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逆袭民国的特工TXT下载逆袭民国的特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逆袭民国的特工全文阅读

作者:睿士     逆袭民国的特工txt下载     逆袭民国的特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你就是那被克的物啊!

    猜霸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加快了进攻的节奏。林笑棠经过了初期的一阵慌乱,逐渐摸透了这小个子招式的套路,看似刚猛凌厉,实则重攻轻守。林笑棠熟悉了他的路数之后,开始有目的的反击,脚下的步伐慢慢变得轻快起来,出手之间也变得游刃有余。

    猜霸一个侧踢过来,林笑棠闪身躲开,随即肩膀上顶,正顶在他的后腰上,顿时将其顶的飞了出去。猜霸倒不慌乱,在空中便是一个转身,稳稳的落在了舞池之外。

    这时,人群分开,黑衣汉子们让开道路,一个身影慢慢踱到众人面前,接着便是一声女子的冷哼。

    “马启祥!你给我滚出来!”

    林笑棠站在舞池的yīn影里,一抬头看见来人的相貌不禁愣了。

    这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雪白的皮草外套在一众黑衣男子的护卫下煞是显眼,双手叉在腰间,两只灵动的眼睛满含着怒气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或许是生气的缘故,红润的嘴唇略有些上翘。

    马启祥皮笑肉不笑的走出来,“嘉怡,你来了!”

    大头刚想大大咧咧的骂两句,给马启祥顶顶气势,可一看见那女孩,瞬间变成了一座雕像,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鸭蛋。

    女子满面寒霜,冲着马启祥走过来,脚下的皮靴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这种声音对于马启祥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他脖子一缩,“嘉怡,说归说,不带动手的啊!我……”。

    话还没说完,女孩已经一巴掌扇在他头上,油光水滑的发型顿时变了形状,“我表姐眼巴巴的在泰国等着你,你就这样对她?花天酒地,男女通吃?你祥少爷如今在上海滩名声大的不得了,难道你就凭这个娶我姐?今天姑nǎinǎi就把你的店彻底拆了,顺便打断你一条腿,看你以后怎么混!”

    马启祥双手护头,落荒而逃。女孩紧追不舍。

    沈胖子赶紧吩咐关上大门,堂堂的祥少爷这幅尊容如果被外人看到,那可就真别混了。

    马启祥慌不择路,直接跑到了大头的身后。

    女孩左右开弓,就是抓不到他,一怒之下,一脚揣在大头的膝盖上,娇声呵斥道:“滚开!”

    大头一声惨叫,伸手去摸膝盖,脑袋正对着女孩,“二师兄,你看清楚,是我啊!”

    女孩一愣之下,等到看清楚大头的脸庞,顿时惊呼一声,白玉似的纤手捂住小嘴,用手点指大头,就是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女孩才憋出一句话来,“林,林……呢,不会跟你在一起吧?”

    大头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去,一边无奈的揉着膝盖,一边指指她的身后。

    女孩倒吸一口气,一张俏脸顿时涨的通红,两只粉拳攥得紧紧的,但就是不敢回头看一眼。

    林笑棠无奈,只好从黑暗中走出来,猜霸生怕林笑棠伤害到女孩,一步不离的跟着他。

    “董嘉怡?”林笑棠轻声叫道。

    董嘉怡身子一震,慢慢的转回身来,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林笑棠,脸上的表情除了些许尴尬,更多的则是惊喜。

    忽然,她用手一抹眼角,一跺脚,飞也似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林笑棠,“你到哪儿去了,想吓死我啊!我找遍整个南京也没找到你,整整一年了,连个消息都没有!”声音中已然带了哭腔。

    林笑棠措手不及,整个人向后连续倒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顶上吧台,为了不让两人摔倒,他只得抱紧了怀中的董嘉怡。

    马启祥和沈胖子众人都看傻了眼,几十双眼睛紧紧跟着两人的节奏和方向转移。

    而猜霸则咳嗽一声,黑衣汉子们顿时收回眼神,整齐划一的向后转身。

    林笑棠站稳身形,想要将董嘉怡推开,但这丫头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腰,就是不肯松手。

    董嘉怡哭了好一阵,这才慢慢将手松开,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脸上不禁平添了一丝红晕。

    林笑棠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才一年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刚才差点认不出来!”

    董嘉怡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破涕为笑,“真的?那以后再也不能叫我二师兄了!”

    林笑棠微笑着点点头。

    大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脸坏笑,“二师兄,我这伤怎么算?”

    董嘉怡蓦地扭过头来,眼神中尽是杀气。大头一伸舌头,讪讪的闭上嘴巴。

    沈胖子拍着巴掌走过来,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容的绽开一抖一抖的,“好好好,闹了半天都是自己人,雨过天晴了,不打了,咱们继续喝酒、喝酒哈!”

    说着转身吩咐阿猫,尽快清理出来一个包厢,到外边要点下酒菜,自己则招呼着寸步不离林笑棠的董嘉怡等人到包厢就坐。

    小个子猜霸则自顾自的到吧台上拿了一瓶酒,在包厢的走廊口席地而坐,对着酒瓶喝了起来。沈胖子脸上的肥肉一抽搐,看的分明,猜霸手中的酒赫然是瓶十年的波尔多陈酿。

    马启祥摸着脑袋,长出一口气,“我的天哪,可算是消停了。真是一物克一物,没想到这母老虎还有怕的人!”

    沈胖子上下打量着他,眼睛中放shè着鄙视的光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原来你就是那被克的物啊!”

    包厢内,董嘉怡紧紧挨着林笑棠,面上的表情和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不停打听着林笑棠这一年的经历,而林笑棠则是淡淡的笑着,始终没有回答。

    马启祥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里,生怕董嘉怡拿自己来说事,只好和沈胖子大头喝着酒,大头在董嘉怡插不上话,只好口若悬河的和马启祥两人聊天,从他的口中,马启祥两人也知道了三人的关系。

    大头、董嘉怡、林笑棠还有小屁,都是南京大学的学生,几个人又都是大学社团的骨干,所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董嘉怡上学的时候有些婴儿肥,所以便得了“二师兄”这个雅号,为此,大头和小屁没少受她的修理。但董嘉怡从来不敢因此说林笑棠的不是,照大头的话说,就是傻子也知道董嘉怡对林笑棠有意思,不过林笑棠那时候正在单相思,对象就是夏之萍,所以根本也就无从接受董嘉怡的心意。

    南京陷落之前,董嘉怡被家人接走,从此杳无音讯,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

    马启祥和沈胖子相视一笑,拍拍大头的肩膀,“别说是傻子了,就是瞎子也看出来那丫头的想法了!”

    大头一扭头,“咦”了一声,“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沈胖子嘿嘿一笑,“行了,人家两个劫后重逢,千言万语等着倾诉呢,咱们就别碍事了!”

    大头长叹一声,“看看人家,各个都成双成对的,只有我,唉!”

    马启祥满不在乎的一笑,“这有什么,我这儿大把美女,你随意挑!”

    大头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说的是恋爱,谈感情的那种!”

    沈胖子一愣,“上床简单,还谈情,这个难度有点大!”

    马启祥一拍大头的大腿,“这就不算个事,回头我帮你介绍几个,你说吧,喜欢富家千金还是女学生!”

    大头还是叹气。马启祥和沈胖子又是一顿开解。

    大头被两人说的烦了,干脆抬起胳膊将腋下露了出来,顿时,一股奇异的怪臭味道弥漫了整个包厢。“你们两个说,我这样,有哪个女孩肯靠近我?”

    马启祥和沈胖子猝不及防,立刻跳起来躲到一旁,干咳不止。

    大头瞪着他们,“还兄弟呢!”

    马启祥捏着鼻子,“大头哥,您老人家先把胳膊放下来成不!”

    沈胖子怪叫道:“大哥,有话好说,不带这么玩人的!你放心,我认识个洋大夫,专治这毛病,一定给您治好了,您可是我们两个的财神爷啊!”

    大头眼睛一亮,“真的?”

    时间已近午夜,室外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董嘉怡拉着林笑棠跑到顶楼的露台,刚一出楼梯口,顿时打了个哆嗦。林笑棠会心一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这顿时让董嘉怡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和甜蜜。

    再次见到他,他整个人都不同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林笑棠是个才华横溢、热血的大学生,而现在见到他,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锋芒,虽然时时刻刻被笑容隐藏着,但董嘉怡感觉的到,林笑棠的变化是由里而外的。

    林笑棠脱下外套,立刻便感觉到一阵寒意,他下意识的摆开双臂,活动了几下,董嘉怡敏锐的发现,透过他前胸敞开的衣襟,那线条感十足的肌肉上竟然布满了已经变为深sè的伤痕。

    董嘉怡“啊”的一声,一把抓住林笑棠的衣襟,将他拽回到楼梯的通道中,颤抖的手指径直触到了他的前胸。

    冰凉的手指划过肌肤,让林笑棠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他赶忙系上衬衣的纽扣,不好意思的笑笑,“早已经痊愈了,没吓到你吧。”

    董嘉怡紧咬着嘴唇,脸sè有些发白,她没理会林笑棠的解释,直接转到林笑棠的身后,不由分说掀起他的衬衣后摆。

    董嘉怡惊呆了,她用手捂住小嘴,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林笑棠的背部赫然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和一个醒目的枪眼。

    林笑棠有些尴尬的挣脱开她的手,看着她的表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董嘉怡心如刀绞,那些伤痕就像是刻在自己的心上,她似乎能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她猛然间抓住林笑棠的手,“这一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第四十五章 祥少爷那些事儿

    林笑棠轻轻叹口气,用手慢慢拂去董嘉怡脸上的泪水,转身走上露台,双手扶着露台的把手,眼看着上海灯火通明的夜景,积压在心头的一股戾气脱口而出。

    “啊!”一声长啸响彻寂静的夜晚。

    良久,林笑棠才疲惫的低下头。

    “告诉我!”董嘉怡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按在林笑棠的手背上,一双眼睛在夜sè中闪闪发亮。

    林笑棠勉强笑笑,从兜里摸出香烟,点上,自嘲的说道:“真的要听?事先声明,有点血腥!”

    董嘉怡点点头,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不能抗拒的迷醉,重逢后的林笑棠,身上的神秘气息和男子气息愈发浓厚了,这对于她,是种无法拒绝的吸引,一如当年。

    于是乎,林笑棠从南京陷落开始讲起,一直说到和大头来到山度士这之间的经过,当然,他略去了来上海的真正目的。这是林笑棠一年来迄今为止说过最多话的一次,林笑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么多,只是感觉身旁忽然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至少,面对着董嘉怡,他感觉自己是放松的,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别的因素。

    这种感觉,是别人没有的,让林笑棠觉得很舒服。

    随着一幕幕的经历从口中说出,压在林笑棠心中的那块大石似乎也在一点点的减轻。

    董嘉怡的手中始终拿着一块手绢,林笑棠大哥大嫂和方柔的去世,让她伤感不已。

    林笑棠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再难过了,至少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哪!”

    董嘉怡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的说道:“南京陷落前,大哥就把我接回南洋,之后我才听说南京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我就托大哥打听你们的消息,结果杳无音讯。这次回来,我专程先到南京,结果我连原来的地方都找不到,学校全部成了废墟,认识的人一个也找不到,我没办法,这才跟大哥回上海!”

    忽然,她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笑容,“还好,佛祖保佑,又让我见到你!马启祥那个混蛋也不是一无是处,还好他能遇到你,不然今天我一定要拆了他的店!”

    说道马启祥,林笑棠很好奇董嘉怡和他之间的恩怨。结果,董嘉怡立刻变了脸sè。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马启祥原先一直在和董嘉怡的表姐谈恋爱,而她的表姐也是南洋大族出身,马启祥却在家族里没有地位、备受冷遇。为此,两人之间的恋情一直被双方家族反对。董嘉怡的表姐在被接回南洋之前,曾经向马启祥表明心意,非他不嫁,但马启祥却退缩了,他不愿让心爱的女孩因为自己与家人闹翻,从此不相往来,因为这个原因,两人发生争执,董嘉怡的表姐愤然离开上海回到南洋。

    此后,马启祥备受打击,自暴自弃,开始游荡于上海滩声sè犬马场所,周旋于各sè女人之间,努力的想忘掉这段感情。而董嘉怡的表姐则对马启祥一往情深,听说马启祥在上海的劣迹之后,一怒之下以绝食向家族抗争,终于换得家族的让步,同意看看马启祥的表现再考虑两人的婚事,而且就算两人成婚,马启祥必须做倒插门女婿。

    此时,恰好董嘉怡要赶回国内,表姐便托她回上海jǐng告马启祥,一定要洗心革面、振作起来,无奈马启祥自尊心作祟,根本不想接受这种带有施舍意味的婚姻,更不想寄人篱下,而且他背后的马氏家族也坚决反对以这种方式联谊。所以马启祥根本不理会董嘉怡的苦口婆心的劝慰。

    董嘉怡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采取砸店的方式,逼迫马启祥接受。所以也有了今晚的尴尬相遇。

    听完董嘉怡的讲述,林笑棠会心一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你呀!和祥少爷一样,都是一根筋!各让一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董嘉怡一撅嘴,“你知道什么,我表姐家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毕竟也是大家族,马启祥一个纨绔子弟,让他做上门女婿就不错了!”

    林笑棠干笑两声,拍拍胸脯,“行了,小事一桩,不就是你表姐家嫌弃祥少爷现在没地位嘛!给我一年时间,保管他在上海混的有声有sè,到时候,让你表姐家和祥少爷他二叔也没话说,祥少爷和你表姐也可以风风光光的结婚,这总成了吧!”

    董嘉怡睁大了眼睛,“真的,你有办法?”

    林笑棠莞尔一笑,“这有什么!全部交给我了,办不成……”。

    董嘉怡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笑棠,“办不成怎样?以身相许?”

    林笑棠大窘,这丫头,还是这样的没心没肺!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楼下包厢,一直跟在后边的猜霸这才晃晃悠悠的坐到房间门口,继续喝自己的酒。

    众人看到两人的模样,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马启祥腆着脸走到董嘉怡身旁,“嘉怡,不生气了哈?”

    董嘉怡没给他一点好脸sè,“我学长说了,他会帮你尽快做出点成绩来。至于我表姐家那方面,就全部交给我。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们两个什么?一个死皮赖脸非你不嫁,一个不求上进脾气倒蛮大!”

    马启祥脸露喜sè,“真的?太谢谢你了!”说着,又转身向着林笑棠练练作揖。

    董嘉怡拿过自己的皮包,掏出支票簿,写了一张支票递给马启祥,“那,砸你的店,赔给你的!”

    马启祥赶忙摆手,“不成,你和小七这么帮我的忙,别说砸三次了,只要事情能办成,砸上三年都没问题!”

    沈胖子看见支票两眼放光,听见马启祥拒绝顿时急的直跺脚。

    董嘉怡扑哧一声笑了,转而马上沉下脸,“别,我们董家做事向来有担当,拿着!”

    马启祥说什么也不要。

    沈胖子急了,肥硕的身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董二小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那么多废话!”说着,一脸谄媚笑容的从董嘉怡手中接过支票。

    “沈胖子,你……?”马启祥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丢人不丢人?”

    沈胖子看看支票上的金额,顿时眉开眼笑,小心翼翼的将支票塞进怀里,“丢什么人?我也是英雄的股东,早前你还借了我的钱装修没还呢!”

    董嘉怡起身告辞,明天一早她还要跟着家人回泰国处理些事情,顺带着要回去帮马启祥善后。

    走得时候,她郑重jǐng告马启祥和沈胖子,林笑棠就交给他们两个了,两个月后她回来,如果林笑棠少了根头发,就唯两人是问。

    大头顿时不乐意了,“二师兄,那我呢?合着我就不算个人是吧?那好,拜托你走前先把老七多少根头发给查清楚,也方便你回来时咱们对账!”

    董嘉怡俏脸一红,作势要打,大头嬉笑着躲开。

    林笑棠将董嘉怡送到门外,期间,董嘉怡一直挽着林笑棠的胳膊,虽然林笑棠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没有挣脱。

    上车前,董嘉怡看着林笑棠,眼神中透出不舍,扭头看看其他人都上了车,这才轻声对林笑棠说:“临走前,不对我说点什么?”

    林笑棠只是一笑,“就回去两个月,很快就能见面的。”

    董嘉怡的脸又红了,嗔怪道:“还是老样子,一块木头!”说完,飞快的在林笑棠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闪身钻进汽车。

    林笑棠摸着脸庞,有些发烧,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汽车启动。

    忽然,董嘉怡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林笑棠,这次找到你,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回到包厢,林笑棠脸上的口红印让众人哂笑不已,马启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妹夫,啥也不说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可得多关照我!”

    “滚!”林笑棠一脚将他踢回沙发,指着他说:“我可是在董嘉怡面前帮你打了保票的,一年之内,你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要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沈胖子一脸jiān笑,“七少爷,看不出,有本事,居然把董家千金骗到手了,了不起,董家!哈哈,那可是富可敌国啊!以后一定要多多关照啊!”

    林笑棠一愣,他只知道董嘉怡是南洋华侨,她家里的背景自己倒真的是一无所知。

    看出林笑棠的疑惑,马启祥又好好的给他上了一课。董嘉怡的父亲董镇南是南洋华侨的领袖,祖居泰国,据说辛亥革命的时候,全力支持已故孙大总统,就连现在的蒋委员长都是他的后辈,与chóng qìng方面有着很深的关系。而她的大哥董嘉诚则是目前董氏家族的掌门人,全力开拓董家在国内的各种生意,在上海也是影响力巨大,和英美各国的关系都不错。董嘉怡就是董镇南唯一的女儿,父兄对她关爱备至。

    听着马启祥的一番解释,林笑棠有些茫然了,马启祥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说,兄弟,不仅是我要努力啊,你也一样啊,听说这个董老爷子那可是个有脾气的主儿,你要是想和董嘉怡在一起,没点过硬的本事可不成!”

    继而,马启祥呲牙一笑,“不过也没关系,我看那母老虎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了,估计就算是拿根棍子赶也赶不走了,哈哈!”

    对于马启祥的话,林笑棠只能苦笑,自己真的可以接受董嘉怡的感情吗?想到这儿,他不禁用力的按了按怀中的手绢。

第四十六章 暗流

    chóng qìng罗家湾19号军统总部,说是总部,其实在这里办公只有军统的甲科和戴笠本人,甲科也就是机要室,负责最核心的机密工作处理,只对戴笠一人负责。军统对外的办公地点在望龙门湖南会馆,那里的rì常事务,由戴笠委任郑介民和毛人凤全权代为处理。

    之所以不在那里办公,戴笠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一来罗家湾这里靠近老头子的黄山行营,便于自己随时觐见、汇报;二来,单独办公,见一些人、办一些事情会方便许多;三来,就是戴笠乐于见到自己属下之间的派系争斗,自己在他们面前出现,会压制住属下的“发挥”。离得远一些,就会出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情况,这大概就是旁观者清的道理。

    戴笠正为王天木的一封绝密电报踌躇不已,王天木向郑介民靠拢,这是戴笠早就埋下的一个伏笔,郑介民这些年仰仗着自己“复兴社”(注一)骨干的身份,大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加上老头子不闻不问的态度,这让戴笠隐约感觉到,领袖是在默许郑介民在军统的做大,以此来牵制自己,防止自己完全掌控军统。因此,王天木这步棋必须要深埋下去。

    而王天木现在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忽然在上海崛起,帮助军统上海站和万墨林顺利将高宗武和陶希圣送出上海不说,竟然还不费吹灰之力干掉了李士群手下的大将段白虎。林笑棠这个名字戴笠听说过,那还是在去年临澧训练部被袭的时候,毛人凤的报告中曾经提到过他,虽然没有刻意彰显他的功劳,但字里行间的欣赏意味,戴笠还是看得出来的。

    本来,戴笠是决定大力表彰这个年轻人的,因为他不仅在rì本人袭击的时候立下了汗马功劳,还帮助戴笠借机斩断了郑介民的广东派在训练班中的渗透,于情于理,他都是应该得到奖赏的。

    但,错就错在,林笑棠竟然是聂尚允那个老家伙和唐纵介绍进军统来的,这让戴笠不由得对这个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聂尚允这个名字,戴笠想起来就倍感头痛。一个贪恋权位的老不死,出身黄埔,是老头子的旧rì起家班底成员,曾和胡靖安(注二)受命组织“黄埔同学联谊会”,也是军统的前身,戴笠也加入了这个组织,算起来,聂尚允绝对是他的前辈。后来又组织成立复兴社,聂尚允同样是骨干之一,深得老头子信任。

    只是在“两广事变”时,聂尚允出师不利,情报据点被查抄,部分机密文件泄露,老头子勃然大怒,差点将他枪毙,最后念他以往的功劳,才算抱住了一条xìng命。此后,便被闲置,不得重用。

    只是这几年,此人却渐渐冒出头来,不知怎么挂上了宋氏家族的关系,慢慢的走向前台,成为总统夫人的得力干将。但此人野心勃勃,一把年纪了,其攫取权力的yù望却是越发强烈,前不久,他竟然向老头子进言,yù将情报工作划分为“三角架构”,就是在军统和中统之外,再成立一个部门,将军统的部分权力转移到新的部门,以此来互相制衡,便于领袖掌控。

    听说老头子当时颇为意动,这一下,却让戴笠和中统的徐恩增以及陈氏兄弟大惊失sè,赶忙透过各种关系向老头子吹风,好歹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但聂尚允并未就此罢手,这些年,他虽然一直隐居幕后,却通过他的门生唐纵控制了部分军统的力量,老头子同样是一言未发,似乎很是乐意见到这种三足鼎立的态势形成,这让戴笠对聂尚允是切齿痛恨,但又无可奈何。

    就像林笑棠的功劳,就是因为聂尚允的缘故被生生抹杀了。

    还有这次上海发生的事情,聂尚允刚一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通过唐纵来为林笑棠请功,其yù渗透进上海的野心昭然若揭。戴笠嘴上不说,却不动声sè的动用自己的权势只给了林笑棠一个上校参议的虚职,原因很简单,因为林笑棠身上贴着聂尚允的标签。

    可委任状刚刚下达,转过头,王天木就发来这么一封电报,一时间让戴笠哭笑不得,这个林笑棠竟然向自己表达了忠心,表示愿意为他戴笠效力,做聂尚允身边的一枚暗棋。

    本来对于林笑棠的反复无常,戴笠从心底里是看不起的,但王天木的信中内容却给了他一个提醒,他赶忙派遣心腹详查林笑棠与聂尚允之间的真是关系,结果令他欣喜莫名。原来林笑棠只是在南京时救过那个老匹夫一次,两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和情分。

    这其中就大有文章可做了,戴笠暗自想道,顺手拿起桌上的电话,“通知沈最立刻来见我!”

    沈最正在训练班中代课,得到消息,立刻赶往罗家湾戴笠办公室。这一段rì子,沈最的心情很兴奋,训练班的进展很顺利,通过与学员的接触,他笼络了一批年轻人进入他的阵营,当然,通过余乐醒的提醒,沈最已经注意到原先的不足,到达chóng qìng后,他的做法就低调和隐秘了许多。

    而且,通过他的进一步观察,沈最也逐渐熟悉了戴笠的工作习惯,每天代课完毕,他都回到甲科上班,没有一天缺席,下班后,就干脆留在科室加班,以备戴笠随时索要资料。每天,沈最都要将最新的情报要点背诵下来,戴笠需要查找时,沈最不必翻查,就能够准确背诵出来,这让戴笠对他赞赏有加,两天前,他正式被任命为总务处的副处长,也标志着他真正成为戴笠的心腹。

    沈最满头大汗跑到戴笠的办公室门前,他深知戴笠对于属下仪表的苛刻,刚忙从随身的公文包中拿出手绢的梳子,将自己的汗水和发型打理好,将中山装的风纪扣系好,这才敲门进来。

    戴笠对沈最的速度很是满意,但也没有夸奖,而是开门见山说出了找沈最来的目的——对林笑棠这个人的观感和看法。

    沈最一愣,他完全没想到戴笠找他来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但还是很干脆的说出了答案,“身手一流、jǐng惕xìng过人、随机应变能力很强、颇有城府、为人重义气,但有时容易感情用事!”

    戴笠点点头,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将王天木的电报放到桌子上,示意沈最看一下。“看完之后,说说你的看法!”

    沈最读完后,眉头皱了起来,“忠诚谈不上,我考虑他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林笑棠初到上海,势单力孤,尤其上海站不能给他任何支援,他迫切需要依附于某种势力得到发展;二,他要到南京发展,需要获得我们的认可,名正才能言顺,这一点,聂尚允那边显然不如戴老板您。综上两点,他只能选择投靠戴老板!”

    戴笠微微颔首,显然是同意沈最的看法。“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可以用?”

    “是!南京本来就是一片白地,重建有难度,既然林笑棠愿意做这个马前卒,而且他本身也是有能力的,不妨让他去做。做好了,我们毕竟是正统,随时可以将南京站要回来,他不可能以一隅之地对抗全国。但此事必须隐秘,尤其是对聂尚允那边,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严防消息外泄!”

    戴笠面无表情的听完,闭目沉思了半晌,这才说话,“就这么定了,chūn节后,你到南京去见一下他,这个人的野心不小,需要敲打敲打,加强对他的控制,尤其是资金、装备和人员方面。以后我这边和他联系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只有你我二人和林笑棠知道,包括王天木的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一连三天,上海都是yīn沉的天气,大片大片厚重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寒风中夹杂着cháo湿的味道,那种寒意几乎能沁透人的骨髓。

    李士群和张啸林坐在温暖如chūn的暖阁里,张啸林一言不发,摆弄着手里的两枚玉核桃,不是发出清脆温润的撞击声。

    李士群看看对面的吴四宝,“把人带上来吧!”

    元剑锋被蒙着眼睛带进暖阁,或许是室内外的温度相差太大,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额头上显出细密的汗珠。

    吴四宝将蒙眼的黑布取下来,将元剑锋按坐在李士群和张啸林对面的位置上。

    元剑锋揉揉眼睛,看清楚了面前的两人,顿时变得手足无措。

    “元先生认得我们?”李士群端起茶杯,示意元剑锋用茶。

    元剑锋脸sè苍白,点点头。

    “我们请元先生来没别的意思,听说段白虎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

    元剑锋双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径直跪了下来,“不关我的事,我是事后才知道段白虎出事了,这之前,我只是帮助他认了几个人?”

    “哦?哪几个人?”李士群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元剑锋低下了头,声音细小的如同蚊子一样,“高宗武、陶希圣还有护送他们的人!”

    李士群腾的一下站起来,张啸林手中运转的玉核桃也一下被攥的紧紧的,“是谁?”

    元剑锋抬头看看两人,“那人叫林笑棠,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和马启祥过从甚密,不知怎么来到上海,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啸林狞笑一声,霍地站起身,“知道是谁就好办了!”说完一拱手,转身离开。

    李士群看看面前跪着的元剑锋,“元先生,以后还多有仰仗之处,你知道该怎么办,是吧?”

第四十七章 外援

    转眼间已是民国二十七年的腊月二十八,租界内已经是一派过年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打扫卫生、磨米粉、做汤团,大街小巷响起的尽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但就在这欢乐迎chūn的节rì氛围下,张啸林出手了。

    张啸林的手下先是准备砸了英雄夜总会,到了之后才发现,夜总会已经被人砸的不成样子,无从下手,反倒是和沈胖子以及马启祥的手下激战一场。

    接着便是林笑棠的柯华酒店,之前,林笑棠通过关系招募了二十名流落在上海的**老兵,林笑棠亲自试练过他们的本事,应该说个个素质都很不错,就交给火眼统一训练,原本是打算将他们作为酒店的护卫人员使用的,但没想到刚刚上班没几天,就派上了用场。

    二十名老兵竟将五六十个地痞流氓打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简直是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这令林笑棠惊喜不已,他马上吩咐火眼再去找些像这样的老兵过来,反正现在他手里有的是钱,段白虎的那些财物,加起来就值个二百多万美金,还有接手柯华时,万墨林还送了一大笔礼金,这些足以让他支撑一段时间了,加上目前和军统上层进行的讨价还价,林笑棠很有信心能从王天木和戴笠手中挖过来数目可观的支援,还有远在chóng qìng的允公,是不是能在他的身上也动些脑筋呢?

    火眼处于安全考虑,从老兵中挑选出两个身手和枪法最为出众的,一个叫郭追、另一个叫林怀部,作为林笑棠的贴身保镖。两个人都是原**72军特务团的成员,南京沦陷后,部队被打散,两人流落到上海,混迹江湖,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这次被林笑棠招揽过来,薪水和伙食都有了保障,自然是干劲十足。林笑棠还通过沈胖子购置了一批军火,虽然不是最新式、火力最为强大的,但用来自保绰绰有余。

    但张啸林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将沈胖子和林笑棠等人从上海滩铲除,每天除了不停地派人sāo扰几个人的场子之外,还派出杀手狙击林笑棠三人,短短两天之内,几人都受到了两次以上的刺杀,还好众人加了小心,总算有惊无险,只是伤了几个手下。

    万墨林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是一筹莫展,只得一边向远在香港的杜月笙求救,一边安排沈胖子、林笑棠等人悄悄的隐藏下来,伺机而动。林笑棠也很清楚现在的形势,张啸林在上海经营二十余年,其实力远非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丁所能相比,正面抗衡是绝对的不智之举,只能先暂避锋芒找机会反击了。

    一时间,租界内风声鹤唳,各种势力都在观望着局势的发展,但私下里已经有人在传言,上海滩要变天了,租界要换新主人了。对于这一点,张啸林倒是丝毫没有避讳什么,堂而皇之的以上海帮会第一人的身份开始发号施令,沈胖子和马启祥的身份特殊,他不敢造次,生怕激怒了杜月笙,于是便下达对林笑棠的江湖格杀令,万墨林苦劝无效,只得黯然躲避到无锡,这样一来,更加坐实了张啸林要取代黄金荣和杜月笙的流言。

    林笑棠本打算趁这个机会到南京暂必风头,也借此机会实施自己的大计,但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推迟赴南京的计划。理由是,现在上海租界等于是他的大后方,自己刚刚培植起来的势力和家底都在这里,这里如果不得安宁,那他在南京将更是寸步难行,因为南京是rì本人的老巢,也在李士群和张啸林的势力辐shè范围之内,假设上海的事不能够圆满解决,势必会影响到他在南京的发展,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沈胖子和马启祥已经遣散了大部分的手下,只留了一部分绝对可靠的在身边,林笑棠这边,却丝毫没有人离开,他的手下全是老兵出身,没有家室牵挂,加上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勇之徒,面对这样的挑战,自然个个斗志昂扬,因此宁愿跟在他的身边。林笑棠干脆将人全部撒了出去,依托幽灵教给他的暗语联系方法,每天定时接触,了解外部的消息。

    山度士、英雄和柯华的生意暂时全部停了下来,全部交托给万墨林和大头暂时照顾,仅这一项,众人就少了大部分进项,因此,每个人心中都是火烧火燎的,恨不得与张啸林面对面的杀上一场,尽快将事情解决,好歹被林笑棠劝了下来。

    大年初一,外边的局势因为chūn节的到来总算平稳了一些,众人心中虽然愤懑,但在林笑棠的劝说下,置办了些酒菜,准备简单的过年。

    此时,一直在外边打听消息的火眼却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笑棠见到来人,不禁一愣,“洪先生?”

    洪查维见到林笑棠,脱下帽子,擦擦额头的汗水,“林先生,找到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笑棠他们所在的这栋院落,是万墨林的私产,隐藏在公共租界的平民区,莅临犹太人聚集区,所以平时少有人来,相对安全了许多。大街上。鞭炮声不绝于耳,天sè渐渐昏暗,礼花不时划破暗黑sè天空,节rì的热闹终于冲淡了连rì来的yīn霾。

    林笑棠看着洪查维皱着眉品尝茶水,不由得一笑,“怠慢了,洪先生,条件实在简陋。”

    洪查维将茶水一口喝干,嘴里吐出两根没嚼烂的茶叶,“时间紧迫,我就不兜圈子了,林先生,我直接说我的来意好了!”

    林笑棠很诧异,见过洪查维两次,第一次是在南京,第二次是见到他和英**官戴维在一起,直觉告诉林笑棠,他一定是从事着某种秘密的工作,或许就是美国的同行,他找自己,也许真不是什么坏事。

    林笑棠将茶杯放下,伸手阻止住洪查维,“让我来猜猜,洪先生的来意莫非是合作?”

    这次大惊一惊的就轮到洪查维了,其实,他原可以提前就和林笑棠联系,之所以挑这么个时间过来,就是打着“雪中送炭”的主意,他深知中国人以信义为本,如果这时候对林笑棠等人伸出援手,那无疑是事半功倍。但没想到还没开口,林笑棠就猜到了自己的来意,这让洪查维不禁有些失落。

    洪查维深谙中国人的处世之道,听到林笑棠说出这句话,立刻改变了策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林笑棠猜的没错,洪查维的确是美国方面的情报人员,目前他在美国驻上海领事馆武官处工作,负责中rì战场各个层面的情报搜集,来意很简单,他想让林笑棠为美国方面做事。

    洪查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得益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林笑棠的身手、机智果敢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最重要的是,他在林笑棠身上发现了一种作为优秀特工所必须具备的一种素质——冷静。

    加上这次和张啸林以及七十六号之间的争斗,美国方面也是了解的,之所以不肯插手,就是因为美国不想在亚洲方面与rì本人产生冲突,原因是现在全世界的焦点都集中在欧洲,一场不亚于上一次世界大战的战争迫在眉睫。英法诸国也都是存了这样的念头。

    但当有人将高陶身上所携带的文件内容告知洪查维之后,英美法各国才恍然大悟,自己被rì本人耍了,因为这两人所携带的,就是汪伪zhèng fǔ与rì本秘密签订的一系列卖国条约,如果真的付诸实施,那对英美法诸国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他们在中国的一切利益转瞬间将被rì本人名正言顺的取代。

    基于这个原因,美国人加大了对rì的情报搜集,洪查维就是这项工作的实际负责人。高陶事件发生后,洪查维敏锐的发现,这次成功的撤退是因为其中存在着一个关键人物,而此后林笑棠因为万墨林的提拔而渐渐浮出水面,洪查维高兴的发现,原来这个关键人物就是自己的旧相识和救命恩人。

    所以,当张啸林针对林笑棠展开报复之后,洪查维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迫不及待的要将林笑棠拉拢到身边来。

    林笑棠仔细咀嚼着洪查维的话,很快从中便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美国人?这笔生意可以考虑,毕竟他们实力放在那里,有rì本人摆在前边,自己和他们目前的利益可以说是一致的,就算将来有分歧,林笑棠自忖也有把握将主动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因为幽灵的财富就在他的脑子中,里边可是存着大把美国人的纰漏和弱点。

    “那洪先生打算如何帮我渡过目前的难关呢?毕竟我现在是一个黑名单上的人,全上海的帮会和七十六号的走狗都yù置我于死地,一个朝不保夕的人,对你来说可是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林笑棠调侃道。

    洪查维轻松的一笑,“对于目前的困境,我相信这对于林先生来说不过是暂时的困难,如何帮助你,说老实话,我没有切实可行的计划。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拥有的资源可以随时提供给你使用,这,还不够吗?”

    林笑棠虽然很讨厌洪查维这种美国式的自信,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情况下,自己迫切的需要这样一位强有力的盟友的加入。

    林笑棠低头思索了片刻,站起身,冲着洪查维伸出手,“合作愉快!”

    两个小时后,洪查维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

    林笑棠立即找来了火眼、郭追和林怀部。“你们三个,立刻帮我办几件事!”

第四十八章 龙王

    大年初三,万墨林由无锡秘密潜回上海,一到法租界就马不停蹄的和林笑棠见了一面,万墨林带来的是杜月笙的意思。对于张啸林的咄咄逼人,务必要迎头痛击,但不可伤了他的xìng命。

    对于这一点,林笑棠感到很为难,双方此时已是箭在弦上,张啸林作为rì本人在租界的代表,并吞杜月笙和黄金荣的势力是在所难免,这一点不仅是他个人的野心,同时也是rì本人的意图。在这个以命相搏的关键时刻,杜月笙却提出这个要求,未免有点妇人之仁。

    万墨林就此解释道,此时法租界已是山雨yù来风满楼,杜月笙掌控租界由来已久,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三鑫公司目前只有张啸林在上海,黄金荣是铁了心不问江湖事,杜月笙远在香港鞭长莫及,此时如果张啸林身死,那租界乃至上海的局面就要大乱起来,此举,无疑只对rì本人有利,他们随时可以依靠自身的雄厚实力,再捧出一个人来收拾残局。

    听完万墨林的一番解释,林笑棠不禁释然,心中也是由衷的钦佩杜月笙的大局观和深谋远虑,这些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大亨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王天木也通过柳乘风传来了消息,军统目前被七十六号压制的很紧,暂时是无法施以援手,但他也请林笑棠放心,军统方面将会为林笑棠提供一切租界内的情报,包括张啸林的一举一动。这,对于林笑棠来说,已经足够了。

    大年初三一早,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忽然同时发出公告,宣布禁烟条令,重申租界的“禁烟公约”成员身份,宣布将对管辖区域内的烟土、鸦片及海洛因等毒品加大打击力度。

    上海公众对此嗤之以鼻,其实早在民国初年,英美法等国就已经加入该公约,公共租界内曾经开展过多次类似的行动,但所有人心知肚明,租界内各国zhèng fǔ便是最大的毒品贩子,这些行动不过说是一种姿态。三鑫公司便是与法租界联手,依靠烟土生意起家的。

    时至今rì,除了英美公共租界内的毒品生意迫于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已经转入地下,法租界内的烟馆还是堂而皇之的开张经营,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所以,这一次,租界内公布的禁烟公告丝毫没有引起各方面的重视。 但林笑棠却清楚的知道,他给洪查维下的眼药已经开始悄悄的发挥作用了。

    柳乘风方面也传来消息,之前林笑棠通过火眼向他咨询一些情报,柳乘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此后又有了王天木的同意,柳乘风更是干劲十足,一天之内就将所有情报摆上了林笑棠的案头。

    情报分两部分,其一是张啸林的资金来源,万墨林提供了一部分,而柳乘风提供的这些,无疑更加有价值,因为这些情报都是张啸林最隐秘的生意,林笑棠猜的没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烟土,军火也有一部分,但所占比例不大。其二就是张啸林的势力架构,包括他手中隐藏的一部分实力,这些都是万墨林无法提供的,因为这些都是张啸林保命的最后杀招。

    这些情报,林笑棠花了一晚上才算消化完毕,之后,他便将所有潜伏起来的手下召集起来,简短的交代之后,所有人分成三个小组,分别由郭追、林怀部和沈胖子带领,匆匆离开。

    大年初四一早,林笑棠便与火眼会和马启祥,由吴淞口出海,去见一个在他的计划中举足轻重的人。

    漕帮,清朝时称“巢湖帮”出身于青帮前身“安清帮”,是清末和民国时期民间重要的秘密会社之一。安清帮分为两派,一是主帮,以浙东人为主;一是客帮,以皖北人为主,故称“巢湖帮”,其成员大多为运输劳工,为朝廷和zhèng fǔ承办漕运。清末民国初年,漕运渐渐为海运所替代,,漕帮实力一落千丈,粮船水手大多失业,流为游民,逐渐向太湖流域腹地发展,后转向上海,一部分人从事贩运私盐和走私行业;还有一部分则辗转至海上,cāo起了打家劫舍的行当,其实就是海盗。军阀混战时,大批战败军人流落上海,一部分人走投无路便携带着武器加入到海盗的行列。

    林笑棠这次要见的,就是控制着上海入海口海域的最大海盗头领,人称“龙王”。

    离开吴淞口之后,这艘不大的渔船在海上足足颠簸了三个钟头才来到预先约好的海域。冬rì里。风大浪急,加上渔船中那股呛鼻的腥味,马启祥有些熬不住了,他接过火眼递过来的酒壶,猛灌了一口,苍白的脸上才涌上些红晕,“小七,你一会和龙王聊的时候可得加倍小心,这家伙虽然也挂着青帮的名号,却是资格极老,我师傅见了他还得客客气气,而且这个人脾气很是暴烈,动辄就直接将人丢下海,所以……”。

    林笑棠点点头,“我会注意。”

    这时,外边的渔夫一探头,“少爷哥,他们来了!”

    天空依然yīn沉着,似乎在酝酿着雨水,海面上虽然只是一层淡淡的雾气,但距离稍远的地方,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寒风夹杂着海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每个人都心生寒意。

    雾气中钻出两条快船,靠近了才发现,这是由渔船改装成的机动帆船,一艘大一些,上面影影绰绰的站了二十几个身影,身上都是颜sè不一的旧布棉袄,部分人还带着羊皮帽子,帽子的破口露出棉花,显得很则是扎眼。手中的家伙千奇百怪,有的竟然还是许久不见的汉阳造,个别人居然还端着rì军的三八式步枪,船头上驾着一挺陈旧的马克沁重机枪,居然还有门小口径的山炮,炮口不偏不倚的对着林笑棠等人的船。

    众人面sè不善的看着林笑棠他们,却没一个人上来搭话,双方就这样沉默的对望着,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诡异。

    一个汉子默不作声的将块跳板搭在两船之间,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谁要见龙老大,过来吧!”

    林笑棠微微一笑,冲着那名汉子一拱手,“有劳了。”闪身上了对方的船只。火眼紧随其后,马启祥张张嘴,但还是没有开口,只好跟着两人上了船。

    汉子斜眼看看三人,冲着甲板上的人一挥手,众人散开一条狭窄的通道,汉子一伸手,“请!”

    林笑棠三人跟着汉子下到船舱,面前豁然开朗,船舱竟然面积不小,装饰的也是及其特别,林笑棠感觉用“特别”这个词还不足以表达,也许“另类”这个词更适合。

    船舱中的家具中西混搭,既有古朴的红木桌椅,也有西洋味十足的茶几和吧台,舱壁上挂着一个狰狞的牛头,栩栩如生,牛角弯曲向上,看起来锋利无比,牛眼正对着舱门,让人看起来顿生寒意。

    屋中对着门的位置,也就是牛头的下方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胖大的皮制棉袍,敞着怀,露出胸口两块黝黑的肌肉,脚上却是一双英军的长筒皮靴,看起来不伦不类,偏偏好像他自己的感觉还挺良好,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自信和藐视的气势。

    他的身后是四名穿着原先直系军队灰布军装的汉子,腰间都斜插着两支驳壳枪,枪炳上系着鲜艳的红绸,冷冷的看着林笑棠三人。

    中年人的侧手边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看年龄也就在十**岁上下,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庞,一只炯炯有神的杏仁眼上下打量着三人。

    中年人的对面摆着三张椅子,林笑棠三人刚刚落座,马启祥就说道:“龙爷,我们这次来……”。

    龙王一挥手,将一条腿直接搭在了椅子上,“远来是客,都到中午了,边喝边说!”

    说完,不由分说,冲着后边的汉子一努嘴,“上菜!”

    后边穿老式军装的汉子中一个戴眼镜的一躬身,一声呼喝,六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一个硕大的盘子,放在红木书桌上,转身退出。

    桌面上,摆着六个盘子,分别装着整条的鲷鱼、金枪鱼、多chūn鱼、大块的生牛肉,还有黑sè的海胆。

    龙王身手从一个汉子手中接过一个酒坛,帮林笑棠三个人每人倒了一碗酒,招呼着三人一饮而尽,“自家酿的米酒,别处喝不到,三位尝尝!”

    看着林笑棠三人喝干了碗中酒,龙王这才一笑,指指桌上的碗碟,“先吃饭,其他的一会儿再说!”说完,自顾自的切下一块鱼肉,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盯着三人,嘴角的汁液和着血丝流了下来。。

    马启祥愣了,这样的吃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听说过rì本人的刺身,但还是没亲口尝过。

    火眼咧嘴一笑,随手也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随即点点头,“神户牛肉,不错不错!”

    龙王满意的看看火眼,将眼神落在林笑棠和马启祥身上,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嘲讽的意味,“两位,莫不是觉得菜肴不可口?”

    马启祥无奈,只好勉强夹起一片最小的牛肉,慢慢放进嘴里,苦着脸咀嚼起来。

    林笑棠腾地站起身来。

    几名穿军装的汉子顿时一惊,闪电般的拔出腰间的双枪,对准了林笑棠。

第四十九章 家的诱惑

    林笑棠轻松的一笑,“诸位别大惊小怪,这玩意不是这么吃的。龙爷是海上的老前辈,自然是尊崇无比,这么胡吃海塞的,叫外人看到,难免会说龙爷不懂得享受,落了下乘。”

    龙王莞尔一笑,“那你的意思呢?”

    林笑棠脱掉外套,将袖子捋起来,冲着龙王一拱手,“龙爷,方便的话借晚辈一把趁手的家伙?”

    左右看到龙王点头,这才将一把匕首递到林笑棠的手中。

    林笑棠掂量掂量匕首的分量,随即抓起一条个头适中的鲷鱼,抄在手里,飞快的去鳞、放血、扣鳃、去骨。鲷鱼还是活蹦乱跳的,鱼身不住的扭动,但在林笑棠如铁钩一般的手指中还是动弹不得,林笑棠运刀如飞,整条的鲷鱼不过三分钟,便变成了盘中一块块晶莹雪白的鱼片,只剩下一个鱼头,仔细看的话,甚至还可以发觉鱼嘴在微弱的一张一合。(注一)

    林笑棠并未就此放下匕首,反而抄起一个海胆,用匕首在海胆顶端开一个小口,将海胆的内脏取出,用清水将海胆黄清洗干净,不一会,一盘海胆便处理完毕,整齐的放在盘中。

    林笑棠又拿过牛肉,将牛肉按肉的纹理走向切成均匀的薄片,整齐的码在盘中,抬头问龙王,“龙爷,船上有酱油和山葵泥,也就是rì本人所称的芥末吗?”

    龙王这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忙不迭的点头,“有,应该有!”

    不一会,手下便送来了酱油和芥末,不过全是没开封的,龙爷尴尬的笑笑,“扔船上有段rì子了,就是不知道怎么用。”

    林笑棠用两样东西调好了拌料,又在海胆壳中撒上一些,这才招呼众人,“可以用了。”

    龙爷看看林笑棠,疑惑的夹起一块鱼片,蘸了些料汁,塞进嘴里,一股辛辣顿时直冲鼻腔,似乎还有贯穿整个脑袋的趋势,两行眼泪顺着脸庞不由自主的留下来,大口呼气,脸涨的通红。

    那女子察觉到龙王不对劲,一翻手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准林笑棠,“你在肉里下了什么药?”

    龙王赶忙摆手,半晌才缓过这口气,大呼过瘾,“痛快,这下真是够冲,不过现在脑清目明,太舒服了。”

    女子惊诧的看着龙王,讪讪的收回手枪。

    龙爷又吃了两口,额头上已经密布汗水,“罪过、罪过,我在海上混了二十年,竟然不知道这生吃还有这如许讲究,真是白活了!”

    林笑棠歉然一笑,“怪我没说清楚,这芥末第一次吃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其实找些白酒来闻一闻,恢复的还能更快些!”

    一旁,一大盘牛肉已经被火眼自己包了圆,马启祥则还在不住的吃着海胆,“这生吃海胆,比海胆羹之类的味道强太多了!”

    林笑棠指指摆在桌上的芥末瓶子,“难怪龙爷不知道,这东西是rì本的特产,在上海也只有正宗rì本人开的料理店才会有,咱们广东也有生吃的讲究,不过一般是就姜汁和酱油,却没有这个东西来的过瘾!”

    龙王哈哈大笑,“本想给你们个下马威,结果我自己倒着了道,真是活该!”舱内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龙王用袖子擦擦嘴,“说正事吧,老万让你们来是什么事,先说明,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干!”

    马启祥刚要开口,林笑棠拦住他,“那是自然,既然找龙爷帮忙,那一定是会有好处的。”

    龙王从桌子上拿过一盒雪茄,扔给几人,自己则一笑,点上了烟卷。

    “听闻龙爷一直在附近海域保一方平安,租界内几位老板的货也都是从龙爷的地盘上经过,是这样吗?”林笑棠点上雪茄,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龙王眼中jīng光一闪,随即点点头。

    林笑棠接着说道:“那上海滩最近张啸林和万老板起龌龊的事,不用问,龙爷一定就都知道了?”

    龙王哈哈一笑,摸了摸头上的短发,“那关我个屁事,他们喜欢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别妨碍到我发财就行了!”

    林笑棠一笑,“在下不才,就是那个张老板yù除之而后快的小子!”

    龙王一下瞪大了眼睛,“就是你?你的脑袋值二十根黄鱼?”

    林笑棠苦笑着摸摸下巴,“那是张老板抬爱!”

    谁都没有注意到,龙王身后那个戴眼镜的汉子此时猛地抬起头来,略微吃惊的看着林笑棠。

    龙王嘿嘿一笑,“你小子胆子还真是不小,我老龙可是有名的见钱眼开,你就不怕我绑了你直接送到张啸林那儿去?”

    林笑棠拍拍自己的脑袋,“我当然怕,但我筹划的这笔生意可是远不止二十根金条这么简单,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以没办法,硬着头皮就来了。”

    龙王狰狞的笑笑,“行,我让你把话说完,如果数目不合我的意,我一定会把你送给张啸林。”

    林笑棠站起身,指指舷窗外的大海,“据我所知,以往三鑫公司的货都会从龙爷的地盘上经过,三鑫公司每年也会给龙爷一些好处,以确保货物平安无事,是吧?

    龙王点点头。林笑棠这话说得不错,三鑫公司虽然是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三人当家,名义上的主事人也是黄金荣,但所有人都知道,黄金荣爱财、张啸林善打、只有杜月笙才最善经营,所以三鑫公司实际上的掌舵人其实一直是杜月笙,加上其本人长袖善舞,“人面、场面、情面”三碗面,面面俱到,所以,各方势力都以杜月笙马首是瞻。这一点,也是龙王很钦佩的,故此,双方合作的一直都算愉快。

    但近段时间不同了,rì本人占领上海后,杜月笙远走香港,上海滩张啸林一家独大,此人向来飞横跋扈,现在没了掣肘,自然是大展拳脚。龙王的这条水路,他已经有些不放在眼里了,虽然碍于同门的身份,他不好明着下手,但最近以来,已经撺掇着rì本人清剿了好几家在海上混饭吃的堂口,对龙王,也不如原先那么客气了。

    林笑棠看着龙王的表情变化,加上来之前做的准备,此时已摸清了他内心中八成的想法,所以适时的抛出一句话,“现在三鑫公司张啸林做主,万老板已经被迫离开上海,龙爷今后的生意恐怕不是那么好做吧?”

    龙王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我们两家是同门,又合作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因为你小子一句话,我就要和他张啸林翻脸不成?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已经被张啸林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想再拉我下水,好趁乱拿点好处是吗?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并不傻!”

    林笑棠笑着摆摆手,示意火眼拿出一个文件袋,径直扔到龙王的面前,“龙爷,翻不翻脸的,好像不是您说了算的,您不妨先看看这个。”

    龙王将信将疑的接过来,里边是两份文件,一份rì文、一份中文,但都是抄件。还好龙王读过两年书,虽然水平有限,但文件的标题和落款他还是认得的。

    这是张啸林和七十六号李士群联名签署,报rì本宪兵队请示的一份文件,内容就是建议rì本军队尽快肃清上海附近海域,为上海开辟一条安全、顺畅的通畅海路。宪兵队已经批示,完全同意两人的请示,将由上海驻军向海军部发出请示,请求rì本驻上海舰队协助清剿,时间暂定为今年四月份。

    大致翻完两份文件,龙王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文件一扔,“就凭这几张纸就想糊弄我?”

    林笑棠重新做回座位,“真的假的,我说了不算。上面都有编号和rì期,龙爷在上海混了这么久,一定有自己的关系,这文件也不是什么绝密,相信很快就可以查的出来。”

    龙王和身旁的女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手扶住桌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笑棠双手一摊,“很简单,卡住海路,一个月之内,张啸林的货不能有一箱登陆上海滩。”

    龙王倒吸一口凉气,他重重靠在椅背上。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张口就是这么大的胃口,诚然,龙王早已发觉到张啸林的野心,他不仅想一通上海滩,还想将上海周围牢牢的捏在手心,其中就包括海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上海的一切贸易往来,这点,龙王深信不疑,但他对任何心腹都没提起过,只是和他的妹妹商量过,也就是侍卫在他身边的那个长发女子,但也没有找到好的办法。

    马启祥剔完牙,和林笑棠相视一笑,“龙爷,来之前,我师傅万老板托我带来一封杜先生的亲笔书信。”

    杜月笙的信是写给万墨林的,万墨林之所以将信又转交给龙王,是大有深意的。信中杜月笙详尽安排了上海滩的各项事宜,并委托万墨林主持大局,值此国家存亡之际,务必要联合各方势力破坏张啸林一统上海帮会的计划,其中便提到他的同门龙王,杜月笙吩咐,可以积极联系龙王,允许万墨林将黄浦江的一个码头划归龙王,以此来争取龙王的加入。

    龙王的双手不禁有些颤抖了。一个码头,他很清楚这对他意味着什么,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们,无时无刻想着的,就是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踏上岸,为子子孙孙留下一份家业,海上是风光,但毕竟不是家呀!

    注一:生吃的方式,中国自古就有。民国时期,仅限于国内南方闽粤部分地区,流传不广。rì本推崇生吃,认为这样能保持食材的鲜味和营养。二十世纪早期,由于冰箱尚未推广开来,所以,生吃的方式并未流行开来,只是沿海个别地区存在。至于芥末在国内为人所熟知,还是源于郭沫若先生的一篇文章,当然,这已经是在近代了,具体时间实在无法考证。

第五十章 绝境

    林笑棠站起来,系上外套的扣子,看龙王的表情他就知道大事已定,来之前他就算准了龙王特定不能抗拒这种诱惑,至于那两份文件,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龙王的呼吸有些急促,这时候他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能够上岸这是每一个海上人毕生的梦想,他有些不确定幸福会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不过他明白,杜月笙一言九鼎,所谓“闲话一句”那就是他最贵重的承诺。

    龙王爷站起来,面sè略有些不自然,“既然杜先生开了口,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手下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当家的,不好了,有三条缉私船逼过来了!”

    龙王的话被人打断,顿时大怒,拍着桌子打交道:“缉私艇慌什么,咱们每年交的钱还不够打发他们吗?”

    “不对劲,这次他们是全副武装,船上全装备了铁甲,不停的逼过来,连咱们打的旗语和信号灯都不理!”

    龙王一愣,赶忙披上外套和妹妹及一众手下跑到了甲板上,林笑棠三人也跟了出来。

    雾气较之刚才淡了许多,视野开阔了不少,可以清晰的看见,一海里外,三条印有缉私标志的帆船正在飞快的逼近,所谓缉私艇实际上就是带有轻武装的帆船,排水量二十到三十吨,虽然海战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对付水贼和海盗还是绰绰有余的。国民zhèng fǔ的海军在淞沪抗战中就损失殆尽,rì军占领上海后,上海海域就交给了rì本海军太平洋舰队管理,此时在上海还驻有英美法海军的部分舰艇,所以,管理范围十分混乱,这也是龙王等海盗和水贼猖獗的原因。

    龙王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神sè有些沉重,“这些王八蛋,胆子变大了?怎么敢跑到这片海域来巡逻。”

    龙王妹妹接过话头,“大哥,的确不对劲,今天船上都包裹了一层铁甲,看样子是准备动手的架势,虽然挡不住炮弹,可子弹却奈何不了他们啊!”

    话音刚落,对面的一艘缉私艇上“嗵”的一声响,随即一颗炮弹落在龙王船只的前方不远处,激起五六米高的浪花,众人来不及躲闪,被海水浇的透湿。随即对方打来旗语,“停船检查”。龙王和手下破口大骂。

    不消片刻,三条全副武装的缉私帆船就将林笑棠和龙王的三艘船只包围起来,但很明显,龙王这边只有他的座船有战斗力,其他一艘和林笑棠的那艘不过是两条渔船而已,强弱高下立判。

    三艘缉私艇显然很有针对xìng,纷纷扔出挠钩,将龙王的座船和缉私艇牢牢的绑在一起,每条船上都有十余名全副武装、身穿黑sè制服的汉子,一个看来是头领的男子这才慢慢走上甲板,和龙王等人隔船相对。

    龙王脸上的肌肉挑动了一下,“张队长,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儿逛逛啊?”

    张队长一笑,“张啸林张老板吩咐我们请你登岸,不过等你龙王的大驾不容易,你老人家向来是守着老窝不肯露头,我们兄弟自忖没那个实力能把你请出来,只好守株待兔了!”

    龙王一咬钢牙,伸手将手枪掏出来,直接顶在了林笑棠的太阳穴上,“你他妈的出卖我!”

    火眼和马启祥也掏出枪来和龙王的手下对峙。

    林笑棠神情自若,挡着海风点上一支烟,“拜托,他们是为你而来。”

    龙王身后的那名戴眼镜的汉子眼中jīng光一闪,趁着众人拔枪相对的时刻,悄悄的靠近了龙王。

    林笑棠一扭头,立刻捕捉到空气中那丝逼近的危险气息,他猛地一退扫向龙王,龙王猝然受袭,手一歪,手指不由自主的扣动了扳机,随着他的身子一晃,恰好躲过了身后眼睛汉子刺来的一刀。

    林笑棠堪堪一错身,子弹擦着肩膀飞了过去,划出一条血痕。

    眼镜汉子一击不中,随即又是一刀向龙王刺来,此时,旁边龙王的妹妹掉转枪口,一枪准确的打在眼睛汉子的手腕上,他惨呼一声,赶忙向后疾退,同时高喊:“动手!”

    眼镜汉子带着几个人向后甲板飞快的退去。

    此时,正对着龙王座船的那艘缉私艇的人在张队长的一声令下,一起开火,龙王的手下纷纷中弹,一些人径直掉进了海里。

    龙王此时也明白过来,一边招呼手下还击,一边和妹妹以及林笑棠等人退入船舱,除眼镜汉子之外的三名灰布军装汉子带着残存的手下,竭力掩护龙王等人。

    众人刚刚退入船舱,外边的手下便已经抵挡不住了,缉私艇的船身比之龙王的座船高了将近一米,对方等于是在居高临下的shè击,加上人多势众,龙王手下死伤惨重。

    一名灰布军装汉子身中两弹,但还是用尽力气将舱门拉下来,原来那块舱门竟是块三寸厚的钢板,汉子刚刚放下舱门,便被一阵弹雨击倒在地,气绝前大喊,“当家的,为我们报仇!”至此,外边再无声息。

    龙王目眦yù裂,双手举枪就要出去拼命,但被妹妹还有仅存的三名部下紧紧抱住,“大哥、当家的,留得青山在啊!”

    林笑棠等人检查一下手里的武器,还好,来的时候为以防万一,子弹带了不少,足够撑上一段时间。

    龙王渐渐冷静下来,看向林笑棠的眼神多了些歉意,“兄弟,不好意思,你的伤不碍事吧?”

    林笑棠一笑,“擦伤,没事。”

    甲板上传来登船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尸体落水的声音,张队长在外边喊道:“龙老大,识相的就快出来投降,张老板没打算要你的命,只要你答应跟我们合作,我们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条海路还是你的地盘,怎么样?”

    眼镜汉子微一错愕,靠近张队长,小声说道:“张队长,张老板的意思可是斩尽杀绝啊,这次正好那个姓林的小子也在这儿,一炮轰过去,我们就算是立了两件大功啊!

    张队长白了他一眼,“白三,请你搞清楚,这里是我当家,我想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指挥,你不过是张老板收买的一个白眼狼,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

    白三脸一黑,闭上了嘴。

    张队长此举是存了私心,江湖传言,龙王纵横海上二十年,身家富可敌国,就这么把他杀了,未免太不划算,要是能将他生擒,重刑之下,还不把他的老底给掏出来,自己也能发笔横财。

    “我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一到,我就架炮轰船,你自己想清楚!”

    听着外边张队长的喊声,龙王额头的青筋凸现,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他扭头看看身边的妹妹,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玉兰,我没想到跟了我这么多年的白三能出卖我,看来今天是我的大限到了,你水xìng最好,就带着他们三位从暗门走吧,能否走得掉,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玉兰的声音哽咽,“不,哥,我陪着你,咱们相依为命,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龙王刚要劝解,林笑棠的眼睛却是一亮,“暗门?在哪里?”

    龙王指指红木桌子的下边,“就在那里,不过那里只能通到海水中,水xìng特别好的人或许有一线生机。”

    林笑棠点点头,看向火眼,火眼一笑,“七哥,我来吧,我当年还在美军的海军陆战队训练过一年的时间,水xìng没的说!”

    玉兰斜眼看看他,“吹牛也不怕扇了舌头!”

    火眼憨憨的一笑,没说话。

    林笑棠拍拍龙王的手背,“龙爷,我们都已经被逼到绝境了,不妨赌一把大的,怎么样?”

    龙王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众人齐心协力将红木桌子下的木板掀开,下边就是底层的船舱,底层船舱下边有一个单独的隔断空间,里边便与海水相通,看来这也是龙王预留下的逃生通道。

    众人留下马启祥和龙王的三名兄弟守卫船舱,以此来吸引外边的注意。龙王兄妹水xìngjīng熟,又了解创制结构,便分别与林笑棠和火眼组成两个小组,拉开地板,钻进夹层的海水中。

    冬天的海水冰冷刺骨,龙王兄妹没觉得什么,林笑棠和火眼倒是活动了一分钟才下水,饶是如此,还是觉得刺骨难耐。

    玉兰脱下外套,露出被紧身衣箍的玲珑有致的身材,看到火眼略微有些热切的眼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悠着点啊,撑不住就打招呼,可别扯我后腿!”

    火眼脸一红,随即嘻嘻一笑。

    火眼掏出几枚德制手雷,分给林笑棠两枚,“七哥,拿着,这可是好东西,绝对防水!”

    从船舱底部钻出来,四人分成两个方向,向着两条缉私艇悄悄的靠拢过去。

    为了不被察觉,林笑棠和龙王不敢换气,只能在深水中慢慢的滑动手脚。

    到了缉私艇的底部,龙王向着船尾的方向一指,林笑棠会意,紧紧的跟上。

    到了船尾,两人这才悄悄的从水中冒出头来,林笑棠只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给憋炸了。

    两人交换一下眼sè,慢慢的游向船舷两侧,心中默数了五下,同时拉开手中手雷的保险环,直接扔到了缉私艇上。

第五十一章 怒海争锋

    连着几声巨响,将得意洋洋正在和手下打屁的张队长惊得差点没从船舷上跌下海去,他回头一看,同来的两艘缉私艇已经被炸得冒起了几丈高的黑烟,烈焰画着狰狞的弧线从舱室中喷涌而出,两条船上的手下死伤过半,剩下的全部被气浪推进了大海中,正挥舞着手臂求救。

    白三扶了一把张队长,一眼瞥见海水中的玉兰,,他赶忙一指船尾的方向,“海里有人,快,开枪!”

    船头的缉私队队员赶忙掉转重机枪,对着爆炸起火的缉私艇的船尾水面开始疯狂扫shè。

    大片的子弹激起水花,而玉兰此时却已经重新潜入水下,

    子弹shè入水中,形成一条条白sè轨迹,玉兰一个不慎,胳膊上便挨了一枪,顿时现出红sè的波纹,玉兰吃痛之下,身子竟笔直向海水深处沉去。

    忽然,一条有力的手掌伸出,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臂膀用力将她向上提起。

    玉兰抬头看去,却是火眼。

    就在此时,火眼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随即一朵血花在他身后升起,玉兰一惊,赶忙奋力向上游去,一把抱住火眼,但火眼却执着的挡在她的身前,身体又是一抖,火眼中了第二枪。

    火眼的脸上显出痛苦之sè,手臂也开始慢慢放松,玉兰一咬嘴唇,架住火眼的双臂,用尽全身的力量向远处游去,总算逃离这片被子弹封锁的水域。

    白三看见水面上浮起血迹,心中大喜,指挥手下继续延伸shè击。

    占领了龙王座船的缉私队员也赶忙向海中shè击,玉兰拖着受伤的火眼,一时间竟然无法冒头出来。

    林笑棠刚刚被爆炸的气浪推出好远,神智一时间也有些恍惚,等到清醒过来,已经顺着海水的流向飘到了张队长和白三所在船只的船头附近,上面的人都在忙着追杀水中的火眼和玉兰,居然没有注意到脚下他的存在。

    林笑棠一抹脸上的海水,摸了摸腰间,却发现身上带着的那支马牌撸子已经不知去向,想来是刚才爆炸的时候掉了出来。此时,他也顾不得想那么许多,从腿上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到嘴边用牙齿紧紧咬住,双手则拉住船只的锚链,敏捷的爬上了船头。

    上了船,林笑棠快步跑到正在shè击的缉私队员身后,一把匕首上下翻飞,瞬间便捅倒了三个人,抢过一人手中的驳壳枪,侧转枪口,便是一梭子撒了过去,白三和手下措不及防,撂下几具尸体便向船舱和船尾方向退去。

    林笑棠打光了驳壳枪里的子弹,径直来到船头的重机枪边,上好子弹,双手紧握枪托,对着龙王座船的缉私队员就是一通横扫。

    成片的子弹带起一溜四溅的血花,缉私队员们惨叫着跌入水中,林笑棠一边扫shè一边大喊,“祥少爷,快出来抢枪!”

    船舱里的马启祥等人闻声而动,几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钢板制成的舱门打开,跑到了船头,cāo控起那架陈旧的马克沁重机枪,和林笑棠一起向着缉私艇船尾的人群开始扫shè。

    两道子弹编织成的火力网交叉shè击,就像死神挥舞起的镰刀,顷刻间便将船尾扫了个干净。

    龙王此时已经爬上了缉私艇,一挥手,众人这才停止shè击。

    船尾和驾驶舱已经被打得稀烂,那个张队长靠着船尾的栏杆坐在地上,身上已经被打成了筛子,船尾的鲜血汇成数条小溪,不一会儿,便将附近的海水染得通红。

    龙王焦急的四下寻找着。“玉兰、玉兰,你在哪儿?”

    “哥,我在这儿!”水面上传来玉兰的呼喊声。

    众人奔至船舷,看见玉兰一手拖着火眼,一手划水,而火眼耷拉着脑袋,依稀可见苍白的面孔。林笑棠大惊失sè,赶忙就地抓起一根绳子扔了下去。

    马启祥和龙王的手下此时也通过跳板来到缉私船上,众人合力将玉兰和火眼救上船。

    火眼的背上中了两枪,此时已经昏迷不醒,林笑棠查看了他的伤口,“幸好没打中要害,不过,看来是有些失血过多,加上在海水中的浸泡,得立刻取出子弹,要不然……!”

    玉兰不顾自己的伤口,一把拉住龙王的手,“哥,你一定要救救他!,他是替我挡了子弹啊!”一时间竟有些抽泣。

    此时,船尾的尸体堆中忽然慢慢的爬出一个人,他紧贴着甲板向向着另一侧的船舷爬去,到了船舷边,他猛地起身,就像跳到隔壁的那艘渔船上去。

    他的身形刚刚一动,马启祥反手就是一枪,正打在那人的腿上,那人身子一歪,惨叫一声瘫倒在甲板上。

    龙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一脚踩住那人的身子,翻过来一看,“白三,你个狗娘养的!”

    白三捂着伤腿,一个劲地求饶。

    众人将火眼抬进龙王座船的船舱。林笑棠则跑进缉私艇被打得不成样子的驾驶舱,翻了好一会,才找到船上配备的急救包,这时,龙王的手下也找来了消毒纱布和伤药。林笑棠将匕首用清水冲洗干净,又掏出打火机烘烤,进行简单的消毒,将火眼的身子反过来面朝下躺好,林笑棠就开始为他取出子弹。

    龙王将白三拖进船舱,重重的扔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我哪点对不起你,你们四个跟了我七年,我把你们当成亲生兄弟,今天,老大他们全因为你死在这儿,还有那么多兄弟,我他妈点了你的天灯!”

    白三紧紧抱住龙王的大腿,“大哥,我是迫不得已,张啸林派人抄了我岸上的窝,我那个相好的被他绑走了,那女人肚子里还怀着我的骨肉,我没办法,才答应为他做事的呀!”

    龙王重重哼了一声,“说,继续说!”

    白三鼻涕一把泪一把,“张啸林让我下手除掉你,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昨天知道你要出海,就提前通知了张啸林。大哥我说的全是实话,你就念在我陪你风里来这么多年,饶我一条狗命!”

    林笑棠用镊子夹起弹头,丢在身旁的盘子里,长出了一口气,熟练的帮助火眼将伤口包扎起来。玉兰一动不动的的站在一旁,眼睛从两颗弹头转向火眼的脸庞,目光中多了很多复杂的意味,一张小麦sè的脸竟然有些微红。

    龙王的目光闪动,握着枪的手有些微微颤动,好一会,他颓然的放下枪,狠狠踢了白三一脚,“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白三如蒙大赦,顾不得腿上的伤口,赶忙爬了起来,忙不迭的向龙王鞠躬,“多谢大哥!”

    龙王厌恶的转过身去,挥挥手。

    白三一瘸一拐的刚走到舱门口,“呯”的一声枪响,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林笑棠看都没看白三,满是鲜血的手上紧握着一把手枪,枪口冒出些许白烟。

    龙王大惊,“你这是……?”

    林笑棠回头看看白三应声栽倒的尸体,随手将枪丢给马启祥,“这人留着是个祸害,你的底细他都太清楚,这样不是可怜他,是对自己残忍!”

    龙王瞪圆了眼睛,但瞬间便低下头来,“我明白,但我就是下不了手,他还救过我的命!”

    林笑棠耸耸肩,不置可否。

    玉兰继续照顾昏迷中的火眼,龙王和林笑棠等人将几艘船又检查了一遍,此时,龙王仅剩的几名手下已经将所有落水的缉私队员打死,确认没留下一个活口。龙王带来的那条小船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林笑棠这边的船虽然完好,但船夫却被流弹打死。

    龙王很干脆的答应了林笑棠之前的合作提议,然后又正式的向林笑棠致谢,毕竟林笑棠三人等于是救了他们兄妹的xìng命,而经过这一次的事情,龙王和张啸林已经彻底决裂,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龙王此次损失惨重,四个多年的老兄弟,一个背叛,三个惨死,更是激发了他对张啸林的仇恨,他向林笑棠表示,这就回去召集人马,等候林笑棠的通知,随时可以开始对张啸林船队和货物的洗劫,他迫切希望用对手的鲜血来洗刷心中的仇恨。这一点倒是林笑棠来之前没有想到的。

    至于火眼,显然他的伤势不再适合跟着林笑棠他们一路颠簸。好在这里距离龙王的据点倒不是很远,龙王向林笑棠建议,让火眼暂时到他那里去养伤,他身边有药品和大夫,完全可以很好的照顾火眼直到康复,玉兰更是一力力争。

    林笑棠微微一笑,他早已发现了龙王这个妹妹的心思,只是没想到火眼此次受伤,倒是因祸得福,说不定,终身大事也能就此解决,看来这两枪挨得很是值得。

    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龙王的手下将林笑棠和马启祥送上岸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告辞回去。

    回到隐蔽地点,林笑棠赫然见到了柳乘风,据手下禀报,柳乘风下午就已经找到了这里,足足等了有七八个钟头。

    柳乘风看到林笑棠,顿时如释重负,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个公文袋交到他手中,“chóng qìng来的,事关机密,王站长吩咐我无论如何要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林笑棠一愣,赶忙拆开来看,发现里面却只是一张崭新的委任状和一封信。委任状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兹任命林笑棠为军统南京站少将代理站长。”落款是戴笠的签名。只是在右上角多了一个印章,“绝密”!

第五十二章 暗夜杀机

    戴笠的信中内容很简单,关于南京站的重建事宜,他将全部交给林笑棠处理,军统方面也会全力支持,考虑到南京的特殊xìng,他会派遣一名干部亲临指导,协助林笑棠完成重建工作,使南京站成为埋在敌人心口的一根毒刺。当然,心中戴笠还旁敲侧击的提出了对林笑棠的重视,关于下一步双方合作的事宜,稍后他会派专人与林笑棠联系,其目的,双方心知肚明,就无须再解释了。

    看完信后,林笑棠立刻将其焚毁,并让柳乘风给王天木带回口信,“信已收到,不rì启程奔赴南京!”

    送走了柳乘风,林笑棠顿时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连rì来的奔波和出生入死仿佛都有了价值。戴笠是个聪明人,林笑棠放出的善意信号,他立刻就能领会到其中的深意,何况这次合作是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唯一可能出现的变数,就是他太不了解林笑棠这个人了。

    换句话说,南京站重建之后,戴笠肯定打的是坐收渔利的主意,但林笑棠也不是傻子,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事,他做过一次,就坚决不会再做第二次。从这一点上来说,林笑棠确实应该对元剑锋“心存感激”。

    上海最近几天风平浪静,张啸林的一系列动作都是在暗中进行,市面上依然是国泰民安。第二天一早,林笑棠就通过龙王预先安排的通讯渠道下达了全力狙击张啸林运输通道的命令。他坚信,要不了一个星期,整个上海就会乱起来,当然这仅限于地下世界。

    三天之内,林笑棠吩咐郭追和林怀部办的事情相继有了眉目。鉴于和张啸林的实力相差太大,林笑棠制定的反击方案就突出了“快、准、狠”三个字,不动则已,一动便要直指张啸林的命门要害,虽然目前还不能要了他的命,但至少要让他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为此,林笑棠和两个懂车床手艺的兄弟躲在万墨林名下的一间小工厂里,整整捣鼓了两天,所需的行动设备也终于赶制完成。

    正月初十,上海依然沉浸在节rì的气氛中,虽然天sè已晚,但城市上空还是不时爆出灿烂的烟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更是昼夜不停。

    法租界南部陆家石桥,这里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的交汇处,桥南属于公共租界,桥北就是法租界的管辖范围,陆家石桥就架设在黄浦江的一条小支流上,河流两侧是稀稀落落的破旧平房,这里的居民不属于任何区域的管辖范围之内,上海对于他们来说,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

    张啸林就选择这个三不管的地方作为他的烟土、鸦片和军火的存放地。

    仓库就在陆家石桥的北边,距离贫民区好大一片开阔地,这里原先是上海鑫盛纺织厂的所在地,后来被张啸林巧取豪夺过去,却不善经营,后来干脆被改成了仓库,反正这里的厂房闲着也是闲着。张啸林在这里安排了五十人的护卫,加之这里距离公共租界的zhōng yāng捕房和法租界汇司捕房均不过五分钟的车程,所以,张啸林认为货物放在这里是万无一失。

    护卫们在chūn节期间还要坚守岗位,自然是牢sāo满腹,但好歹老板准备了好酒好菜,还让大家伙轮班休息,这总算是安抚了他们的不满。

    安排好了晚上的值班,护卫头目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打算睡一觉,就听见外边“噗噗”声响,接着便是几声沉闷的惨哼。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拔枪就往外边跑,迎面撞见一个手下,“大哥,不好了,有人偷袭,外边巡逻的兄弟被干掉了好几个!”

    头目慌忙招呼货仓中的手下起身戒备,自己则匆匆拿起电话听筒,飞快的拨打了公共租界zhōng yāng捕房的电话。

    “喂!巡捕房吗?我这里是鑫盛纺织厂,我们这里受到袭击,你们……”。

    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巡捕房就像是躲避瘟神一般挂掉了电话。

    头目急的一脑门子汗,赶忙又拨通了法租界汇司捕房,对方这次答应的倒是挺痛快,只是说了一句话,差点让头目瘫倒在地,“没问题,我们一定赶过去,只是大约需要一个钟头,今天街上人多,堵车!”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头目的背上也全是冷汗。他赶忙又拨通了张啸林公馆的电话。可还没通,电话里就没了声响,很明显,电话线被人给掐断了。

    此时,林笑棠已经将手中的加装了自己设计的消音器的kar98式狙击步枪扔给了林怀部,刚刚外边几个巡逻的人就是被他一口气全部干掉的,原本狙击手这种工作很适合火眼,只是目前他还在养伤,无奈林笑棠只得亲自上阵了。

    林怀部接过狙击步枪,顿时两眼放光,爱不释手的上下抚摸,那样子活脱是一个老sè鬼突然见到了一个投怀送抱的美女一般。林笑棠白了他一眼,“小心点,这家伙可是金贵,子弹更是值钱,你可别偷着开枪!”

    林怀部谄媚的一笑,伸出两根手指,“老板,就打两枪!”

    林笑棠没好气的冲他胸口捶了一拳,“你说的,就打两枪啊,两枪打不中目标,你以后别再惦记我这宝贝!”

    林怀部一敬军礼,“您就瞧好吧!”

    失去了所有外援和联系渠道,头目万念俱灰,只得指挥手下拼尽全力阻挡林笑棠等人的攻击。此时,贫民区忽然鞭炮声大作,震耳yù聋的声响响彻天空,完全遮盖住了工厂这边的所有声音。

    护卫队员们手中最好的武器也才是三八式步枪,面对装备着自动武器的林笑棠手下的这帮职业军人,完全不是对手,不一会,就被消灭了大半,剩下的人见势头不对,赶忙丢下武器投降。头目被林怀部一枪爆头,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笑棠吩咐手下将尸体都拖出仓库,又将所有投降的人都绑在了仓库外的树上,每人都绑的结结实实的,嘴里还塞上一块破布。等仔细清点了一下仓库里的物品,林笑棠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间货仓居然满满当当装的全是成箱的鸦片和烟土,大概算了一下,估计价值就在三百万上下,还有几箱军火,不过质量不是太好,都是些淘汰了的型号,林笑棠看了下,吩咐手下将其中的一箱美制手雷搬上了车。

    郭追拎着汽油桶看向林笑棠,“老板,这真要烧?这可是真金白银啊!”

    林笑棠咬咬牙,“不烧还能怎么办,运走?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这东西攥在手里,迟早是祸害,烧了干净,省得再害人,对了,记得搬出来两箱,放在显眼的位置,巡捕房帮了这么大的忙,咱们总得有点表示不是!”

    林笑棠手中的火星飞出,落在被汽油覆盖的木箱上,火焰就像一条脱困的巨龙,瞬间便占据了货仓。此时,贫民区方向的鞭炮声才逐渐停止下来,剩下的,只有黑暗中这团不断壮大的火焰,照耀着黑sè的天空。

    同一时间,马启祥则出现在了外滩的汇众饭店,他一身深sè的西装,嘴上黏着两撇胡须,悠闲的坐在大堂的沙发中,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眼睛却不时扫向大门的方向。

    午夜十一点的钟声敲响,马启祥的眼睛蓦地一亮,大门处走进五个人,居中的是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拥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妖艳女子,脚步有些虚浮,看来是有些酒意,两人旁若无人的调笑着,身边是三名保镖。

    马启祥冲着不远处楼道口的一名侍应生递了个眼sè,侍应生会意,转身疾跑上楼。

    秃顶中年人搂着妖艳女子走到电梯口,三名保镖两人护卫左右,一名则站在秃顶中年人的身前等电梯。

    两分钟后,电梯抵达一楼,保镖拉开电梯门护送秃顶中年人进入电梯,别的客人也想上去,但被最后进入的两名保镖蛮横的挡在外边。

    电梯缓慢的上行,秃顶中年人的一只大手已经肆无忌惮的伸进了女人的旗袍,引来的却是女人的格格娇笑。保镖们相视而笑。

    电梯停在五楼,还没等保镖拉开门,门前突然闪出两名黑衣男子,目光yīn冷的举起手中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面无表情的开枪。

    枪口的火光频频闪烁,鲜血四溅。

    还是同一时间,法租界海格路同发大浴池,沈胖子扭动着硕大肥胖的身躯,跟搓澡的伙计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从搓澡间里走出来,眼上的镜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镜片上由于蒸汽的缘故显得有些模糊。

    沈胖子自顾自的跳进水温最高的一个浴池,立刻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浴池里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客人,只是在沈胖子身后的另一个浴池中,靠着浴池壁躺着一个客人,脸上蒙着白毛巾,似乎在打瞌睡,洗浴大堂的门口,站着两个人,腰间裹着毛巾,身上还背着枪,手里夹着烟卷,正在聊天。

    忽然,浴室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声,惊醒了蒙着白毛巾的汉子,他抬起头,拿下毛巾,脸sè不虞的冲着门口的两个人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出去看看。

    可过了半晌,两人始终没有回转,汉子有些诧异,随即站起身就想出去,沈胖子也在此时转过身来,冲着那汉子呵呵一笑,“长衫阿五,别来无恙啊!”

    汉子看清了沈胖子的面目,顿时惊呼一声,“眼镜!”,说着,立刻就去抓浴池边上自己的枪套。

    沈胖子丝毫未动,左眼眉一挑,镜片落下,他伸手接住,手指一抹,手一扬,镜片闪着寒光激shè而出。

    汉子如遭雷击,僵立在浴池中,手举着枪套,口中不住的发出“嚯嚯”的声音。

    镜片赫然嵌上了他的咽喉。

    沈胖子从浴池中跳出,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拔出镜片,鲜血激喷而出,沈胖子轻轻一推,汉子的尸体随即扑倒在浴池中。

    沈胖子用清水擦干净镜片上的血迹,回头轻蔑的看看漂浮起来的尸首,大步走出浴室。

第五十三章 你要的人头来了

    正月十五,上海华格臬路的张啸林公馆门庭若市,上海滩各个堂口的负责人,帮派的代表齐聚张公馆。这也是上海黑道一个传承多年的习俗,往年这个时候,各路人马都会在黄金荣的公馆聚会,以此来商谈一些生意、化解一些误会,当时这种逢新聚会的提议还是杜月笙提出来的。

    只是这两年,黄金荣早已闭门谢客,杜月笙远走香港,上海滩的各路人马不管存了怎样的心思,但形势比人强,张啸林已经做实了上海黑道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这个时候,所有人就不约而同的来到了他的府上。

    张公馆的下人忙得不亦乐乎,而公馆的主人张啸林则依然呆在自己的书房中和自己的亲家俞叶封以及几个心腹在商议事情。外边的人们有的是一大早便来到了张公馆求见,得到的消息却是张啸林正在处理公务,要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能和大家见面。张啸林喜欢热闹、排场这是众所周知的,去年的这个时候,更是一早领着大批的徒子徒孙在外迎客,今年这样的情况却是出乎人们的意料,所以难免会让各路宾客多出异样的遐想。

    此时的张啸林却是有苦说不出。事情还要源于他和俞叶封成立一个名为“新亚和平促进会”的组织。rì军占领上海后,相继攻陷南京、湖北,虽然兵锋犀利,但战线却较之开战之前增长了数倍,以弹丸之国的国力显然不足以支撑起目前的战争态势。上海驻军为了解决军用物资短缺的难题,特意找到了张啸林。

    于是张啸林便和俞叶封共同组织了这个“新亚和平促进会”,专门为rì本人筹集粮食、棉花、煤炭等军需用品,帮助rì本人解决了燃眉之急,当然,张啸林也因此大发国难财。

    但就在一个星期前,为了扫清海域,张啸林授意自己的门生上海缉私队的张队长配合自己收买的白三,想要一举消灭龙王在外海的势力,为自己的商路扫清隐患。没想到,张队长得到情报,集合人马出海,却从此杳无音信。当时,张啸林就预感到有些不妙,要知道,为了能干掉龙王,张啸林可是没少下功夫,撺掇rì本人出海围捕,但龙王神出鬼没,结果一无所获,接着便收买龙王身边的兄弟,这次可是得到了确切的情报,龙王只带了二十多个人出海,想来便是手到擒来的事,哪知道竟会是这种结果。

    果不其然,接下来,张啸林的货船就遭到了海盗的疯狂袭击,短短一个星期,张啸林就损失了八艘货船,货物数目损失高达百万法币之巨,而且海盗不仅劫掠的货船,但凡是张啸林的船只出海,总会遇到意外,情报之准确,匪夷所思。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两天,张啸林的心腹,“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执行董事冯进忠在汇中饭店被枪杀,他保存的所有账目不翼而飞,连带着他和张啸林背着俞叶封与rì本人截留的一批金条都不翼而飞,这下可要了张啸林的老命,要知道,那些金条可是价值百万美金,最重要的是那些账本,一旦落到rì本人的手中,那他张啸林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一得到消息,张啸林当即吐了一口血。

    然而噩耗接踵而至,张啸林的左右手,长衫阿五在澡堂被人割断了喉咙,同行的还有他两个手下,也全被人灭了口。杀手来去无踪,根本没有一点线索可查。

    自己在陆家石桥的仓库也在同时被人烧毁,化为一片白地,收仓库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而最令人诧异的是,往常跑的最快的租界巡捕房此次却不闻不问,张啸林侧面打听了一下,据说,这是租界领事馆的意思。

    然而,这些还不算最糟糕的消息。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那些大鼻子洋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本正经的开始“禁烟”,浑然忘却了他们这些人是靠着什么发财的。一连一个星期,巡捕房全部出动,张啸林的烟馆全部被勒令停业,连手下都被抓了近百人。

    看着一众手下一筹莫展的表情,张啸林的心中涌上一股彻骨的寒意,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莫非是他?放眼整个上海滩,能做到如此jīng确地步的人,也只有他!但,又不像是他。张啸林深深了解他的这个结拜三弟,这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他应该不会做的这么绝!那,还会有谁?

    张啸林摸着自己的花白短发,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众人互相看看,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管家来报,已经到了开席的时间,还有,万墨林也从无锡赶了回来参加宴会,另外,常耀也来了。

    张啸林一错愕,“常耀?”

    一众手下和俞叶封等人也是议论纷纷,这个常耀也是青帮中人,出身前清宫廷内官,早年曾与季云卿(注一)以及张啸林的师傅樊瑾丞相交莫逆,在江湖上也算德高望重,只是多年前就已经归隐,听说在富豪之家做了供奉,颐养天年去了。许多年前,两人曾经有过接触,当时樊瑾丞便让张啸林以兄礼待常耀,证明此人也是“通字辈”的人。只是,他隐居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登门拜访呢?

    林笑棠和马启祥、沈胖子跟着万墨林坐了一桌,旁边便是张啸林的主桌。和他们一起同来的还有一位姓常的老者,满头银发,下巴光光的,没留胡须,自从一起进门之后,就不停的打量着林笑棠,让林笑棠很是诧异,但老者眼神中没有什么敌意,有的只是欣赏和鼓励。

    屏风后一阵喧闹,伴着脚步声,张啸林带着一众徒子徒孙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虽然已是近六十岁的年纪,但张啸林保养的很好,除了头发有些花白,整个人便如同五十岁出头一般,一身红sè的长衫,显得喜气洋洋。

    进来之后,张啸林首先迎上了姓常的老者,“师兄,罪过罪过,应当是我去给您拜年,怎么敢劳动您的大驾大老远的过来呢!”

    常耀微微一笑,“师弟客气了,多年不曾出来走动,我这身子骨都懒散了,借着过年的机会出来逛逛,拜会拜会老朋友,顺便给一个子侄帮点小忙,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张啸林一愣,“子侄?师兄说的是……?”

    常耀一拍他的手背,“先招呼客人,晚点再说,小事而已。”

    张啸林并未放在心上,安排常耀在主桌安坐,这才招呼其他宾客就坐。张公馆的这个大厅容纳了将近四十桌酒席,来的又都是上海帮派的各路豪强,因此就坐以后,张啸林特意又将万墨林让到了自己这一席,毕竟他是杜月笙在上海的代表,他和杜月笙虽然明争暗斗,但场面上的事还是要照顾到的。

    酒过三巡,几十桌酒席的宾客都是老相识,也就放开来痛饮,张啸林礼节xìng的转了一圈,接下来便是宾客们的回敬。

    看着张啸林的兴致颇高,脸sè也有些cháo红,万墨林向林笑棠等人使了个眼sè,林笑棠便和马启祥以及沈胖子过来敬酒。

    张啸林回头一看,脸sè顿时沉了下来,“木林,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还让几个小辈来给我添堵吗?”

    万墨林一笑,“之前的事,全是我的不是,小爷叔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就让小辈们给您老人家敬杯酒,此事就揭过去不提如何,毕竟大家都是顶着一个名号做事嘛。”

    张啸林冷哼了一声,指指沈胖子和马启祥,“他们两个都是你的徒弟,这面子我可以给你,但那个林笑棠,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他的人头,怎么样?”

    万墨林面sè平静,并没有答话。

    林笑棠上前一步,“张老板,您如果要看到林笑棠的人头,很简单,就在这儿!”

    张啸林一怔,随即须发皆张,腾地站起身来,“就是你?”

    张啸林这一声动静不小,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但随即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张啸林手指万墨林,“万墨林,你什么意思,竟然将这个小子带到我的公馆,你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是想杀了我。”

    万墨林慢悠悠的站起身,“小爷叔此言差矣,您要他这个人,我就把他带来了,杀与不杀的,您老人家自己看着办!”

    张啸林博勃然大怒,“好,你以为老子没这个胆子是不是,今天就算杜老三亲自来,我也非宰了这个小子不可!来人!”

    随着张啸林一声令下,偏厅立刻冲出了三十多个黑衣大汉,场内一阵大乱,宾客们纷纷退到一边,大汉们将林笑棠围在中间,手中枪口整齐划一的对准了他。

    万墨林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冷眼看着场内的一切。沈胖子和马启祥则干脆推到一边,两人自顾自的喝起酒来。常耀却好奇的看着林笑棠,似乎很有兴致看看他究竟会如何应对。

    林笑棠放下酒杯,亮出手里的一个黑sè的小盒子,盒子上接出的电线就挂在他的身上。嘿嘿一笑,“呵呵,长这么大,还没试过被几十把枪对着脑袋,不错,感觉不错!”

    大汉们互相看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啸林气急败坏,“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大汉们作势就要拿人,林笑棠一摆手,“慢着!”利索的解开外套的纽扣,身上赫然挂满了成包的炸药。

    注一:季云卿。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滩帮会头子,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过从甚密,七十六号李士群便是他的门徒。淞沪抗战后,季云卿通过李士群投降rì本人,沦为汉jiān。1939年,被军统刺客暗杀。

第五十四章 有苦说不出

    张啸林的手下看清楚林笑棠身上背着的东西,立刻变了脸sè,瑟缩着向后边退去,张啸林气的脸sè发白,转向万墨林,“你今天是来和我摊牌不是?你以为你带了这个疯子过来,我张啸林会怕了不成!”

    万墨林还没答话,外边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下人,“老爷,法国领事来了!”

    张啸林一怔。

    门外脚步声响,人群分向两边,几个西装革履的洋人带着大批持枪的巡捕冲了进来。张啸林的心头瞬间混乱起来,法国人这时要做什么,他张啸林纵横法租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国人这么兴师动众跑到自己家里来,看着形势,明显是来者不善。

    张啸林稳稳心神,强装笑脸迎了上来,“领事先生,欢迎莅临寒舍。”

    法国领事yīn沉着脸,上下打量着张啸林,将张啸林看的浑身发毛。

    法国领事扭过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旁边挤过来一个梳着中分头胖胖的翻译,趾高气扬的指着张啸林的鼻子说:“张老板,领事先生说了,最近租界内的治安很不好。他很清楚,自从杜老板离开上海后就是你来当家,但他对你的工作极为不满,治安混乱、娼赌毒横行,竟然还有别国势力妄想在法租界内插手事务。领事先生希望你明白,这里是法租界,这里的最高管理者是我们法国人,他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尽快处理好所有的事务,他不想再见到有不愉快的事情出现。”

    旁边一个男子也上前一步,正是洪查维,“我是公共租界的代表,我们和法租界的看法一致。希望张老板尽快消除区域内不合法的生意,同时强化租界内的治安管理,协助租界共同维持繁荣发展的局面!”

    “还有”洪查维顿了一下,“如果再发现有人勾结其他势力损坏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共同利益,我们将绝不姑息!”

    说完,也没和张啸林打招呼,几个洋人便在巡捕的护卫下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去,临走时,洪查维一回头,向林笑棠投来一个狡黠的眼神。

    张啸林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竟僵立在当场。在座的宾客都是在上海混了多年的人物,对于今天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都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感觉,这就是个明显的信号,张啸林在租界的地位远不如当年黄金荣和杜月笙来的稳固,租界对待他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一些心思活络的客人见状便纷纷告辞,张啸林呆立良久,竟然充耳不闻,脸sè由红转白,一时间竟觉得有刺骨的寒意袭来。黄金荣和杜月笙相继退出租界以后,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能顺利上位,成为上海帮会的第一人,为此,他不惜戴上汉jiān的帽子,一头扎进rì本人的怀抱,但rì本人许给他的高官位置到现在还见到影子。现如今法国人、美国人和英国人又将他折辱一番,将他弃之如鄙履,难道说,他真的选错了道路?

    张啸林一转身,猛然间看到一旁一脸轻松的林笑棠,顿时怒从心头起,他用颤抖的手指指向林笑棠,“你……!”

    还没等他说话,常耀却迈步走了出来,手指林笑棠痛斥道:“臭小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这里撒野,好在张先生有容人之量,还不快拆下你身上的这些东西,给张先生赔礼认错!”

    张啸林顿时一愣,“师兄,你?”

    常耀歉意的苦笑,“师弟,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不成器的臭小子啊!”

    “他怎么会是你的子侄?”张啸林很诧异。

    “说来话长”,常耀似乎有些惆怅,“这小子的大哥就出自我的门下,他去世之前,拜托我代为照顾他这个唯一的兄弟,我一把年纪了,晚年记挂的就是这点香火之情,虽然早知道这小子胡闹,但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鲁莽,今天本就是来为他求情,谁知道他竟然胆大包天,想要威胁师弟你。我这张老脸也实在是没地方放了,所以,恳请师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也好完成我对徒弟的承诺,给他们林家留条后啊!”

    张啸林听完常耀这番话,心头刹那间转了七八种心思,他盯着常耀,话音中带了一丝苦涩,“师兄,你这是和他们商量好了要给我难堪啊!”

    常耀赶忙摆手,“师弟,此言差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一切都由我来承担。”说完,作势要给张啸林行礼。

    张啸林一把拉住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就是。”

    张啸林yīn冷的目光扫过林笑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杀我的人、越我的货,还找了洋人给你撑腰,末了还把我师兄请出来为你当说客。但你要明白,我张某人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总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林笑棠虽然有些诧异常耀的出头,但此时张啸林已经说了软话,他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随即按照常耀的吩咐,给张啸林敬了杯茶,说了些应景的话。

    目的已经达到,万墨林、常耀和林笑棠随即起身告辞,临走时,林笑棠将一个文件袋恭恭敬敬的送到张啸林的手上,说是为了表示歉意特意预备的谢礼。

    张啸林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接了过来。

    众人走后,张啸林回到座位上,一旁的手下为了安全,先检查了一遍那个文件袋,随即将里边的东西交给张啸林,“老板,没什么特别,只是一本账本。”

    张啸林接了过来,匆匆看了两眼,猛地站起身来,“小赤佬,竟敢如此!”说完,一口鲜血喷出。

    回去的时候,万墨林特意和沈胖子、马启祥一辆车,而让林笑棠上了常耀的车子,为两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车上的常耀一直没有说话,反倒是不住的笑吟吟的看着林笑棠,林笑棠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开口道谢。

    常耀摆摆手,嗔怪道:“你这孩子,跟我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只是想问你,白起交给你的联系方式,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用?”

    “白起”,林笑棠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会在此时听到这个名字,诚然,刚到上海时那段最困难的时期,他也想到过按照白起的吩咐去找那个叫寓公的人,但内心中的骄傲还是让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只想凭自己的双手来获得想要的一切。

    “您就是寓公?”林笑棠问道。

    常耀摇摇头,“寓公他老人家去南京了,这次的事情,是万墨林之前求到他老人家的面前,所以走之前特意关照我留意你的动向。”

    林笑棠思索了半晌,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和寓公非亲非故,他老人家为什么要帮我呢?”

    常耀呵呵一笑,“想要知道答案,等寓公回来,你亲自去问!”

    林笑棠讪讪的笑笑。

    “你刚才给了张啸林什么东西?”常耀好奇的问。

    答案很简单,刚才那个文件袋中装的便是从冯进忠手中得到的账本中的一册,林笑棠解释道,他深知张啸林这个人是睚眦必报,因此今天过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他将这本账册交给张啸林,就是要jǐng告他,如果他要对林笑棠死缠不放,那这些记载了张啸林、冯进忠背着rì本人干的龌龊事就会大白于天下,孰轻孰重,相信张啸林一定会掂量清楚。这样一来,他再想对付林笑棠,就会投鼠忌器。

    常耀不住的点头,“妙啊!没想到,仅仅这一出戏,你就动用了这么多的关系。万墨林、龙王、领事馆都被你拉了过去,借力打力,这下,张啸林是铁定要吃个哑巴亏了,看来,我今天算是白来了,哈哈!”

    和常耀分手后,林笑棠独自回到了柯华。张啸林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不管是在租界内的声望还是自身的实力都受到了重创,短时间之内,他是无法再打林笑棠的主意了。这也是林笑棠早就预料到的,所以,他已经命令郭追、林怀部等人带领手下的兄弟大张旗鼓的回到了柯华酒店,之前停滞下来的招募人手的事也要重新开始,因为接下来的南京之行,林笑棠迫切的需要壮大自己的实力。

    龙王那边也派了自己的妹妹龙玉兰前来联络,之前龙王全力打击张啸林的船队,所得颇丰,劫得大批的烟土和钨矿石,其中烟土是张啸林的私产,而矿石则是rì本人需要的。龙王派龙玉兰来的意思就是,要和林笑棠方面二一添作五,分了这批货。林笑棠则大手一挥,烟土等私货全部交给龙王处理,至于钨矿石,就先储存起来,毕竟这是极重要的战略物资,林笑棠的意思是想办法交给chóng qìng方面处理。

    龙玉兰却死活不同意,说他们兄妹的xìng命都是林笑棠和火眼救下来的,这次有这么的收获,如果林笑棠不笑纳一部分那是无论如何行不通的。龙玉兰当即决定,矿石就由龙王派人保管起来,随时听候林笑棠的调运。至于那一批私货就由龙王方面想办法处理掉,到时会将款项找机会一并送过来。

    林笑棠问起火眼的情况,龙玉兰顿时来了jīng神,据她所说,火眼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这些天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相信再有十来天就可以痊愈。

    林笑棠忍不住调侃道:“就是不知道龙姑娘舍不舍得把他给放回来啊?”

    龙玉兰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

    林笑棠觉察到龙玉兰的难为情,也觉得这样说话不是很合适,只好打个哈哈,将话头引开。

    “龙姑娘,不知道你和令兄下一步有何打算?”

    龙玉兰一愣。

第五十五章 我是给你带来幸福的魔鬼

    说笑归说笑,但林笑棠这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事实上自从计划着和龙王接触,他就开始筹谋着将这支漂浮在海上的jīng锐并入自己的麾下。乱世中什么才是立身之本,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人和枪。

    而现在说这个话题,则正是时候。张啸林的锋芒暂时被打压下去,他虽然投靠了rì本人,但毕竟根基在租界,只要租界不陷落,他始终要看英美法的眼sè,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按照他的脾气,早晚会卷土重来,而林笑棠和龙王就是他最主要的目标。

    龙王所仰仗的是海路运输,一旦张啸林说动了rì本人为其船队护航,那龙王便只能望而兴叹,这样一来,龙王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根基。所以,目前对龙王来说,逐步通过杜月笙赠送的码头向岸上渗透是唯一的途径。

    但林笑棠对此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因为他的眼光并不局限于上海一隅,海岸线是这么的广大,凭借rì本人的国力,就算他们将联合舰队全部部署过来,也万万达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所以,在海上,还是大有可为的。

    林笑棠将自己的想法,尽量用简练易懂的语言解释给龙玉兰听。龙玉兰的眼睛中顿时放出光芒,但她毕竟跟随龙王在海上闯荡多年,没有当时便给出答复,表示要请示一下大哥再做决定。

    林笑棠看出她的表情变化,心中明白他的这个计划对兄妹两人的吸引和诱惑,随即表示,等过段时间,希望和龙王当面详谈一次。时间地点都由龙王来定。

    龙玉兰满口答应。

    如今,后顾之忧已经消除,准备工作也已经就绪,南京之行就被提到了林笑棠的rì程之内。南京,目前是伪zhèng fǔ的国都,虽然刚刚遭受过战乱和屠杀的劫难,但为了粉饰太平,伪zhèng fǔ从各地迁移出大批民众移居到南京,各种基建设施也如雨后chūn笋一般上马兴建。所以这个时候,混进南京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要带去南京的人手,林笑棠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带着郭追、林怀部以及十名手下,这边的生意有万墨林、沈胖子和马启祥以及大头关照着,料想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马启祥自从得知林笑棠要外出一段时间后,便缠着林笑棠非要跟去不可,林笑棠被他缠得不厌其烦,马启祥倒还有他的理由,林笑棠当初答应了要帮他在一年之内做出点成绩给董嘉怡和她的表姐看,所以他必须要无时无刻的跟着林笑棠,沾沾光。

    马启祥的磨人功夫真是一绝,整整一天一夜,就像一只苍蝇一样环绕在林笑棠的周围,吃饭、洗澡、睡觉……,一刻不停在林笑棠身边盘旋。

    林笑棠终于崩溃了,“我答应了,大哥,我同意了,成不?”

    确定好了人选,林笑棠才想起一件事,到南京后,他原本打算开一家贸易公司作为掩护,但考虑到以后行事的隐蔽xìng和安全xìng,他觉得倒不如开家有rì本人背景的公司,因为自己手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chūn节的年味渐渐散去,上海的大街小巷终于又恢复了往rì的闲适,男男女女也换上了靓丽的chūnrì服饰,上海有了chūn天的sè彩。

    林笑棠戴着副茶sè眼镜,一身长衫,坐在虹口一家街边的茶寮,小口抿着茶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酒吧。

    郭追和林怀部打扮成小贩的模样,一左一右,守住了街道的两个路口。

    街道口一阵sāo乱,五六名趾高气扬的rì本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街上的行人一看他们这架势,纷纷躲避到一旁。rì本浪人旁若无人的一脚踹开酒吧的门冲了进去,顿时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不一会,rì本浪人像是没找到目标,垂头丧气的出来,发泄似的,又连续砸了几家小店,这才扬长而去。

    林笑棠冲着郭追和林怀部点点头,两人会意,从两个方向迅速跟上了那群rì本浪人。

    大谷在街边的小巷口看着几个浪人竟然一无所获,心中原已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沮丧的一跺脚,无jīng打采的沿着小巷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对于突然出现的林笑棠,大谷有着一种不明所以的戒备,这个人的身份对大谷来说一直是个难以破解的谜,那天晚上他主动接近自己,而后自己竟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酒店的那段时间,他的确过了几天神仙般的rì子,那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奢侈、最为难忘的rì子,虽然那种感觉像是一种毒药,无时无刻的在引诱着他,但大谷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和林笑棠再产生什么瓜葛,他毕竟是个军人,也是个rì本人,他不想莫名其妙的就做了任人摆布的棋子。

    大谷想着心事,漫不经心的踢着路上的石子,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紧紧跟上来的林笑棠。

    林笑棠走进大谷,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大谷被吓了一跳,刚要回头,一支枪口却顶在他的腰上,随即一个熟悉的rì本口音传来,“别回头,一直往前走!”

    大谷如堕冰窖,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潜意识中,他渴望着这个声音的主人带给他的奢靡生活,而另一面他又在理智中无奈的挣扎着。

    弄堂口一声急刹车,一辆黑sè的轿车停了下来,一个面无表情的汉子打开车门,林笑棠手上一用劲,径直将大谷推进了车里,随即,大谷就感到后脑被重重的砸了一下,晕了过去。

    “大谷君”。林笑棠冷冷的叫着大谷的名字。

    大谷慢慢睁开双眼,揉了揉后脑肿痛的部位,看看四周,这里好像是一个小仓库,堆着杂乱的破旧木箱,自己正躺在一堆杂草上边,面前就是那个神秘的男子,另外还有两个小贩打扮的男人,面sè不善的看着自己。

    大谷坐起身,苦笑着说:“为什么不杀我?”

    林笑棠笑了,“原因呢?”

    “那些浪人是我找的,我给了他们钱,他们答应杀了你,那是虹口,浪人杀死一个人,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个汉子走过来,手中拎着一个小口袋,走到大谷面前,将口袋掉转,落下几只鲜血淋漓的手指。

    大谷顿时哆嗦了一下。

    林笑棠摘下帽子和眼镜,“没错,我是有理由可以杀了你,但,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大谷强作镇定。

    “唉!”林笑棠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想跟大谷君合作,毕竟像你这么合适的合伙人不是太容易找。”

    “你究竟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大谷忽然跳了起来,一下子从稻草堆上爬起来,一把攥住林笑棠的衣襟,面孔因为激动变得有些cháo红。

    郭追和林怀部赶忙走了过来。

    林笑棠伸手示意两人不要插手,然后盯着大谷的眼睛,“上次我就告诉过你,是生意、可以赚钱的生意、可以让你享受奢华生活、家人也可以衣食无忧的生意!”

    “你骗我!”大谷高喊起来,额头上的青筋凸显出来,“你是想利用我,让我背叛国家民族!”

    林笑棠笑了,“拜托,别想的那么复杂,大谷君,你的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推理?还是猜测?这一切都没有根据。我们见过两次面,你应该对我有些了解,你可以感觉到,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那你为什么接近我,又利用我?”大谷咆哮着,喷出的唾沫溅了林笑棠一脸。

    林笑棠无奈的擦擦脸,“生意就是这样,其实就是互相利用,你提供我需要的,而我付给你等价甚至是超值的回报!”

    林笑棠继续说道:“你不妨回忆一下,那天晚上你有什么损失吗?只是和我喝了一晚上的酒,就得到了一星期完美的假期,这之后呢,谁又来找你的麻烦了吗?答案是没有,因为我根本未曾利用过你,那全是你自己的臆测。我只是想找一位合作伙伴,而你恰在此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是我?”大谷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手也松开了林笑棠的衣襟。

    “因为你是大阪人、是帝**官,而且有着和我一样的经营理念,甚至是一样的爱好——醇酒、美人、金钱以及所有至高无上的享受!”林笑棠挥舞着双臂,对着大谷喋喋不休。

    大谷颓然的低下头,“到底是什么生意。”

    “很简单”,林笑棠很乐于见到大谷的变化,“我会在上海和南京各注册一家公司,大谷君也知道,目前这两处地方都是帝国的占领区域,我迫切需要有一位rì本合作伙伴,这样我们的生意才有可能顺利的发展下去。当然我们的生意将会有很多种,目前来说,走私,是最主要的!”

    “真的就仅仅是走私这么简单?”大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笑棠大笑,“我的朋友,难道走私对你来说就是这样一盘小菜?你难道不知道,目前的亚洲就是全世界的走私天堂,我们要趁着战争迅速挖掘财富,这样一个利润数字将是你我都难以想象的。我明白,你是以为我是魔鬼,但就算我是魔鬼,也是能给你带来幸福的魔鬼!”

    大谷的心有些不争气的一动,他原以为林笑棠会是一个情报贩子,但没想到他竟然要和自己做走私生意,这样一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让我考虑一下,两天后给你答复!”

    “不!”林笑棠斩钉截铁的说道:“只有一天!”他指着大谷调侃道:“每多花费一天,就会让我少赚一天的钱,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

    大谷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林笑棠满意的笑了,“我的手下会把你送回去,他们会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我希望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收到你的好消息!”

    大谷沉默的转身向外走去。

    林笑棠叫住他,“大谷君,基于你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和利益考虑。我手上有一份资料,记录的是去年八月份某一天,上海黑市忽然多出来的一批粮食,数目不大,共计有三千六百七十斤,呵呵,我想大谷君一定会有印象的!”

    大谷的身子一震,脚步略微一停,但随即大步向外走去。

第五十六章 重返南京

    林笑棠看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心中说不出的孤寂与落寞,想当初从这里逃出来的时候,这里满是硝烟和断垣残壁,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由灰sè和血sè组成的,而时隔两年,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乡南京,林笑棠恍若隔世。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但战争带给这座城市的创伤依稀可见,街边到处是新修建的围墙,将那些瓦砾与废墟裹在中间,掩饰着曾经在城市里发生的一切。到处都是崭新的散发着冷酷气息的灰sè建筑,让林笑棠有种来错了地方的错觉,chūnrì的风依然冰冷,随着汽车的行进,不断发出呜咽的响声,在林笑棠听来,这分明是无数孤魂的哭泣。

    街上的行人不少,但神sè间似乎带了一种茫然,衬托着整个城市也是无jīng打采、毫无生机,两边的商店基本上都开张了,只是少了种热闹的气息,当年金陵dì dū的繁华只留在林笑棠的记忆中,现在的南京带给他的只有扑面而来的陌生感。

    马启祥发现林笑棠的脸sè有些不对劲,赶忙掏出怀里的小酒壶,“小七,别想那么多了,来口酒,暖暖身子!”

    冰冷的酒水顺着喉咙直达胸腹,继而便是一种难耐的灼热感觉。林笑棠忽然怔住了,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倾泻而下,前边已是泰和桥。

    之前,林笑棠在法租界注册了一家名为隆盛的贸易公司,表面上看来是家中rì合资的公司。大谷和也,也就是那个第四师团的军官,在林笑棠的威逼利诱下入了股,但为了安全起见,参股人并没有直接用他的名字,而是以他朋友的名义注册。中方的持股人便是林笑棠,也是整个公司的最大股东。但其中还有一份暗股,这便是洪查维和他身后的势力所拥有的股份。

    同时,林笑棠也向南京伪zhèng fǔ的商事局递交了注册申请,申请在南京成立隆盛的分部,这对于目前百废待兴的伪zhèng fǔ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因为隆盛方面许诺,将在南京投资上百万美金,从事贸易往来和基础建设。

    之前,林笑棠就拍马启祥先期赶赴南京,进行公司的筹备工作。在他出发前,林笑棠和他进行了一次深谈,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并郑重的请马启祥慎重选择,毕竟此次是深入虎穴重建军统南京站,面临的风险可想而知。

    可让林笑棠诧异的是,马启祥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照他的话说,自己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了董嘉怡的表姐、抱得美人归,最恨的就是南洋那方面对自己的轻视,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既能当英雄又可以混个官身,真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

    就这样,马启祥信心满满的出发来到了南京。

    别说,马启祥的社交能力还真是不可小觑,不到一个星期,便将所有手续办齐,还买下了位于宁海路的一栋新建的六层楼房,作为隆盛在南京的分部所在。并向林笑棠报告,请他正式奔赴南京。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林笑棠一行来到了南京。

    宁海路附近目前是南京最为繁华的一个区域,这里邻接颐和路的原南京公馆区,所以相对来说破坏的较为少一些,加上如今伪zhèng fǔ的很多部门机构就在这附近办公,所以就带动了周围的一系列商业活动的兴盛。

    马启祥选择的这栋楼房在宁海路的尽头,位于原国民zhèng fǔ国防部的办公地点附近,民居相对来说分布稀少,是一个绝佳的闹中取静的地点。

    一路的舟车劳顿让林笑棠也有些疲乏,一进办公室,就倒在了沙发上,毫无风度的伸起了懒腰,但马启祥显然不打算给他休息的时间,拿着一大叠的请柬和信件,连门都没敲就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

    “那,都是给你的!”马启祥随手将请柬和信件扔在林笑棠的怀里。

    林笑棠一路上的心情本就不太好,加之一路的颠簸,看见这些东西,顿时觉得脑仁疼,没好气的又扔还给马启祥,“你是南京公司的负责人,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你去就行了,别来烦我!”

    马启祥苦笑,“大哥,你以为我想啊。自打我一来南京,这商事局的上上下下就惦记着您老人家呢,每天好几通电话,问您老什么时候来南京,他们好安排各方各面和我们接洽。要我说啊,这个南京zhèng fǔ啊,纯粹是穷到家了,在rì本人那儿就是个后娘养的傀儡。你是不知道,他们起码的办公经费都没有,连姓汪的rì常开销还是rì本人施舍以及七十六号上贡的。现在一听说你这个大财主要来南京,所有人都跟饿狼似的,就等着扑上来咬你一口了!”

    林笑棠一骨碌怕了起来,“这么说,我现在在南京还挺有名。”

    马启祥一撇嘴,“那是,现在谁不认识你林七爷啊!上海滩的后起之秀,杜月笙和租界力捧的新星,和张啸林大战三百回合,愣是让他连连吐血。你知道吗?现在多少人都想上赶着来巴结你呢!”

    林笑棠看看马启祥手中厚厚的一摞,拍拍脑袋,“这样,你分下类别,实在需要我去见面的,就交给我,其他的,你看着办!”

    马启祥顺手从中抽出一张请柬,“这个必须你出面,商事局和财政部联合举办的新年酒会,南京zhèng fǔ的大佬周佛海会出席,到会的全都是社会名流,非富则贵!”

    林笑棠点点头。紧接着,他一拍脑袋,“瞧我这记xìng,把这事忘了!”

    林笑棠从西装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马启祥,“恭喜你了,马中校!”

    马启祥一愣,接过信封拆开来一看,顿时两眼放光,“这么快!”

    林笑棠乐了,“那还用说,我亲自给你办的,大小我现在也是一个少将站长,提拔你还不是小菜一碟。南京站站长副官,兼机要室主任,如何?”

    马启祥腾地站起来,就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军礼,“谢林长官栽培!”

    两人互相看看,顿时大笑不止。

    林笑棠一挥手,“别高兴那么早,这个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虽然上过大学,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这段时间,晚上没事情的话,我就要把有关工作事宜布置给你,同时还要把注意事项了解清楚,接下来,咱们会招兵买马,到时候,你也有自己的部下,这可不是混江湖,这是实打实的打仗,明白吗?”

    马启祥郑重的点点头。

    林笑棠继续交待。按照他的设想,未来的南京站将分为四个机构,机要室直接对站长负责,其他三个部门分别是行动队、情报处和电讯处,至于后勤部门,鉴于目前人手不够,就暂时由机要室负责。

    马启祥有些不明所以,“照你这么说,咱们行事是越低调越好,怎么我看你现在做事这么高调啊,你就不怕引起rì本人和七十六号的注意?”

    林笑棠赞许的点点头,马启祥果然是受过高等教育,心思也转的飞快,“是这样没错,但现在我是没办法低调下去了,上海的那些事早就传遍南京了,七十六号早就盯上了我,只不过我现在还是背靠着杜老板这座大山,其他的外人就无从知晓了。我说的意思是,赚钱的事就要高调、做事的时候呢,就要低调,你不妨好好想想!”

    下午的时候,林笑棠见到了原先南京站的几个人。两年前的那场劫难,南京站也未能幸免,除了几个高层见势不妙,趁乱逃了出去,所有的基层人员都陷落在南京城中,或死或散、十不存一,只剩下这硕果仅存的四个人。

    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林笑棠有些发懵。

    其中一个老头子看来有七十多岁了,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紧紧的拽着他的胳膊,看向林笑棠的眼神jǐng惕xìng十足。还有两个骨瘦如柴的汉子,据他们自己介绍,原先是南京站电讯处的人员,是刚刚分派到南京站的大学生,只是经过培训,还没上岗,便莫名其妙的做了rì本人的俘虏,被发配到火车站做了一年的劳工,侥幸逃脱了一条xìng命,但也已经是苟延残喘,只剩下半条命了。

    林笑棠叹口气,让郭追把那两个电讯处的人带下去安置好,目前南京站正缺乏这样的专业人才,虽然身体已经不行了,但他们脑子中的知识却是无价之宝。

    这四个人都是劫后余生,后来才与上海站联系上的,期间,王天木已经对四个人进行了甄别,确认他们并没有叛变投敌,这才将四个人引荐给林笑棠,毕竟他们熟悉南京站的工作,这对林笑棠的重建工作将大有裨益。

    剩下的一老一少,林笑棠让他们不必客气,请他们两个在沙发上坐下,又亲自给他们倒了茶,端来些点心。那个小姑娘看来是饿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点心,不住的吞咽唾沫,但老者没有开口,她并不敢伸手去拿。

    林笑棠笑笑,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小姑娘的手里,小姑娘却不敢往嘴边送,直到看见老者点点头,这才忙不迭的将点心一口塞进嘴里。

    老者歉意的一笑,弯弯腰,“长官,不要见怪,这孩子跟着我在下水道里躲了三个月,出来后风餐露宿,东躲xī zàng,被吓坏了,也饿怕了!“

    “下水道?”林笑棠一惊,“你们怎么在那儿呆了这么长时间?”

    老者的眼神一黯,“没办法呀!**撤退以后,rì本人占领全城,就开始搜捕,抓捕剩下的**士兵,到了最后,连老百姓也不放过,我没办法,只好带着孙女躲到下水道里去。外边每天都在杀人,不分白天黑夜,下水道里流的都是鲜血,连老鼠都被养肥了,我们就靠着抓老鼠才活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教头宗飞

    老者名叫尚怀士,今年实际上才五十多岁,由于那段经历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实际岁数苍老了许多。他的孙女名叫尚芝,刚刚十五岁。

    rì军占领南京开始大屠杀的时候,他们爷孙两个被迫钻进了下水道,其实当时有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个办法,但后来被rì本人发现,抓走了不少。尚怀士仗着其军统训练出来的身手和过人的机jǐng,带着小尚芝四处躲藏,几乎踏遍了南京纵横交错的地下管道世界,也因此才侥幸逃脱。

    根据上海方面的甄别报告,尚怀士是南京站情报处档案科的科长,当年的军衔是少校。

    林笑棠听完尚怀士的讲述,长叹一口气,“尚科长,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和孙女能逃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放心,我会将你的情况向上面报告,为你请功。你们先在我这里休整一段时间,稍后,我会把你送往后方。”

    尚怀士一听这话,猛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林笑棠的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长官,我不想走,请一定让我留下来!”尚芝也跟着跪了下来。

    这下,倒把林笑棠搞糊涂了,他赶忙扶起两人。

    尚怀士老泪纵横,原来,他的妻子、儿子、儿媳以及女儿全在屠杀中遇难,之所以不肯离开,一方面是故土难离,另一方面则是眼下的尚怀士心中除了复仇的念头,再无其他。

    “长官,我一家六口,就逃出我们两个,能活下来我再无奢望,只希望长官能将我的孙女送到后方,交给一家良善人家抚养,这样,我就也能给死去的家人一个交代。请长官一定收下我,我知道长官这次来是为了重建南京站,我还不到六十岁,有的是力气和经验,大事我帮不上忙,但总能拿枪,实在不行,端茶递水的也能干。我现在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多杀几个鬼子,求长官成全!”

    尚芝却不肯离开爷爷,抱着尚怀士大哭不止。

    看着面前的两人,林笑棠心如刀绞,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的绝望和悲怆,两年多的时间并没有磨灭心中的仇恨,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段刻骨铭心的会意反而愈发真实起来,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稍一思索,林笑棠的心中便有了定计。现在上海那边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反而是他这边奇缺人手和专业人才,既然尚怀士铁了心要留下来,就不妨让他先把情报处的工作先担起来,他是南京站的老人,经验丰富,杀敌的决心毋庸置疑,也方便情报处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至于小尚芝,就先交给马启祥照顾,他那里也是缺人手,后勤方面需要信得过的人,正好让尚芝先跟着他学习一下。尽管她年纪还小,但林笑棠总觉得她有种超出同龄孩子的成熟和认真,或许这就是经历的缘故。

    妥善安置好了一众人等,林笑棠这才松了口气,连午饭都没吃,就将房门反锁,打算好好补补觉,这些天来,他始终未曾好好的休息过,除了忙公司组建的事,就是与王天木讨价还价,索要装备、资金和人员的事。目前的南京站,可以说是四大皆空,除了林笑棠带来的人手和资金,别的一无所有,戴笠当初答应过的一系列支持,到现在还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王天木方面除了送来尚怀士等四个人,连一毛钱也没出过,这让林笑棠焦心不已。人和钱以及装备,这是他目前最为头痛的三件事。

    还不到六点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林笑棠顿时一脑门子火气。马启祥悠闲的站在门口,看着林笑棠怒发冲冠的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指指自己的手表,“七点钟,商事局和财政部的晚宴,不能耽搁。”

    无奈,林笑棠只得打起jīng神,换了身崭新的西服,直到洗漱完毕,才发觉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一会要参加的晚宴,林笑棠很清楚,不过是虚有其表,要想在那里混个肚圆简直是痴心妄想。就在这时,尚芝捧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怯怯的看着里边。

    马启祥回头一看,顿时笑了,招呼尚芝进来。

    尚芝的小脸一红,犹犹豫豫的走了进来,“两位长官,请先用点东西垫一垫吧。”

    林笑棠一皱眉,“记住,长官这两个字以后任何环境下都不要再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出现一个差错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霉,知道吗?以后就称呼我董事长或者林先生,他是马经理,记住了吗?”

    尚芝的小脸一白,两只大眼睛中委屈的神情一闪而过,但还是重重的点点头。

    马启祥赶紧打圆场,“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以后还有的教呢,这不,人家小芝听说咱们晚上要参加晚宴,特意亲手做了点吃的,就预备着让咱们两个先垫一垫,省得到时候出洋相!”

    林笑棠看了看桌上的托盘,两小碗鸡丝馄饨,浓郁的汤汁中放着榨菜、葱花,漂浮着薄皮透明的小馄饨,依稀可见金黄sè的肉馅,碗里还撒上了红通通的辣油,旁边是一碟青菜油渣和一碟茴香豆干,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马启祥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小芝,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

    林笑棠沉着脸,没说话,端起碗来,就着小菜,很快就吃了个干净,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地道!过瘾!”

    马启祥也是三下五除二的吃完,看看表,“出发吧?”

    林笑棠穿上尚芝小心翼翼双手递过来的外套,看看她,嘴角一呡,“这馄饨还有吗?”

    尚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给我留着,晚上当夜宵!”林笑棠撂下一句话,大踏步出了办公室。

    “还有我的啊!”马启祥冲尚芝一笑,拍拍她的小脑袋,指指林笑棠的背影,“这人就是爱摆个臭架子,没事的。”

    尚芝的脸上这才现出一抹红晕,看看两人的背影,轻拍自己的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财政部和商事局的晚宴安排在原公馆区的颐和路,这里有一所原先英国人设立的会所,保存还算完整。

    林笑棠和马启祥到的时候,会所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但晚宴的组织一方要么是经验不足,要么是人手不够,竟然没有人在门前迎宾,一时间,各路宾客的汽车和马车,竟然将会所门前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没办法,林笑棠和马启祥只好下车,让郭追和另外一个手下去停车,而他们两个就徒步赶往会所。

    马车和汽车堵在一处,使得整条街道都是混乱不堪,就连rì本宪兵都上了街来疏导交通,但无奈一些车辆已经横在了路zhōng yāng,因此路上看不到一点缓解的迹象。

    林笑棠两人艰难的越过重重障碍,正在向前走着,马启祥忽然惊呼一声,“大哥!”

    林笑棠扭头看去,路边一个中年人正搀扶着一位年纪在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蹲在路边,老者看来是崴了脚,脸上显出痛苦之sè,但衣着明显不俗,看来也是来参加晚宴和酒会的贵宾。

    中年人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马启祥,“祥子,你怎么在这儿?”

    马启祥一笑,“看来,咱们都是去前边那地方的。”

    中年人的脸上满是焦急之sè,“咱们等会再说话。这今天的宴会太混乱了,庄先生不小心扭到了脚,被堵到了这儿,进退两难!”

    林笑棠借着尚未完全消失的夕阳余光看了看老者的脚踝,已经肿起了老高。林笑棠回头看看,自己的车就停在刚才的位置,根本动弹不得。

    “稍等,我车上有药!”林笑棠随即向后边挤过去。

    林笑棠得益于幽灵无所不包的知识,对于伤药这一方面也涉猎了不少,其中就包括幽灵来自于后世的一些独特药方,例如跌打损伤之类的就有一部分。林笑棠借鉴了幽灵所谓“封闭针”的概念,自己研究了一些膏药和药水,虽然可能不如封闭针效果来的明显,但医治这种轻度的扭伤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不一会,林笑棠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蹲下身,将老者的鞋脱下来,仔细看了看,问题不是很大,林笑棠帮助老者轻轻揉捏着脚踝受伤的部分,不一会,老者就感到痛楚减轻了许多。

    中年人和老者都诧异的看着林笑棠,马启祥倒是丝毫没有吃惊,在一边悠闲的抽起了香烟。

    按摩完毕,林笑棠对准伤处抹上一些药水,等药水渗透之后,才将膏药轻轻的贴在患处,长出一口气,“行了,起来走两步看看!”

    老者疑惑的在中年人和林笑棠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试探着的迈开步子,却发现伤处清凉无比,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伤痛,试着走了两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中年人和老者又惊又喜,“这是什么药,怎么有这样的功效?”

    林笑棠一笑,“家乡的一些土方子而已。”

    中年人和老者再三道谢,众人这才一起向着会所方向走过去。

    中年人扶着老者走在前边,马启祥则偷偷拉了一下林笑棠的衣袖,指指中年人的背影,“知道他是谁吗?”

    林笑棠摇摇头。

    马启祥嘿嘿一笑,“你不是常说想见见十三太保的其他人吗?他,就是十三太保中的老大——教头宗飞!”

第五十八章 长袖善舞

    晚宴的会场热闹而纷乱,南京伪zhèng fǔ的头面人物在市长周学昌的带领下将伪财政部长周佛海、伪实业部长梅思平恭恭敬敬的引到主席台发表讲话。

    林笑棠眯着眼睛听了一会儿。不可否认,周佛海和梅思平虽然是汪jīng卫手下的铁杆汉jiān,但两人的风度和言谈还是值得称道的,只是讲话的内容却让林笑棠不禁心头一紧。

    当然,周佛海和梅思平的讲话都是冠冕堂皇、正气凛然,但在座的都是久历宦海和在商场打滚多年的人物,还是能够听出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原来,rì本方面在目前的战局陷入胶着状态后,计划对占领区的政治经济政策进行了调整,他们将大部分原先控制的华人工厂发还给伪zhèng fǔ,还将占领区域内的物资统治权交给伪zhèng fǔ管理,这令拮据至今的伪zhèng fǔ喜不自胜。为了表示忠心,伪zhèng fǔ将在汪jīng卫就职之后,于上海成立一个叫“全国商业统制总会”(注一)的部门,下设棉业、米粮、粉麦、油粮、rì用品五个统制委员会,并在南京、武汉等地设分会,在沦陷区全面推行战时经济体制,实施物资统制,即收买、配给、统制物资、物资交换、营运、军需物资采购等,为rì本的侵略战争服务。

    听到这儿,林笑棠不禁冷笑一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rì本人将要把伪zhèng fǔ和沦陷区的广大民众全部绑在他们的侵略战车上,这样的政策无异于一次经济侵略。可以想象的到,这个“全国商业统制总会”一旦开始运作,沦陷区的各种物资将全部通过这个部门流向rì本军队,变为其开展军事行动的助力。还有,以林笑棠对汪伪zhèng fǔ的了解,这个zhèng fǔ上上下下的汉jiān官员和投机分子将会不遗余力的加大对沦陷区民众的搜刮,到时候,这些经济政策将会成为他们生财的最佳工具。金融市场、证券市场、流通领域将面临一次无法估量的灾难。

    周佛海和梅思平话讲完,除了伪zhèng fǔ一班人激动的脸sècháo红,两眼放光的拼命鼓掌,工商界人士应者寥寥,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浓重的忧虑。

    刚刚扭了脚的老者扭头看看林笑棠,“怎么,有心事?”

    林笑棠叹口气,“遭殃的还是民族企业和老百姓啊!”

    老者深有同感的一点头,接着便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太过在意。”

    林笑棠这是才想到尚未询问老者的名号,似乎有点不太礼貌,于是歉然的说:“失礼了,还没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宗飞跨过一步,“这位是南京军情司副司长兼上海军情处处长庄崇先先生。”

    林笑棠一愣,暗骂自己糊涂。以前和马启祥、沈胖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听说过宗飞的事情,知道他就是军情司大佬庄崇先的左右手。听闻这个庄崇先是汪jīng卫起家的老臣子,跟随其走南闯北,是留rì学生出身,也曾参与辛亥革命,一直帮助汪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只是后来因为对汪jīng卫投靠rì本人颇有微词,才慢慢失去宠信,加之李士群、丁默村等人的迅速崛起,庄崇先逐渐被边缘化,军情司也成了南京伪zhèng fǔ有名的冷衙门。

    而宗飞跟随庄崇先则纯粹是出于感恩,早年,庄崇先在广州的时候曾经无意中救过宗飞一命,宗飞由是感激涕零,遂追随在庄崇先的左右,成为江湖上一段“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美谈。

    三个人重新见礼之后,寒暄了几句。庄崇先忽然很诚挚的向林笑棠郑重道歉,这让林笑棠很是吃惊。庄崇先却一脸坦然,带着歉意说道:“林老板不必诧异,这是应有之意。先前在上海的事情我都有耳闻,林老板和七十六号之间的冲突,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一个不成器的手下元剑锋而起,我已经严厉训诫了他,希望林老板看在我的面子上绕过他这一次,毕竟他是我一个旧交的子侄,不看僧面看佛面,林老板千万不要介怀。”

    林笑棠恍然大悟,赶忙客气了几句,向庄崇先说明,元剑锋也本就是自己的同学,只因一时糊涂才做下这样的事情,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他也没打算再秋后算账。却是请庄崇先看自己的薄面,有机会关照一下元剑锋。

    林笑棠说这样的话,并不是没有目的。元剑锋的为人,他很清楚,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对元剑锋的改过根本不抱希望。只是他曾经听说过军情司与七十六号之间的争斗,目前自己在南京孤立无援,也许庄崇先背后的军情司便可以成为自己合作的对象,前提就是有七十六号这样一个共同敌人的存在。至于元剑锋,小人物一个,林笑棠根本没放在心上。之所以说那番话,无非是给庄崇先一个面子而已。

    庄崇先对林笑棠的态度很是满意,接着便旁敲侧击的提起了和林笑棠深谈的提议,林笑棠心中雪亮,立刻答应下来,表示将亲自登门拜访,这让庄崇先愈发觉得林笑棠是孺子可教。

    几人闲聊了一会,庄崇先和宗飞便去应酬zhèng fǔ的高官去了。林笑棠这才发现马启祥不见了踪影,在会场中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位祥少爷正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知在聊着什么。

    看到林笑棠举着酒杯走过来,马启祥赶紧一把将他拉过来,嗔怪道:“你还在这儿晃悠,当心别被那帮南京本地的商家还有商事局的人看到,你连跑都跑不掉!”

    林笑棠苦笑,“我这高调赚钱还有错了?”

    马启祥指指林笑棠,“哥,这就是我老板,林笑棠,叫他佑中或者小七都可以。”

    面前的男人比马启祥大不了几岁,两人的相貌酷似,只是这个人比马启祥少了些俊秀,却多了些沉稳,不得不说,老马家确实出美男子,这个人透出一股儒雅和上位者才具备的威严。

    经过介绍,林笑棠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马启祥在财政部任高官的堂兄马启文,也是家族内公认的下一任掌门人。

    马启文白了一眼马启祥,马启祥则不以为意,只是悄悄的吐了下舌头,看得出,他对这位堂兄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没一点稳重劲。对自己的老板是这种态度吗?这让外人看到怎么想?别人还怎么敢和你打交道?还有,你和乔家小姐的婚事,那乔家是南洋的大族,咱们马家想要联姻乔家那是高攀,人家看不起你,你自己得知道努力,既然跟了林老板学做生意,就要有个学生和下属的样子,别天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知道吗?”

    马启文对马启祥的一通教训,让林笑棠哑然失笑,同时对马启文这个人不禁高看了几分,几句不着痕迹的闲话,既敲打了马启祥,又抬高了林笑棠,这个人,确实不简单啊!

    林笑棠看着马启祥的窘态,只好出来为其打圆场。马启文也就坡下驴,又捧了林笑棠几句,没多大功夫,两人便以兄弟相称。

    马启文将两人又往里拉了拉,看看四下没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佑中老弟,刚刚周部长和梅部长的讲话你也听到了,有什么感想?”

    林笑棠眨眨眼睛,决定还是低调一点,“形势如此,zhèng fǔ也是没有法子啊!”

    马启文哂笑一声,“佑中老弟,明人不说暗话,你和小祥是过命的交情,我是他哥,这其中的关系,就算咱们不说,外人也会把咱们划到一条船上。你们这个公司,打的是参与建设新南京的旗号,其实你我心知肚明,如今的局势,根本谈不上什么建设,我实话实说,你想在这盘子里分一杯羹吗?”

    看着马启文咄咄逼人的眼神,林笑棠的心里一动,“文哥的意思是?”

    马启文又看看周围,“很简单,各取所需!”

    林笑棠斩钉截铁的点头,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表态将对接下来马启文说出的话语产生极大的影响。马启文这次来,看样子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自己和他并没有利害关系,在这个非常时刻,人人都是为自己打算,林笑棠和马启祥是兄弟,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一丝犹豫,那对马启文来说,都将会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而现在林笑棠需要的就是像马启文这样还算可靠的盟友和合作伙伴,这和庄崇先的合作是一个道理。

    果然,看到林笑棠的果断,马启文很是欣赏,接着就将自己的想法全盘端了出来。他的意思是,利用这次伪zhèng fǔ的战时经济政策,一方面,由林笑棠的隆盛公司出面,收购一批沦陷区的工厂,制作并收集rì军需要的各种军需物资;另一方面,马启文利用自己的伪zhèng fǔ的关系,通过官方堂而皇之的收购这些物资,以赚取其中的差价。至于银行和证券行业,接下来看清楚形势走向,再择机而动。

    他的这个计划让林笑棠沉默了,马启文的目的很明确,要通过这次的物资统制计划来大发战争财,但这是林笑棠内心深处抵触的东西。抛开赚钱不说,为rì本人提供这些物资,就是帮助其不断壮大战争机器,这与林笑棠打击rì本人的底线是背道而驰的,但马启文的这个想法似乎可以利用,只是他一时想不到其中的关键点在哪里。

    林笑棠尚未回答。会场的灯光却忽然暗了下来,接着便是会议司仪的声音响起,“诸位,今晚我们有幸请到了南京红歌星段羽然小姐前来为晚宴助兴,请大家热烈鼓掌,欢迎段小姐一展歌喉!”

    一道强烈的灯光照向会场的简易舞台,一位身着墨绿sè旗袍的年轻女子款款的站在舞台zhōng yāng,脖子上的一袭雪白的貂毛披肩配着粉雕玉琢的jīng致面庞,让台下的宾客顿时叫好不已。

    林笑棠看清楚女人的容貌,心中蓦然一震,“怎么会是她?”

    注一:全国商业统制总会。1943年,汪伪zhèng fǔ在上海成立一个专门为rì本人服务的“全国商业统制总会”,目的是为了控制沦陷区的军用物资,加强其军事力量(但其实类似机构早在1940年便已出现)。要求各种物资登记之后,不许移动、不许转卖、不许自用,只能专供rì伪征用、征购或者“指定捐献”。由此造成沦陷区内各种物资奇缺、物价飞涨,而汪伪zhèng fǔ高官要员也趁机cāo纵银行、钱庄、证券交易机构,进行黑市投机生意,加剧了市场的混乱。本书为情节需要,将该机构的成立时间提前至1939年,特此说明。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858/ 第一时间欣赏逆袭民国的特工最新章节! 作者:睿士所写的《逆袭民国的特工》为转载作品,逆袭民国的特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逆袭民国的特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逆袭民国的特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逆袭民国的特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逆袭民国的特工介绍:
逆袭民国的特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袭民国的特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袭民国的特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