑间,宗飞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来到了两人的身边。“林先生,呆会一定要小心。严孝义已经去安排了,估计会在你们回去的路上下手,这个人年纪不大,但是心胸狭窄、手段狠辣,甚得丁默村的信任!”

    林笑棠感激的冲宗飞一拱手,“宗大哥,你的好意我铭记在心!我和祥少爷是兄弟,你称呼我小七就行。”

    宗飞一笑,“我只是来提醒你们一下,不算什么,再说,这也是庄先生的意思!”

    林笑棠扭头看去,庄崇先站在远处的人群中,笑吟吟的冲着自己一举手中的酒杯。

    舞会散场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钟。客人们陆续离开,林笑棠原想马启文会再次出现,接着谈刚才的事情,但他一直未见踪影,想来是已经先离开了,这让林笑棠也松了一口气,确实对于马启文提出的合作条件,他暂时还没有考虑好,这正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身后传来一阵香风,段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林笑棠的背后,抿着嘴说道:“要我送你吗?”

    林笑棠淡淡一笑,礼节xìng的拥抱下段羽然,“我能应付,改天联系!”

    看着段羽然坐在车里,透过后车窗不断的向着林笑棠挥手告别。两人之间难以言传的情愫,让马启祥竟然有些错觉,他一把拉住林笑棠的胳膊,“七少爷,你不是玩真的吧?“

    林笑棠认真的看看马启祥的表情,“大哥,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我不可能无动于衷,总要有点表示啊!“

    马启祥深有同感的点点头,“那是,这么个柔媚入骨的女人,要是不动心,那真不是个男人!“

    郭追走过来,“老板,车来了!“

    林笑棠的眼睛慢慢变得毫无表情,“派人盯着那个女人,让尚怀士挑最可靠的人去,每天向我汇报一次,无论巨细!“

    郭追点头。

    马启祥吃惊于林笑棠的转变如此之快,愣了好一会,才黯然的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要学的确实是太多了!“

    “路上都安排好了?“林笑棠接着问道。

    郭追默默的点头。

    知道看见林笑棠的车启动,不远处黑暗中的严孝义才命令手下发动了汽车,紧紧的跟在后边。

    严孝义抚摸着还有些肿痛的手背,心中却在咬牙切齿的痛骂林笑棠。他追段羽然已经有段时间了,自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他就被深深吸引住了,他心里很清楚,那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那只是一种很纯粹的占有yù望,得不到这个女人,他严孝义食不知味、焦躁莫名。

    南京城的夜晚,漆黑而安静,严孝义带着两名手下全凭着前边林笑棠汽车尾灯昏暗的灯光跟踪,看看前边的环境,手下提醒他,马上就要到事先埋伏的那条小巷了。

    南京城重建的部分居多,大部分的街道因为围墙的缘故都很狭窄,连两辆汽车平行都很困难,这条街道就是严孝义jīng心挑选的埋伏地点。

    前边的街口横着一辆厢式的老货车,恰好挡住了前行的道路,林笑棠的车被迫停了下来。

    严孝义赶忙命令手下将林笑棠的退路封死,大开车灯直接照shè着下车来一看究竟的林笑棠、马启祥等四人。

    出人意料的是,林笑棠等人并不惊慌,而是靠在车身上抽起了香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严孝义的车。

    严孝义骂了一声,掏出手枪,喊着两个手下下了车,他没想要林笑棠的命,他也知道林笑棠是商事局请来的贵宾,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子的嚣张跋扈,说什么今天都要狠狠修理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

    下了车,严孝义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对面堵路的货车他可是埋伏了十几个手下,怎么这会功夫,连自己都下车来了,对面的人马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严孝义不由会审看去,两道强烈的灯光却直shè他们的眼睛,严守一眼一花,只好用胳膊来阻挡强光。

    而此时,马启祥和郭追已经动了,两条黑影一左一右迅捷的奔至严孝义的身后,只听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严孝义三人已经被击倒在地。

    后边的车上下来四个人,为首的正是林怀部,“老板,没事吧?”

    林笑棠摆摆手,一竖大拇指,指指身后的火车,“做的漂亮!”

    林怀部却有些不好意思,“老板,我们来的时候,车上的人已经被全部缴了械,绑结实了,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林笑棠愣住了,他回头看看四周,这里是一片废墟,只有零星几个路灯,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周围也没有居民,看来这里还未曾进行重建。

    林笑棠有些奇怪了,但转念一想,下手的人看来是没有什么恶意,起码没有趁此机会参与袭击,或者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的。至于来人是谁,估计总要露面的,总不能干了活还得不了一个夸奖吧?

    林笑棠蹲下神,笑嘻嘻的看着严孝义,“严副站长,这么巧,又见面了?”林笑棠一边说话一边把玩着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枪口不自觉的在严孝义的眼旁晃来晃去。

    严孝义的眼珠随着枪口上下左右的移动,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姓林的,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七十六号的!要是伤了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林笑棠笑了、马启祥也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马启祥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就你这德行还配和人抢女人争风吃醋呢,拜托你动手之前,先打听清楚我们是什么人!”

    严孝义脖子一梗,“我管你是什么人,敢动老子的女人,你活的不耐烦了!”

    林笑棠不怒反笑,劈手一个耳光打在严孝义的脸上,然后,将一张红sè的名片扔到他的怀里。“你如果不介意我们的身份,改天我请秋上财团的秋上久家先生直接找你们丁主任评评理。”

    严孝义捂着肿起的腮帮,一脸怨毒的仔细看着手中的名片,却蓦然愣住了,名片上写的清楚,“隆盛rì中合作贸易有限公司”。

    严孝义瞪着两只金鱼眼,心中暗暗叫苦,“怎么惹到了rì本人的开的公司,妈的,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还没打听清楚对方的老底,就贸然下了手,这rì本人万一较起真来,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自己啊!”

    严孝义心中懊恼,刚想说两句服软的话,可又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犹豫间,林笑棠等人已经挪开了堵在路上的货车,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剩下严孝义呆立当场,过了好半晌,才步履蹒跚的爬了起来,看看街角yīn暗角落里一排被绑的整整齐齐的手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是谁在背后帮咱们料理那些杂碎?”马启祥自打上车后就一直问这个问题。

    林笑棠揉着太阳穴,“你急什么,对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时候到了,自然会露面!”

    汽车的灯光在夜sè中随着道路的起伏而上下颠簸,忽然,开车的郭追猛的一个急刹车。

    坐在郭追身后的马启祥毫无防备,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驾驶座后边,顿时一咧嘴,“你小子怎么开车的?”

    郭追的语调没有任何波动,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径直摸上了腰间的手枪,“老板,前边有个人!”

    车前站着一个人,灰sè的风衣被映照的有些发白。随着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蔓延,两撇漂亮的胡子略有些上翘。

    林笑棠唯一皱眉,随即下了车,白起向他招招手,林笑棠这才发现,路边的角落里还停放着一辆汽车。

    白起没说话,转身上了自己的车。林笑棠敲敲郭追的车窗玻璃,“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郭追有些不放心,“老板,我跟着你吧,这……”。

    林笑棠摆摆手,上车坐到了白起旁边的副驾驶位。

    车开出去老远,白起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来南京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允公对你很不满意!”

第六十章 如烟往事

    林笑棠咳嗽两声,眼中的讥诮显露无疑,“我如何做,犯不上他老人家来指手画脚吧?”

    白起手握方向盘,眼睛目不斜视,“你想自立山头?”

    林笑棠哼了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白起呵呵一笑,一竖大拇指,“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既然如此,跟我去见一个人。”

    林笑棠眉头一皱,“谁?”

    白起耸耸肩,“去了就知道了!”

    林笑棠将身子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手却伸进口袋里,攥紧了手枪。

    半个小时后,汽车在太平里一座偏僻的小庄院门前停下。经过不太幽深的走廊,走进一个小跨院,院中只有一间厢房亮着灯,一位老者已经站在门前等候。

    虽然院子中只有这么一个人,但林笑棠还是感觉到了几个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看来防范身为严密。

    走到老者的面前,林笑棠忽然站住了脚步,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白起冲老者一点头,“人来了。”

    老者露出一丝微笑,嘴唇有些颤抖,“来的路上还平安吧?”

    白起抿了抿胡须,“几个小角sè,已经被我打发了。”

    “你、你是江伯?”一直呆立的林笑棠忽然开口了。

    皎洁的月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寓公的脸颊上滑落,他慢慢的伸出双手,“没错,是我,小七!”

    林笑棠紧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寓公的面前,双手抱住寓公的大腿,放声痛哭。寓公轻抚他的脊背,“痛痛快快的哭吧,孩子,到家了!”

    寓公原名曾一江,他唯一的女儿便是林笑棠的大嫂曾月华。若干年前,林笑棠的大哥林笑君与曾月华相识相恋,林笑君当兵回到南京后,两人原本打算结婚,却遭到了寓公的反对。曾玉华无奈之下,选择了不告而别,跟随林笑君回到南京,之后便在南京成亲安家。这些,林笑棠是知道的。之所以认得寓公,是在大嫂怀孕之后,寓公终于原谅了两人,双方开始书信往来,其中便有寓公的照片。本打算在大嫂生产之后,举家前往上海探望寓公。但没想到淞沪会战、南京陷落接踵而至,一家人遂成天人永隔。

    寓公将两人让到屋中,又端详了林笑棠许久,相见的喜悦终于慢慢冲淡了离愁。白起也适时的打趣道:“江伯,小七可是您自家的子侄,他如今刚一回到南京就遇上了麻烦,您可要多多照应啊!”

    寓公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行了,万事有我,还轮不到聂尚允和戴笠那两个家伙来耍威风!“

    看着林笑棠困惑的表情,白起呵呵一笑,“别吃惊,要说咱们这行,江伯他老人家可是老前辈!“

    经过白起的一番解释,林笑棠才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话要从辛亥革命时期说起。寓公曾一江早年追随国父中山先生,早在革命成功之前便以上海、广州为中心从事着情报工作,深得中山先生信任,因为工作xìng质以及寓公低调的为人处世态度,因此并不显于人前。可以说,初期国民zhèng fǔ的情报格局和架构就是由以寓公为代表的一批人构建而成的。

    辛亥革命成功后,又经历了讨袁战争、护法战争等事件,使得中山先生对情报工作愈发重视起来,而寓公便当之无愧的成了领袖背后黑暗世界的管理者。

    说到这儿,寓公忍不住插话道:“那时候哪里算得上情报工作啊,只不过是打探点敌方的驻军人数、调动情况和军需物资,还有就是和南洋那些华侨们打打交道罢了!”

    中山先生去世之后,国民党内部争权夺位,黄埔系逐渐掌控局面,在大肆清除异己的同时,也将眼光投向情报工作。寓公等中山先生的老部下,为了自保,便在此时退居幕后,渐渐淡出政界,但他们一手建立的情报系统却在中山先生临终前的刻意隐瞒和保护下完整的留存了下来。

    出于对中山先生部下的不信任和投鼠忌器,执掌大权的蒋某人并没有对寓公等老前辈斩尽杀绝,而是开始着手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此时,黄埔同学会的聂尚允、戴笠和庄崇先等人开始崭露头角,所不同的是,聂尚允和戴笠加入的是蒋某人的阵营,而庄崇先则投靠了汪兆铭。

    自此以后,中山先生麾下的这一系情报人员全部退出了国内的政治舞台。但仅仅是退出,他们的运作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原因就是,中山先生说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寓公将烟斗在桌角上轻轻一磕,缓缓说道:“尤其是rì本亡我之心不死,这是中山先生临终前就预料到的。所以,我们的存在就更加有必要!”

    林笑棠恍然大悟,至此才算完全清楚寓公的身份。“那他呢?”林笑棠指指白起,

    寓公一笑,“自然也是我们的人,每个组织都需要新鲜的血液,他就是其中之一。”

    林笑棠看向白起的眼神多了些讳莫如深。

    白起苦笑,“行了,臭小子,你比你大哥jīng明太多了,聂尚允那边的事我来帮你摆平。说到底,他还是不很了解这边的情况,回去以后我自会帮你打掩护。倒是你,脚踩两只船,戴笠和聂尚允都不是易于之辈,你可千万要小心!”

    林笑棠自然是满口答应,接着便向寓公说明了此次来南京的原因。

    寓公听完后,并没有发表意见,“南京目前是块空白地带,你的想法没有错,但还是格局太小。”

    林笑棠一愣。

    寓公接着说:“我明白,你是受困于人员等原因。并不是你想不到,而是现有条件下只敢想到这么多。但我现在要郑重邀请你加入我们,我们秉承的是中山先生的理想,誓将革命进行到底,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这和你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你,愿意吗?”

    林笑棠猛的站起来,“只要是能打小rì本,我当然愿意。”

    寓公和白起相视而笑,“诚如所愿!”

    寓公将烟斗放在桌子上,扳起指头,“有了你的加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人员、装备和经费这都不是问题,现在我们就可以将眼光放得远一些,上海、青岛、北平、苏州等等,我们都要考虑在内。”

    据寓公得到的情报,鉴于最近一段时间军统的活跃,rì本间谍机构梅机关、特高科联合宪兵部队,包括七十六号已经准备开始对军统势力进行围剿,可以想见,接下来沦陷区各军统站将面临最困难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寓公的打算是,在rì本人与军统决战之前,尽可能壮大自身的力量,按照他的估计,这一局,军统的胜算不大,原因就在于国民zhèng fǔ的**,军统的大部分活动,基本上都毫无保密可言,国民zhèng fǔ内部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内jiān和间谍,甚至连高层都不能幸免,这样的情况对于秘密战场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死穴。

    所以,寓公会帮助林笑棠尽快建立南京站,以此为基点,看准时机,在各大军统站风雨飘摇之际果断出手,全面接管军统在沦陷区内的势力。

    听完寓公的计划,林笑棠没有任何吃惊,因为这本来也是他早就拟好的计划,只是并没有这么多可靠的情报支撑。现在有了寓公的支援,就等于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说完了正事,林笑棠和白起都轻松了许多,反倒是寓公不时看看林笑棠,几次都yù言又止。

    白起察言观sè,站起来,帮寓公倒了杯茶,“江伯,小七回来了,您的心愿已了,应该高兴才是,莫非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也可以为您分忧啊!”

    寓公的眉头紧皱,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挥洒自如。他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对林笑棠说道:“其实这次来,我还有一个目的,我想追查一下月华和你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寓公的这句话,不啻于一个惊雷在林笑棠的脑海里炸开。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赶忙一把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江伯,你的意思是……?”

    寓公叹口气,用手轻拍林笑棠的手臂,“小七,以你的聪明应该能想到。我是做哪行的?淞沪会战打了那么久,之后,rì军进攻南京又打了一个星期,期间我为什么没有把你大哥大嫂从南京城里接出来?”

    林笑棠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能通过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

    “事实上,我在南京守城战打响之前就给他们送过信,让他们尽快撤出南京,但直到今天,我依然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撤退!”

    林笑棠抓起茶杯,向着嘴里猛灌几口,但大部分都撒在了衣服的前襟。

    寓公和白起察觉到林笑棠的不妥,赶忙起身询问。

    林笑棠一摆手,抬起脸庞,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嗓音也变得沙哑,“江伯,你告诉我实话,关于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第六十一章 金百合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三rì上午,林笑棠急匆匆的从南京大学的校园里跑出来。就在刚才,南京的防空炮火好像突然集体哑火了一般,rì军的轰炸机开始肆无忌惮的闯进南京的上空,炸弹像雨点一般落了下来。一个消息传来,中华门陷落,rì军已经进入南京城。

    林笑棠向着泰和桥家的方向一路狂奔,他一心想要赶回家找到大哥大嫂一起出城。

    熟悉的街道和房屋就在眼前,邻居们已经乱作一团,方老板和方柔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店里的贵重药材。林笑棠一把抓住背着包裹,脸上满是惊恐的二狗,“我大哥大嫂呢?看见他们了吗?”

    二狗初看到林笑棠,张着嘴巴,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半晌才木呆呆的指了指林笑棠家的小院。

    林笑棠一把推开他,径直跑向自家的小院。后边的二狗如梦方醒,大声喊道:“七哥,别去!”

    话音未落,一颗炸弹在林笑棠家的后院炸开,此时,林笑棠刚刚跑到院门口,一股巨大的气浪夹杂着狰狞的火焰扑来,将林笑棠推上了半空。

    “这就是我最后的记忆!”林笑棠收回思绪,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看向寓公和白起,“之后,我和二狗、方柔一起到了挹江门,再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这之前呢?”寓公摸着胡须思索了一阵,看得出,他着实不想再提起这段回忆,“你大哥大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林笑棠陷入了沉思。那些rì子自己一直在忙着和大学的师生们募捐筹款劳军的事情,常常是整天都呆在学校里,根本就没留意大哥大嫂有什么变化啊。

    等等,林笑棠的脑子中灵光一闪。南京陷落前三天,虽然林笑棠回家很晚,但出人意料的是,往常准点按时下班的大哥竟然回来的比他还要晚,为此,大嫂只好将饭菜放在炉灶上温着,不敢熄火。还有一次,半夜林笑棠起床小解,却发现大哥大嫂房间的灯还亮着。

    “这些算是吗?”林笑棠问寓公。

    寓公不置可否,而是向林笑棠详细讲述了他怀疑的理由。

    林笑君大学毕业之后,曾经在北平当了两年的兵,加入了二十九军军训团,期间和白起加入了当时部队内部的一个进步组织——军官俱乐部。

    “而这个俱乐部就是我们的组织在军队中发展的分支,这点,你大哥并不完全清楚!”白起解释道。

    卢沟桥事变后,二十九军撤出北平,林笑君也在此时离开军队回到南京,依靠军队长官的介绍,他先是到了国防部装备处一个下属机构做事,而后便忽然被调职到zhōng yāng银行。

    这之后不久,林笑君夫妇与寓公和解,双方开始通信往来。其中的一封信中,林笑棠隐晦的提到了自己在北平时期无意中发现的一件事情。事情源于一次偶然,林笑君大学时主修rì语,在二十九军中属于难得的翻译人才,曾经多次参与二十九军与rì本方面的谈判和斡旋。一次宴饮后,林笑君奉命护送一名自称有皇室血统的rì本官员回住处,途径故宫的时候,那名酒醉的官员指着夜sè中的宫殿叫嚣道:“那里所有的财富都将属于天皇的金百合!”

    这句话给林笑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给寓公的信中他特意提到了这一点。于是寓公便对此事留了意,开始通过自己的渠道来打听“金百合”一词的真正含义。结果却发现rì本方面似乎真有这么一个计划,但并没有探查到具体的内容。根据林笑君信中提到的内容,寓公怀疑,这是rì本方面针对中国发动的一次经济掠夺行动,目标就是沦陷区内的各种财富和文物。

    此后,得知林笑君被调到zhōng yāng银行,当时,寓公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曾去信询问,但林笑君并没有回复。

    南京陷落前两天,长江水道和下关码头以及浦口都在**的掌握中,那是寓公最后一次来电催促林笑君夫妇尽快撤离,但没有回音,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联络。

    “江伯是怀疑我大哥查到了有关金百合计划的秘密,才想办法调去了zhōng yāng银行,然后又因为这个,迟迟没有撤出南京?”林笑棠问道。

    寓公点点头,“这两年,我一直努力的在查证这件事情,但始终没有头绪。这个金百合计划(注一)秘密等级很高,以我在rì本的关系根本无从查找,包括在军队当中。所以,我怀疑这个计划是rì本最高统治层的核心机密,他们是通过别的渠道来执行具体内容的。”

    林笑棠心中一动,“既然rì本政界、军界都对此知之甚少,根据大哥记录的当年那名商人的话,我判断会不会是通过商界甚至是帮会组织来执行的呢?”

    寓公和白起对视一眼,显然很赞同林笑棠的观点。

    从寓公的庄院出来,林笑棠的心情格外沉重,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始至终就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yīn谋当中,其中也包括他的大哥大嫂,以及寓公、白起等很多人,只不过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yīn谋的存在。如何发现这个yīn谋的脉络,找出大哥大嫂遇难的真正原因,变成了林笑棠心头最大的负担。

    一个陌生的司机将林笑棠送到宁海路的附近,便告辞离开。此时已是清晨,不知不觉间,一整夜的时间已经过去,而此时的林笑棠却丝毫没有睡意。

    街道上,小贩们已经早早打开了店门,早点摊也是热气腾腾,林笑棠收拢了心情正打算买些早点带回去,却看见尚芝挎着一个篮子从公司的方向走过来。

    初chūn的晨风依然凛冽,把尚芝的脸蛋吹得红扑扑的,虽然眼神依然有些躲躲闪闪,但看起来jīng神却好了许多。

    尚芝逛了一圈,买了些油条豆浆和米团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回程走去。

    路边一个摆摊卖瓷器的汉子不经意间将一个瓷瓶向路边挪了几寸。

    尚芝并未注意,路过的时候,裤腿碰到了瓷瓶,瓷瓶应声而倒,虽然是土地,但那瓷瓶竟然一下子摔了个粉碎。

    汉子一把抓住尚芝的篮子,“别走,你踢坏了我的东西,那可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传家宝!”

    路旁两个帮闲也凑过来,“小姑娘,碰坏东西就想走吗?”

    尚芝低着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篮子,另一只手摸出几个铜板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汉子不依不饶,“这哪儿够啊,我这是明朝的古董,至少得要三十块。”

    三个人围着尚芝,一边拦着她的去路,一边污言秽语。路上人们都远远的躲开,生怕沾惹上麻烦。

    尚芝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脸sè却渐渐苍白起来,手慢慢摸向篮子下边的一样东西。林笑棠看的清楚,那分明是匕首的手柄。

    摊主正在唾沫横飞的辱骂尚芝,耳朵中却冷不防听到了旁边一声清脆的声响,他赶忙回头。

    林笑棠一脚没刹住,一个花瓶被踢得粉碎,他看看摊主,“这是哪个朝代的?”

    林笑棠又拿起一个笔筒,笑了,“呦呵,黏的还挺结实。”说着他用手一掰,竟然直接掰下一块。

    “你找死啊!”摊主恼了,抬起一脚就向林笑棠踢来,林笑棠一侧身,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登时将他揍得坐在了地上。

    摊主回头去找他的两个帮手,却发现另两个人已经被几个黑衣汉子踢到在地,捂着脑袋不住的求饶。

    巡捕适时的跑过来,吹起尖利的哨子。郭追将他们拦下,伸手递给他们一张名片。两个巡捕看清楚上面的字,满脸堆笑,直说抱歉。

    林笑棠根本没看那两个巡捕,一脚一个瓷瓶,正踢得高兴,“这个是唐朝的,这个是宋朝的、元朝的、明朝的……”忽然一转头,瞪着摊主,“怎么没有秦朝的?”

    摊主苦着脸说:“大爷,秦朝没有瓷器(注二),只有陶器!”

    林笑棠笑着用手点指他,“还挺有文化,你可真是淘气!”

    回去的路上,尚芝的小脸又变得红扑扑的,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时瞥向林笑棠。她没想到这个林长官会及时出现,帮自己化解了困局,虽然匕首被林笑棠毫不客气地没收了,但尚芝只是好奇这个林长官怎么也是一副流氓的做派,想起来就让她忍不住觉得好笑。

    不知为什么,林笑棠看到尚芝,总会想起当年在自己屁股后边跟着的方柔,也是这样的年纪,也是这样的胆小,她和二狗两个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尾巴。

    林笑棠忽然停住了脚步,郭追和尚芝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林笑棠一拍脑袋,“二狗!对,就是他!”他忽然想起那天遇见二狗时他的表情,难不成是二狗看到了什么?如果看到了,那后来逃难的过程中,他为什么只字未提?

    林笑棠的脑子愈发凌乱了。

第六十二章 倒霉的沈最

    海风吹拂着岸上已经冒出绿意的树木,海浪有节奏的拍打着礁石。火眼一身短打扮,手里端着着一副望远镜,大声呵斥着游向岸边的一群jīng壮汉子:“都给我听清楚,最后上岸的五个人今天加练两个小时,晚饭也别想了!”

    龙玉兰坐在岸边一块光滑的礁石上,手中拿着针线,一边仔细的缝补一件磨破了的衣衫,一边不时的微笑着看向凶神恶煞的火眼。

    自打这个男人伤愈之后,便开始了这样的生活,这群jīng壮汉子都是林笑棠找来的**老兵,一个个穷困潦倒,刚来到龙王的这个海岛的时候,就像一群饿死鬼投胎,被龙王的手下讥笑不已,就连龙玉兰也寻思,这个林老板怎么会找了这么一帮手下来。

    可等到几天以后,这帮老兵恢复了元气,一cāo练起来,将龙王众人可是吓得不轻,这帮老兵近战远攻,个顶个都是百里挑一的jīng锐,龙王身手最好的手下在他们面前,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可就是这帮骄兵悍将,却被火眼收拾的服服帖帖,刚开始,龙王众人还以为这是林笑棠舍得花钱的缘故,可后来才发现,这些人竟是对火眼心服口服,原因无他,只是由于他们中竟然没一个是火眼的对手,从近身格斗、刺杀技巧、shè击jīng度到水xìng和耐力比赛,火眼很轻松的就赢下他们所有人,这让龙王一干人等咋舌不已。

    渐渐地,龙王也开始有事没事就往岸边跑。前几天他还试探着问火眼,可不可以让他的人也加入进来,火眼点头同意,龙王大喜过望,当即就调来了手下最彪悍的手下,可一参加进来才发现,他的那些所谓jīng锐手下,和这些老兵的素质比较起来相差的太远,更不用说和火眼相比了。

    到了现在,只剩下二十个人还能坚持跟着大队训练,剩下的全部被淘汰。火眼之前从林笑棠的来信中也了解到自己老板对龙王这批人马的重视,所以,也就有针对xìng的强化龙王手下海战技能方面的训练,虽然没有坚船利炮,但士兵的素质总要提上去不是。

    “姑父,你的信!”沿着海那边跑过来一个半大孩子,光着头没带帽子,撒开两只光脚丫,飞也似的向着训练场跑过来。

    龙玉兰顿时大窘,回身骂道:“海生,跟你说过多少次,别乱叫!”

    本来一脸冷漠的火眼也一头黑线,干脆憋气不吭。

    海里一帮jīng疲力竭的汉子立刻来了jīng神,口哨响个不停。

    火眼一瞪眼,“作死不是。潜水训练,最早冒头的午饭也别想了。”

    海面上顿时鸦雀无声。

    海生跑到近前,“小姑,我姑父的信。”

    冷不防被火眼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毛还没长齐的家伙,天天胡扯什么!”

    海生兀自不服气,“许别人说得,就不许我喊!”

    龙玉兰红着脸,只好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再敢胡喊,我跟你爹说,换人上岸,往后你就断了上岸的念头!”

    海生这才害怕了,拉着龙玉兰的袖子一通哀求。他是龙王的小儿子,因为才十五岁,所以龙王便派他跟着一个手下负责与岸上的联络,人虽小但确实机灵,交代的事情从没有出过纰漏。

    火眼一目十行看完了手中的信,随手掏出打火机烧了个干净。随着海上的众人喊了一声,“都上岸换衣服吃饭,转备好,明天跟我上岸!”

    海面上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龙玉兰却听出了火眼话里的意思,脸不由得一白,“你要走?”

    火眼转过身,微笑着点点头。龙玉兰赌气似的将衣服扔到他怀中。

    海生眨着眼睛看着两人,好奇心大起。

    火眼一脚轻轻踢在海生的屁股上,“看什么看,回去准备准备,跟我一道上岸!”

    海生欢呼一声,这才跑快,还不忘转身做个鬼脸,“姑父放心,今天晚上我绝对不缠着小姑!”

    龙玉兰这才露出笑容,轻啐了一声。火眼拉住她的手,“老板那边需要用人,我得尽快赶过去。”

    龙玉兰低下头,“去就去,谁稀罕!”

    火眼接着说道:“老板信中还问,咱们两个怎么样了?”

    龙玉兰一愣,随即眼角眯了起来,“怎么样,你老板管得还挺多。“

    火眼低下头,凑近龙玉兰,“给我一年时间,忙完手头这些事,我,我娶你!“

    龙玉兰已经,猛的抬起头,脸上绽开笑容。

    火眼身后不远处,几十条汉子屏气凝神的蹲在海水中,露出脑袋,如同几十只趴在岸边的蛤蟆。

    “老大,亲她!”随即便是一阵哄笑。

    ……

    从南京醉仙楼出来,沈最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虽然刚刚那几个伪zhèng fǔ官员的嘴脸让他想起来都感觉恶心,但他还是长出一口气,毕竟戴笠吩咐的第一件事总算办妥,伪zhèng fǔ海关那方面已经同意将军统那批被扣押的物资解冻放行,戴笠因为这批货物整天心绪不宁、坐卧不安,沈最很清楚这又是上边不知道哪个大佬的私货,这次戴笠趁沈最监督南京站之机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来打理,也不能不说是一种信任。

    辗转数天,抛洒了不少财物,总算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这令沈最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南京站了。先前戴笠和王天木许诺给林笑棠的物资、人员和装备无一落实到位,这让沈最对即将和林笑棠的见面感到些许的信心不足。而且,据沈最的了解,目前的南京站上上下下全部都是林笑棠带来的人,只有几个原南京站的幸存人员留了下来,看来,如果要想打南京站的主意,还要从这几个人身上下手。

    沈最带着一点醉意,和两个手下回到了目前暂住的旅馆。他打算明天再通过军统的联系渠道和南京站接上头,要知道,南京站现在可是连部电台都没有,恐怕到现在,林笑棠和他的手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上海。这让一直暗暗与林笑棠较劲的沈最不由有些自得。

    房间在旅馆的三楼。沈最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挑的的这家宏昌大旅社在目前的南京来说也是条件最好的。他的想法是,反正这些都应该是南京站来买单,他林笑棠跟自己也算有些交情,这些小钱他没必要替林站长省下了,毕竟自己也是总部派来的特派员,虽然是在敌后,但也得有个长官的样子不是。

    房间走廊很静谧,沈最的一个手下正在开门,忽然,隔壁和对面的房门打开,冲出七八个持枪的汉子,沈最三人毫无防备,瞬间便被人下了枪,推进了房间。

    房间里几个人或站或坐,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站在落地窗前,扭回身嘿嘿一笑,脸上的鹰钩鼻字分外引人注目。

    “是沈处长吧?让兄弟我好等啊!”鹰钩鼻字yīn测测的说道。

    沈最刚被人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凛。

    鹰钩鼻字哈哈一笑,“沈处长不必大惊小怪,你是军统的后起之秀,大名早已在我们特工总部挂上了号,这次莅临南京也不和兄弟打个招呼,实在是不够意思啊!”

    沈最镇定的一抱拳,“这位老总可能是误会了,小弟姓刘,是从湖北来这里的客商,并不是什么处长。”

    鹰钩鼻字来回踱着步,眼光却一直在沈最的身上打转,“明人不说暗话,兄弟我是七十六号南京站的副站长严孝义,之所以来到这儿等候沈处长,那是得到确实的情报的,沈处长大驾光临南京,就请到我们的南京站去喝杯茶吧!”

    两名七十六号的手下一左一右拽起沈最的胳膊,想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沈最眼中jīng光一闪,两条胳膊一用力,竟硬生生的将两个汉子从身后直接抛到了前边,同时,手掌一伸,一支掌心雷便落在了手中,接着便是两个准确的点shè。

    他的两名手下也随即发动,打倒两名猝不及防的七十六号手下,抢了枪便是一阵对shè。

    严孝义见势不妙,一个驴打滚,抢先跳出了沈最的攻击范围。从腰间拔出手枪,指挥着手下还击,“都给我小心点,那个姓沈的留活口!”

    沈最的一名手下被乱枪击倒,剩下的一个人拼死还击,掩护着沈最退到落地窗的附近。

    沈最一咬牙,干脆撞破玻璃从三楼的窗户上跳了下去。

    严孝义等人将沈最的手下乱枪击毙,一起拥到窗口向下查看,却见沈最吊在二楼的横空伸出的一根铁棍上,严孝义冲着下边大喊,“楼下的小心,一定要抓活的!”

    此时,沈最手一松,直接掉进了后巷的垃圾箱内,他顾不得身上的擦伤,便立刻手脚并用从垃圾箱里爬出来,刚一探头,就被三支枪口顶在了脑门上。

    面前的三个汉子一阵得意的狂笑,一个迫不及待的向着上面高喊,“抓住了,抓……”。

    话还没喊完,那汉子的胸前忽然毫无征兆的冒出一团血花,一声没哼就倒了下去,其余两个汉子大惊,还没隐蔽,便随着两声几不可闻的闷响,扑倒在血泊里。

    沈最不敢耽搁,赶忙捡起一把手枪,踉踉跄跄的向着巷口跑过去。

    不远处一座高楼的顶层,林笑棠和马启祥举着望远镜看着小巷中发生的一切。看到沈最消失在人群中,林笑棠笑着放下望远镜,“还行,身手没荒废,居然能这么顺利的逃出来!”

    马启祥调侃道:“还不是林怀部的枪法好,那三个都是一枪毙命!”

    马启祥转念问道:“是谁出卖了他们?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个姓沈的救回来?”

第六十三章 羽田空

    对于马启祥提出的问题,林笑棠不置可否,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出卖沈最的到底是谁,但林笑棠很清楚国民zhèng fǔ内部之间的倾轧,最大的可能就来自于聂尚允那个老家伙。根据白起的提醒,聂尚允对林笑棠的擅自做主来到南京很是不满,但同时,他又希望林笑棠能顺利掌控南京站,为自己的博弈添上一颗重要的砝码,所以综合考虑,他是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至于沈最,他一到南京,消息便立刻传到了林笑棠的耳朵里。这要得益于尚怀士和马启祥的工作,南京站的情报网虽然还没有达到四通八达的地步,但在市井间的消息传递已经初见成效。

    马启祥利用自己的青帮身份,迅速整合了南京残余的帮会势力,这其实要感谢rì本人,早在南京陷落之前,rì本人便已掌握了南京社会名流、帮派大佬的详细资料,rì军一进入南京便有针对xìng的先期控制了这一批人,将其家产抄没一空,各sè人等杀的杀、关的关,这也为马启祥以最快速度掌握帮会提供了便利条件。

    沈最到达南京后,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林笑棠心中有数,这也是让他心中格外窝火的原因。虽然早知道国民zhèng fǔ与伪zhèng fǔ、rì本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次却是自己亲眼看到沈最代表着戴笠来处理这些龌龊事,林笑棠心中的厌恶和愤懑可想而知。

    “派人盯紧他,不要和他接触,先晾他几天再说!”林笑棠最终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

    夜已经深了,南京颐和路rì本宪兵司令部内依然是灯火通明,但却静的可,偶尔听到的,只有巡逻队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狼犬粗重的喘息声。

    二楼的一个房间内,南京特高课主管川上忠辉换上了深sè的和服,用清水仔细的冲洗过双手后,小心的点燃炭火煮水,不多时,水便煮开了。

    他熟练而轻柔的在茶碗中放入茶和煮开的滚水,并用竹制的茶匙将茶汤搅拌至泡沫状。

    川上左手托茶碗,右手五指持茶碗边,将身子微微俯下,轻轻的奉给坐在对面的段羽然。

    段羽然双手接过茶碗,点头致谢,而后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奉还,动作轻盈优雅。之后,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茶的余香,良久才张开双眼,“川上叔叔,您南坊流的茶艺又jīng进了许多啊!”

    川上则一脸歉意,“美芽你过奖了,正值战争时期,原本淡雅肃穆的仪式迫不得已简化了许多啊,真是抱歉!”

    段羽然嫣然一笑。

    川上将茶几挪到一边,郑重的向段羽然深施一礼,段羽然一惊,双膝移开半步,“川上叔叔,您这是何意?”

    川上叹息一声,“自从派你到南京从事潜伏工作之后,我就一直为你担心,没想到城破之时,还是让你险些遭遇不测,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后来安排你到长沙,没想到你却出sè完成了任务,重创军统的临澧训练班,虽然帝国在湖南的情报系统损失惨重,但这牺牲却是有价值的。反倒是你,之后辗转回到南京,却始终不能以帝**官羽田空中佐的面目示人,实在是辛苦你了,美芽!”说完,又是深鞠一躬。

    羽田空,也就是段羽然,眉头一蹙,弯腰还了一礼。“川上叔叔,我是您自小抚养长大,您的意愿对于我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命令。”

    川上赞赏的点点头,“如今局势逐渐安定下来,南京经过我们和七十六号的大力整饬已经恢复了昔rì的繁华,击败chóng qìngzhèng fǔ指rì可待。接下来,帝国的目光就要投向更远的地方。”

    羽田空咀嚼着川上话中的意味,从他那充满兴奋和憧憬的目光中好像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我又有了新的任务?”

    “没错”,川上大手一挥,“你的下一站便是亚洲的中心——上海!”

    羽田空有些兴趣索然,但并没有将这种情绪在脸上显示出来,“上海?”

    川上显得很是热切,完全没注意到羽田空声音的平淡,“上海是全亚洲的金融商业中心,虽然我们已经宣告了对其的占领,但大片的租界领域还控制在英美法诸国的手里。我们要做好接管的准备,到那时,大rì本帝国便是亚洲的王者!”

    羽田空这才有些吃惊,“帝国要对英美法宣战?”

    川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言,但随即释然,“美芽,这是最高等级的机密。你也知道,帝国想来便有北上和南进两种战略思想,从战争爆发以来,这两派就一直争论不休,但现在南进派明显开始占据上风,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派你到上海的原因。”

    “还有一层原因”,川上笑眯眯的将手拢在袖子中,“慎一那小子跟我提过多少次了,他对我将你派去执行危险任务可是极为不满。他这次已经被任命为上海特高课的负责人。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以前是为了帝国的大业,我不得不将你们分开,但现在,有了这么好一个借口,我也很乐意chéng rén之美!”

    羽田空的心头一紧,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心中的yīn暗处猛的跳了出来,“上海、慎一,那他呢,就这样和他分别吗?”她默默的问自己。

    川上犹自在滔滔不绝,“你到上海之后,就作为我的代表辅佐矢泽慎一,一方面要尽可能的搜集英美法诸国尤其是租界的情报,另一方面就是要牢牢的控制住七十六号。“

    川上忽然叹口气,“中国人对权力的热衷是我没有想到的,李士群在我们的扶植下,迅速崛起,但此人的野心膨胀太快。丁默村在七十六号成了一个摆设,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还有他的心腹唐惠民在南京独当一面,前不久刚破获了中统在南京的谍报组织,此后便不可一世。我们不能容忍这类情况的发生。”

    羽田空努力集中起jīng神,“那我要如何做呢?”

    川上摇摇头,“什么都不要做,你和矢泽慎一只要监视住李士群就可以了。南京这方面,我们会采取措施,对他敲山震虎,接下来,就看李士群如何表现了!”

    ……

    两天了,沈最整整在街上游荡了两天,手下全部殉国,跟上面也失去了联系,期间,他按照和南京站联络的办法,在夫子庙jǐng察局门前的告示牌那儿贴了一个失物认领广告,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第一次深入敌后执行任务,便遇到这样的情况,这是沈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这些年顺风顺水的rì子过惯了,他实在没有机会来品尝这样的生活。

    酒店、旅馆、饭店,甚至于当铺他都不敢进,宏昌旅社里行李中的那些细软,不用问全都便宜了七十六号的那些狗杂碎,而他自己身上只有少的可怜的零钱。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证件,原先的证件已经曝光,再用的话只能是死路一条。可没有证件,被抓也是迟早的事。

    无奈之下,他一跺脚,将自己的衣服一股脑塞给了路边的一名乞丐,而从那乞丐手中换来了一身散发着恶臭和sāo味的破衣烂衫。

    南京城里,好像只有乞丐不需要证件,但有一点,乞丐是不能出城的,要出城就必须到伪zhèng fǔ的救济署登记造册。于是乎,沈最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进退两难。

    身上的那些零钱,全部换成了食物下肚,从今天早上开始,沈最就尝到了饿肚子的滋味,没办法,他开始跟着成群的乞丐游走于大街小巷,偶尔运气好的话,还能分到一口带馊味的馒头或者剩饭。

    下午的时候,沈最饿的头晕眼花,实在走不动了,便猫在街边一棵树下休息。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沈最忽然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堂堂军统上校副处长,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怎么能不让他伤心yù绝呢!

    不远处,一个看来家境尚可的少妇带着一个佣人走过来,沈最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机械般的伸出一只满是油污的手,“可怜可怜吧,给点吃的吧!”

    少妇走到近前,忽然发现路边蹲着的沈最,赶紧撤开两步,捂着鼻子对佣人使个眼sè,佣人朝着沈最脚边的破碗里扔了几枚铜板。主仆两个便匆匆离开,生怕沾染到晦气。

    铜板在破碗中丁零当啷的打转,让沈最的眼睛一亮,这足够买两个馒头来垫一垫了。

    沈最刚要伸手去拿铜板,旁边却突然窜出一个人,拿了破碗转身就跑。

    沈最一愣,脏话随即破口而出,“王八蛋,连乞丐的钱都抢!”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沈最一跃而起,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前边那个瘦削的身影速度倒是不慢,而且看来对附近的地形颇为熟悉,专挑一些僻静的小巷奔逃。沈最一天水米没打牙,虽然早已没什么力气,但还是紧追不放,没办法,那碗里的可是他的救命钱啊!

    拐过两个街口,沈最追着那人进了一条偏僻的死胡同,那人跑到墙边,停下了脚步,沈最也喘着粗气接踵而至,手一伸,“拿来!”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最,一句话没说。

    沈最顿时大怒,刚要上前,却冷不防一口麻袋从天而降,顿时将他套了个结结实实。接着身后冒出两个汉子,一脚将沈最踢倒,麻利的将麻袋捆扎好,直接撂进了一辆早已等在巷口的黑sè汽车的后备箱中。

第六十四章 博弈

    沈最提心吊胆的蜷缩在麻袋中,他不敢喊,因为他害怕对方会下死手。还好,对方将他塞进后备箱,没有理会他便直接发动了汽车。沈最压低了呼吸的声音,默默的感受着车辆行进的方向、速度、距离以及过弯方向和次数,打算以此来确定自己最终到达的位置。

    车子行进了半个钟头以后,停了下来,沈最被两个人抬下车立了起来,麻袋被扒了下来。

    沈最看看四周,这好像是一间破旧的库房,面积不算很大,堆着一些凌乱的桌椅和木箱。两名汉子虎视眈眈的左右包夹,手中的枪口有意无意的对准了自己。

    “你们不把他的手脚绑起来,可是要吃大亏的。”一个声音从货仓的最里边传来。

    沈最循声望去,货仓的电灯被打开,虽然不是很亮,但却将两个走过来的人的面庞照的清清楚楚,正是林笑棠和马启祥。

    沈最哂笑一声,“佑中放心,我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绝对没有反击之力了!”

    林笑棠指着沈最,“好你个沈俊熙,偷偷摸摸来到南京,也不和我打声招呼,意yù何为啊?”

    沈最顿时语塞,他很清楚林笑棠这夹枪带棒的一番话的背后含义,只是不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林笑棠看出沈最的窘迫,当下也不便将所有的事情说破,便示意马启祥将沈最带到楼上先将这身行头换下来。

    沈最有些犹豫,“这里就是南京站?”

    林笑棠摆摆手,一笑,“这里是我和伪zhèng fǔ军情司一起经营的酒店,放心,绝对安全!”

    沈最一愣,“军情司?”他万没想到林笑棠到上海不过一个星期,居然挂上了庄崇先这个伪zhèng fǔ内部的资深人物,虽然其目前混的不太如意,但他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看来,林笑棠果然是在南京站身上下了大力气的,戴老板想要轻易的拿回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洗了澡、换了衣服,沈最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林笑棠帮他准备了一个豪华套间,摆上了一些酒菜。

    房间里只剩下林笑棠和沈最两个人,林笑棠举起酒杯刚想说两句客套话,却无奈地发现沈最已经低下了头开始和满桌的菜肴较上了劲。

    林笑棠只好自斟自饮。直到沈最风卷残云一般扫光了桌上的菜肴满意的打着饱嗝,他这才开口,“俊熙兄,不至于吧,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沈最横了他一眼,“林佑中,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你能找到我,那不用问,当天七十六号围捕我时,救我的一定是你的人,对吧!”

    林笑棠干笑两声,但脸上并没有尴尬的表情,他将桌上的雪茄盒推到沈最面前,“至少我并没有将俊熙兄当做敌人,是吧?”

    林笑棠帮沈最点上雪茄,“倒是老兄你,一下火车便忙得不亦乐乎,先是请财政部的人吃饭,又是和海关的人去听堂会喝花酒,真是辛苦啊!”

    沈最难得老脸一红,除了暗自惊叹林笑棠的消息灵通,剩下的便是难以启齿的惭愧,他所办的这些事根本上不了台面,此刻听到林笑棠这些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语,顿时便觉得有点脸面上挂不住。

    看到沈最沉默下来,林笑棠也感觉这样的讥讽不太合适,毕竟沈最不过是一个跑腿的。于是,林笑棠便适时的转换了话题,“知道是谁出卖了你们吗?”

    沈最抬起头,“目前还不清楚,据我的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rì本人的内线,你也知道,目前的chóng qìng那是千疮百孔,rì本人想要得到消息并不难;另一个可能便是聂尚允那个老家伙搞的鬼,绝对是因为你的原因。”

    林笑棠哈哈大笑,“你也太抬举我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没完全猜对。聂尚允是否出卖你们我没确切的消息和证据,但我知道,你的具体行踪是怎么泄露的!”

    沈最腾地站了起来,“是谁?”

    “陈明楚这个人你认识吗?”林笑棠漫不经心的问道。

    沈最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说过,他是原浙江省站的干部,只是武汉沦陷时听说已经失踪了,局里就将他定为殉国。”

    “他没死,还活着,而且已经投降了七十六号南京站的唐惠民!”

    “什么!”沈最的脸sè顿时变得煞白,他很清楚陈明楚其人,此人是军统人事部门出身,清楚很多干部的底细,陈明楚的叛变对于目前在南京、上海、苏杭等地潜伏的特工来说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

    “消息可靠吗?”沈最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笑棠摸摸下巴,“谭闻知和蔡胜楚都已经被他出卖被捕,这两个人的分量你应当清楚。”

    林笑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沈最原本就并不牢固的心理防线。林笑棠口中提到的这两个名字,都是军统安徽省站的头面人物,也恰恰是沈最之前路过安庆曾会面的两个人。

    沈最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沙发中,陈明楚的叛变对于目前的军统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甚至可以想见得到,陈明楚就是那个可以摧毁千里堤坝的蚁穴,军统在江浙以及沦陷区的机构和人员将因为他而变得岌岌可危。

    沈最忽然跳了起来,抓住林笑棠的胳膊,“这个时候还犹豫什么,快下手干掉他!”

    林笑棠苦笑,“我的消息仅限于此,rì本人和七十六号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陈明楚的价值,还有谭闻知和蔡胜楚两个人。我根本查不到他们被隐藏在何处,怎么下手?”

    林笑棠看看沈最失望的表情,还是安慰了他一句,“你暂时先放宽心,我已经将这些情况透露给了王天木,相信他会第一时间通知chóng qìng,或许戴老板有办法查到他们的下落。”

    林笑棠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皱褶,“俊熙兄,这几天,你先暂时在这里委屈一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等过了这个风头,我再请俊熙兄你莅临南京站检查工作。”

    沈最无奈地点点头。

    同样,林笑棠此时的心情也是沉甸甸的。

    尚怀士手中的内线果然能干,自从再次和南京站取得联系以后,这个代号为“门徒”的卧底就将手中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递了出来。包括这次陈明楚叛变的消息,也是他第一时间发出来的。

    这让林笑棠对此人很是欣赏,据尚怀士介绍,这个“门徒”已经潜伏多年,虽然尚怀士没有透露过他的职位、相貌或者身份,但林笑棠还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门徒”应该是已经打入了rì本人的机构而且职位应该不低。

    看得出,这些内线中,尚怀士对这个“门徒”是格外重视和偏爱,就连面对林笑棠,他除了情报和代号,也是只字未提,林笑棠明白,尚怀士这是在尽最大努力来保护 “门徒”,可以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次,“门徒”以最快速度送出了陈明楚叛变的情报,这对林笑棠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可以从容的安排布置一切可能的应对,争取实现利益的最大化。陈明楚与林笑棠的组织并无交集,这点林笑棠并不担心,他目前最大的隐忧,便是透过门徒这份情报,他发现了一个危险人物。

    这个人就是目前七十六号南京站的当家人——唐惠民。

    唐惠民,七十六号李士群的心腹,跟随李士群自中统叛逃至上海,投靠到梅机关的麾下,后来被授命与李士群、丁默村共同组建七十六号。伪zhèng fǔ正式成立的rì期rì益临近,为了稳固南京的局面,李士群向rì本方面推荐了自己的得力手下唐惠民出任七十六号南京站的站长,而唐惠民依靠自己在中统工作时的经验和人脉,上任后不久,边顺藤摸瓜找到了重建的中统南京站。

    中统南京站遭到严重破坏,秘密机构被连根拔起,之后,唐惠民便又抓捕了军统的陈明楚,并借助于陈明楚,先后抓捕了谭闻知和蔡胜楚等一批潜伏特工。

    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除掉唐惠民这颗毒瘤,有他在南京,天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对军统南京站也是一个极大地潜在威胁。

    出了门,马启祥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一边擦汗一边递给林笑棠一章请柬,“我堂哥请你晚上吃饭!”

    “马启文?”林笑棠便是一愣。早前,自己已经同意了和他之间的合作,双方决定将统制委员会的业务争取过来一部分,一方面获取最大的利润;另一方面也可以攫取更多的权利。

    只是听闻他最近已经奔赴上海,去全力争取统制委员会的内部份额,这个时候,怎么又杀了个回马枪回到南京了?

    马启祥看到林笑棠的疑惑眼神,将双手一摊,“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个堂哥你也了解,城府深得很,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我可是猜不出来!”

第六十五章 又一个南京站

    南京不愧有“火炉”之称,虽然才是四月的天气,但即使是坐在这玄武湖边的酒楼靠窗的位置,依然感觉不到风的存在,空气中只是一股难耐的闷热和cháo湿的味道。房间里摆上了两架风扇,但湿热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反倒是那种嗡嗡作响的声音更让人觉得烦躁不堪。

    雅间中的五个人此时也放下了所谓官样架子,一个个脱掉了外边罩着的西装和外套,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袖子也挽得老高,但仍挡不住个个汗如雨下。

    马启文掏出手绢来擦了擦汗,“这鬼天气,还没入夏,竟然热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旁的林笑棠感叹道:“要说还是之前金陵的达官贵人懂得享受,在自家的厅房钱挖上一条小溪,以风力带动水流,架上几把特质的芭蕉扇,再在屋中摆上几个冰盆。一到盛夏,屋中冷风习习,那才是人间至高的享受啊!”

    下首的的马启祥、严孝义和那个叫肖一城的中年人连连点头称是。

    今天,林笑棠应马启文的邀请前来赴宴,到了之后才发现,前一段和自己在舞会上起过冲突的严孝义和这个叫肖一城的中年人赫然在雅间中就坐。

    严孝义看到林笑棠,脸上带着莫名的尴尬,但执礼甚恭,言谈举止都极为客气。林笑棠不知道马启文是什么用意,但伸手不打笑面人,他还是揣着糊涂坐了下来。

    直到端起第一杯酒,严孝义在马启文的示意下郑重的向林笑棠敬酒道歉,林笑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马启文摆的“和头酒”。

    马启文向林笑棠解释,这严孝义与他原本就是大学时的同学,现在同在南京zhèng fǔ共事,两人私交也是不错,上次严孝义灌了点马尿在舞会闹事的时候,马启文已经先期离场,因此没能及时化解他和林笑棠的冲突。严孝义虽然莽撞,但并不傻,在打听清楚隆盛的背景之后,听说马启文与林笑棠有交情,于是便立刻求到马启文的面前,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桌酒席。

    至于那个肖一城,林笑棠因为严孝义的缘故,对他倒也不陌生,他和严孝义都是七十六号南京站的副站长,只不过相对于严孝义这个纨绔子弟来说,他这个副站长倒是实至名归,属于南京站的实力派。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现在却和严孝义一样成了边缘人物,半点实权没有。究其原因就是,他和严孝义都是丁默村一系的人马,而唐惠民却是李士群的心腹。

    这让林笑棠不禁对今天的酒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李士群和丁默村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丁默村虽然是名义上七十六号的最高领导者,但人人都知道,李士群才是七十六号真正的主人,为此,丁默村正在不惜代价的追逐下个月就要正式粉墨登场的伪zhèng fǔ竞争部长的宝座只有拿到这个位置,他才可以真正的控制七十九号这把尖刀。

    而此时,丁默村手下的两员干将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酒席刚刚开始,众人难免有些客套,所以一直只聊风月而不谈国事,倒是林笑棠和严孝义推杯换盏喝了好几杯,两人之间也变得和煦融融,一时间倒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感觉。

    刚说到天气燥热,肖一城便接上来说道:“我听说美国那边已经研究出一种设备,可以让温度保持在一个水准,就算是外边如何炎热,屋内也是四季如chūn,凉爽宜人啊!”

    马启祥和严孝义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不相信。

    林笑棠笑着点头,“肖老兄果然是见多识广啊!没错,这种设备,美国人称之为空调,意为空气调节,打开之后,空气就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凉爽无比,听说,美国那边已经将这种设备装进了电影院、大型商店、赌场和室内运动场,结果大受欢迎啊!”

    严孝义用湿毛巾擦擦汗,不无艳羡的说:“是吗?咱们什么时候能用的上啊,那才真叫享受啊!”

    林笑棠和马启文相对一笑。马启文指着严孝义说道:“你小子有福啊,争风吃醋打架都能招惹到咱们的财神爷。要不了两个月,林老板在美国订购的这种叫空调的设备就能运回来。你还不再向林老板敬杯酒,到时候,让他也给你们站里装上一套!”

    肖一城和严孝义立刻惊喜的向林笑棠看去,手里却端起了酒杯,说什么要再敬一杯,顺便订一套林笑棠引进的新产品。

    其实,对于林笑棠来说,身处于这个时代,凭借着幽灵留下的丰富的知识,他完全可以不用为钱的问题发愁,不说那些后世发明的先进工艺,单说粮食品种的改良技术,就是他手中就握着的一座金山。

    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啊,推广粮食品种的改良需要zhèng fǔ和农民的全力配合,且不说现在他身在沦陷区,就算在国统区,林笑棠一样没有信心能将这些新技术推广开来,也许,倒是给那些贪官污吏找了一条新的发财途径,或者,这些新技术就会成为林笑棠的灾难,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到时候,自己恐怕会成为千夫所指。

    所以,林笑棠通过渠道积极的打听国外的先进技术,希望能对自己更好地利用幽灵的财富提供借鉴,毕竟,新技术的投产使用需要以国家的生产力量和工业基础的全面提升来作为发展平台的,缺了任何一个看似微小的零件,新技术和新产品就等于是没有意义的废品。

    在这种寻找中,林笑棠看中了美国开利公司生产出的空调产品。原因有两个,第一,国内空调的使用基本上属于空白;第二,核心技术参照目前国内的生产水平完全可以实现,加上幽灵留下的空调知识,林笑棠完全有信心对现有的产品进行成功的改造。

    为此,他招募了一些工人,在上海买下一家小型的工厂,并订购了整套的生产改造设备,聘请国外专家来中国现场教授相关技术,仅这一项,就耗费了林笑棠目前资产的一半。同时,这家工厂还可以按照林笑棠的要求,对武器进行改造,例如上次对付张啸林的时候,林笑棠就“发明”了手枪消音器和长枪消音器,尤其是长枪消音器,目前就连美国、rì本都还没有装备。

    幽灵的记忆中有一句话,林笑棠深以为然,那就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肖一城大有深意的看了林笑棠一眼,随即恭维道:“林老板果然是商界奇才啊,这种空调在盛夏之时一上市,估计整个南京城里的百姓和达官贵人都要为之疯狂了!”

    林笑棠笑着谦虚的说道:“肖老兄说笑了,其实目前的空调,也只是应用于大型的楼房,真正家用的类型恐怕过段时间才能面世,不为别的原因,单单就是目前南京的供电情况,也保证不了家用空调的使用啊!”

    肖一城恍然大悟,直叹受教了。

    而严孝义此时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停着几人之间不露痕迹的交谈,加上屋内愈发湿热的空气,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咳嗽了几声,开了口,“这个,今天来,一方面是向林老板赔罪,另一方面兄弟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林老板帮个小忙。”

    此话一出,马启文和肖一城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两人一起拿眼睛直瞪严孝义。

    林笑棠则是哈哈一笑,“严老兄的脾气甚和我的胃口,以前那些误会说开了也就算了,现在已经是自家兄弟了,有什么事情何必藏着掖着呢,肖老兄,马大哥,你们说是不是?”

    肖一城也没想到严孝义的话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赶忙借竿向上爬,趁机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用意。

    原来,他们是想借助林笑棠、马启祥的帮会势力,帮助他们打听些消息。

    林笑棠一愣,他没想打七十六号还有需要他打听消息的时候。

    肖一城则苦笑,“林老弟,你和马处长关系匪浅,我也就实不相瞒。我和老严是丁主任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唐惠民一手捣破了总统南京站,仅仅是上尉以上的人员就抓了七八个。可我和老严呢,连个边都没摸到,这让丁主任极为不满。眼下有个绝佳的机会,之前被抓获的军统人员提供了一条情报,丁主任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我们兄弟,可你们也知道,站里的人手都在唐惠民的手中。所以,我们兄弟才想到了……”。

    林笑棠这才明白两人的意思,他思考了片刻,“不知道两位老兄需要兄弟做些什么呢?”

    肖一城和严孝义互相看看,脸上顿时现出轻松的表情,“很简单,请林老板和马老板关照各个码头的兄弟,留意最近一个礼拜之内到南京的外地人。放心,两位老板只要提供名单就好,具体的筛选工作由我们来做。当然,也不会让兄弟们白忙,事后,我们一定会有所表示!”

    林笑棠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肖老兄哪里话,这点小事我们两个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不知道两位老兄到底要找什么人,你们也知道,每天来南京城的人成千上万,如果每个人都要留意,那难度就太大了!”

    肖一城有些为难,“这个我们也没有具体的标准,只是有一点凡是从西南来的都要留意!”

    “西南,chóng qìng方面?”林笑棠有些疑惑

    肖一城也感觉这样遮遮掩掩的实在是说不清楚,于是干脆将身子靠过来,小声对林笑棠说:“听说那边要重建南京站,人已经在路上了,我们要麻烦兄弟留意的,就是这些人!”

第六十六章 码头风云

    此时,远在chóng qìng的戴笠已经焦头烂额。先前,他同意与林笑棠的合作,任命林笑棠为南京站代理站长,全权负责重建事宜。但不久之后,这件事情还是走漏了风声,聂尚允、郑介民纷纷发难,指责戴笠这项任命根本未通过特务委员会集体投票决议,就连黄山行营的老头子也间接表达了不满,搞得戴笠一时间很是被动。

    戴笠原本的打算是通过沈最与林笑棠商谈南京站的资金、人员、设备等事宜,以此来紧紧卡住林笑棠的咽喉,将其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沈最这一去却如同泥牛入海,再无音讯,而恰在此时,聂尚允和郑介民两系人马开始对戴笠的所作所为大加指责,大有山雨yù来风满楼之势。

    无奈,戴笠只好召开特务委员会的常务会议,会上,在聂尚允、郑介民的推动下,通过了关于重建南京站的最新决议。任命钱新民为南京站新任站长、尚振声为副站长,强一虎为行动总队队长(注一),带领三十余名骨干人员,即刻奔赴南京。

    人刚走没几天,王天木传来林笑棠截获的情报,安徽站军统要员陈明楚被捕叛变,由于他的出卖,谭闻知和蔡胜楚相继被七十六号抓捕,安徽省站被破坏殆尽,沈最也险些被捕。

    戴笠大惊失sè,先前钱新民等人出发时,他已经电告上海站和安徽站负责接应和护送,但陈明楚的叛变,意味着钱新民等人将是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上海便送来了钱新民被捕的消息,他是在“小乐天”酒家与联系人接头时被抓获的。目前,生死不知,也就是说,他存在着叛变的可能。而派往南京的这队特工全部下落不明,与chóng qìng失去了联系。上海站王天木唯恐受到牵连,已经命令全站转入隐蔽状态。

    戴笠接到这个消息,气的险些晕厥过去,继而大骂聂尚允和郑介民添乱,而聂、郑两人得到消息后,则偃旗息鼓,再也不发表意见了。

    戴笠无奈,只得自己动手收拾这个烂摊子。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头万绪,陈明楚等人和钱新民都是军统的老牌特务,对军统的组织架构、工作流程和人员资料都非常熟悉,甚至是一些机密情报都有了解,他们的被捕叛变对沦陷区军统的秘密机构无疑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但此时,上海站已经全面转入隐蔽状态,电台联络不到;而林笑棠方面则根本没有配备电台。戴笠只好派出心腹火速赶往上海和南京,命令王天木和林笑棠尽一切可能救援被困人员。

    ……

    林笑棠怒气冲冲的赶回沈最藏匿的酒店,带着马启祥径直闯进了沈最的房间。

    沈最还在床上补觉,迷迷糊糊之间就被林笑棠从床上拖了下来,林笑棠将他按坐在沙发上,双眼圆睁,“你告诉我实话,上面除了派你过来,还有没有其他人!”

    沈最尚且是睡意朦胧,好容易才弄懂了林笑棠的意思,马上站了起来,“不可能,我和你是单线联系,戴老板不可能再派别的人!”

    林笑棠逐渐冷静下来,“那七十六号为什么广布眼线,看他们的架势似乎chóng qìng方面要过来的是大人物。”

    马启祥向沈最解释了晚上酒桌上发生的一切。沈最听完,也沉默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好一会儿,沈最才幽幽的问道。

    “能怎么办,静观其变!”林笑棠发泄似的一拍沙发的扶手,“陈明楚的叛变势必会引起连锁反应,这个时候,chóng qìng向南京派人本就是不智之举,更何况我们现在根本无法和chóng qìng方面取得联系,除了等,我们还能做什么?”

    “这不也正是你乐意看到的吗?”沈最忽然看向林笑棠,眼中的jīng光一闪。

    林笑棠伸手抓住沈最睡衣的前襟,两人四目相对,几乎能贴到对方的鼻子。“你给我听清楚,我早就告诉过戴笠,现在这个时候,只有我才能重建南京站,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看到自己人白白牺牲,你明白吗?”

    林笑棠松开手,沈最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中。

    林笑棠扭头对马启祥说:“通知下面的人,密切注意码头、车站,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报告!”

    ……

    南京下关码头,数十条客船和货轮拥堵在一起,熙熙攘攘的人群排出两里多地。

    强一虎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队列,心中不禁有些焦躁。

    旁边人群中的几个客商议论纷纷,“今天怎么回事,往常检查没这么严哪,照这个查法,天黑也出不了码头啊!”

    “唉,这年月,rì本人查完、汉jiān查,谁都想在咱们身上捞点好处!”

    “嘘!”旁边的人赶紧示意那个口无遮拦的客商闭嘴,免得惹来无妄之灾。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夕阳挂在布满火烧云的天空中,依然刺眼和炙热。眼前的一草一木,强一虎都很熟悉,南京陷落之后的半年,他就在这里度过,当时他奉命潜入南京,利用帮会的关系混进伪jǐng察局,当了一个小头目,以此来做掩护搜集情报。

    但没想到的是,他这个jǐng察从到任第一天起就没管过治安和案件,倒是一天到晚跟在rì本人的背后,清理屠杀过后痕迹,掩埋焚烧尸体。想起那时候每天的所见所闻,直到现在,强一虎的心中还是不寒而栗。之后,由于rì本人和七十六号加大了清查核对的力度,强一虎才不得不撤出了南京。

    人群慢慢的向前移动着。严燮背着包袱像条鱼一般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虎哥,前边检查的很紧,看情形还得一两个钟头!”严燮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凑近强一虎说道。

    严燮是强一虎在江北行动总队的老部下,人很年轻,二十多岁的年纪,还是从军统临澧训练班毕业的,身手没的说,还会摆弄发报机,人也很仗义,做事谨慎、机灵,因此很得强一虎信任。当初他还曾问过严燮,为什么这么好的条件却被分派到江北这穷乡僻壤,严燮回答倒是很简单,“一没钱、二没人,只能来这儿!”从那时起,强一虎就喜欢上了这年轻人的爽直脾气,所以,此次到南京就带上了他。

    人群中忽然挤过来一个半大小子,黑黝黝的脸庞,虽然身材瘦削,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虎头虎脑的机灵劲,挤过强一虎一名手下身边的时候,不慎碰了一下,半大小子连称不好意思,强一虎的手下撇撇嘴,没出声。

    半大小子又向后挤去,径直来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身旁,那年轻人古铜sè的脸庞,穿着短褂,一看就是在水上讨生活的人,看到半大小子过来,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海生,别乱跑,挤丢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海生呵呵一笑,“姑父,这不是有你在呢吗!”接着,他靠近那年轻人,“前边那人身上有枪!”

    那年轻人正是伤愈归来的火眼,这次他带着jīng心挑选的三十名老兵潜进南京,目的就是要和林笑棠会和。按照林笑棠的吩咐,他们分批走水路或者陆路进入南京,火眼和海生带着两个人是最后一批。

    火眼皱着眉头看看前边,又叮嘱海生,“你小子,少管闲事,别乱跑,这儿可不比海上,到处都是rì本人的眼线,惹出事来,你就给我滚回去!”

    海生吐了吐舌头,虽然不是很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火眼身边,不敢再乱跑。

    一个钟头后,强一虎等人终于靠近了码头的检查站,火眼和海生等人就他们距离他们不远处,火眼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几个人,刚才他就发现,这几个人是一起的,经常用眼神或者手语来交流,而那手语,似乎和林笑棠用的军统手语很相像,这让火眼不禁对几人暗暗留了心。

    检查站这边,有二十来个rì本兵,端着三八式步枪,明晃晃的刺刀散发着戾气,让等待检查的人们都不敢正视。

    几个伪zhèng fǔ的jǐng察和两个身穿中山装的人执行着具体的检查任务,无非是搜身和检查行李,当然,要比平时严格了许多。

    强一虎刚将自己的包袱放在检查的桌子上,一边忽然凑过来一个jǐng察,“呦,这不是张队长吗!”

    强一虎心头一凛,抬眼看去,一个獐头鼠目的瘦jǐng察站在对面,手中握着一把jǐng棍,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

    强一虎暗道糟糕,真是冤家路窄。这个瘦jǐng察正是自己当年在下关jǐng察局的同事,但也是死对头,这人是地痞出身,rì本人一来,就立马投靠过去,出卖了不少同胞,原本共事的时候就和自己没少起冲突,想不到,时隔这么长时间,他竟然还在这里。

    瘦jǐng察用jǐng棍挑起强一虎的包袱,冷笑一声,“张队长,你当年不告而别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得了,也别检查了,请您跟兄弟我回七十六号一趟吧!”

第六十七章 他也是我七哥

    瘦jǐng察身后的几名rì本宪兵随即逼了过来,闪着寒光的刺刀直指强一虎。

    海生见状,忍不住向前凑了一步,火眼一把按住他。

    人群中,强一虎的一个手下骤起发难,一脚踢翻了面前检查站的桌子,拔出腰间的手枪便是一个连shè。

    强一虎见状,知道今天已是惹来了rì本人的注意,马上也踹翻了桌子,反手拽住眼前rì本兵的刺刀,两只胳膊一用力,便硬将那rì本兵手中的步枪夺了过来。

    而严燮也早已顺着两张桌子的缝隙插了进去,手中一把雪亮的匕首顷刻间便抹了两名rì本兵的脖子,从一名rì本军官腰间抢过一把南部手枪,反手勒住rì本军官的脖子,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谁敢再动,我就崩了这小鬼子!”

    这声大喝就像一个震雷,码头上顿时鸦雀无声,原本拥挤的人群早已分成了两队,纷纷躲到道路的两旁,人们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敢向这边张望,强一虎和严燮以及一名手下各执兵器,冷冷的看着对面的jǐng察和rì本兵。

    码头外维持治安的rì本兵听到了枪声,已经向这边靠拢过来。强一虎扭头看看严燮,洒脱的一笑,“兄弟,看样子你我今天都要交待在这里了!怕不怕?”

    严燮一咬牙,手臂不自觉的又加上了些力气,将那rì本军官勒的直翻白眼,“怕个球!自打来到江北,老子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我只恨杀的小鬼子太少了,下去之后见了殉国的兄弟没法交代!”

    强一虎哈哈大笑,刚要说话。却听见脚下骨碌碌一阵乱响。

    他低头一看,顺着脚下的栈桥木板,三个已经拉开了保险环的美制手雷正在欢快的向着对面rì本兵飞奔过去。

    强一虎一愣,随即对严燮两人大喊:“趴下!”

    “轰隆隆”三声巨响,三朵炫目的烟花在rì本兵的队伍中炸开,断肢残臂四下横飞,升起一团团血雾。接着便是一个声音大喊,“快跑啊,rì本鬼子要杀人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上千人的队伍就如同cháo水一般向着检查站的出口挤了过去,来增援的rì本兵和jǐng察前进不得,不停的向天鸣枪,但丝毫不起作用。

    浓浓的硝烟笼盖着检查站,瘦jǐng察费力的推开身上的一具rì本兵的尸体,刚想爬起来,却冷不防被一把尖刀架在脖子上,瘦jǐng察大惊失sè,赶忙将双手举起来,用眼角的余光一看,一个半大小子,还没自己的个子高,手中的利刃正对着自己的咽喉。

    海生嘿嘿一笑,“狗汉jiān,小爷来送你上路!”

    说完,执刀的右手向前一送。

    火眼挤到强一虎的身边,一拍他的肩膀,“朋友,跟我走!”

    强一虎一愣,随即叫上严燮和另一个手下,紧紧跟上火眼等人。

    等rì本兵和jǐng察的大队冲上码头的时候,已经是遍地狼藉,除了守卫码头检查站的rì本兵和jǐng察的三十多具尸体外,现场什么也找不到。

    ……

    整整一天,林笑棠都和沈最呆在套房里,两个人很少说话,屋里的两个烟灰缸堆满了烟头,整个房间中笼罩着淡淡的雾气,但两人谁也没打开窗户。

    尚怀士这两天不在南京,之前,林笑棠派他去打听二狗的下落。但现在战线拉的这么长,要找到一个58军谈何容易,就算找到了,几万人的部队,要从中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现在二狗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前几天,尚怀士偶然听说伪军第七旅有一个营长原来就是58军的,就带着人匆匆赶往大通第七旅的驻地,想要探听一下消息。

    所以,目前,林笑棠手中可用的人就只剩下马启祥以及林怀部和郭追等人。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林笑棠和沈最迅速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来得是郭追,“老板,有消息了!”

    林笑棠递给他一杯水,郭追牛饮一般喝完,一擦嘴,“rì本人在城内已经开始全城大搜捕,jǐng察厅和七十六号配合行动,目标不明,但绝对不是我们。还有,下关码头发生爆炸和枪战,据我们安排在码头的人回报,现场死了好几十个rì本兵,最重要的是爆炸似乎是手雷引起的!”

    林笑棠的眉头一下皱起来,“抓到什么人没有?”

    郭追摇摇头,“应该没有!”

    郭追看看林笑棠,似乎yù言又止,林笑棠偶一抬头,“有什么话,直接说!沈处长不是外人!”

    “老板,火眼哥的人已经分批回来了,根据他们的消息,火眼哥和最后一批人应该是今天走水路到南京,我猜想,码头上会不会是……。”

    林笑棠猛地一抬头,“跟火眼会和的地点订在什么地方?”

    “就在广州路南段的货仓,那里是咱们从商事局那里租借来的地方,绝对安全!”

    林笑棠听完,转身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准备直接去货仓等候火眼。沈最见状,也赶忙去拿自己的衣服,却被林笑棠一把拦住。

    “俊熙兄,你还是留在这里,你已经曝光,今天是rì本人和七十六号全城搜查,这里是军情处的地盘,就算有人硬闯进来,也会有人带着你转移。现在,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沈最虽然不情愿,但目前寄人篱下,也只得忍气吞声。

    出门的时候,正遇到马启祥,他刚下车,见林笑棠从电梯下来,赶忙将他拉到自己的车上,“上海那边有消息,是万老板送来的,军统新任南京站站长钱新民在上海被捕!还有,火眼已经到了!”

    ……

    强一虎和严燮等三人,跟着火眼和海生混在人群众,顺利冲出了码头。火眼一直没说话,强一虎也没好意思问,但他知道火眼等人并没有恶意,要不然刚刚也不会仗义出手相助。

    大街上已经是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记得的行踪。火眼带着众人先来到离码头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火眼的两个手下已经等在这里,迅速将他们让进酒馆的后院。二话不说就收走了三人的枪支,并塞给他们几件衣服,强一虎等人一看,竟然是南京市卫生处的制服,也就是清扫大街的环卫工的制服和马甲。

    火眼看看满脸诧异的强一虎等人,不禁一笑,“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一路的,我也不想问。但看在你们有胆子杀rì本人的份上,我佩服你们。我先找个地方把你们安顿下来,等过了风头,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如何?”

    强一虎和严燮对看一眼,一抱拳,“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诸位!”

    几个人在火眼手下的引领下,从酒馆的后门出来。门外就停着一辆标有南京卫生处字样的清洁车,其实就是一辆卡车。火眼指指车厢,对强一虎说:“兄弟,委屈一下,在上面呆一会,路上有盘查我来应付!”

    清洁卡车慢悠悠的驶向市区,沿途都可见成队的rì本宪兵和jǐng察。一路上的检查哨所也多了起来,但火眼他们并不担心,一个手下拿着全套的身份证明,偶尔还有rì本宪兵看看车厢里有没有藏匿什么人,伪jǐng察则是全部放行。

    车子大摇大摆的开进广州路,原本繁华的街市因为今天的全城搜捕而萧条下来,清洁车直接停进了路边的垃圾站,几个工人模样的人开始将车上的垃圾清扫下来,强一虎三个人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空气,甚至没有人抬起头看他们一眼。

    火眼一拉强一虎,“这边”,几个人直接从垃圾站的偏门进入到了隔壁的货仓。

    货仓中没有什么货物,看来是刚刚启用不久,货仓中空无一人。一名手下带着火眼等人在货仓中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座铁质的舷梯旁,指指梯子上边的木板房。“火眼哥,你稍等一下,老板和祥少爷马上就到!”

    火眼一愣,“老板也要来?”

    话音未落,货仓的铁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一辆黑sè的轿车径直开了进来,两名货仓的工人从外边将门又重新拉上,一边干活,一边注视着货仓外的动静。

    车门一开,林笑棠迫不及待的跳下车,马启祥跟着下来,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冲着满脸惊喜的火眼说:“火眼,看看、看看,看看你老板这脾气,一听说你回来,就非要赶过来,一刻也不能等,看来他还是心疼你多些啊!”

    “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飞醋!”林笑棠笑着拍了马启祥的脑袋一下。

    “老板!”火眼跑到林笑棠的面前。

    林笑棠作势眼睛一瞪,“又忘了!”

    “七哥!”火眼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却不自觉的有些cháo湿了。

    林笑棠双手一拍他的双臂,“怎么样,痊愈了吗?晚上给你安排个美女检查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是要找龙王那家伙算账的啊!”

    海生当即不乐意了,“林老板,我姑父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了,你可不能带坏他!”

    林笑棠一愣,“这是?”

    火眼摸摸海生的脑袋,“这是龙王的小公子,海生。”

    林笑棠笑呵呵的捏捏海生的脸蛋,“小子,年龄不大,懂得还不……”。林笑棠忽然收声,吃惊的指着火眼,“姑父?莫不是你和玉兰姑娘?”

    火眼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此时,一旁的严燮刚刚合上一直张着的大嘴,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七哥?!”

    火眼一回头,诧异的问,“你认识七哥?”

    严燮苦笑:“他也是我七哥!”

第六十八章 跟哥混有前途

    林笑棠这才发现火眼身后站着的严燮与强一虎等人,顿时忍不住惊呼起来,“螃蟹!”

    严燮呵呵直笑,“你还记得我的外号!”

    林笑棠飞奔着过来,一把抱住严燮,双臂用力将严燮举得老高,“你小子怎么跑南京来了!”

    严燮被勒的脸sè发白,“七哥、七大爷!你怎么还是这招!”

    一旁的众人面面相觑。

    直到严燮不停的告饶,林笑棠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他下来,“小子,不错,体格比以前强多了。记得我和大头离开的时候,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废了呢!”

    严燮不服气的一撇嘴,“那是,这两年我在江北行动队,可是学到了不少功夫,再见到金民杰那个高丽棒子,我一定打他个满地找牙!”

    两人哈哈大笑。看到众人惊奇的表情,林笑棠这才向大家介绍,他和严燮其实是临澧训练班的同学,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就座以后,火眼和郭追等人去安顿海生和强一虎的手下,屋子里就剩下林笑棠、马启祥和强一虎、严燮。

    林笑棠问起训练班的情况。严燮不由得长叹一声。原来自从林笑棠和大头离开之后,训练班也转移到chóng qìng,但不到半年时间就结业了,学员们星散四方。

    有关系有门路的都留在了后方,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而像严燮他们这些流亡学生,除了极少数的骨干被沈最带走之外,其他的都被派遣到沦陷区,例如邓毅夫被派往青岛、李葆出去了北平、刘本钦最惨,去了南满站,至于小屁古为国,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他不知道搭上了哪条路子,先是被分配到chóng qìng稽查处,那可是有名的肥差,不久前又被提拔,听说要调任泰国曼谷担任代理站长。

    “阳光、美女、沙滩、大象!”马启祥两眼直冒星星,“想想都很惬意啊!”

    “还有人妖!”林笑棠斜着眼睛说。“最重要的是,还有你媳妇整个一家族!”

    马启祥一头栽倒。

    听完严燮的叙述,林笑棠唏嘘不已,忽然间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这次来是……?”

    强一虎清清嗓子,“重建南京站,钱新民站长和尚振声副站长已经先期潜入南京。”

    林笑棠的脸sè一变,真的又是一个南京站!chóng qìng方面是发了疯不成。自己早已将陈明楚叛变的消息送了回去,这时候派人过来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这将自己置于何地,自己重建南京站以来,没花过chóng qìng方面一分钱,就连手下做事的人都是从上海跟过来的,有了现在的局面容易吗?可chóng qìng这是什么意思,釜底抽薪?

    看着林笑棠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强一虎和严燮交换了一下眼神,严燮这才试着开口,“七哥,你和大头不是去了上海吗?你在南京是?”

    林笑棠摸摸下巴,笑容有点苦涩,“我要说我也是南京站站长,你们相信吗?”

    “啊!”强一虎和严燮呆若木鸡。

    “如假包换!”马启祥抬起头,一扫刚才的颓势,“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随时向chóng qìng求证,前提是你们有电台。另外,chóng qìng总部的沈最副处长就在南京,我们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强一虎和严燮彻底糊涂了,高层的博弈对他们这些奋战在一线的特工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他们根本就弄不清这里边的水究竟有多深。

    林笑棠坐直身体,正sè道:“还有一个消息,钱新民已经在上海被捕,上海站进入休眠状态,rì本人在南京展开全城搜捕,目标也许就是你们!”

    ……

    谈话整整持续了两个钟头,看着强一虎和严燮两个人身心具疲的样子,林笑棠的内心却被满足感和成就感占据。chóng qìng方面的一记昏招,间接的给他送来了三十多名经验丰富的特工人员,这对求贤若渴的林笑棠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现在钱新民被捕,这些人群龙无首,chóng qìng方面重建新南京站的构想已经成了泡影,这个时候,正是将这些人员纳入麾下的最佳时机。

    虽然来之前并不知道强一虎和严燮他们会跟随火眼来到这里,但林笑棠内心想法就是将沈最先名正言顺的软禁起来,切断他和这些军统派遣人员之间的联系,这样也有利于林笑棠尽快掌控这些骨干力量。

    经过一番谈话,强一虎和严燮逐渐认识到目前形势的严峻,严燮自然没话说,他是孤家寡人,与其漫无目的、提心吊胆的在南京东躲xī zàng,倒不如跟着林笑棠。

    林笑棠只说了一句话——“跟哥混,有前途!”严燮就一口答应下来。

    强一虎还是有些顾虑,虽然钱新民被捕、尚振声下落不明,但他还没有接到chóng qìng方面的最新指示,这种情况下,对于他这种习惯了听指挥的行动人员来说,心里还是觉得没有底。林笑棠倒不在乎这个,目前这种形势下,虽然强一虎还有顾虑,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这一点,林笑棠极其有信心。

    众人商定了下一步的行动目标。林笑棠提出,鉴于钱新民已经被捕,而且rì本人开始有目的xìng的全城搜捕,那就说明钱新民有可能已经叛变,这对于尚振声和余下的三十多名派遣人员来说将是极度的危险,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们,接应他们安全潜伏下来。

    强一虎表示,他和这些人有约定好的联系方式,可以尝试着联系一下,虽然风险很大,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林笑棠同意了他的建议,将郭追找了过来,郭追一直跟随在林笑棠左右,对南京的情况比较了解,就由他配合强一虎去联络那些潜入人员。

    至于尚振声,林笑棠打算由自己这方面与其联系,原因是,尚振声是军统有名的密码专家,这样的人才如果落到rì本人手中,那损失将是无可估量的。还有一个原因,林笑棠的南京站也急需尚振声这样的人才,他绝对不允许别人的染指。

    现在这个时候,强一虎等人公然在南京的公共场所露面是不合适的,为了安全起见,林笑棠决定自己亲自去和尚振声联系,一方面是自己掌握的情况多,相比较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另一方面就是彰显自己的诚意,能够给尚振声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便于自己实施招揽计划。

    地点就在夫子庙附近的新亚大酒店,这家酒店有着伪zhèng fǔ的背景,是目前南京城中最为豪奢的餐饮、娱乐场所,达官贵人云集于此,强一虎和尚振声约定的联络地点就在这里,时间是最近三天每天晚上的九点钟。

    ……

    下午的时候,白起秘密找到了林笑棠,告诉他寓公已经启程回上海去了。临行前,委托他将一批设备和资金转交给林笑棠。其中包括了两台最先进的发报机,美制窃听设备,一批炸药和军火。资金已经转入寓公提前告知林笑棠的秘密账户,随时可以启用。另外,寓公特意嘱咐林笑棠,尽快处理完南京站重建事宜,然后立刻返回上海,机会就快要来了。

    林笑棠的心中一动,机会?怎么来的这么快!

    白起大有深意的一笑,“求你个事呗!”

    林笑棠正在思忖寓公的嘱咐,没曾想白起来了这么一句,当即一愣,

    “我听说你在上海时就搞出了步枪的消音设备,能不能把其中的技术转让给我?”白起小声说。

    林笑棠当时就愣了,“你需要说一声就行了,我帮你加工,转让什么的用不着吧!这东西又不能大批量生产!”

    白起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我有些朋友对这项技术很感兴趣!”

    林笑棠顿时jǐng觉起来,“朋友?寓公知道吗?”

    白起哭笑不得,连忙摆手,“放心,寓公都知道的。他老人家信奉的是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你难道不知道是什么吗?”

    林笑棠糊涂了,“知道啊,不就是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吗?”

    林笑棠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是说……!”说着,他用手指笔画出一个八字。

    白起笑着点点头,“没错,就是那边的朋友。而且这件事是经过寓公首肯的,但这技术是你的发明,他让我征求你的意见。”

    林笑棠慢慢坐下来,脑子转的飞快,用异样的眼神看看白起,“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是哪一路的!”

    白起点点头,接着胡子一翘,“不止这些,我知道你有不少奇思妙想,还有那个什么空调之类的东西,现在敌后的抗rì根据地面临的困难很多,缺钱、缺粮、缺武器弹药等等,我希望你能尽可能的帮助帮助我们!”

    林笑棠笑了,“我早说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原来是‘我们’!”

    白起的神sè逐渐庄重起来,“我今天可是和盘托出,你的意思呢?”

第六十九章 什么最重要?人才!

    林笑棠一拍茶几,“帮,当然帮,只要是真心实意打鬼子的,我一定帮。”

    说完,林笑棠走到书桌旁,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少顷,将两张写满字的纸郑重的交到白起手中,“一张是消音器的制作方法,原理很简单,需要的制作设备和工艺也不复杂,主要是通过加装管状装置来降低子弹引发的燃气冲出枪口的速度和流量,来降低声音最大峰值来实现消音的目的。你交给那边的专业人员,他们一看就会了解,但切记要多做些实验,目前的技术还不成熟,我这里只有一些初级的数据,具体cāo作还有待实践!”

    他又将另一张白纸翻出来,“这是一些促进粮食增产的办法,还有一些人造肥料的数据和制作办法,同样没有经过实践,需要你们继续研究。但一旦成功,粮食亩产将会有一个巨大的飞跃!”

    白起被震惊了,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对于敌后抗rì根据地意味着什么,两张薄薄的纸片在他的手上就好像有千斤重,白起一时说不出话来,“小七,你……!”

    林笑棠摆摆手,“白大哥,我做人很简单,谁是真心抗rì打鬼子的我很清楚,这点东西就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能物尽其用。”

    白起感激的点点头,

    “还有”,林笑棠继续说道:“我们的隆盛现在已经参与到伪zhèng fǔ的物资统制计划中,可以打着他们的旗号大批收购物资,包括棉布、粮食和药品,都是你们急需的,以后,我可以想办法为你们筹集需要的东西!”

    白起欣喜若狂。

    林笑棠一挥手,“别高兴太早,刚才的技术是我无偿交给你使用,可现在这是生意,记住,一定要付钱的!”

    ……

    送走了白起,林笑棠才能坐下来偷个懒,一天的奔波和筹划让他有些吃不消了,斜靠在椅子上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笑棠睁开惺忪的双眼,窗帘处的光线已经黯淡了许多,看样子已经快天黑了,林笑棠伸了伸懒腰,刚要起身,却听见房门处传来一声轻响。

    林笑棠心下奇怪,站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一般来的时候都会先敲门,怎么竟然还有人直接就推门进来了。林笑棠索xìng假装睡着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的打量着房门处的动静。

    房门轻轻的打开,一个小脑袋探进来,看了看,随即一个娇小的身影挤了进来,手里放着一个托盘,房间里随即便被一股浓烈的食物香味所笼罩。

    那身影没敢开灯,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桌边,将托盘放下,然后转身又蹑手蹑脚的向着房门走去。

    林笑棠好气又好笑,坐直了身体,拧开台灯,“小芝,你干嘛呢?”

    那身影一僵,慢慢转过来,正是尚怀士的孙女尚芝,尚芝的小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些微红,“少爷,我,我……”。

    “打住、打住,这称呼怎么来的?”林笑棠颇有些奇怪。

    “上次,上次我称呼您长官,您不是骂了我一顿吗?那我就叫您少爷不就成了?”尚芝忽闪着两只略带着惊慌的大眼睛小声的说。

    是有这么回事,但这少爷的称呼也太……,反正林笑棠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行,随你吧,这盘子里是?”林笑棠好奇的指着托盘问道。托盘中放着一小碗鸡丝馄饨,浓郁的汤汁中放着榨菜、葱花,漂浮着薄皮透明的小馄饨,依稀可见金黄sè的肉馅,碗里还撒上了红通通的辣油,旁边是一碟青菜油渣和一碟茴香豆干,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哦,我听祥少爷说您晚上还有个应酬,所以就先给您预备一些吃的,好垫垫肚子!这样喝酒就不难受了!”尚芝乖巧的回答。

    “我的房间和衣服平时也都是你在打理?”

    尚芝点点头。“爷爷和祥少爷商量过,您的书房很重要,所以就让我来负责,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说,我一定改!”

    这个回答让林笑棠很是满意。尚怀士祖孙两个自从来到南京站,表现的中规中矩。站里人手奇缺,尚怀士自己就担着情报处的重任,情报处的四个成员都是林笑棠专门挑选的老兵,虽然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但应付情报工作还是有点吃力,这样一来,尚怀士除了要干自己的工作,还要竭尽全力的教授四个新人,辛苦可想而知。

    但尚怀士似乎乐在其中,jīng神头比刚来时好了许多,虽然每天都是小跑着工作,但整个人显得愈发年轻了。而尚芝则全心全意的照顾着林笑棠的衣食起居,林笑棠兼顾太多,对自己的一切倒不是很上心,但就在不知不觉间,他的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林笑棠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上。

    林笑棠端起碗,就着小菜,顷刻间便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净。尚芝看着林笑棠的吃相,想笑又不敢笑。

    林笑棠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出发,还没说话,尚芝就已经将外套送了过来。

    林笑棠穿起外套,忽然想到了什么,“小芝,你今年十五岁,对不对?”

    尚芝一笑,“马上就十六了!”

    林笑棠摸着下巴想了想,“十六岁,应该在上国中是吧?”

    尚芝脸sè一黯,“之前我一直在女中读书,可后来……”。

    林笑棠点点头,“这样,我联系一所中学,下个月你就开始上学,虽然是女孩子,但总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尚芝顿时睁大了眼睛,但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谢谢少爷的好意,可我爷爷不愿意让我去rì本人开设的学校!”

    林笑棠这才明白过来,目前的南京在伪zhèng fǔ的推动下,将原有的中小学教材全部废除,代之以充斥着亲rì、兴亚言论的教材,目的无外乎是将青少年去中国化,这样的学校怎么能去呢。

    “那这样,咱们的电讯处马上就要正式成立,也会来一些专业人才,到时候我给你找个老师,你就认真学习一下这门课程怎么样?我想你爷爷应该也不会反对。学成以后,就留在站里上班,我一样发给你薪水,成吗?”

    尚芝高兴差点跳起来,但还是极力的忍住了,不住的向林笑棠道谢。

    林笑棠刚刚出门,但随即又将脑袋伸了进来,指指桌子上的托盘,“晚上再给我留点夜宵!”说完,冲尚芝一挤眼。

    尚芝涨红着小脸,不住的点头。

    ……

    夜晚的夫子庙依旧灯火繁华,林笑棠就带着郭追和林怀部,共乘一辆车,来到了新亚大酒店。

    下车后,林笑棠扭回身向着街对面一栋残破的大楼看了一眼,今天晚上,火眼就埋伏在对面的制高点,新亚大酒店的三层夜总会全是硕大的落地玻璃,也未狙击提供了便利条件。还有一批手下已经全部乔装改扮,散布在酒店内外,以备不测。

    林笑棠看看林怀部不服气的神情,不由得笑了,“你小子,不扳着脸成不,那枪迟早是你的,狙击手的位置就是给你预留的,等火眼告诉我你出师了,以后这样的活儿都交给你!”(注一)

    林怀部这才露出笑容,讨好的帮林笑棠掸掸身上的尘土,“这可是你说的啊,老板!”

    郭追偷笑不已。

    新亚大酒店林笑棠曾经来过两次,刚下车,前台经理便迎了上来,“林先生,马先生已经到了,夜总会预留了座位,您请跟我来!”

    林笑棠今天穿的是一身合体的黑sè西装,白衬衫,没打领带,这样的着装在这种高档酒店也是不多见的。衬衫脖子领口的纽扣并没有扣上,下巴还留了些短须,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既闲适又自信,加上身后跟着的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郭追和林怀部,所以刚踏进三层的夜总会大厅,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一些认识林笑棠的客人纷纷上前来打招呼,林笑棠不卑不亢的一一应酬着。

    马启祥起身将他让进座位,这是一个靠近舞台的圆形豪华卡座,与相邻的座位中间隔着各种花木,距离也足够远,因此说话并不用提防被别人听到。

    林怀部转身走到大厅一侧的落地窗前,今晚,他将负责用手语向对面的火眼传达林笑棠的命令。

    马启祥看看周围的情况,压低声音对林笑棠说:“真搞不懂,为了这么一个尚振声,你还要亲自出马,再说,谁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

    林笑棠点上一支烟,“现在这个年代什么最重要?人才!”

    看到马启祥不屑的表情,林笑棠继续解释道:“你知道尚振声是什么人,那可是和池步洲(注二)齐名的电讯专家、密码专家,尤其他还是一流的情报策划专家。也就是此人秉xìng耿直、得罪了权贵才会被发配到南京来,否则,哪有咱们的机会?”

    林笑棠吐出一个烟圈,“当年在临澧训练班,他曾经来辅导过我们,学识没的说。再说,如果我是他,我这三天都会来这里,形势险恶,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哪!”

    “尚振声来不来我不知道,你的老相好可是来了!”马启祥不yīn不阳的说道。

第七十章 泡妞 你不如我

    马启祥话音未落,身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你,也是来送我的吗?”

    段羽然飘然而至,一袭亮蓝sè的西式裙装在灯光的辉映下熠熠闪光,娇艳yù滴的红唇轻呡,定定的看向林笑棠。

    林笑棠蓦然一愣,“送?”

    还未反应过来,马启祥那边已经接上了话,“林老板得知段小姐要赴上海发展,特意在百忙之中赶过来,就是要参加段小姐的告别演出,当然,作为段小姐的朋友,林老板和我呆会会为您送上一个大大的惊喜!”

    段羽然并没有想到林笑棠会在今晚出现,但刚才一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的心头就像一头失去了方向的小鹿乱撞乱碰。此刻听到他竟然要为自己送上惊喜,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自控的激动。

    段羽然带着羞涩深深的看了林笑棠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很期待你的惊喜!”说完,扭身离开。

    林笑棠看着段羽然的身影消失在后台,这才打量打量马启祥,“祥少爷,你安排的挺不错啊?”

    马启祥悠然自得的翘起二郎腿,“得了,我这是帮你创造机会,母老虎回来之前,该玩就玩吧,省得以后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林笑棠笑着点指他,“你就作死吧!”

    马启祥压低了声音说:“这也是个好机会,一会注意力都在你们的身上,也利于我们找人!你没看见吗,严孝义那家伙可是带了大队人马过来!”

    段羽然隐入后台,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严孝义一脸谄媚的笑容迎上来,“段小姐,啊不,中佐阁下,所有人员已经全部安排到位!”

    段羽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将目光收回,似乎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严副站长,这是特高课川上大佐亲自下达的作战任务,务必全力以赴,为什么没调动唐惠民站长的手下,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所以,请一定做出成绩!拜托了!”

    严孝义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慌忙鞠躬,“明白、明白,以往对您多有冒犯,还请您海量汪涵,不要介意。这次行动请中佐阁下放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等严孝义抬起头来,段羽然早已走远。

    严孝义掏出手绢擦擦惨白脸庞上的汗水,暗骂了一声,这才退出后台。

    ……

    “我当然知道,既然rì本人都来了,那七十六号一定会在这儿。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来的是严孝义而不是唐惠民?”林笑棠和马启祥一碰酒杯。

    “rì本人?你怎么发现的?”马启祥问。

    “这……”。林笑棠一时语塞。目前也只有他和沈最大概了解段羽然的身份,但具体是怎样,谁都说不准。林笑棠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马启祥,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

    晚上八点钟,段羽然告别南京演唱会正式开始,夜总会宽敞的大厅里已经挤满了疯狂的歌迷,大堆的花篮和彩带几乎将舞台前的过道全部淹没。灯光骤然黯淡下来,忽然一束雪白的灯光直指舞台,段羽然一身盛装出现在聚光灯下,顿时,全场掌声雷动。

    台下的观众为段羽然的演唱如痴如醉,但林笑棠和马启祥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两人不时的看向右侧的过道,那里安排了强一虎的一个手下,他见过钱新民和尚振声。林笑棠安排了他负责找寻尚振声的下落。

    不一会,消息传递过来,林笑棠一听就呆住了。那个强一虎的手下在整个会场发现了三个人,都和尚振声极为相像,但由于只能远观,所以他暂时无法确定,哪个才是目标人物。

    林笑棠按照那手下的描述,看向那三个人,一看之下,更是惊诧不已。那三个人分别位于会场中部左中右三个方向,三个人都穿了一身灰sè的长袍,身形差不多,都戴着凉帽,每人都还戴着茶sè的眼镜,在会场这样变幻的灯光下,根本分辨不出真实的模样。

    “妈的,这是搞什么名堂,分身术?”马启祥嘴巴张得老大。

    林笑棠的嘴角渗出一丝笑意,“尚振声,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好,今天就让我看看你会用什么手段走出新亚大酒店!”

    马启祥讪讪的问:“咱们怎么办?”

    林笑棠转回身,开始欣赏舞台上段羽然的演出,“不用看了,他,已经来了!”

    ……

    段羽然演唱完所有的曲目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会场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临近终场而变得萧索,反而越发高涨起来。段羽然换了一身米白的旗袍,全身被耀眼的灯光包围,就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位仙子,使得所有的观众和歌迷为之目眩神迷。

    一曲终了,段羽然并没有下台,而是静静的站在舞台上,舞台右侧的乐队也停止了演奏,乐手们放下了手中的乐器。场内的观众也因为舞台上的举动而迅速安静下来。

    “很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陪伴着我,支持着我!这是我在南京的告别演出……”,刚说到这儿,台上便有一人撕心裂肺的喊道:“羽然,不要走!”还有人手捧鲜花就要向舞台上冲去,被夜总会的保安拦下,场面一时间竟然混乱起来。

    严孝义等人此时也注意到那三个一样装扮的中年人,他向夜总会左边二楼的豪华包厢看了看,一个身材微胖的西装男子出现在哪里,冲他微微点点头,严孝义赶忙一鞠躬,命令手下悄悄的分别包围那三个人。

    段羽然美目含泪,赶忙劝解歌迷不要这么冲动,好一会场面才渐趋平静。段羽然擦了擦眼泪,“感谢你们今天的到来,今年年底,我的新唱片就会发行,南京也可以买得到,希望你们会继续支持我,我也会和新的唱片公司商议,争取明年再回到南京演出,好吗?”

    台下轰然叫好。

    “告别之前,我要感谢目前的唱片公司,是你们给了我机会,让我成功,还要感谢默默在身后支持我的家人,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不会踏入歌坛!”

    说到这儿,段羽然忽然停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其实我在这里还要感谢一个人!”段羽然慢慢将目光移向林笑棠所在的贵宾座,脸上浮现出笑容,就像一朵百合花突然盛开,“没有他,恐怕我今天无法站到这个舞台,我只是没想到,能够在南京再一次遇到他!经过了这几年,我才发现,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对他说声谢谢!”

    林笑棠听着段羽然的话,忽然发觉这个女人至少在这个时候,自己是能够读懂她的。

    马启祥忽然抬高了手臂,冲着舞台前的一个领班打了个响指。

    领班心领神会,对会场后侧的侍应生一点头。

    会场的灯光顿时暗了下来,两道白光极速的照向会场的两道大门。大门洞开,一队穿着侍应制服的男子鱼贯而入,每两个人手抬着一束硕大的玫瑰花,整齐的向着舞台走来。

    舞台上的段羽然“啊”的一声,捂住了小嘴。

    侍应的队伍似乎没有尽头,好一会才将玫瑰花摆放完毕,整个舞台成了花的海洋。只在舞台正zhōng yāng段羽然站立处留下一块不大的空间。乐队的乐手适时的开始演奏起舒缓优美的音乐,伴随着满场淡淡的花香,犹如仙境。

    林笑棠斜眼看看马启祥,“这就是你说的大大的惊喜?”

    马启祥点点头,“别急,还有呢!”

    “真俗!”林笑棠嘟囔了一句。

    马启祥转过身,“兄弟,做事,我不如你;泡妞,你不如我。虽然俗,但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这个!”

    音乐声调忽然拔高,大门处又闪出一辆推车,两名侍应生推着它缓缓进入会场。推车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看来体积不小,只是盖着红布,让人猜不透其庐山真面目。

    小推车慢慢来到舞台前,所有的灯光都汇聚于此,领班上前请段羽然亲手揭开红布,段羽然向着林笑棠所在的方向看了看,笑着掀起红布。

    场内顿时一阵惊呼,原来在红布的下面竟然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蛋糕,蛋糕四周用一圈鲜艳yù滴带着枝条的花朵做支撑,撑住了红布。蛋糕则以红sènǎi油制成的玫瑰花朵坐底,中间赫然用白sè的nǎi油写着几个大字:“祝羽然小姐演出成功!”

    段羽然此时已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领班接过话筒,“下边请段羽然小姐的好友,隆盛公司的林笑棠先生上台与段羽然小姐共同切蛋糕,祝贺段羽然小姐此次告别演出圆满成功!”

    严孝义已经命令手下抓捕三个穿戴一样的男子,押到会场后边的空白地带。包厢中的中年胖子也下了楼,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手枪的汉子,他扭头对人群中说道:“钱先生,你来辨认一下吧!”

    人群分开,两个人架着一个消瘦的男子出来,消瘦的男子脚步虚浮,脸上还有伤痕,他抬起头,眼睛看向三名被抓起来的中年男人,颓然摇摇头,“不是,他们都不是!”

    三名男子连呼冤枉,称他们是收了好处,有人让他们故意穿成这样,并给了他们演出的门票,让他们今晚坐在固定的位置观看演出。

    中年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狰狞的说道:“八格牙路!”

第七十一章 你找我?

    林笑棠迈步走上舞台,马启祥的这一系列安排,他都毫不知情,不过,他能了解马启祥的用意,以这些噱头来吸引rì本人和七十六号的注意,从而能让他们有机会查找尚振声的下落。

    不过后遗症也是蛮大的,首先就是马启祥不知道段羽然可能是rì本间谍,自己虽然对这个女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但林笑棠宁愿让自己相信那不过是男人的正常反应,面对这样一个尤物,只要不是瞎子或者相公,谁有可能不动心啊?其次,最大的隐患是董嘉怡,不可否认,董嘉怡的再次出现在林笑棠的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但如果说那是爱情,林笑棠自我感觉还差了点火候,因为他的心中一直还未能摆脱那个已嫁为人妇的女人的身影。

    站在聚光灯下,回头看看段羽然依然有些无法掩饰激动的脸庞,林笑棠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话筒前边。下面的灯光已经打开,他甚至可以看到最后排严孝义和一群特务正在抓捕那三个一样打扮的人的情形。那个被特务架着的男人也进入他的眼帘,林笑棠看看不远处舞台下强一虎的那个手下,发现他的嘴唇冲着自己轻声读出了一个名字,透过嘴型林笑棠可以轻易的分辨出那三个字:“钱新民!”

    钱新民果然来了。想到这儿,林笑棠的心头倒是没来由的一松,他轻轻用手指弹了弹话筒,话筒好像在试音,但他的手指却在无声的下着命令,“狙杀钱新民!”

    下面是一张张期待的眼神,人们都已经发现了林笑棠和段羽然之间微妙的关系,一些参加过财政部舞会的显贵们依然将那次的舞伴事件和今天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人们的八卦之火顷刻间被点燃了,他们盼望着林笑棠能说出些什么示爱的言语,以此来满足他们好奇的心理,但更多段羽然的歌迷却将嫉妒和愤恨的目光毫不保留的投向林笑棠。

    “感谢诸位今天能够莅临段羽然小姐的告别南京演唱会,作为她的朋友,同时也是她的歌迷,我很了解诸位此时此刻的心情。羽然小姐在这里演唱、在这里成名,同时也将天籁般的歌声和无数的欢乐带给大家。这一点,我相信羽然小姐会牢牢的记在心里并且会伴随她的一生……”。

    林笑棠说着话,心中忽然豁然开朗。钱新民既然已经叛变,强一虎和尚振声之间的联系方式必然曝光,再通过预先约定好的方式和尚振声取得联系已经不太可能。他既然布置三个替身来混淆视线,也就说明了他对新亚酒店这个联络点已经产生了怀疑,今天如果不能和尚振声取得联系,很可能就会潜伏起来,而他也只会和chóng qìng方面联系,自己再想将他纳入囊中可就困难了。

    林笑棠可以肯定,尚振声现在就在这个会场,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冷眼观察着失态的发展,或许他已经开始找机会撤退了。那现在如何才能让在现场的尚振声知道自己就是他的联络人呢?

    林笑棠忽然想到了尚振声在临澧训练班时的一幕情景。

    那是一中队刚刚成立的时候,尚振声奉命到训练班临时代课,负责的科目就是密电码,据他所说,英美军队的密电基本上是英文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且字符与字符紧密相联,多为ML、HL、GI等,而这样的英文双字组正好有十组,分别代表着不同的频率,尚振声为了能让学员们尽快掌握这种密码的规律,就用其中的部分组合和歌曲的八个音阶相对应,教会大家如何在唱歌的同时学会密码的使用。

    想到这儿,林笑棠心头一松,笑着继续说道:“我忽然想到羽然小姐的成名之作《chūnrì晴好》,现在正值chūn暖花开之际,虽然要面对离别,但chūn意会冲淡这些许离愁,如果大家不嫌弃,我就以这首歌送给羽然小姐和在座的诸位。”

    说着,没有和段羽然以及乐队打招呼,便自顾自的清唱起来。段羽然更加惊讶了,她没想到林笑棠竟然会唱自己的歌曲,心头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的丝丝甜蜜占据。

    “chūn天的脚步向我走来,带着花的艳红、雨的沉醉……”。说实话,林笑棠的歌声确实不怎么样,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节奏和音调,将讯息通过歌声的声调起伏传送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在外人听来,他不过是走音的离谱,但在内行人听来,那其实是在不停传递着一句话:“尚,与我联系!”

    林笑棠坚信,尚振声一定能够听得出来,因为这,就是他的发明。

    但,林笑棠忽略了一个人。

    钱新民被两个特务架着,本已无jīng打采,忽然听到这段刺耳的歌声,猛地抬起头来,“这是!”

    中年胖男人一扭头,“钱桑,有什么发现吗?”

    被抓的三个穿着一样衣衫的男人,跪在中间的哪一个似乎也被这歌声惊动了,身子微微一颤,偷偷抬起头,看向钱新民,他发现钱新民似乎也能听懂这旋律的含义。

    中间的汉子猛地从地上跳起,飞身向着钱新民扑过去,身旁的特务们大惊,还没来得及拔枪,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插在了钱新民的胸膛正中间。

    中年胖男子大喊“八嘎”,一旁的两个rì本特务的佩刀便刺穿了那长衫男子的胸腹,长衫男子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中年rì本特务,一把抱住摇摇yù坠的钱新民,“钱桑、钱桑,到底有什么发现?”

    钱新民挣扎着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一旁的侍应生队伍中忽然冲出一个人,到了钱新民的背后,举起手中的无声手枪,“扑、扑”连开两枪,钱新民的脑袋当即被打开了花。

    鲜血和**溅了中年rì本特务一声,严孝义大喊:“植田少佐,小心!”和手下的特务一起开枪,那侍应生身中十余枪,但依然站着不倒,手上用力,从腰间拔出一根线束,顿时冒出白烟,他飞身上前抱住了rì本特务植田。

    严孝义和一群特务还没来得及闪避,侍应生腰间的手榴弹便轰然爆炸,鲜血夹杂着断肢残臂四散横飞。

    会场中顿时大乱,林笑棠赶忙扶着段羽然下了舞台,夜总会的保安和段羽然的下人赶忙将她保护起来。段羽然不停的回头看着被观众们踩的一塌糊涂的玫瑰花和蛋糕,再看林笑棠时,他已经被慌乱的人群遮挡的严严实实。

    马启祥和郭追、林怀部等人赶忙将林笑棠卫护起来,林笑棠命令众人躲到舞台的侧角,“别乱,先不要走,看看情况再说!”

    严孝义奋力将身上压着的一具无头尸体推开,这才感觉到左臂钻心的疼痛,一看之下,大惊失sè,自己的左胳膊被炸飞了半截,严孝义惊痛之下,差点昏过去,剩余的几个手下,从硝烟中和人群中挤过来,保护着严孝义退到了落地窗旁边。

    “一个都不许走,通知外边的宪兵,封锁大门,要犯就在会场中,一个也……”,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严孝义挥舞着仅剩的握枪的右臂,状若疯虎,对着手下大声喊道。但喊到一半,声音却戛然而止。

    众手下回头看去,严孝义大睁着双眼,额头赫然被开了一个血洞,众人已经,赶忙放开手,还没来得及逃跑,对面一阵连shè,连枪声都没有听到,剩下的几个手下无一幸免,全部被爆头。

    对面楼上的火眼收回还在冒烟的枪口,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对着刚才长衫男子和侍应生殉难的方向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这才站起身,迅速的将手中kar狙击步枪分拆成零件,装进一个小皮箱,转身跑到顶楼阳台的另一边,顺着一根早已垂下的绳子滑下去,像灵猫一样迅捷的消失在黑暗中。

    会场很快就只剩下一片狼藉,除了几个伤者在呻吟之外,大队的巡捕和宪兵陆续冲进会场,段羽然此时才在众人的保护下,从后台走了出来,看到林笑棠,忍不住快步跑过去,抓住他的双手,,“你没事吧?”

    林笑棠笑着摇摇头。

    段羽然拢了拢纷乱的发梢,这才长出一口气,逐渐平复下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在林笑棠的脸上轻吻了一下,在他耳边说道:“我明天会去上海,以后到了上海一定要和我联系。还有,今天除了刚才的意外,对于我而言,的确是一个大大的惊喜,我,我会记在心里!”

    说完,段羽然松开林笑棠的手,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回头。

    马启祥一干人等早已识趣的转过去头去。

    林笑棠摸摸脸上的口红印记,苦笑不已。

    顺利通过宪兵的检查,林笑棠等人这才除了夜总会的大门,酒店的经理陪着笑脸,连胜说着对不起将林笑棠等人送下了台阶。

    门前已经被宪兵队和七十六号的车堵严了,林笑棠等人无奈,只得到对面找自己的车。

    林笑棠的手下开着车就在对面的一个街口等待,林笑棠和马启祥刚刚钻进车里,右手边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一个黑影钻进了车里,郭追和林怀部大惊,立刻拔枪对准了这个不速之客。

    黑影压低了帽檐,对着林笑棠说道:“不是要找我吗?怎么,不认识了吗?”

第七十二章 夜话

    尚振声,三十一岁,中等个子,身形健硕,眼睛特别大,特别有神,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的内心看穿。

    林笑棠特意找来了强一虎和严燮,四个人凑在一起,林笑棠取出戴笠亲笔签名、军统总部加盖印章的委任状,尚振声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递给了强一虎。“这个事情,我听过一些,对于此次派我们来重建南京站,我本来就很有意见,在南京已有稳妥人员潜伏、敌我态势不明的情况下,草率的派出jīng英干部,这种做法是很不明智的,军事行动一旦掺杂进政治斗争的因素,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可想而知。”

    说完,还撇撇嘴,显然对军统上层的做法很是不屑。

    林笑棠对他的态度很感兴趣,事实上,他对这批来自于chóng qìng总部的jīng英很感兴趣,将他们招入麾下是早已决定好的,但尚振声和强一虎不属于林笑棠的嫡系,如何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效力,这是让林笑棠很头痛的事情。不过,看到尚振声的态度,林笑棠稍微放宽了心。

    林笑棠对尚振声和强一虎的背景都探查的一清二楚,尚振声家人都在上海,此前,林笑棠已经命令上海的大头派人全面保护他的家人,当然,其中监控的意味更多一些。而强一虎,他是军人出身,老家在陕西,家中已无亲人,能否留在南京,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态度了。

    对于林笑棠的刻意拉拢,尚振声倒是很干脆,他本身就是进步青年出身,对抗rì事业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虽然为人骄傲了一些,但出于对国民zhèng fǔ和军统内部的倾轧极其不满,他很痛快的答应了林笑棠的请求,正式就任南京站副站长兼电讯处处长。

    而强一虎则颇有些左右为难,虽然也答应了林笑棠的邀请,但还是存有一些顾虑,这点林笑棠倒是不担心,毕竟来rì方长,接下来有的是机会让他心服口服。

    处理完两人的事情,气氛也为之轻松起来,林笑棠问起那两个杀死钱新民的兄弟的情况。尚振声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们是我的助手,这两天外边的局势紧张,本来是打算看看情况再说的,没想到七十六号和rì本人直接将酒店封锁起来。”

    尚振声看看林笑棠,“你恐怕还不知道,你的那段密码歌,钱新民也听得懂!”

    林笑棠顿时一惊。

    尚振声叹口气,“如果我猜的不错,我的助手一定是发现了这个情况,才会断然出手杀死钱新民的!”

    林笑棠一时间有些黯然,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决定反倒害了两名兄弟。尚振声看到他的表情,立刻解释道:“你不必为此内疚,牺牲在所难免,再说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价值,钱新民如果活着,对组织的破坏会更大!”

    屋子里一阵沉默。

    还是尚振声又开了口,“站里的设备我都已经看了,虽然只有两台收发报机,但目前已经足够用了。chóng qìng派来的三十人的队伍,其中有四名是密电和发报人员,我负责和他们联系,到达之后就可以立即开始工作,我需要林站长提供秘密的处所,保持密电工作的高度隐蔽xìng,这些地点只能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林笑棠一笑,“尚老师,不必这么客气,叫我佑中就行。地点的事情,我一会就安排!”

    尚振声洒脱的摆摆手,虽然一身傲骨,但这些待人处事的细节他还是清清楚楚,“不行,既然是正规的机构,总要按照规矩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至于其他人员,就请强队长联系吧,他们大部分都是行动人员。”

    强一虎默不作声的点点头,看得出,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斗争,对于这个崭新的南京站,此时他还没有能够完全接受。

    尚振声敏锐的察觉到强一虎的想法,他看看林笑棠略有些尴尬的表情,便有意说道:“林站长,有些情况我还想汇报一下。”

    “尚处长请讲。”林笑棠虽然还不清楚尚振声突然正襟危坐的原因,但随即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在总部呆的时间很长,接触都是各地汇总的情报,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没有接到过确切的证据,但通过上报的七十六号的动向,我发现,最近在沦陷区,他们的行动有些不同寻常。”

    “哦?尚站长不妨说的详细一些?”林笑棠也来了兴趣。

    “高陶事件以后,汪伪zhèng fǔ与rì本人签订的一系列密约曝光,这让rì本人和汪jīng卫感觉大丢面子,以此事件为分水岭,七十六号强势崛起,丁默村和李士群虽是汉jiān,但不可否认,两人的手腕和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七十六号在短时间内就控制了南京、上海,他们两个功不可没。以往,rì本人在中国开展情报工作,是以特高课、宪兵队和梅机关为主,辅以个别汉jiān和武装力量,效果不是很好,因为这里毕竟是中国人的地方,很多时候,rì本人做事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也因此,rì本人才适时推出了七十六号这个机构,事实证明,这么做确实效果明显。如今,沦陷区的军统站各自为战,互不统属,军统华中区形同虚设,这就造成了工作上的极度被动。据我所知,上海军统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活动空间rì渐减少,王天木都被迫东躲xī zàng,更不用说之前让我们来重建的南京站了,还没到南京呢,站长就先被捕叛变了。”

    林笑棠听得糊里糊涂,这些情况都是众人皆知的,尚振声此时提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耐着xìng子听尚振声详细的品评了目前的形势,这才开口道:“尚处长的意思是?”

    尚振声眨眨大眼睛,露出一股不寻常的笑容,“人将弃之,我yù取之,如何?”

    林笑棠大惊一惊,此前他并没有向尚振声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因为毕竟尚振声刚刚加入南京站,远远还谈不上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但现在他抛出这样一句话,简直是直指林笑棠的心头,这让他如何还能够保持冷静。

    这一刻,林笑棠的心中不由涌上一股寒意,这个尚振声,实在是太不简单了。

    但尚振声说这番话时,眼睛却看向一旁的强一虎。这个细节看在林笑棠的眼中,他顿时恍然大悟,尚振声这是在通过自己的口,来向强一虎摊牌,逼迫他做出选择啊!

    强一虎已经呆了,嘴唇不禁有些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吞并上海站,不,不仅于此,你想和chóng qìng分庭抗礼!”

    尚振声没有回答,而是翘起了二郎腿,美美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龙井,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上海站的陷落只是个时间问题,原因有二。一,上海政治和经济地位突出,rì本人绝对不会容许英美法诸国常驻租界,形成国中之国,租界一旦沦陷,上海站也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二,……”

    说到这儿,尚振声脸上浮现出极度厌恶的神情,“二,就是内斗,小小的一个上海站,竟然是军统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各种各样上不得台面的交易充斥其中,长此以往,情报工作哪有秘密可言,不败焉有天理!”

    强一虎咂巴着嘴,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还有,上海站一旦陷落。北平、青岛、武汉、徐州势必难以自保,这样一来,军统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敌后情报系统将彻底化为乌有。诸位不妨好好想一想,到时究竟会是个什么状况!”

    强一虎的脸sè变得惨白,汗水布满了额头。虽然尚振声的话极度刺耳,但他不得不承认,尚振声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很快将变为现实。

    “所以”林笑棠站了起来,他向着尚振声会心一笑,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轮到自己登场了。

    “所以,我才向上峰申请,带着兄弟们来到这里,重建南京站,我承认这其中有我的私心在,但更多的是想为咱们敌后的兄弟们保留一丝元气!”

    “仅仅一个南京是绝对不够的!”尚振声见缝插针,继续向着强一虎的心头下着猛药,“下一步,上海站一旦陷落,我们必须全力接管上海,然后以上海为基点,向着沦陷区的广大地域不断渗透!”

    说完这番话,尚振声的脸上不由冒出了红光,显得很是兴奋。

    强一虎颓然低下了头,“你们这是造反,戴老板不会置之不理的,以一隅对抗chóng qìng方面,断无胜理!”

    “只要我们掌控了沦陷区的情报资源,到时候,做不做的了主,可不是某个人说了算的事!”林笑棠看向强一虎的眼睛露出jīng光。

    “强队长,你在江北行动总队工作多年,你的业绩有目共睹,当年锄掉南京rì本宪兵队长时就应该提拔,但除了得到一份嘉奖令,你还得到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顶着个少校的军衔,可你看看训练班里出来的那些纨绔和高官子弟,短短两年,不少人已经挂上了上校的军衔,留在后方,花天酒地、酒池肉林。”林笑棠轻拍强一虎的肩膀。

    “还有我,我妹妹和我同在临澧训练班,不甘被来巡视的人渣长官**,跳楼自尽,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一怒之下,我杀了那个混蛋,还和前来偷袭的rì本人大干一场,可我后来得到了什么。被当作弃子扔到上海滩自生自灭,长官还美其名曰救了我一条命。”

    林笑棠继续说道:“我没有别的理想,我的家人已经全部都死在了南京,我这一生只有一个目标,我要让rì本人生不如死,只要是能让他们难受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我要让小鬼子为他们的暴行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我自己首先要变得强大起来,尚处长刚刚所说的,就是我筹划已久的计划,既然说开了,我只问强队长一句,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严燮在一旁喝道:“虎哥,你还犹豫什么,你信不过七哥,难道还信不过我?”

    强一虎脸上的深sè变幻不定,少顷,他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林笑棠,“妈的,老子干了,人死鸟朝天,窝囊了半辈子,要是不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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