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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大逆之门txt下载     大逆之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头落地

    胖四是个很剽悍的北方汉子,超过一米九的身高,胖但并不虚浮,很强壮。可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几乎站不住了,身上的血流下来洒了一路。

    第一眼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来他身上有多少伤,衣服上有不少口子,很轻易就能看出来那是利刃砍出来的。他一只手抱着金三令,胳膊上的肌肉全都绷了起来。后背上背着曲疯子,另一只手托在后面。

    安争冲过去的时候看到,胖四抱着金三令的那条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肉往两边分开着,能看到里面白森森的骨头。他就这样一身伤的情况下,咬着牙把金三令和曲疯子带了回来。

    看到安争的那一刻,胖四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曲流兮从屋子里冲出来,迅速的取出药箱。

    “我师父被人打晕了,抬进去休息,包扎外伤。”

    “胖四身上都是外伤,先处理,没有内伤。”

    “金三令......”

    安争看到曲流兮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的心立刻往下一沉。

    “他怎么样?”

    “他......死了。”

    曲流兮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手在不断的颤抖着。这些年她治疗过很多人,可还是第一次看到宗门里的人死去。

    金三令身上的刀伤很多,比胖四要多一倍。他的身体几乎都被切断了,那些刀伤全都深的让人心里发寒。最致命的伤口在脖子和心口,一刀切断了他的喉管和动脉,一刀捅穿了他的心脏。

    “救他。”

    安争单膝跪下来,看着金三令的尸体眼睛都红了。

    曲流兮苍白无力的摇头:“救不了,就算是紫品的神药也救不了了。”

    安争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片刻之后,他站起来,大步往外面走去:“治好疯子和胖四。”

    杜瘦瘦担心他,连忙追了过去。但被安争拦住,安争让他在家里照看着。古千叶从兵器架子上顺手摘下来一把环首刀,跟在安争后面出了大门。

    才到门口,刘随带着一群捕快也赶到了。刘随累的呼哧带喘,脸上都是汗。他看到安争往外走,连忙跑过来拦住:“安爷,安爷你听我说,这件事出乎我的预料了。安爷你先别走,听我解释。”

    安争站住,冷冷的看着刘随:“我把人交给了你,你说到了晚上把人给我好好的送回来。现在人回来了,身子几乎被人砍成了肉泥,你想怎么给我解释?”

    刘随喘息着说道:“我也没有想到那群人如此的丧心病狂,知府大人特意让我教训了他们,告诫他们不许早来惹事。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大的胆子,买通了一些黑道上的人在半路上对金爷他们三个下手。这件事交给我来查好不好?安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安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刘随的眼睛:“你给我的交代稍后我在要,现在你告诉我,他们买的是谁。”

    刘随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安争一伸手抓住刘随的衣服把他举起来:“才出事,你就知道是那群人买了杀手,你不知道买的是谁?我给你面子让你把人带走,现在人这也回来了,你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吗,现在告诉我那些杀手是谁?!”

    刘随看着红了眼睛的安争,不是不想说,是因为他现在还真不知道那些人买通的是谁。安争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头野兽,他知道自己一旦胡乱说话,今天晚上方固城里就是血雨腥风。以他对安争的了解,安争为了自己人可以把整个方固府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安爷你听我说,这件事必须交给府衙来处理,知府大人已经赶去府衙了。”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自己找。”

    安争随手把刘随扔在一边:“你说了,我只杀动手的人。你不说,我就查到一个杀一个。”

    刘随几乎快急哭了,抱着安争的腿不敢撒手:“安爷我求求你,我是真不知道,我求你今晚千万别动手。这件事交给知府大人处理,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方固城不能再出事了,不然知府大人也没法跟朝廷交代啊。”

    安争一脚把刘随踢开:“这些和我无关,我只要凶手。”

    刘随嗓子沙哑的喊:“安爷你别冲动,那些人肯定藏起来了,不好找。”

    安争大步往外走:“这件事,方固府就别管了。”

    他出门,顺着血迹一路走,走到距离天启宗大概二里路远的地方,看到了地上有更多的血迹。胖四的武功不俗,虽然不能修行,但体术已经很强。他虽然受了重伤,但以他的强悍跑了这二里路,最初的时候速度也不会很慢。而且追杀他们的那些人目标就是金三令,所以也没一直追下来。

    安争看着四周,放佛看到了一群杀手围攻胖四和金三令他们的画面。

    他仔细的寻找,看到了往别的方向去的血迹,然后他顺着血迹继续追。

    刘随在后面追过来:“安爷,这件事真是不简单,那些杀手也可能很有来头,不然谁敢在京城里杀人啊。”

    安争不理会,继续一边查看一边往前走。

    刘随跟在他屁股后面:“安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们毕竟是刚刚从外地来京城的,对京城不了解。有些时候,黑道上见不得光的人,比明面上的人还不好应付。您在兵部前途无量,何必为了这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要前程,我要杀人者死。”

    刘随知道劝不住安争,连忙派人回方固府去通知知府徐正声。安争对古千叶微微点头,古千叶随即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古千叶返回,在安争耳边轻声说道:“我跟着刘随的人回了方固府,没多久徐正声就派人离开了府衙,我又跟着那个人走了一路,去的地方不是那群碰瓷的人住的地方,就是杀手在的地方。”

    安争点了点头:“咱们走。”

    古千叶一掠冲了出去,安争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刘随不知道他们俩说了些什么,想追也追不上了。

    古千叶带着安争穿过了几条街,到了一家客栈外面。安争推开门进去,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正在屋子里吓得团团转呢。

    “人呢?”

    安争问。

    那客栈老板扑通一声跪下:“这位大爷,你们江湖上的事千万不要牵连小店啊,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不敢招惹大爷你们这些江湖上的人啊。”

    安争翻出来一张银票递给那客栈老板:“这些银子足够你们过一辈子安生日子,告诉我那群人往哪边走了,你们明天一早就离开方固城,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那老板本来想拒绝,可看了看那银票上的数字又无法抗拒,他将银票接过来指了指门外:“那边去了,大爷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安争抱拳:“谢了。”

    他转身冲出去,和古千叶两个人顺着大街往前跑。跑了大概不到三里路,就看到前面几辆马车快速的往前奔驰。安争掠过去直接到了第一辆马车前面,然后伸手抓住缰绳往下一压,那马嘶鸣了一声后摔在地上,动都不能动了。马车骤然停住,车厢往前冲,安争一脚踹在车厢上,那车厢立刻就散了架。

    马车里的人滚出来不少,安争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就是白天被打断了腿的男人之一。

    后面马车里的人冲过来,安争伸手,从古千叶手里拿过来那把环首刀。几十个大汉手持兵器朝着安争扑来,安争迎头一刀将最前面的一个劈开,然后虎入羊群一样大开杀戒。

    大街上喊声不断,刀子破开皮肉和骨骼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安争的刀切开一个人的脖子,然后将下一个人拦腰斩断。那几十个人朝着他冲,他逆向而行,从一头杀到另一头。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把几十个人全都砍翻在地。他手里那把凡铁的环首刀,已经被崩出来不少缺口。

    一身是血的安争把几辆马车都踹翻,从里面把人一个一个的揪出来。他让那些人跪在那,跪成一排。

    他把刀放在第一个人的肩膀上:“告诉我,你们雇的杀手是谁?”

    第一个人颤抖着不敢说话,安争手起刀落将脑袋砍了下来。然后他走到第二个人面前,将刀放在那个人的肩膀上:“说不说?”

    “我不知道啊......”

    第二个人哭着喊了一声,安争再次一刀斩落。

    他走到第三个人面前:“说不说?”

    “是四方会!”

    第三个人跪在那不住的磕头:“是四方会,管事的雇了四方会的人要杀那位金爷,然后我们就连夜全都藏起来,明天一早就离开京城。管事的说,这口气不能咽下去,杀了人之后哪怕不在京城混了也要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他还说在出京城躲几天然后再回来,一个一个的弄死你们的人。你们的人出来一个就杀一个,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安争问:“管事的是谁?”

    那人连忙回答:“有两个,一个是老太太,之前受了惊吓,就在后面马车里。还有一个是老太太的儿子胡端环,也是我们的领头人。是他把我们召集起来的,平日里做什么事都是他安排。”

    安争再问:“他在哪儿?”

    那人回答:“应该还在方固府里,和知府大人在交涉。”

    安争刀落,将那人杀了。他一刀一个,将剩下的十几个人全都杀了,一个都没留。

    杀过之后,安争提着崩出无数缺口的血刀,冲到了方固府衙门外面。他一脚将府衙的大门踹开,拎着血刀大步而入。里面几个当值的捕快吓了一跳,却没有一个敢拦住的。安争穿过大堂,走到后面书坊,一脚把书房的门踹开。

    正在屋子里和一个人说话的方固府知府徐正声看到安争进来,吓得脸都白了,可片刻之后又站起来一拍桌子:“安争!你夜闯府衙,想干什么!”

    安争根本没有理会他,侧过头看了看那个坐在徐正声对面,一时之间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你是胡端环?”

    那个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猛的摇头:“我不是,我不是!”

    安争看向徐正声:“徐大人问我想干嘛?我来告诉你......”

    他一把将胡端环抓过来,一只手按着胡端环的脑袋,就按在徐正声的桌子上。另一只手举起血刀,然后猛的往下一斩。已经不再锋利的刀子扑哧一声将胡端环的脖子切断,脑袋留在了桌子上,身子掉了下去。从脖子里喷出来的血,喷了徐正声满身满脸。

    “徐大人,我就是来杀人的。这件事还没完,现在轮到我问问你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正声下的瘫坐在地上:“安......安爷,这件事我也不知情啊,这不是正在问吗。我只是知道肯定是他找的人,但他跟我这胡说八道的,我也没问明白呢......”

    安争问:“四方会在哪儿?”

    徐正声下意识的指了指外面:“就在东四条,四方会馆。”

    安争一抖手腕,那血刀砰地一声戳在徐正声两-腿-之-间:“如果让我知道你事先知情,就算我人头落地,也要你的人头先落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不可能

    安争走到徐正声面前蹲下来,看着徐正声的眼睛说道:“给你面子,是因为你是当官的。你我谁也不招惹谁,我蹚我的道,你发你的财。但现在我的人死了,杀人的人跟你在一起,我很想听听你怎么说。”

    徐正声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明明吓破了胆子可还死撑着:“安争,我身为朝廷五品官员,怎么可能受你的威胁。本官正在调查命案,你却闯进来在我面前直接杀了人。现在你居然跟我要一个解释,只怕稍后公堂之上,你要给我一个解释才行。就算是你给了解释,大燕国朝廷的法度也容不得你放肆。虽然你背后有兵部撑着,但我背后有朝廷的王法!”

    安争冷笑:“别说的这么正大光明,我也没有时间听你在这说废话。我只问你一句,那些人买杀手杀我的人这件事,你提前知情还是不知情。”

    徐正声的脸色苍白,下意识的往后爬:“我......你这是在威胁本官吗?!”

    安争站起来,手握着那崩出无数缺口的钢刀的刀柄:“徐大人,我再说一遍,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官话。我认真的告诉你,你的王法制我之前,我必杀你。死的人是我的家人,这件事完不了。谁拦我,我杀谁。你若是不想死,就跟我说实话。我已经杀了几十个人,不在乎多一个。”

    徐正声嘴角颤抖着回答:“安......安爷,我是真不知情。我知道你家人被害心里难过,但你总不能一点王法都不顾吧。”

    安争转身:“那我就等着徐大人的王法,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试试。”

    他大步走出方固府衙门,大堂里那些赶来的捕快一个个的吓得往后退。他们手里握着佩刀的刀柄,可谁也不敢抽出来。刘随早已经没有了胆子,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亡命之徒。自燕国建国以来,只怕也没有一个人敢在方固府的府衙里,当着知府大人面一刀剁下来一颗人头。

    安争走出来看了一眼刘随,刘随吓得往后躲。

    安争冷冷的说道:“回头劝劝你的那位徐大人,这件事该怎么处置。我天启宗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宗们,可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仇人就别想活的好。”

    刘随当然明白安争的意思,连忙点头:“安爷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安争从一个捕快的腰畔将佩刀抽出来:“借刀一用。”

    那捕快想拒绝,可根本就来不及躲闪。他眼睁睁的看着安争拎着自己的佩刀走出衙门,想求助同伴,可谁也不敢靠前。

    安争出了方固府衙门,对站在门外的古千叶说道:“你先回去,今夜我杀人太多,可能会有人对宗门出手。如果宗门里出什么事,你带着他们离开,找地方暂避。”

    古千叶摇头:“我跟着你。”

    安争想劝,但从古千叶的眼神里看出来一种决然。

    他想了想说道:“若我死了,那鳞片应该就能自己飞出来,你带走。”

    古千叶突然生气的喊了一声:“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安争不理解古千叶为什么骂自己,也没有多想,大步朝着东四条大街走去。古千叶气的脸色发白,看着安争离去的背影,又一跺脚跟了上去。她才追上去,曲流兮就在后面追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古千叶问道。

    曲流兮看着前面的安争,语气平淡之极的回答:“我师父的伤我已经治了,胖四的伤我也已经治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跟着他,他若死了,我也不活。”

    古千叶沉默片刻:“那你跟在我身后。”

    三个人穿过了好几条大街,走到东四条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此时月色正好,四周的天色也不算太黑暗。

    四方会馆就在东四条大街正中位置,门面很大。在方固城里有很多会馆,都是各地的商人在方固城筹建的。几乎每一个大一点的州府,在方固府里都有会馆。这些来自同一地方的商人建立会馆的目的,就是团结家乡的人,一同经商,一同面对什么难题。

    虽然在大部分时候这些商人彼此之间也勾心斗角,但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们往往表现的格外团结。

    正因为如此,大的会馆在方固城里也是势力惊人。

    外地的商人想在方固城发展,就要联络京城的官员。官员需要从他们手里获得财富,他们需要从官员手里获得特权,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相处融洽。不过不同的会馆之间,矛盾不断。毕竟方固城再大,商业也就那么大的市场,所以竞争格外的激烈。

    四方会馆的大门关着,门口的两盏气死风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大门紧闭,院子里似乎也很安静。

    一般来说,会馆的名字都是以州府来命名的。比如燕国东杨州的商人建立的会馆,就叫东杨会馆。可这里叫四方会馆,所以从名字上无法判断是什么地方的商人筹建。

    然而安争已经根本不去考虑这些了,他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杀人者死。

    他走到四方会馆的大门前,手里的长刀划过一道匹练笔直的劈了下去。长刀精准的切进大门的门缝里,将里面的门挡切断。他推开门,迈步而入。

    四方会馆看起来很大,一进门是一条很长的过道,过道两侧种了不少竹子。南方的翠竹在北方不容易成活,不过看起来这里的竹子倒是生长的不错,似乎至少有十年左右的时间,郁郁葱葱。过道就在竹林之中,竹林虽小,可气势不减。

    安争进门的一瞬间,门口两侧分别有一道黑影扑了过来:“什么人敢夜闯四方会馆!”

    其中一个人伸手转向安争的咽喉,另外一个人扫堂腿扫向安争的脚踝。两个人同时出手,显然配合默契训练有素。

    安争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他的左手探出去抓住转向自己咽喉的手,扭住手腕一转,咔嚓一声那人的臂骨就断了不知道多少截。安争的右手握着长刀从下往上一撩,刀光洒出去一片银辉,从那人的下颌处劈进去,将脑壳直接劈开。

    安争将断了胳膊的人往怀里一带,膝盖顶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闷哼一声随即软倒了下去。

    安争将长刀放在那个人的脖子旁边冷声问道:“今夜可是你们出去杀了人?”

    那人疼的脸都扭曲了:“你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闯四方会馆,你可知道四方会馆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这里的人你惹不惹得起?”

    安争道:“我不想再听废话。”

    手起,刀落,人死。

    安争一脚将尸体踢开,大步向前。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竹林之中一杆长枪毒蛇一样刺了出来。那长枪借着竹林的暗影掩护,出来的时机又恰到好处。枪尖上泛着月色的冷冽,还有一股比月色更为冷冽的杀气。

    安争出刀,刀一磕一挑,将枪尖从枪杆上卸了下来。然后刀身向前直劈,从枪杆的正中劈过去,将枪杆完美的一分为二。

    长刀一直劈进竹林里,然后一股血从竹林里洒了出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倒在地上,额头上有一道红线。片刻之后,红线啪的一声崩开,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从里面喷涌出来。

    安争再次向前,竹林里一把弯钩从安争身后探出来,锁向安争的脖子。弯钩这种兵器不好练,可一旦练好,诡异无比。那弯钩的速度很快,然而因为太平稳而且出手的人对风向和风力都有判断,所以这一下悄无声息。

    安争将长刀竖起来放在自己脖子前面,弯钩当的一声勾在了长刀上。安争的右臂上肌肉条条崩起,他将刀往前一送,竹林里的人就被直接带了出来。那人从安争的背后被拽出来,安争也不回头,直接向后一脚踹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的身子随即向后飞了出去。

    安争一抖手,挂在他长刀上的弯钩转了一个圈,然后随着安争向后一甩长刀飞了出去。弯钩笔直的划出来一道流光,然后噗地一声戳进后面那个人的胸膛里。自始至终,安争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好狂妄的人!”

    竹林里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就是弓弦响。三支羽箭从竹林之中射出来,取安争的咽喉,心口,小腹。

    竹林很密集,这个人射出的羽箭居然能避开那些竹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羽箭来势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安争的身前。

    安争连出三刀,快如闪电,将那三支几乎同时而来的羽箭全部斩落。羽箭有先后,出刀有先后,不过转瞬之间,刀落而箭落。

    安争长刀一扫,身边的一片竹子就被整整齐齐的斩断。翠竹摇晃着倒了下来,还没完全倒下的时候安争第二刀劈落,至少几十根竹子被斩断出来一米多长的一截。每一根竹子的一头都是斜着劈开的,所以格外的尖锐。

    安争一个侧踢,脚横扫,将那些竹子全都踢飞了出去。一片一米多长的柱子飞进竹林深处,所过的地方,拦路的柱子都被切断。

    片刻之后,竹林里一声闷哼。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身上被四五根胳膊粗的竹子刺穿,巨大的惯性又带着他的身体飞出了竹林。竹林有几十米宽,那个人的身子撞断了两根翠竹之后飞到了竹林外面。他的身子重重的撞在墙壁上,而那些刺入他身体的主子又戳进墙壁之中,将这个人的尸体挂在墙壁上。

    “住手!”

    有人快步从庭院里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了一声。

    在这个人身后,至少十几个人手持兵器跟着跑过来。

    与此同时,从竹林里也掠出来至少六七个大汉,手里端着连弩,将安争团团围住。

    先跑出来的那个人脚步有些虚浮,显然是不会武功也不懂修行的。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灰布长衫,脚步很急,所以有些踉跄。他跑出来的那一刻,看到安争手里滴血的刀子和地上倒着的尸体,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他喊了一声,语气之中都是愤怒。

    安争用长刀一指那个人:“原来是你,原来你知情。”

    那个人愣了一下:“我知情?我知道什么?我只看到你提着刀杀进了四方会馆,已经杀了好几个人!”

    安争冷笑:“那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人,就在不久之前拿了银子杀了我天启宗的人?”

    那人脸色一变:“这不可能!”

第一百二十章 我自己来

    安争扬起手里滴血的长刀:“你为什么在这?”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吩咐人把大门关上。安争身后,曲流兮和古千叶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两个人跑过去将大门关好,又用木头顶上了。此时院墙上,屋顶上,都有伸手不俗的黑衣人守住,连弩已经对准了安争他们。

    “这里可能有些误会,你先把刀放下。”

    那人看着安争语气平和下来后说道。

    安争看着那张脸,曾经在自己面前出现过好几次的满是善意的面容。在武院里,对他赞不绝口。在武院外,提醒他注意丁盛夏。

    兵部主事......许乱。

    许乱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那些人不要出手。但因为刚才安争杀了人,所以这些黑衣大汉全都对安争充满了敌意。

    “你才到京城,刚入武院,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四方会馆......是兵部的。兵部专门建立了四方会馆的目的,就是从燕国各地招收愿意为国效力的人。这些人或许出身不好,或许有些什么过错,从而不能参军。但他们也愿意为了燕国而抛头颅洒热血,所以兵部不能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安争冷笑:“但兵部缺钱,没办法养这这些人,所以只好让他们自己接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赚钱对不对?”

    许乱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安争道:“你问问你的手下,是谁今夜收了银子,在春阳街上刚刚杀了人。目标叫金三令,刚刚从方固府衙门出来不久。和他同伴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曲疯子,一个叫胖四。这三个人都是我天启宗的,金三令被他们杀了,曲疯子和胖四重伤。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给我解释这个误会。”

    许乱的脸色一变,回头怒问:“刚才是谁出去了!”

    跟在他后面的那十几个大汉之中,显然有人脸色不对劲。这些人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高翔!”

    许乱转身叫了一声。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跑过来,有些虚胖,所以跑几步就显得气喘吁吁:“大人,这件事......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汇报。刚才确实有人出去办事了,不过我们没想到目标居然会是天启宗的人。我们要知道也是咱们兵部的人,就算是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出手啊。”

    啪的一声!

    许乱一抬手给了高翔一个耳光,格外的响亮:“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们随便接生意,每一件生意都必须我亲自审定能不能接,我审定之后才能做决定。”

    高翔捂着脸道:“可是大人......兵部拨过来的银子早就用完了,兄弟们想上战场为国效力,因为最近战事不是很紧所以一直没有命令下来。大家吃吃喝喝都需要花钱,难道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饿肚子吗?”

    许乱怒道:“就算都他妈的饿死,也不能胡乱出去杀人!”

    一个文人,破口大骂,可想而知他的怒火。

    高翔道:“大人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几百号人,几百张嘴,难道真的要饿死人?”

    许乱脸色发白:“你居然还敢辩驳?从一开始兵部就下了严令,不许随便接生意,每一个生意都要由我来亲自审定,谁要是随意出手就必将严惩不贷。这些话,看来你们都忘了。”

    后面一个大汉喊道:“老子被你们招来,不是来受气的。说好了给老子一个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可等了大半年什么都没有等来。老子在家乡的时候横行无忌,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在这个破地方憋闷着,还要受气还没钱花,老子凭什么受这个委屈!”

    另外几个人跟着附和:“说的就是,当初说的好好的,不计较我们的出身不计较我们之前犯下什么事,只要上战场就能给我们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还能升官发财。现在倒好,非但不能升官发财,还要整天受苦,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早知道跟着兵部干事受这等委屈,老子才不来呢。真以为老子是想为国效力?啊呸!还不是因为你们允诺了可以让地方把我们的案底都削掉,还没准能建功立业我们才来的。谁他妈的有那么伟大,我们就是为了前程来的。现在到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不许我们自己赚点零花钱?”

    安争冷笑:“许大人,看看你招的这些人!”

    许乱对安争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他背后一个大汉喊道:“查什么查?就是老子干的!老子叫刘骜,平原城人。你们去平原打听打听,老子杀人放火什么时候不是看心情。老子愿意杀人就杀了,你牛逼就过来杀了我给你死了的人报仇!”

    他旁边五六个人凑过来:“就是我们出去干的活儿,怎么的吧,你要打就过来打!”

    其他人都在观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乱看向高翔:“这就是你养的人?”

    高翔耸了耸肩膀:“大人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你把人交给我,我总得让他们吃饭。他们吃不饱饭就闹事,难道大人你想看到京城里乱起来?这几百口人,真要是都出去闹,只怕会惊动更多的人吧。别说下官办事不得力,我倒是觉得已经尽力了,而且做的还不错。”

    那个叫刘骜的大声说道:“高大人说的没错,他做的挺好。”

    六七个人跟着起哄:“就是,高大人最起码有门路让我们赚钱养活自己,兵部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把我们招来就不闻不问了,这是拿我们当傻子吧?”

    “江湖上的事,江湖了。不就是杀了个人吗,既然正主找上门来了,那就按照江湖规矩办,你有本事杀了我,你没本事,老子再把你杀了。你身后那俩大闺女看着也不赖,天仙似的。老子杀了你的人,还要玩了你的女人,你能怎么样?”

    许乱回头怒斥:“信不信我现在就军法惩处你!”

    刘骜冷笑:“老子还不伺候了呢,兄弟们,咱们走!”

    他一喊,六七个人跟着他往外走。不过其他人倒是没有立刻就动,一直还在观望。

    “走?”

    安争的长刀指向刘骜:“你觉得你今天走的出去这道门?”

    刘骜一拍胸脯:“老子在平原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一个毛头小子吓唬谁呢?”

    许乱连忙挡住安争:“安争,这些人确实来路都有些不干净,但兵部一定会管教的。这件事交给兵部来办,兵部一定还给你一个公道。”

    安争冷笑:“方固府的徐正声也是这么说的,我刚刚当着他的面杀了买凶的人,就在方固府衙门里。”

    许乱大声道:“方固府能和兵部比吗?这是咱们兵部内部的事,自然交给兵部内部解决。”

    安争摇头:“这是我的事,方固府衙门也好,兵部也好,谁也管不了。”

    高翔拉住许乱:“徐大人,既然是江湖事,咱们就别搀和了。我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咱们看着就是了。这件事还不是大人你自己上报,你想怎么报就怎么报。”

    许乱怒道:“胡扯!你等着兵部的惩处吧!”

    高翔冷哼:“我等着兵部的惩处,我傻了吗?兄弟们,干掉闯进来的这三个家伙,再把咱们的许大人送去西天,这件事就是咱们说了算。到时候就说这三个人闯进来杀了许大人,兵部就算想查也没地方查去,你们敢不敢?咱们干完了这一票,回头找机会搂一笔钱就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逍遥快活去!”

    许乱脸色极为难看:“你们要造反吗?来人,把他们几个拿下!”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全都没动。这些人本就不是真正的士兵,虽然这段日子以来经过不少训练,但性子还都野着。他们没跟着高翔那群人一起动手已经不错了,指望着他们把高翔刘骜等人抓起来,也不太现实。

    安争一把将许乱拽过来扔在自己身后:“回头你自己跟兵部说,看看你们招的这些畜生!”

    刘骜怒吼一声:“杀了他!”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扑了过来,两把长刀分别斩向安争的头和脖子。

    安争长刀一扬:“我就帮兵部清理清理门户!”

    长刀化匹练,一刀将劈下来的长刀震开,然后刀身斜着撩上去将另外一把刀挡在半空。安争的身子往前一欺,左手的拳头轰在对面那个大汉的胸口。他的拳头从这个人的前胸砸了进去,又从后背穿出来。当他的拳头击碎了脊椎骨突出体外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一颗尚且在跳动的心脏。

    安争单臂将尸体举起来,然后猛的一砸,用尸体当兵器把第二个大汉撞飞了出去。

    不等那大汉站起来,安争一个箭步掠过去,然后一脚踢在那人的脑袋上。砰地一声,那人的脑袋就好像被重锤砸碎的西瓜一样爆开,红的黑的白的飞的到处都是。

    安争连杀两人,杀心大起:“杀我兄弟者,纵千万里,我必杀之。”

    刘骜身边的四五个人全都冲了过来,各种兵器往安争身上攻击。这些人体术都很不俗,不过没有修为之力,对安争根本构不成威胁。

    就在安争将第三个人砍翻在地的时候,刘骜忽然一抬手,一道寒光瞬息而来,从出手到安争面前,快的根本让人没法反应。

    飞剑!

    须弥之境的修行者!

    这是安争重生以来,第一次靠自己真正的实力和须弥之境的修行者直接交手。上一次安争和须弥之境的强者甄壮碧交手的时候,靠的青铜铃铛。而这个刘骜看起来五大三粗,但无比的阴险。他让那些不能修行的人冲上去和安争缠斗,而他作为一个须弥之境的强者,居然偷袭!

    那短剑精光四射,带着一股寒气。

    当的一声!

    安争将长刀竖起来挡在自己额头前面,可是长刀立刻就断了。

    安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飞了出去,他手腕上北冥有鱼四个字亮起来,鱼鳞自动飞出来挡在他面前。

    飞剑上的力度太大了,安争还是被震飞了出去。

    “找死!”

    古千叶怒喝一声,一伸手握住了挂坠。

    安争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手扶着古千叶的手腕:“不用,我自己来。”

    他看了看手里瞬间被震断了的长刀,然后随手丢在一边。

    他没有取出青铜铃铛,也没有取出许眉黛送给他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后朝着刘骜大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雄阔!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个都不能剩下

    刘骜看着被自己一击震飞的安争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外界传闻你有多厉害,甚至还有人说你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拿你和大鼎学院的苏飞轮,太上道场的风秀养,还有武院的聂擎相提并论。原来这些传闻,都真的只是传闻而已。以你的实力,根本没有任何资格与那三个人相比。”

    安争一边往前走一边甩了甩刚才被震的发酸的手,嘴角上挂着一抹刘骜看不懂的笑。

    “安争你不要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许乱在后面喊了一声,然后急迫的派人去兵部报信。

    刘骜一抬手,那飞剑从半空之中盘旋了一周后飞回他手心里。说是飞剑,其实那只是一柄精光四射的匕首。但凡修行者都知道,须弥之境和升粹之境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以气御物,升粹之境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将修为之力转化为体外之气。

    而以气御物,简单来说就是将修为之力凝聚成一条线,精准的控制这被操控的物体。所以只要不出手的情况下,一般人很难看出来修行者处于什么境界。而须弥之境其实有个简单的分辨办法,虽然不是特别准确,也能猜的十之七八。

    那就是以气御物的大小,能操控的东西越大,说明实力越强。如刘骜这样操控短小飞剑的,一般都是须弥之境下几品的修行者。当然,有人就喜欢小的也没办法。

    大部分到了须弥之境中几品的修行者,就会操控真正的长剑,很多喜欢耍帅的人爱踩着长剑满天飞,其实那真的只是耍帅而已。到了须弥之境中几品的境界,就算是踩着一片树叶也可以飞。当然,自己也可以飞,不过不管是御剑飞行还是自己飞,都不是如鸟儿那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只是短距离之内可以。

    到了须弥之境上几品之后,就算是踩着一扇门板飞也没人能说什么。

    安争甩着手往前走,而刘骜看他的眼神则逐渐轻蔑起来。

    “小子,看你成名不易,想必为了让人知道自己,也没少花银子去炒作。既然你已经有了个不错的前程,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何必自寻死路?”

    刘骜把玩着手里的飞剑说道:“老子在平原城的时候,纵然不是无敌也没人能随便击败我。平原城不大,老子就是霸主。在平原城也有不少你这样的年轻人,认为自己的修为境界不低了来挑战我,每年我都要杀那么几个然后丢进河里喂鱼。”

    安争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杀你不喂鱼,我杀你要割了你的脑袋做祭品。”

    刘骜一怒:“给你脸了,死!”

    他一抬手,飞剑划出来一道流光直刺安争的咽喉。须弥之境的修行者之所以强大,升粹之境的人无法挑战,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能掌控飞剑这样的武器,还因为在修为之力上质的改变和量的增加。如果用俗物来打比方的话,升粹之境的修行者的修为之力是银子,而须弥之境的修行者的修为之力就是金子。

    飞剑瞬息而来,安争一抬手,一个无形的气团在他面前爆开。气团恰到好处的在飞剑的一侧炸开之后,影响了飞剑的速度和方向,飞剑擦着安争的脸飞向后面。

    安争脚下一点,朝着刘骜冲了过去。

    可他还没有到刘骜面前,飞剑又从后面激射过来,直刺他的后脑。

    安争在向前冲的同时俯身,伸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长刀。那是刚才被他杀了的一个大汉的兵器,他长刀在手之后身子强行扭转,一只脚支着身子,本来面朝下捡起长刀,脚腕一扭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改为面容朝上。

    他手腕一抖,长刀劈出去正好劈在飞剑上,当的一声脆响,安争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向后荡出去,长刀应声而碎,而飞剑再次偏离。

    安争扭身的时候将断刀丢掉,又从地上抓起来一杆长枪。

    他刚往前冲的时候距离刘骜大概三十米远,荡飞了两次飞剑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十五米。刘骜见两次没能击杀安争,心中怒火燃起:“看你能躲开几次!”

    他伸手往前一指,飞剑滴溜溜在半空之中旋转起来,然后迎面刺向安争的心口。

    安争双手持长枪,枪尖在半空之中幻化出来一片银芒,如毒蛇出击一样精准的刺中了飞剑。

    长枪断,飞剑被拨开飞走刺中不远处的一棵树。

    安争的双臂发麻,而长枪已经被震的扭曲,他将长枪丢掉,脚下一踩,一把长剑飞起来被他一把抓住。

    刘骜暴怒,召唤了一下飞剑,可飞剑刺入大树太深,第一下没能及时飞回来。等到他将飞剑从大树里召唤出来的时候,安争距离他已经不足两米。

    长剑如一泓秋水,斜着一撩削向刘骜的咽喉。

    刘骜身子向后一退,飞剑转瞬之间飞了回来直刺安争的后背。

    安争也不回头,长剑在背后一挡。

    飞剑打在长剑的剑身上,啪的一声将长剑击断。而安争借助飞剑上的力量,一个大跨步冲了过去。在刘骜惊愕的眼神之中,一拳砸向刘骜的下颌。

    刘骜再次向后一闪,拳头擦着刘骜的下颌打空。

    刘骜冷笑:“就算你能近我的身又能怎么样,你我实力差距.......啊!”

    他忽然疼的喊了一声,一股无形的修为之力在他脸旁边爆开,气团的力量将他震得脑袋一阵迷糊,脸上的皮肉都被掀开,血糊糊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你居然......伤了我?”

    刘骜站直了身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手上那么多血,刘骜的怒火一下子就到了顶点:“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安争冷笑:“这也是我想做的,若是靠法器赢你,我不算赢你!”

    他脚步向前一冲,再次一拳砸了出去。刘骜左手一招再次控制飞剑,右手一拳也砸了出来。

    砰地一声!

    两个人之间的拳头明明没有碰撞在一起,但是拳头之间却爆开了一声巨响。好像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周荡漾了出去,两个人不远处的几根翠竹啪的一声被切断了,断口处犹如利刃斩过一样齐整平滑。

    安争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向后一荡,他的修为之力远不如刘骜,这一下被震得发疼。

    还没等他调整过来,刘骜的飞剑又到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些围观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一声很沉重的什么东西擦着地面的声音。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箱子被拖着走,又好像是一扇沉重的大门被奋力推开了一些。

    没错,是门。

    门开了一些,只是一些。只有安争自己知道,他只是把门推开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连一根手指粗细都没有的距离。

    “滚!”

    安争忽然一抬手,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刻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他一抬手,竟然硬生生的一把将飞剑抓住了。他攥着飞剑的剑柄,然后手心里一股力量如烈火般炽热,飞剑被这股力量挤压的很快变得通红。安争的手一攥,将飞剑攥成了一个铁疙瘩随便丢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吓傻了似的刘骜:“应该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在什么状态下可以杀死一个须弥之境的修行者。”

    他的脚下一点,身子爆射出去。刘骜连忙出手一拳砸向安争的面门,安争的手恰到好处的伸出来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一扭一带......咔嚓一声,刘骜的胳膊竟是被直接拽了下来,一股血箭一样从肩膀的断口处喷涌出来。

    刘骜拳风里蕴含的修为之力,被安争引着飞向远处,一大片竹林被这狂暴的力量掀翻。

    安争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的刘骜,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只有傻子才会将自己最强的力量完全展现出来,而你现在是否还认为我不能和那三个人相提并论?”

    刘骜不住的后退,咬着牙说道:“老子早就想过了,我杀人无数,最后也不会好死。早晚都会被人杀了,只是没有想到会被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杀死。既然你打赢了我,我也无话好说。”

    他一低头从地上捡起来一把断刀:“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输了就是输了,我现在把命赔给你!”

    他将手里的刀猛的往心口一刺:“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那魁梧的身躯向后倒下去,血流了一地。

    剩下的那几个动了手的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转身就跑。安争冷哼一声:“谁也别想走。”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先追上最后面的一个,那个人只跑出去三步就被安争从后面一刀斩落了头颅。第二个人跑出去七步,被安争一刀将半边身子劈落。第三个人跑到竹林边上,安争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拽了回来,然后刀向下一刺刺穿了心口,刀尖从后背刺穿出来。

    最后一个人跑到大门口,正巧赶上要进门的鹰扬将军王开泰。这里距离兵部并不远,王开泰是感觉到了修为之力的波动赶过来的,半路上遇到了那个报信的人。

    王开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人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人是谁,安争从后面追上来,一刀将那个人的脑袋劈开。长刀卡在那个人的脑壳里,安争往外抽刀的时候,刀身和头骨摩擦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如此的清晰。

    安争将长刀抽出来,一脚将尸体踹翻。

    王开泰怔住:“怎么回事?”

    安争道:“稍后再跟你解释,我还差一个人没杀。”

    他转身,朝着高翔走了过去。高翔吓得面无血色:“安......安爷,这件事真的是误会,现在动手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件事你看是不是就你过去了?”

    “过你妈了个逼。”

    安争冲过去,一刀劈下去。

    当的一声,一块石头将安争手里的长刀击落。

    王开泰大步过来:“你要干嘛!”

    安争猛的回头:“谁也别想拦着我!”

    一瞬间,王开泰被安争眸子里那股子凶狠吓了一跳。

    “什么事先说明,你为什么跑到这杀人。我来了,不能让你由着性子来。”

    王开泰一招手,也不知道那张断崖铁梨木的长弓从哪儿出来的,他手里捏着一支羽箭对着安争:“有什么事,你先说清楚。”

    安争转身一把抓住高翔的头发,另一只手抓着高翔的脖子:“王将军尽管放箭就是了,人我必杀!”

    咔嚓一声,高翔的脖子被安争拗断,他一只脚踩着高翔的肩膀,然后双手往上一拔.......噗的一下把把高翔那颗人头竟是硬生生拔了下来。

    王开泰的手动了动,最终也没有把箭射出去。

    安争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刀一个,将所有动手袭击了金三令的人脑袋都割了下来。深夜之中,那疲惫的少年手里抓住头发拎着七八颗人头,大步而行,消失在黑夜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斩草除根

    王开泰回头,看着远去的安争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看到了四方会馆里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尤其是最后被杀的那几个人,脑袋都被安争割掉带走了。

    王开泰转身看向面无血色的许乱:“到底怎么回事?安争为什么会杀到四方会馆来?”

    许乱这才清醒过来一点儿,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后把事情的经过大致上说了说。

    听说四方会馆的人收了钱杀了天启宗的人,王开泰的火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妈的!兵部怎么招了你们这一群畜生!”

    不远处一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谁不是为了钱,江湖事而已,算的了什么。”

    王开泰一步迈过去,一步十几米,他一把将那个人的衣服抓住,单臂将那人高高举起来:“让我来告诉你,进了兵部的门,你们就都是兵部的人,死了也是兵部的鬼。当初答应你们对以往的过错既往不咎,你们就应该知道自己是拿什么来换取这既往不咎的!看你们现在这个态度,安争杀的还是少了,我再加一个!”

    他猛的往下一按,那人的脑袋朝下撞在地面上,那颗头颅直接撞爆了。

    王开泰随手把尸体丢在一边:“从今天开始,这里所有的人都归我管。天一亮都给我带到兵营里去,我亲自训练。一个不服,我就杀一个。全不服,我就把你们杀干净。”

    他一转身:“去带一队骑兵过来,把这些混账东西都给我带到兵营去,调千机校尉看守,有敢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他的亲兵立刻去调兵,那些人彻底被吓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胡乱说话。

    “你跟我回去!”

    王开泰瞪了许乱一眼,大步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操劳了一天半夜,才刚刚睡下的兵部尚书陈在言被叫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手下人做事都有分寸,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可能打扰他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陈在言做事和已故的兵部尚书郝平安相比,缺少一些圆通之处。可是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奋,几乎无人可比的勤奋。

    他从成为兵部尚书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天的睡眠时间超过两个时辰。

    陈在言披上衣服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王开泰,方道直,许乱还有新任的兵部侍郎马子微已经在外屋客厅里等着了。

    “出了什么事?”

    陈在言快步走出来,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他已经让自己绝对清醒过来。

    在兵部的事上,燕王沐长烟算是果断,提升了陈在言为兵部尚书之后,立刻提拔了郝平安的学生,原户部员外郎马子微为兵部侍郎,没给太后苏晴暖一点反应时间。所以到了现在,燕王对兵部的控制还很稳固。

    王开泰将四方会馆的事说了一遍,尽量详细。

    陈在言皱着眉听完,脸色已经发寒:“四方会馆还是老尚书亲自筹建的,为战场也输送了不少战将,可这些人毕竟出身草莽,多数人都不服管教。即便是在战场上,抗命之事也不少见。老尚书在的时候,亲自盯着四方会馆,那边的人还不敢闹腾。责任在我,老尚书走了之后我还没能抽出时间去管管四方会馆的事,谁想到居然糜烂到了这个地步。”

    许乱跪下:“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

    陈在言摇了摇头:“你的事也太多了些,兵部和武院之间的关系,全靠你一个人撑着,哪里还有时间理会四方会馆。是我的疏忽,确实把四方会馆遗忘了。”

    王开泰道:“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置,绝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一旦这件事被人知道了,兵部只怕难以承受。”

    兵部侍郎马子微道:“王将军考虑的很对,太后那边紧盯着咱们兵部,一旦这件事被太后的人知道了,他们立刻就会拿来大做文章。将各地的囚徒,土匪,出身不好的人聚拢起来,太后身边的那些人甚至可以参咱们兵部试图谋反。这件事万一处理不好,只怕难以收拾。”

    方道直道:“本来是打算着尽快把这些人送到战场上,只是没有想到铁流火去了幽国边境之后,幽国忽然就全面退缩了,一反常态。战事虽然还持续着,可战局平稳,也没机会把这些人送走。以往都是前线上派人要求增加兵力的时候,顺便把这些人送过去。从年初到现在也没有往边疆增兵,所以这些人就一直闲置着。”

    陈在言皱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把这些人关在兵营里,王将军考虑的很周全。那些人一个都不能露面,不然咱们这些人只怕全都要背上一个结党营私聚众谋逆的大罪。”

    王开泰道:“幸好是晚上,若是白天,这件事早已经闹大了。”

    陈在言点了点头:“四方会馆那边怎么样了?”

    王开泰道:“我考虑一下,人一个都不能留下,全都带走了。血腥味太重,那些狗鼻子会闻着味过来。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了聚尚院,让庄菲菲立刻来兵部。”

    他正说着,一身男子装扮的庄菲菲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见过尚书大人,见过侍郎大人,见过诸位将军。”

    陈在言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了,就别那么多礼。先坐下,事情你知道了?”

    庄菲菲没有落座,而是站在一边回答:“属下都知道了,半路上听王将军的亲兵将经过说了一遍,属下想了些对策,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

    陈在言道:“你说。”

    庄菲菲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属下认为,四方会馆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王开泰道:“我已经把人都带到兵营里严加看管起来了。”

    庄菲菲摇头:“我的意思不是一个人都不能留在会馆里,是一个人都不能活着。”

    陈在言脸色猛的一变:“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庄菲菲道:“属下知道那是几百条人命,可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被太后那边的人知道了,那是多少条人命?太后那边的人完全可以说兵部是要造反,聚集了一大批亡命徒通缉犯,这不是造反是什么?造反这一条罪......整个兵部只怕就会变成地狱了吧。恕属下直言......尚书大人,在座知情的诸位大人诸位将军,一个都逃不脱。谋逆之罪要株连九族,大家都算上,那会死多少人?”

    一席话说完,在场的人全都没人说话了,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能反驳。

    庄菲菲道:“这件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诸位大人仁慈,不愿意造杀孽,可大人们此时仁慈,就是对更多人的残忍。”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之后,兵部侍郎马子微对陈在言说道:“这件事,还是按照庄菲菲说的办吧,咱们......承受不起。”

    陈在言看向王开泰,王开泰看了看方道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点了点头:“那好吧,一会儿我回去就把人都调出来,然后杀了。”

    庄菲菲道:“不是属下心狠,兵营里看起来稳妥,但人多眼杂嘴也杂,兵部里有多少人?尚且不能排除有太后的人安插起来,兵营里那么多人,万一有一个人是太后的眼线,看到了骑兵把那些人带进兵营里,就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王开泰:“还请将军现在就去,把人重新带回四方会馆,安排千机校尉出手,进门一个杀一个。然后死尸会我安排人连夜装进聚尚院的马车里,天一亮就出城。属下已经安排了聚尚院的伙计天一亮进四方会馆,我对他们说是聚尚院新买下来的店面。”

    王开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千机校尉是完全可以信任的,这件事就交给千机校尉去办。”

    陈在言道:“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那就不要耽搁。庄菲菲,你去安排聚尚院的事,王开泰,你去安排四方会馆的事。”

    庄菲菲道:“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等千机校尉把事做完,聚尚院的伙计就能进去。”

    王开泰道:“我的亲兵会连夜把院子打扫干净。”

    庄菲菲道:“明天一早,聚尚院的马车就会离开京城,没有人会怀疑。”

    陈在言嗯了一声:“天亮之前,所有事都要做完。”

    王开泰起身:“那我就先去做事了。”

    方道直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向陈在言告辞,然后肩并肩走出兵部。这两个人就是兵部的柱子,没有他们两个的话,兵部说不定早就乱了。只要京城戍卫的兵权还在他们手里,兵部就会稳着。可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兵部现在这些人只怕无一能够幸免。

    就在这时候,兵部侍郎马子微忽然问了一句:“那么......那个天启宗的安争怎么处置?这件事因他而起,若是安排不好的话,只怕也是个祸根。”

    庄菲菲心里一震,她听懂了马子微话里的意思,所以她忍不住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刚才自己说要除掉四方会馆的那些人,只怕马子微也想不到要对安争下手。

    不等陈在言说话,庄菲菲立刻说道:“安争不会出问题,我可以保证。”

    马子微眯着眼睛看了庄菲菲一眼:“我相信你的忠诚,可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你一张嘴,还是凭你的身家性命?庄菲菲,就算你拿自己的人头来保证,留下安争也让没办法让人心里踏实。”

    他看向陈在言:“大人,既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反正已经开了头,不如索性都铲除干净。一旦咱们这些人都死了,那朝廷里谁还能抗衡太后?谁还能维护大王的权威?四方会馆的人可以死,安争也可以死,但咱们不能死。兵部的人如果死了,大王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陈在言的脸色变幻不停,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安争的事,暂且先放一放,老尚书对他刮目相看,我们已经毁了四方会馆,不能把老尚书都心血都毁了。”

    马子微张了张嘴,陈在言一摆手:“这件事先这样,你亲自去四方会馆盯着。”

    马子微长叹一声,起身告辞。

    庄菲菲抱拳道:“那属下也告辞了。”

    陈在言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句:“会城如何了?”

    庄菲菲脸色平静的回答:“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郎中看过,说或许不久之后就能醒过来。”

    陈在言道:“你......多留心,太后那边可能会有什么动作。最好还是把会城送出京城稳妥些......你先去吧,我去休息一会儿,稍后就要上朝了。”

    庄菲菲垂首:“属下告辞。”

    她离开兵部,上了马车,车夫问:“大先生,咱们回家?”

    庄菲菲摇头:“不,去天启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果然有内奸

    大街上显得冷冷清清,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车厢微微摇晃着,在这静夜里总是会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可是马车里的人却心事重重,她靠坐在车厢里,手扶着额头,眼神里都是担忧。

    她心里来来回回的想着两件事......第一件,为什么尚书大人特意问到了自己的丈夫?几年前,她的丈夫尚会城身受重伤,自此之后她便想尽办法要救治他。如果不是她一直没有放弃,尚会城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毕竟那种伤势,就算是天下名医都来了,找不到所有的需要的药物也没有办法。

    丈夫已经昏迷了几年,兵部的人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而且对那件事,兵部的人也一直很避讳,谁也不愿意提及。今天尚书大人问起来,还说太后那边可能有所动作,为什么?

    庄菲菲想着陈在言的那几句话,总觉得陈在言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看来真的要尽快把丈夫送出京城了,可是能送到什么地方?

    大羲?

    普天之下,也就大羲是燕国的人不敢放肆的地方吧。

    第二件事,就是关于安争的。

    说实话,庄菲菲也不知道自己对安争是一种什么看法。她知道安争对自己有恩,但恩情自己一直都在报。甚至可以说,她回报安争的已经不少了。可她就是愿意把安争当朋友......也不能说是朋友,更像是一个......弟弟?

    她的脑子里冒出来弟弟这两个字,精神随之一震。

    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安争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弟弟,只是那少年身上有一种让人亲切的感觉罢了。

    可她越是想否定自己的想法,那种念头就越是不由自主的往外冒。她本来有个弟弟,从小体弱多病,那个时候她家境贫寒,虽然爹娘和她都拼尽了全力,但最终也没能将弟弟救回来。小时候的弟弟也就如同她在幻世长居城初见的安争似的,瘦瘦的,看起来稍显虚弱,可性子倔强的让人心疼。

    不断的,脑子里关于弟弟的回忆和安争的影子不断的重合在一起,让她越来越迷茫。

    吱呀一声,马车在天启宗的大门外面停住。

    “大先生,到了。”

    赶车的车夫是个老者,看起来最少也有五十几岁了,不过精神很足。戴着个草帽,露出鬓角花白的头发。他的肤色很黑,经常晒太阳的人肤色都会这样。他留着山羊胡,看外貌就是一个很和蔼客气的老人家。

    “谢谢,归爷,您先回去吧。”

    庄菲菲说了一句,然后走向大门。

    老者问:“真的不需要我留下?”

    庄菲菲摇了摇头:“天启宗是咱们的朋友,安争是我的朋友,我在这不会有事的。”

    被称为归爷的老者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回去,有事您就放个信号,我会赶过来。”

    庄菲菲道:“回去歇着吧,会城这些年没醒过来,聚尚院里里外外都靠你和张老两个人操持,没有你们我早就坚持不住了。”

    归爷叹道:“我们不辛苦,大先生才是真的辛苦,不容易。”

    庄菲菲颔首:“谢谢。”

    归爷摇了摇头,上了马车走了。他并没有走远,转过路口就在街边的大柳树下停了下来,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休息。看起来他像是睡着了,可方圆千米之内,只要有一丁点的修为之力波动,都瞒不住他。

    庄菲菲轻轻敲了敲门,过了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老霍探出头往外看了看,有些吃惊:“大先生,这么早你怎么就来了。”

    此时距离天亮已经没多久了,东方已经微微发白。

    庄菲菲笑了笑:“有些急事要见你们宗主,还请通报一声。”

    老霍打开门:“快进来,外面露水重。”

    他把门关好,领着庄菲菲往院子里走。此时起的早的那些汉子已经在演武场上站着,那些人脸色凝重,看起来有一种很压抑的悲伤。庄菲菲觉得有意思,她总觉得安争这个人很不寻常,就连安争身边的人,每一个都不寻常。

    她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男人服饰,所以演武场上的汉子们也没在意。再往里走,几个只穿了短裤的家伙正在用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凉水冲澡,火把的微光之下,那些人一个个看着无比的雄壮。在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白衣,应该是连夜找地方买来的,过一会儿他们都会换上。他们是要抬棺的人,所以早早起来沐浴更衣。

    老霍领着庄菲菲到安争门外的时候,门从里面推开,安争脸色有些疲惫的走出来:“进来坐吧,霍爷,麻烦让人做些早饭送过来。”

    老霍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庄菲菲进了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安争的房间。她进门之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发现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到了极致。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一点儿装饰品都没有。

    庄菲菲坐下来笑道:“这可不像是一位鉴宝大家的屋子,我认识的那些鉴宝方面的大家,哪个家里不是摆着一堆价值连城的宝贝。你这屋子里,最值钱的就是那把黄花梨的椅子,还是修补过的。”

    安争苦笑:“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庄菲菲挑了挑好看的眉:“又不是我闯了祸,也不是我杀了人,我怎么就没心情开玩笑了呢。不过你朋友的事......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无论如何,你已经为他报了仇。”

    安争道:“谢谢。”

    庄菲菲道:“跟我别这么客气,人在哪儿呢?”

    安争指了指外面:“院子里一会儿会搭建一个灵棚,现在尸体在外面大厅放着。”

    “带我去烧些纸钱,出殡的时候,我怕是没时间来了。”

    庄菲菲起身,安争也没阻止,领着她出了房门。

    大厅里,金三令的尸体已经整理过,洗了身子,缝合了伤口,换了一身新衣服。他躺在那,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在金三令的尸体前面放着一张供桌,桌子上摆着一排人头。

    安争找来一个火盆,递给庄菲菲一些纸钱,庄菲菲蹲下来将纸钱在火盆里点燃:“这位兄弟你走好,你的仇安争已经为你报了。你有他这样的兄弟,挺好。我知道你走的时候心里肯定还有很多牵挂,那就常回来看看,没人会怕你。”

    安争呆呆的看着庄菲菲,想不到庄菲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庄菲菲郑重的把所有纸钱都烧完,然后起身朝着尸体鞠躬:“安争有你这样的兄弟,也很幸福。我比他年长,以他姐姐的身份送你一程。”

    这句话一出口,庄菲菲就后悔了。

    安争的脸色变了变,突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庄菲菲转身:“走吧,还有些要紧事和你说。”

    天色已经渐渐发亮,安争和庄菲菲离开大厅的时候东边的白色已经越来越重了。

    “这会要早朝了,希望平安无事。”

    庄菲菲说了一句,脸色凝重。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陈在言在皇宫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见到了秉笔太监安承礼。

    “陈大人,这么早就找我有什么事?”

    安承礼知道肯定出了大事,陈在言是个处变不惊的性子,这么急着找他肯定有问题。

    “麻烦你一件事,无论如何,想办法让大王推迟上朝一个时辰。”

    “为什么?”

    “回头跟你仔细说明白,但这件事牵扯到了整个兵部所有人的生死,请你一定要帮忙。”

    安承礼见陈在言如此的郑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陈在言抱拳:“多谢。”

    说完之后急匆匆的走了。

    不久之后,正在朝堂上等着燕王驾临的重臣得到消息,燕王忽然有些不适,刚刚吃了药,休息一会儿再来上朝,早朝推迟一个时辰。

    朝堂上很多人都面面相觑,似乎都心事重重。

    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燕王沐长烟才走进大殿。他刚落座,还没说话,站在文官首位的左丞相苏茂就站出来,他先是若有深意的看了陈在言一眼,嘴角上挂着一抹冷笑。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陈在言先一步迈步出来:“臣有本启奏。”

    苏茂一怔:“陈大人,明明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燕王沐长烟摆了摆手:“陈在言,这么急着有什么事?”

    陈在言手里捧着一份奏折双手递上去:“臣要参奏前兵部尚书郝平安,招募私兵,经营违法之事,私敛钱财。”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本来看着陈在言冷笑的苏茂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就好像吃了狗屎一样。他手里也拿着一本奏折,是参奏兵部所有人结党营私试图谋逆的奏折。可是他晚了一步,陈在言那边已经占了先机。

    武将这边,几乎所有人都对陈在言怒目而视。而文官这边大部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看戏一样看着陈在言。

    陈在言大声说道:“昨日,臣彻查兵部旧账的时候发现。前兵部尚书郝平安私自从大燕各地招募了一批人作为私兵,接受雇佣,敛财之疯狂骇人听闻。虽然郝平安已经故去,但这件事臣身为兵部尚书,却不能不提。”

    他语气平静的诉说,大概的意思是,发现郝平安从各地召集了一批江湖客,私下成立了一个商会,专门接受其他商行的雇佣,为商队做护卫,也为一些人提供保镖。身为朝廷官员,居然经商,这实在是有违王法,丢了朝廷的脸面。

    沐长烟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看着陈在言有些发呆。安承礼倒是反应快,知道兵部肯定出了事,连忙在沐长烟耳边提醒:“怕是有人要针对兵部做文章,陈大人是先发制人。老尚书已经走了,不管什么事都只能推给老尚书,这样才能保全兵部其他的人。”

    沐长烟这才反应过来,敷衍着问了几句。

    陈在言说完参奏郝平安的话之后,双膝跪倒道:“虽然老尚书做出违法之事,但臣不得不不为老尚书求情。老尚书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燕国。兵部钱粮紧张,边疆的士兵经常饿着肚子和敌人开战,老尚书心急如焚。为了缓解这种压力,他才不得不安排手下人经商。经臣查证,所有的钱财老尚书没有一个铜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全都送去了边疆用以改善边军的生活。”

    沐长烟长叹道:“这不是郝平安一人的耻辱,这是我大燕的耻辱!”

    所有官员全都跪倒下来:“臣有罪!”

    苏茂狠狠的瞪着陈在言,手里的奏折最终也没有递上去。此时他这份奏折如果递上去的话,只怕非但没有什么影响,还会遭人唾骂。

    陈在言也一样的心事重重......兵部里,果然有内奸。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能

    兵部

    几乎所有在京的武将都涌进了陈在言的书房,这些都曾经叱咤疆场的军人们不言不语,只是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朝会的时候,陈在言在大殿之上众臣面前参奏了老尚书郝平安,对于兵部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在他们看来,陈在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四方会馆属于机密,所以即便是兵部在京的将军们也不是全部都知情。这些人之中,唯独王开泰和方道直两个人知道底细。

    “都回去吧。”

    王开泰叹了口气:“这件事你们不知道内情,大人所做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牵扯到了更多人的生死,大人怎么可能会想出这个办法......”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方道直拉了一下。现在屋子里这些人,谁也不能确定其中有没有太后那边的,所以话到了这就已经有些过了。四方会馆的事是昨夜里发生的,显然天亮之前这件事就被左丞相苏茂知道了。如果不是陈在言临时改变了策略的话,现在兵部只怕无比的被动。

    那些将军们谁都不愿意走,都等着陈在言给出一个解释。

    陈在言苦笑,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最终这些将军还是被王开泰和方道直劝了出去,但每个人离开的时候看向陈在言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没有人可以取代郝平安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郝平安一生为兵部做的事,让每一个人都为之敬服。

    等人都走了之后,陈在言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下来:“这件事有些诡异,知道消息的人就那么几个,是怎么传出去的?”

    王开泰道:“是我疏忽了,如果当时不把人都带进兵营里的话,可能消息走漏的没有那么快。”

    方道直撇了撇嘴:“只怕和你无关,就算你把人带进了兵营且被兵营里太后那边的人看到了,他们想要查清楚发生了什么能是一两个时辰之内做到的?所以这件事,不可能是地位不够的人泄露出去的。”

    王开泰看向陈在言:“现在怎么办?大王虽然有意拖着,但太后那边一旦施压的话,很快就会开始对兵部的调查。”

    陈在言道:“能想到的我差不多已经都想到了,所以才会请大王将早朝推迟一个时辰。方固城的城门开了之后,我已经第一时间派人把老尚书的家眷送走,分了六个队伍,但六个队伍都是假的,就算被太后那边的人追上也没什么。老尚书的家人,其实还在城里。”

    他没说,所以王开泰和方道直也没问,这是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老尚书的家人落入太后的手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在言道:“万幸的是,昨夜里四方会馆的人都死了,所以太后那边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庄菲菲已经连夜调了聚尚院信得过的人进入四方会馆,假冒原来四方会馆的人,这些人都已对过口供,就说是老尚书让他们做雇佣兵赚取酬劳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他只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居然把能想到的事都安排好了。

    王开泰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地位不够的人泄露出去的,那么还能是谁?”

    陈在言摇了摇头:“当时在场的人,每一个都不能轻易怀疑,因为一旦起了疑心,对于兵部来说一样是灭顶之灾。内部自己人之间的不信任,比敌人的手段还要可怕。”

    方道直:“那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其实有个人......”

    陈在言一摆手:“不要说!”

    方道直一怔,然后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大人也想到了,那我就不说。”

    陈在言道:“现在你们帮我想想,还遗漏了什么,只怕用不了多久,宫里的人就会进来开始调查了。现在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大王没把这件事交给其他衙门,而是从宫里派人出来。负责这件事的是太后身边的李昌禄和大王身边的安承礼,安承礼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有什么事的话,他能提醒咱们。”

    方道直问:“安承礼不是当初太后安排在大王身边的人吗?”

    陈在言道:“这可能是太后走的最错的一步棋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安承礼会站在大王这边。”

    与此同时。

    天启宗。

    灵棚已经搭建好,数百条身穿素白衣衫的汉子分列两边。

    “金三令没有家人,但咱们都是他的家人。”

    安争看着灵棚里静静的躺在那的金三令:“当初我把他从边城带出来的时候,说好了一起干大事。我发誓,从今天开始天启宗之中再也不会有人离开。”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悲伤。

    “按照道理,要三天才能出殡的。”

    安争道:“接受亲友的吊唁,可金三令的亲友如今都在这了,所以咱们就早些让他入土为安。”

    八个大汉将棺木抬过来,然后抬起金三令的尸体放进棺木之中。他们将棺木搬上马车,一行人默默的跟在马车后面离开了天启宗。

    安争走在灵车旁边喃喃自语:“金哥,你走了,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更多活着的人,让不该遭受厄难的人永远平安。”

    在他身边的人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可是谁也不明白这句话之中还有什么深意。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天启宗,然后一路朝着城外走。大街上的人纷纷驻足,都在窃窃私语这是谁家的白事。有人认出是天启宗的队伍,虽然不知道是谁故去了,但接受过天启宗帮助的人开始默默的加入送葬的队伍。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队伍的规模已经到了一千多人。

    天启宗的人到了方固城之后,周边的老百姓都得到过他们的帮助。有些时候感激是无声的,就像那些跟在队伍后面默默行走的百姓一样。他们不知道天启宗之中是谁离开了,可是他们愿意加入进来送一程。

    城门口的盘查很紧,当然有太后的人在每一个城门口盯着。兵部老尚书郝平安的家人突然失踪了,这让太后无比的愤怒,她下令必须把这些人尽快找出来,所以京城里归属于太后的势力几乎倾巢而出。

    在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和太后那边的人分开两边,泾渭分明。

    燕王沐长烟虽然没有下令刑部参与此事,不过刑部的人得到了太后的命令,能调用的人手都调出来了。身穿官服的刑部官差严密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而守城的士兵则在旁边冷眼旁观。

    “站住!”

    一个刑部的官差走过来将送葬的队伍拦住,皱着眉打量着安争他们:“哪儿的人?干什么去?”

    走在最前面的杜瘦瘦怒道:“你自己看不出来?”

    那官差道:“大爷问你,你就要回答。”

    杜瘦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回大爷,家人过世,送葬出城。”

    官差道:“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送葬的也不能例外。”

    他一摆手,门口的十几个官差围过来,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看人。郝平安的家眷并不多,包括尚且在世的老夫人,和他的妻子。郝平安的独子在地方上任职,所以京城里的家人只有这两个女人。因为路途遥远,郝平安的儿子还没能从外地赶回来,按照路程计算,就算再快也要走上将近一个月才能到。而从郝平安过世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天。

    队伍里自然没有嫌疑人,所以不管怎么盘查也查不到什么。

    之前那个官差走到灵车前面,仔细的看了看,灵车上除了一个棺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把棺木打开我看看!”

    他一摆手:“死人也得我看过才能出城。”

    杜瘦瘦一把抓住那官差的衣服:“你是不是想死?我告诉你,你身上这身皮在我眼里一个钱都不值,我要想弄死你有一万种办法。你敢动棺木惊扰我哥的尸首,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那官差显然被杜瘦瘦吓了一跳,他想挣扎出来,可根本就挣不脱:“你......你想干嘛!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官差,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杜瘦瘦怒道:“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如果你的家人过世,有人要撬开棺木,你让不让?你让不让?!”

    官差吓得脸色发白:“这是......朝廷的严令,谁也不能抗拒。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拔刀了啊。”

    杜瘦瘦道:“我保证你刀子拔不出来人就死了。”

    其他的官差往上冲,想动手,结果守城的士兵认识安争,知道安争是兵部的人,所以守城的士兵也冲上来,将那些官差团团围住。本来那些官差就没有什么底气,天启宗数百条大汉憋着火憋着,他们已经感觉到害怕了。此时守城的士兵一上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让他们看。”

    安争走过来,冷冷的看着那个官差:“你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每一个字......你打开棺木的那一刻,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差不多进了棺材。”

    那官差吓得颤抖了一下,然后摆手:“走吧走吧,又不是我故意难为你,是朝廷的严令......人死为大,我也不和你计较。”

    安争看了他一眼,迈步前行。送葬的队伍再次出发,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队伍刚出城不久,一队刑部的缇骑就追了上来,人数不下百十个。

    刑部缇骑,极为精锐,只有重大的案件刑部才会调动缇骑。

    所谓缇骑,是因为这些骑兵身穿红色官袍,披大红色披风,奔驰而行的时候,如一片烈焰吞噬向前。

    “刑部缇骑查案,前面的队伍停下!”

    缇骑队伍之中有人高喊一声,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呼啸着从官道一侧的田里绕过去拦在送葬队伍前面。

    “都停下来,接受盘查!”

    为首的那个缇骑都尉看了看安争他们后抱拳:“实在抱歉,本不该扰了死者,可刑部命令在身,恕我得罪了。”

    这个人是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的汉子,眉目俊朗,属于那种比较硬朗的帅气。再加上那一身威武的缇骑都尉官服,自有一股气势。

    “你可是武院的安争?”

    那都尉从战马上跳下来:“我是刑部都尉澹台彻,奉命调查一桩案子,得罪了。”

    安争见这人说话客气,也抱拳回礼:“见过都尉大人。”

    澹台彻道:“请问死者是谁?”

    安争回答:“我宗门里的一位兄长,与人比试,不慎身亡。”

    修行者之间的比试,死人是在所难免的事,所以对于修行者之间的事刑部基本上都不过问。燕国有专门的负责督办修行者案子的衙门,叫宗管司,直接里属于天极宫,不归任何衙门节制。所以遇到修行者之间比试伤人死人的事,刑部懒得插手。然而太后那边的严令,让澹台彻又无法抗拒,虽然他对太后也没什么好感,虽然他也知道不该打扰一位死者。

    “抱歉,能让我看看死者吗?”

    澹台彻歉然道:“我知道这很过分,可我也别无选择。”

    安争摇头回答了两个字:“不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掩人耳目

    澹台彻还是第一次遇到查案的时候敢这么直接了当对刑部缇骑说不的人,而这个人看起来也就不过十五六岁。澹台彻当然听说过安争,整个方固城现在没听说过安争的人只怕屈指可数。就连天极宫里那些略显寂寞的宫女,私下里闲聊的时候也会提及,京城里继苏飞轮,风秀养,聂擎之后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叫安争。

    少女情怀总是会把英雄想象的更为完美,安争本算不得一个特别英俊的人,但在她们的幻想之中,安争就是一位锦衣翩翩的漂亮公子。

    自从武院考核,安争一千五百米之外以鹰扬将军王开泰的断崖铁梨木弓射中标靶之后,关于安争的传闻就越发的神奇起来,有人甚至说,安争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澹台彻不是少女,他也是个天才,所以他更懂得安争少年成名的不易。安争的很多传闻他都知道,说实话他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包括安争进京之后就灭了大方介所,教训泼皮无赖,击败丁盛夏和朗敬。甚至也包括天启宗的人在京城里做的那些粗犷豪迈的善事,他都特意去了解过。

    澹台彻甚至想过,这不就是自己年少时候想去做而不能去做的事吗?

    少年时,谁没有过这样的梦想?所以他对安争很有好感,哪怕安争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说出不能这两个字,澹台彻还是没有生气。

    “我能理解。”

    澹台彻沉默了一会儿后语气温和的说道:“若换做是我,可能也会给出同样的答案。但那是我站在你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只是一种假设。我身为刑部缇骑都尉,还是必须站在自己角度来办案。”

    安争问:“所以呢?”

    澹台彻道:“所以,若是你执意不肯,我只好按照刑部的惯例做事了。”

    安争道:“所谓惯例,就是用强?”

    澹台彻认真的回答:“刑部,是朝廷的执法衙门,所以你说的用强这两个字正是刑部查案必须的手段。”

    安争道:“所以会不会死人?”

    澹台彻再次沉默,显然是在很谨慎的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你不反抗,当然不会。你身为武院弟子,而且可能将来还会是大燕的柱石之臣,所以我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手下的人呢?一旦打起来的话,难免会有伤亡。有一件事我需要讲清楚......若是我的人失手打死了你的人,这很正常。而若是你的人失手打死了我的人,那么后果就会更严重。”

    “按照大燕的律法,杀死刑部官差是重罪之中的重罪。”

    安争像是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所以为了我的人,我必须同意。”

    澹台彻抱拳:“虽然刑部属于暴力执法的衙门,但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尤其是,你们不是犯法之人。所以我才会这样耐心的等你同意,希望你能理解。”

    安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到灵车前面撩袍跪下来:“三令哥,是我无能,你死之后,还要被人惊扰。”

    天启宗的人默然无语,而队伍后面那些跟着的百姓则越发的不满起来。他们开始往前挤,将拦在前面的缇骑队伍挤的不断后撤。

    缇骑纷纷抽刀,但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却根本就不理会。大家手拉着手站成一排一排,好像坚固的堤坝一样将缇骑拦在外面。

    澹台彻叹道:“早就听说天启宗虽然才到方固城没多久,但附近百姓无不敬服。现在看来,安争这个年纪做到的事,绝大部分男人到死都做不到。若要百姓敬服爱戴,不是做戏做出来的。这些在朝廷权利面前卑微谨慎的百姓,敢在我缇骑的长刀之下直面相对,只能说是天启宗太得民心。”

    他身边的手下问道:“都尉,这怎么办?现在这的百姓不下千余人,真要是冲撞起来,只怕伤亡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候,从方固城的方向又有一队骑兵冲了出来。这些骑兵和缇骑相比,又是另外一番的气势。人数也是百十个上下,身穿轻甲,速度奇快,杀气凛然。这些轻甲骑兵战马一侧挂着弯弓箭壶,另一侧挂着连弩。他们身上的甲胄很轻薄,几乎不具备什么防御能力,但正因为如此将骑兵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长刀都挂在后背上,左臂上绑着一个一尺多的圆形骑兵盾,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一股凛然的气势。虽然只不过百人,奔腾而来,却有一种千军万马呼啸碾压的磅礴。

    这些兵部的精锐轻骑从城中冲出来之后,直接冲进了百姓和缇骑之间,然后迅速的摆出一个燕尾阵。每个轻骑兵都将连弩从战马一侧取了下来,左臂横陈在胸前,圆形的骑兵盾正好挡住前胸。右手持连弩,连弩搭在左臂上,手指一动就能激射。

    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毫无疑问,若是单打独斗的话,刑部的缇骑身手都要比这些轻骑兵好些。但是一旦真的打起来,百十人的轻骑兵绝对能碾压同等数量的缇骑。

    那些本来威风凛凛的缇骑面面相觑,有些人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鹰扬将军王开泰从队伍后面骑着马缓缓的走出来,他的眼神往缇骑队伍那边扫了扫,那些缇骑心中都生出一股惧意。这就是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将军士兵和那些只负责抓人的刑部官差的区别,王开泰一个眼神,就能让那些缇骑官差心里发颤。就算他们仍然强撑着自己的气场,可实际上气场早就已经被碾压的体无完肤。

    “下官澹台彻,拜见将军。”

    澹台彻见是王开泰来了,连忙从战马上下来,双手抱拳俯身施礼。他下马,那些缇骑也不得不下马行礼。

    王开泰点了点头:“别这么多礼,最近兵部的事情忙,已经有快一个月没去你家给老夫人请安也没去蹭饭吃,老夫人可还安好?”

    澹台彻回答:“回将军,老夫人一切安好。”

    王开泰嗯了一声:“你这是干吗?”

    澹台彻道:“得到消息,说武院弟子安争的送葬队伍里,很有可能藏着要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奉了刑部的命令,不能不办。”

    王开泰看了看安争,又看了看澹台彻:“我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我们两个在战场上互为依赖,经历过多少次凶险。你父亲也曾经说过,我和他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要更亲近。所以我想问你一句,以我的为人和信用,如果我对你说,安争的送葬队伍里绝对不可能藏着什么朝廷的要犯,你信不信?”

    澹台彻点头:“我信。”

    王开泰又问:“那你还查不查?”

    澹台彻回答:“查。”

    王开泰忽然笑了笑:“好!公私分明,没丢你老子的脸。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若是安争这送葬队伍里没有朝廷的要犯,怎么办?”

    澹台彻道:“我和我带来的人,在棺木面前下跪请罪。”

    站在后面的安争,忽然觉得这个澹台彻是个让人敬佩的人。在乌烟瘴气的刑部之中,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真的殊为不易。而通过王开泰之前的话,安争也知道了这个澹台彻的身份。澹台彻的父亲澹台小楼是正三品武卫将军,现在西南边疆十万大军的统帅。澹台小楼和王开泰同时去的东南边疆和幽国大军厮杀,有十年的战场情义。

    不过因为澹台家在燕国也是世家,所以澹台小楼十年后成了武卫将军调到西南边疆统帅十万大军,而王开泰比他低了两品。论战功来说,王开泰其实比澹台小楼还要多不少。

    安争离开幻世长居城之后,在西南边疆生活了将近四年。他对澹台小楼的为人多有耳闻,知道澹台小楼治军严整,公正无私。什么父亲教导出什么儿子,澹台彻这个人和他父亲性格极为相似。

    王开泰回头看向安争:“让他查?”

    安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让他查。”

    澹台彻抱拳:“多谢。”

    就在他准备让人盘查的时候,从方固城里又出来一队人马。几十个身穿禁军服饰的骑兵护着一辆马车出来,距离安争的送葬队伍大概几十米远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聊起来,里面并排坐着两个太监。一个是锦绣宫总管太监李昌禄,一个是天极宫秉笔太监安承礼。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在澹台彻耳边低声询问了几句,澹台彻表示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太监又跑回去复命。但李昌禄和安承礼都没有走,就坐在马车里看着。

    澹台彻下令盘查送葬的队伍,极为仔细认真,一个人都没有遗漏。从队伍前面到后面,所有天启宗的人和送葬的百姓全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之后,澹台彻让人开馆。

    几个缇骑官差上了灵车,用铁钩子将棺木撬开,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只有金三令的尸体,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澹台彻摇了摇头。

    “都给我过来!”

    澹台彻高声喊了一句,所有的缇骑官差全都聚拢过来,动作迅速,没有一个人拖泥带水。

    带着百十个缇骑,澹台彻撩袍在灵车前单膝跪下来:“这位兄弟,得罪了。”

    所有的缇骑士兵也都跟着他单膝跪倒,抱拳行礼。

    澹台彻站起来一挥手:“咱们走!”

    所有的缇骑官差整齐的起身,然后上马,扬长而去。

    王开泰看着澹台彻离去的方向道:“这个孩子做事,倒也磊落。”

    安争点头:“不辱我兄长在天之灵。”

    王开泰若有深意的看了安争一眼:“去吧,你兄弟是我兵部的恩人。”

    安争摇头一叹:“若非牵扯太多人命,我也不能利用了他。”

    王开泰道:“这怎么能算利用?”

    安争道:“不管怎么说,怎么安慰自己,这都是利用。”

    王开泰怔了怔:“你这孩子,太耿直了些。”

    而不远处,锦绣宫总管太监李昌禄看到澹台彻带着人在灵车下下拜的那一刻脸色难看之极:“丢人!回去!”

    马车调转,禁军护着这两位在宫里位置极为紧要的两个太监走了。

    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牵扯到了城外的送葬队伍这边。而与此同时,两位妇人悄然的进入了天启宗。古千叶和曲流兮亲自护送着进来,直接进了后院,住进了曲流兮的房间。

    曲流兮道:“老夫人,夫人,就委屈你们在这住一阵子,等风声一过,我们就想办法送您去大羲。就算太后的手伸的再长,也伸不到大羲去。聚尚院也已经派人赶去阻拦郝大人进京,不会出什么事。”

    两位妇人俯身施礼:“多谢你们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会

    安争回到天启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金三令的坟就选在城外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他本是边疆之人,却长眠在国都之侧,也让人唏嘘。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却如此突然也如此萧条悲凉。

    现在天启宗里不但安置了老尚书郝平安的老母亲和妻子,还有一位原来的礼部主客清吏司的员外郎李延年。现在的李延年还住在距离天启宗并不是很远的那个小院子里,每日种菜养花,倒也清闲。所以天启宗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介入了朝廷的纷争。

    安争回来之后先去见了两位夫人,安抚了一会儿后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走到古千叶房间外面的时候,看到曲流兮正抱着自己的被子站在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

    “小叶子,你就是这么睡觉的吗?”

    曲流兮看着那乱糟糟的床问道。

    古千叶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床上的东西随便堆了堆:“没事没事,睡觉的时候我也给你刨个坑就好了。”

    曲流兮把自己的被子往古千叶怀里一塞:“拿着。”

    古千叶将被子接过来,有些不明白曲流兮要干嘛。曲流兮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将古千叶在床上堆着的衣服分理出来,然后把被子叠好,然后把衣服放进大木盆里,弯腰抱着大木盆往外走:“我去给你把衣服洗了,但是你要报答我。”

    古千叶笑嘻嘻的问:“怎么报答你啊,以身相许吗?”

    曲流兮道:“以后睡一个床,反正你也是我的人了,让我摸着胸脯睡就好。”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然后看到了站在门口傻笑的安争。

    “呃......”

    曲流兮一转身又回来了,把房门猛的一关。

    古千叶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小流儿,这下我看你在安争面前怎么解释。我们家温婉秀慧的小流儿,居然是个小色鬼。”

    曲流兮红着脸:“他可能没听见。”

    门外安争嗯了一声:“是的我没听见你们说了些什么。”

    曲流兮的脸一下子更红了:“你快走快走,女孩子家的悄悄话,你胡乱偷听什么!”

    安争道:“我也没偷听啊......”

    古千叶把窗子推开,趴在窗口笑:“让你走就快走吧,从今儿开始小流儿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和我来争。但你是肯定争不过我的,我和她日日夜夜相处,抱在一起睡觉,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安争撇嘴:“然而要是论和小伙伴一个被窝里滚,我比你滚的人多多了。”

    古千叶:“哎呦,你这是想告诉我,你其实喜欢的不是女孩子吗?咱们天启宗那几百条汉子,都被你睡过了吧。”

    安争脸黑:“你矜持些。”

    古千叶道:“从今儿开始给你改个名字好了,叫睡百汉。”

    安争扭头:“你真不像个女孩子!”

    古千叶昂着下颌:“大爷本来就比你们那些真汉子还汉子好吗?”

    安争:“没时间和你斗嘴,我要去练功了。”

    古千叶:“别打着练功的幌子去睡汉子......唉算了,睡就睡吧。以后汉子都是你的,妹子都是我的。咱俩联手,天下无敌!”

    安争低着头大步走,假装不认识古千叶。

    回到演武场上,杜瘦瘦正在和一群汉子们喝酒,虽然安争刚才和古千叶斗嘴,可那都是彼此故意的为彼此开解。古千叶这个女孩子很清楚金三令的死对安争的打击有多大,所以才会故意开些玩笑。而安争笑着回应,也只是不想让古千叶和曲流兮太担心自己。

    他在演武场上坐下来,杜瘦瘦递给他一壶酒:“三令哥在边城的时候就是独行侠,所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不会害怕吧?”

    安争点了点头:“以他的性子,杀出来一番天地轻而易举。”

    杜瘦瘦道:“只是希望等到咱们到了那个世界的时候,他可别忘了咱们。”

    安争道:“你会忘了他吗?”

    杜瘦瘦:“当然不会。”

    安争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所以他也不会忘了咱们。”

    没多久,一个聚尚院的小伙计送来一份请柬,所以聚尚院里又收来了不少好东西,轻安争过去鉴赏。安争知道肯定和兵部的事有关,所以换了身衣服带着杜瘦瘦和小七道就赶往聚尚院。小七道也到了该多出门走动走动,见见世面的年纪了。

    刚要出门,就听见老霍在后面喊:“安争,善爷醒了。”

    安争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小家伙,睡了四年多了,终于醒过来了。”

    杜瘦瘦跑过去,把善爷从老霍怀里接过来:“善爷,你还认识我吗?”

    善爷喵的叫了一声,那意思是你真幼稚。杜瘦瘦嘿嘿的笑,抱着善爷王这边跑。嗖的一声,那块缚魔布从屋子里自己飞出来,然后自己折叠的整整齐齐落下来盖在善爷身上。

    善爷在杜瘦瘦怀里看着安争一声一声的叫,似乎在诉说着自己这几年沉睡之中发生了什么。可惜的是安争一句也没听懂,只能温柔的抚摸着善爷的小脑袋。四年多之后,善爷居然也没比原来大多少,那一身雪白的毛看起来更加的光亮。当安争的手放在善爷身上的时候眼神一亮:“居然进阶了。”

    杜瘦瘦连忙问:“什么水平?”

    安争回答:“感觉起来善爷体内的元气很充沛,以我对妖兽的了解,善爷现在最起码是低阶高等或是中阶初期的魔兽,按照翠白红金紫五个等级来看的话,应该要在白品了。”

    杜瘦瘦揉了揉善爷的脑袋:“你个笨蛋,睡了四年多怎么才到白品。”

    善爷喵了一声,大概的意思是那比你也进步的快。这个小家伙表情格外的丰富,尤其对杜瘦瘦,各种鄙视。

    杜瘦瘦道:“醒来的刚刚好,走,带你去看看好东西,试试你的眼力退化了没有。”

    小七道伸手要去拉安争的手,安争却摇了摇头:“以后你长大了,出门之后不能再拉着我的手走路。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要独立,要有气度。”

    小七道撅嘴:“可是想拉手怎么办?”

    安争无奈道:“出门不拉,在家拉。”

    小七道:“哦......可是在家里为什么要拉手?”

    安争:“......”

    安争在前面走,杜瘦瘦和小七道在后面跟着,安争走了几步之后回过头无奈的说道:“不拉手你做到了,但你能不能不要拉着我的衣服呢?”

    小七道摇头:“总得拉一样吧。”

    安争:“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走路就不能拉着大人的手,要自己走。”

    小七道指了指远处一位父亲领着自己的儿子走过:“他比我还大。”

    安争:“七道,你知道自己什么修为境界了吗?”

    小七道:“当然知道啊。”

    “那你见过没见过须弥之境的修行者拉着别人的手走路的呢?”

    “我虽然须弥,但我才八岁啊。”

    “八岁也是须弥之境啊。”

    “八岁入须弥,只能说我很牛,不能说我很成熟对不对?”

    安争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走了。”

    小七道笑起来,拉着安争的手往前走,还不住的晃荡:“街口好像有一家五香卤肉。”

    安争:“买!”

    “下一条街上转过弯走六十五步有一家来自大羲江南的糕点师傅开的点,糯米糕和凤梨酥都很好吃。”

    “买!”

    安争好奇的问:“可是你很少出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谁跟你说我很少出门啦,到了晚上,流儿姐姐和叶子姐姐几乎每天都拉着我出来买好吃的。”

    安争叹道:“也不知道她们俩每天吃饭的时候那么正义的说少吃减肥是怎么装出来的。”

    小七道:“伙房师父的饭菜,实在不好吃啊。”

    杜瘦瘦哈哈大笑,笑的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我还真信了小流儿和小叶子的邪,还说呢,女孩子就是有毅力,每天吃的比猫儿还少,真不知道怎么坚持的,原来和猫儿真一样,每天都偷吃。”

    善爷抬起小爪子晃了晃,杜瘦瘦连忙道:“你不一样,你都四年没吃没喝了。”

    几个人一路走一路买,到了聚尚院门口的时候,小七道怀里已经抱了一大堆好吃的,但另外一只手依然紧紧的拉着安争的手不松开。

    安争叹道:“你一只手抱着那么多好吃的,辛苦不辛苦?”

    小七道松开拉着安争的手,看着怀里的好吃的,艰难的从里面挑了一样:“给!”

    然后又拉住安争的手。

    安争懵了:“我不是想吃。”

    小七道:“都已经分给你了......不用解释,小叶子姐姐也经常用这招,说是带我买好吃的,其实一大半都被她俩吃掉了。”

    杜瘦瘦:“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骗谁也不能骗小孩子对吧。”

    小七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安争哥哥说过,我已经是男子汉。”

    杜瘦瘦:“男子汉你有本事把手松开。”

    小七道:“男子汉说就不!”

    杜瘦瘦:“你牛......”

    几个人进了聚尚院的大门,发现大厅里居然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了。安争本以为是聚尚院以鉴宝为借口把他叫来商议什么事,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有鉴宝的活动。前几天聚尚院刚刚举办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收到了好东西。不过聚尚院的存在对于兵部来说意义重大,前方的军费,有一大部分是聚尚院贡献的。

    除了兵部之外,户部,礼部,工部这些衙门都在太后的人手里攥着。尤其是户部,掌握着燕国的钱粮命脉。户部的银子大部分都拨去了修缮扩建锦绣宫,兵部不管怎么催,户部的人就是两个字......没钱。

    安争一进门,聚尚院总部大掌柜张逸夫就迎了过来。这位老人家白发飘飘,仙风道骨,而且为人极和善。他看到安争进门,笑着走过来:“安爷来的刚好,咱们去二楼坐。”

    他亲自领着安争上二楼,大厅里那些京城的富人贵人们纷纷侧目,心说这少年郎倒是来头不小,居然由大掌柜张逸夫亲自引领。

    二楼的包间里,大先生庄菲菲已经在那等着了。

    小七道一看到庄菲菲就叫了一声姐姐,庄菲菲笑的那么甜:“小家伙,嘴巴真甜,过来姐姐这边坐。”

    小七道走过去,不客气的坐在庄菲菲腿上了。

    庄菲菲一怔,杜瘦瘦给了小七道一个你是高手的眼神。小七道哪里懂这些,坐在软玉温香处,低头吃糕点。杜瘦瘦伸手要,小七道一脸我呼自己一嘴也不给你的决然。

    安争在庄菲菲对面坐下来:“这是干嘛?又收了什么好东西?”

    庄菲菲指了指下面:“不是收来的,是有人送上门的,而且来头很奇怪,天极宫都派人来盯着呢。”

    “怎么回事?”

    安争问。

    庄菲菲道:“幽国来的人,而且好像是神会的。”

    安争脸色一变:“幽国神会!”

    他脑子里骤然想起来,那个夜晚,幻世书院的院长,原铁流火的副将邱长晨一杆长槊,与幽国神会的红袍神官死战的画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送一

    对于幽国,安争多少有些了解。只是当初他在大羲为明法司首座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关心这些小国的事。偶尔谈及,也是茶余饭后闲聊罢了。所以对于幽国的了解,远不如庄菲菲。

    庄菲菲见安争脸色优异,知道他必然是想起了幻世长居城幻世书院院长邱长晨的战死。

    庄菲菲伸出手握着安争的手,发现安争的手有些发凉。

    “放松些。”

    安争这才醒悟过来,他歉然一笑。

    庄菲菲的手很软,很暖。

    见安争恢复过来,庄菲菲把手收回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抬起手理了理额前的发丝:“这次幽国的使团来方固城,据说是要谈和的。前几年大羲的一位亲王殿下到了燕国之后,说是要调停诸国战事,不过没在这停留多久就走了。可大羲的亲王身份有多重?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见见诸国的使者,随便发句话就足够了。”

    “所以从那一年开始,幽国对咱们大燕的挑衅也逐渐少了些。不过幽国所处的那个地理位置,实在疲敝,所以他们不得不试图向外扩张。幽国在咱们东南和正东方向,咱们大燕至少三十万大军长期驻扎在那一线。幽国北疆也是挨着燕山山脉,都最东边是渔阳郡,渔阳郡再往东就是渤海国。”

    “渤海国的人生性好战,而且渤海国那个地方寒冷无比,每年只有四个月可以种植收获粮食,大部分人口靠渔猎为生。幽国的过境南北长东西断,东疆一半挨着渤海国,一半就是大海。那地方山脉绵延,很多地方连五米大的那么一块泥土地都没有,想吃点粮食就在乱石的缝隙里下种子,收成就别说了。”

    “而幽国东北的渤海国不断侵入幽国,每年都会抢走不少粮食,所以幽国的百姓生活其实很苦。”

    庄菲菲有意转移安争的思绪,所以详细介绍了幽国的情况。

    “幽国的朝廷构建,也和咱们大燕不太一样。幽国的实权,其实有一大半在神会手里。神会的红袍神官,权限甚至比将军还要重。而黑袍神座,则比幽国的王还要有权利。百年来幽国的几位王,甚至需要黑袍神座的点头才能继任。若是他不点头,那么就只能换人。”

    安争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其实幽国的百姓对神会的尊敬,在对王权的尊敬之上。”

    庄菲菲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概一百多年前,幽王谭正东感觉到他对幽国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因为幽国疲敝,百姓们吃不饱肚子就只能闹事。各地起义不断,朝廷连年镇压。谭正东也是个极有想法的人,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认为国人叛乱,是因为没有敬畏。若是国人都有信仰,那么就会老实许多。于是他下令国师纪长戚秘密创建了神会,然后在幽国大力发展。”

    “不过短短三五年的时间,神会的实力就庞大到几乎无法控制了。等谭正东死去之后,新任的幽王年幼,而神会黑袍神座纪长戚势大,几乎所有的权利都落在纪长戚手里。自此之后,神会便逐渐凌驾于王族之上。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幽国的王族再想改变这局面也难如登天。”

    安争问道:“那这次幽国怎么忽然派了使团过来,毕竟大羲亲王是四年多前来的了。”

    庄菲菲问:“咦?你怎么知道是四年多前。”

    安争笑道:“略有耳闻。”

    庄菲菲也没在意,继续说道:“幽国这次来,是因为咱们大燕的大将军方知己带着铁流火打的太狠了些。说起来,还是因为你的那位故交,幻世书院的院长邱长晨。”

    “邱长晨本是铁流火的副将,奉命去幻世长居请沐长烟回大燕继位。而沐长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条件之一就是邱长晨必须留下来照看幻世书院。邱长晨答应留下,结果不知道怎么走漏了消息,被幽国神会的人知道了。神会派了一位红袍神官,再加上不少高手赶赴幻世长居,刺杀了邱长晨。”

    “大将军方知己知道后,隐忍三年多的时间,精心训练铁流火。然后带着铁流火重骑南下,三战,杀幽军两万多人。还杀了三位神会的红袍神官,自此之后幽国不敢再战,严防紧守。渤海国那边得知消息之后,趁火打劫。渤海国十六万大军西进,幽国边防吃紧,只好将西疆的兵力调往东疆。”

    安争明白过来:“所以幽国根本就没有办法两线开战,只好与燕国求和。”

    庄菲菲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之所以兵部的事忽然按下去了,太后和燕王那边都没有下一步举动,正是因为幽国的使团来了。对于大燕来说,四方会馆的事不过是小事。而和幽国之间的谈判,才是大事。”

    安争道:“既然是幽国来求和,所以大燕少不得要一些好处。”

    庄菲菲笑道:“人穷偏要装作底气足,这就是幽国这些人现在的状况。他们知道肯定会吃亏,又不想吃大亏,所以只好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次幽国神会的人带了不少宝物来,第一是为了炫耀,让燕国知道幽国底蕴深厚。第二是为了让燕王和太后看看,我们确实是带着诚意来的。”

    安争问:“那为什么这些东西送到聚尚院来了?”

    庄菲菲笑的灿烂起来:“幽国在装底气足,我大燕何尝不是?这些东西送入天极宫,燕王一摆手全都不要,送到聚尚院让我大燕的子民鉴赏,谁愿意买谁就买了去,反正我大燕的子民有的是钱。”

    安争叹道:“都挺疼的。”

    庄菲菲问:“什么挺疼的?”

    安争道:“两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自己使劲扇,怎么会不疼?”

    庄菲菲白了他一眼:“你这张嘴巴,真够损的。不过这次让你来,是燕王亲自点的名。那些幽国的人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吹的天花乱坠,燕王有意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让你好好看看,给那些幽国神会的人一些教训。”

    安争问:“那我有没有什么好处?”

    庄菲菲道:“太后虽然不愿意燕王掌权,但这毕竟是自己家里人的事。对外,太后也不算软弱。除了对她母国赵国诸多的顺从之外,对幽国倒也历来强横。所以如果你这次把幽国神会的人气焰打压下去,对天启宗在方固城立足也是好事,最起码太后短时间内不会难为你,而你也为兵部撑起了面子。”

    安争笑道:“顿时觉得我很牛逼起来。”

    庄菲菲道:“你本来就很......嗯嗯嗯。”

    安争大笑,心说女人在男人面前果然还是要保持一部分矜持的,将牛逼两个字用嗯嗯嗯来代替。不过若是换了古千叶就不会,那个丫头太虎了。

    安争走到栏杆处往下看了看,发现不少人围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鉴赏。所谓宝物,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有用,一种是值钱,而这两种东西总结起来还是值钱。所谓有用,当然值得是对修行者有用。而值钱的东西,一般指的是俗物,珍宝,但对修行毫无用处。

    安争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微微变了变,幸好他背对着庄菲菲,庄菲菲看不到他脸色的变化。

    因为他在那桌子上发现了两件东西,两个好像玉质的大扇贝一样的东西,安争也有......圣鱼的鱼鳞,下面有两片。

    安争回头对庄菲菲笑了笑:“我下去杀杀价。”

    庄菲菲道:“去吧,最好让那些幽国的人的自尊就剩下一条底-裤那么大。”

    安争道:“连袜子那么大都不剩才好。”

    庄菲菲笑着摆手,安争和杜瘦瘦缓步从二楼走下去,而小七道则依然坐在那吃吃吃。

    下面那个大平台上,摆着十几张桌子,每一张桌子上放满了东西。不得不说,这次幽国带来的都不是凡品。

    每张桌子旁边都站着两个幽国的大汉,服饰和燕国人颇有差别。燕国人喜好穿长衫,而幽国人则没有穿长衫的习惯。上衣不过臀部,裤子很肥大,裤脚用带子绑好。这些大汉黑衣黑裤,身上却不带兵器。在燕国之内,他们自然也没有携带兵器的权利。

    在平台的最里面摆着一把椅子,一个身穿红袍的神官坐在那品茶,不时用轻蔑的眼神扫一扫围观的那些人。

    他放下茶杯,低低的吩咐了几句,一个神会的蓝袍神使随即高声说道:“神官说,只要有人能认出其中五件东西,就人选一件送出去。当然,要详细说明此物的出处和品性。”

    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这些东西多是海货,燕国的人并不多见。所以真要是详细说出来五件东西的来历和品性,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安争溜溜达达的到了近前,随便看了看,从里面选了一把九星双手阔剑递给杜瘦瘦:“答应了帮你选一件趁手的法器,这件还算不错,先拿着用。”

    说完之后他转身要走,两个幽国的大汉连忙上前拦住。

    过来一个蓝袍神使冷冷的说道:“就算这是在你们燕国,你们燕人也不能直接抢了东西就走吧?”

    安争道:“你不是说了吗,认出五件东西就任选一件带走。”

    蓝袍神使道:“那你也要先说明是哪五件。”

    安争道:“好麻烦,那你随便挑五件拿过来让我认就是了。”

    啪的一声,那红袍神官一拍桌子:“莫非你是来故意捣乱的?只怕这也不是燕人的待客之道吧。”

    安争眯着眼睛看着那红袍神官:“你是舍不得给?”

    红袍神官道:“你若认得,我当然舍得。但你不认就拿走,这便是抢。即便这是燕国,我也不能让人羞辱了幽国的尊严。”

    安争搬了把椅子坐下:“随便选五件,如果我说不上来,这把阔剑我翻一倍的价钱给你。”

    红袍神官皱眉,也不敢再小瞧安争,可安争太年轻,他又不相信安争真的能说出来,所以故意选了几件海货:“你来说!”

    安争指了指第一件:“幽国人也真是小气,也瞧不起我们燕人。你这牌子上写的是东海神补,其实不过是海蛇的老二罢了。”

    刚才有人拿着那东西闻过,顿时觉得有些恶心。

    安争指了指第二件:“这个你说叫什么东海神树?你们幽国人凡事不加个神字就不会说话了吗?这是用海草晒干了后一层一层粘起来的,加起来也就值五两银子,还是手工钱而已。”

    那神官的脸上变色,已经有些尴尬了。

    安争又指向第三件:“这件就比较厉害了......这是东海低阶魔兽伏地龟的蛋,怎么也值一千两银子,到也没别的什么用处,就是大。炒蛋的话一个蛋就够一大盘的,传闻有补肾的功效,不知道真假。”

    他看向那神官:“大蛋大蛋,我说的对吗?低阶魔兽的蛋为什么这么便宜呢?因为它下的多,一次产蛋就有数百枚,之所以不多见,是因为伏地龟大多聚集在东海福明岛上,很少到内陆岸边。”

    安争问那神官:“你们就是带着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来求和的?只怕稍显失了诚意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海皇三叉戟

    低阶妖兽伏地龟名字里有个地字,其实和陆地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年每年产卵的时候,它们都会钻进沙子里。在幽国东疆海岸再向东三百五十里,有一座福明岛。岛上没有树木,只有岩石和海沙,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伏地龟登上福明岛产卵。

    而伏地龟的数量之所以并不庞大,是因为这种温和的低阶妖兽基本上没有什么攻击力,而天敌又多,产下的卵大部分都被其他妖兽或者什么动物吃掉了,当然包括人。

    安争的话说完之后,那个红袍神官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想说些什么,却也没办法反驳。

    安争走到红袍神官挑出来的第四件东西面前,然后点了点头:“这倒是实打实的一件好东西,东海海底的玄铁,看起来不过是黑了吧唧的一大块普通的凡铁,不过蕴含着极大的水汽,若是体质对水敏感的修行者,将其打造成法器的话,能提升不少的战力。而若是用这种玄铁来铸造丹炉的话,价值更是难以估量,仅次于星纹陨铁。”

    他问那红袍神官:“这东西你叫价多少?”

    红袍神官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东西是无价之宝。”

    安争摇头:“不是,这东西比起星纹陨铁来说差了不少,而且东海的海底有海矿,只是太深极少有人能进去,所以比星纹陨铁还是容易得到些。星纹陨铁是真的的无价之宝,东海玄铁只能说价值连城。”

    红袍神官眯着眼睛看了看安争:“你年纪轻轻到也见识不俗,确实超乎了我的想象。不过既然你也说了,此物价值连城。若是你们燕国愿意拿一座城来换的话,我也可以考虑。”

    众人大怒,指责纷纷。

    安争却笑着点头:“好啊,一城换一物,到也公道。”

    红袍神官倒是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少年郎,只怕你们燕王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吧。你却敢说出一城换一物,那你说说,你打算劝说燕王用哪座城来换这东海玄铁?”

    安争回答:“大都。”

    红袍神官脸色一变:“大胆!”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不少人朝着安争挑起大拇指。

    大都,是幽国的国都。

    安争指了指那个伏地龟的蛋:“这个才是大蛋,我说的是大都。”

    “我大燕雄师百万,早晚灭你幽国,大都城也不过是将来我燕国的一个平平常常的属地而已,所以你觉得拿大都换你的这东海玄铁不行是因为什么?是你的玄铁不如大都,还是大都不如玄铁?”

    安争随手把那伏地龟的蛋丢给一个聚尚院的伙计:“一会儿给我加个菜。”

    他从袖口里翻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蛋钱。”

    然后又抓了一把散碎银子,捡了最小的一块放在银票上:“多给你一点,算运费。”

    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至于我朋友现在肩膀上扛着的那把阔剑,是红毛鬼的东西。渤海国往东北再走千里,就是红毛鬼的国家。那边的人兵器喜欢造的比较大,不过做工一般都粗糙。这阔剑上有三叉戟的标志,是皇族的象征,若是以咱们这边的法器等级来对比的话,这阔剑可以算作金品。”

    金品!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安争随随便便就拿了一件金品的法器出来。金品的东西,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不过这东西有些特别,因为这皇族的标志是上一代的,三十年前红毛鬼的国家发生了叛乱,皇族被灭。一位大将军带兵造反,最终登上皇位。而这三叉戟的标志,就是那被灭掉的皇族标志。所以按照收藏价值来说,应该再加一些才对。不过话说回来,反正也是你送的,那就谢了。”

    “你站住!”

    红袍神官怒喝道:“我说送一件,又没说送哪件!这件东西我们幽国绝对不能外传的东西,是带来展览的,不能送。”

    安争问:“你要脸吗?”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你们幽国人果然无耻,居然出尔反尔!”

    “早就知道幽国人不可交了,一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就你们这样蛮荒之地出来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号称什么礼仪之邦,你自己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丢人!”

    “这不要脸的技巧,你们幽国人倒是修行的真好啊。”

    一群人在那指指点点,那红袍神官的脸色难看的要命:“我......我说话当然算话,但这件东西确实只是展品,是我手下人的疏忽摆错了位置,所以绝对不能给你......你可以换一件。”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摆在桌子上的这些东西之中居然有一件金品的法器。事实上,真正的好东西还没有拿出来展示。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不值钱的,只是在燕国绝对见不到,所以他让人摆出来,就是为了羞辱燕国人的无知。可是谁想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疏忽,那把阔剑竟然是金品的东西。

    十几张桌子上,真正的好东西也就三两件,其中一件就是那两个拳头大小的东海玄铁。还有一件是一头金品巅峰妖兽的尾骨,可以打造一件金品的兵器。在最远的那张桌子上,还有一颗不起眼的珠子,那气势是一颗放置了超过百年的金品丹药。

    算上被安争发现的这件阔剑,也就才四件真正的好东西。

    红袍神官道:“你们还不快把展品收起来?!”

    他手下的蓝袍神使连忙跑过去,将妖兽的尾骨,东海玄铁,还有那金丹都收了回来。然后走到安争面前伸出手:“把我们的展品还回来。”

    安争道:“虽然你这么不要脸,但我大燕是真真正正的礼仪之邦,是泱泱大国。在燕国,我们燕人就算再讨厌你们幽人,也是以礼相待。你可以不要脸,但我们还要脸。不过话要说明白,阔剑可以还给你,但我要从剩下的东西里挑两件。”

    红袍神官现在已经十分忌惮安争的眼力,但此时也实在不能再拒绝,不然脸面就真的丢光了。

    他本是代表幽国神会来耀武扬威的,此时已经被打了脸。为了一件金品法器也就认了,总不能再因为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再丢脸一次。

    “好!”

    红袍神官道:“就让你挑两件。”

    安争朝着杜瘦瘦喊:“把那把破剑给他们。”

    杜瘦瘦舍不得,抱在怀里不给:“金品的东西啊,你就这么还给他们?”

    安争道:“他不要脸,你有什么办法?这是在咱家里,咱给他脸。”

    杜瘦瘦还是舍不得,又抱了一会儿,然后一甩手丢在地上:“给你们。”

    蓝袍神使一眼那宝贝给扔地上了,连忙冲过去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放回去。

    安争走到桌子旁边,指了指那两片圣鱼的鱼鳞:“这个东西我要了。”

    红袍神官连忙摇头:“两个不行,那是龙鳞,只能给你一个。”

    安争撇嘴:“龙鳞?真要是龙鳞你会舍得放在这?只怕你们幽王早就已经供在皇宫里了,当然也没准是供在你们神会。这东西是东海大扇贝贝壳里面那一层,你真以为是什么宝物?”

    他一摆手,自己那件鱼鳞随即被他放在桌子上:“看到没,我也有,若是龙鳞我岂不是富可敌国了?这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带着可以用以解暑,夏天佩戴,就会清凉许多。我门中有数百弟子,我这一块不够分解成每人一小块的,所以才要你这两块破贝壳。”

    红袍神官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给你就是了,好了,两件换刚才那一件。”

    安争把鱼鳞都收起来后说道:“不不不,你错了。这两个贝壳算一件,一样的东西,就算一件。”

    红袍神官微怒:“明明是两件!”

    安争道:“少来这套,我说算一件就是算一件,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你拿回去一件金品的宝物,现在居然还在跟我讨价还价,是不是有失你神会红袍神官的身份?!”

    那红袍神官犹豫了一会儿,他想反正剩下的东西也没值钱的,所以装作很不情愿的说道:“也好也好,我幽国地大物博,再送你一件就是了。”

    安争随随便便挑了个休息斑斑的半截三叉戟丢给杜瘦瘦:“先委屈你拿着这个吧。”

    杜瘦瘦撇嘴,又丢在地上:“我不要,我还想要刚才那阔剑,不想要这破烂玩意。”

    红袍神官:“燕人重信用,可不能反悔。”

    安争把半截三叉戟捡起来,放在杜瘦瘦手里:“拿着吧,回头打磨打磨可以烤鸡翅用。”

    杜瘦瘦塞给安争:“你要你拿着。”

    红袍神官一脸幸灾乐祸的走回去,心说总算没有吃亏。

    安争走回聚尚院二楼,嘴角挂着笑。那个笨蛋根本不知道圣鱼鱼鳞的传说,这东西真的有没有价值不一定,但对于古千叶来说意义非凡。安争记得武院老院长桑海经的遗物里也有一块,不过他还给桑柔了。以后有机会可以问问桑柔,能不能卖给他,若是桑柔不愿意的话,也不能强求。

    杜瘦瘦一边走一边撇嘴:“好端端的一件金品法器,就这么没了。”

    安争笑道:“屁,那破东西最多就是一件白品的法器,而且因为在海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所以精气全失。因为海气重,所以显得有气息缭绕。”

    杜瘦瘦道:“你不是说那是什么红毛鬼皇族的东西吗?上面还有三叉戟的标志。”

    安争抬了抬手:“那个三叉戟的标志是我刚才拿指甲抠出来的。”

    杜瘦瘦一脸愕然。

    安争走回包间坐下,把那破旧的三叉戟丢给胖子:“回去让老霍给你收拾收拾,这才是正经的红毛鬼皇族的东西,海皇三叉戟,而且是红毛鬼的皇帝曾经持有的神器之一。现在纵然不算紫品,也是金品巅峰。”

    杜瘦瘦顿时笑了:“你这个骗人的小妖精。”

    安争:“滚。”

    庄菲菲在一边鼓掌:“漂亮,这一手玩的真漂亮。”

    安争道:“这东西本来算是紫品的神器之一,不过当初红毛鬼国内的那场叛乱之中,海皇用这件神器和造反的那位大将军决战,那位大将军得到了一件更厉害的紫品神器,所以将海皇三叉戟击伤了。品阶下跌,现在算是金品。修补一下,也算是一件至宝了。”

    庄菲菲道:“你应该给我些介绍费。”

    安争一撅嘴:“香吻一枚,你要吗。”

    庄菲菲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安争笑了笑:“幽国人的东西,不骗白不骗。不过幽国派来这么一个白痴,也真是没什么人才了。”

    庄菲菲道:“等会吧,一会儿还会有真正的好东西出现。”

    安争摇头:“只怕再也没有一件能和这海皇三叉戟相比了,难不成还有紫品的神器?幽国人再傻,也不可能把那般的至宝带到燕国来。”

    他正说着,猫儿善爷忽然一抬头,眼神明亮。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中招

    因为上次陈羲杀了苏飞云的事,聚尚院其实和天启宗已经密不可分了。从大的概念上来说,现在聚尚院和天启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争和庄菲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在天启宗里庄菲菲以安争姐姐的身份对去世的金山路一拜之后。

    所以安争才会不加掩饰的给杜瘦瘦寻了一件金品的法器,也可以称之为堕落的紫品神器。

    安争所说的红毛鬼的国家,其实叫做奥沙曼。奥沙曼帝国的皇帝自称为海皇,声称自己的祖先就是掌控大海的神灵。而海皇三叉戟,就是奥沙曼帝国皇帝的标志。不过随着几十年前奥沙曼帝国一位将军造反,皇帝被杀,皇族没灭,损坏的海皇三叉戟就销声匿迹了。

    杜瘦瘦立刻把海皇三叉戟抱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一脸的欣喜。

    安争撇了撇嘴:“刚才还往地上扔呢。”

    杜瘦瘦道:“怎么的呢,我就是这样虚荣的汉子。”

    安争道:“就喜欢你这么真实。”

    杜瘦瘦:“我也爱死你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趴在座椅上像是又睡着了的猫儿善爷忽然睁开眼,眼睛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星点缓缓的旋转起来。

    安争就算和庄菲菲的关系再好,也不敢让庄菲菲知道善爷的眼睛是九转轮回,不然因为善爷,只怕天启宗就会遭受到灭顶之灾。他相信庄菲菲不会那么做,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整个燕国的修行者都会疯狂起来。而善爷现在还没完全觉醒,到时候极有可能死在那些贪心的修行者手里。

    他假装不经意的把善爷抱起来,然后走到栏杆处往下看。善爷的小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望着下面似乎在寻找什么。

    庄菲菲当然也不会想到,鼎鼎大名的九转轮回眼居然重生在一只猫儿的身上。

    下面大厅里的人一阵骚乱,紧跟着一队禁军从外面闯进来,分列两边,将大厅里的人向两侧驱逐。

    锦绣宫的总管太监李昌禄,一脸谦卑的陪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庄菲菲走到安争旁边,对李昌禄那一脸的奴才样嗤之以鼻:“那才是一条真正的狗,不光是对太后摇尾巴,对任何大人物都会摇尾巴。而对任何不如他的人,都会呲牙。”

    “那个人是谁?”

    安争问。

    庄菲菲看着那个身穿紫色官服的人说道:“幽国的一位郡王,叫谭松,幽王谭柘的弟弟。因为有大羲在,所以各国都不敢称帝,只能称王。所以谭松虽然是谭柘的亲弟弟,最高的爵位也只能是郡王。不管怎么说,对于大羲的忌惮让各国都不得不在明面上谨小慎微。”

    安争道:“不是说那位苏太后对幽国也历来强横吗,怎么她的狗也对幽国的郡王点头哈腰的。”

    庄菲菲道:“幽国的使团这次来,显然是做过精心准备的。知道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就是这个李昌禄,当然会送给他不少好处。一个人如果拿的好处太多了,就好像一条狗得到的肉骨头太多了一样,也就从呲牙变成了摇尾巴。”

    安争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猫儿。善爷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紫袍的郡王看,安争猜着这个人身上一定带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然后安争发现,他之前收起来的缚魔布也似乎蠢蠢欲动。

    安争心说九转轮回眼和缚魔布也不知道曾经多少次合作过,于那些阴森恐怖的大墓之中并肩而战。所以善爷和缚魔布之间,一定有什么类似于心灵感应之类的关系存在。善爷紧紧的盯着那个郡王,缚魔布感受到了九转轮回眼的气息,所以才会蠢蠢欲动。

    安争连忙用血培珠手串将缚魔布收好,万一缚魔布自己冲出去把那位郡王给裹起来,那乐子就大了。

    庄菲菲道:“我下去看看,毕竟面子上的事不能不做。你们就在这等着,一会儿我安排人把饭菜端上来,今儿你们就留在聚尚院别回去了。说不得有什么好东西一会儿出来,我还指望着你撑场面。”

    安争道:“去吧,自己小心,那个谭松看起来有古怪。”

    庄菲菲笑道:“他一个来求和的,就算是郡王还能怎么样,在燕国方固城里,他就算再跋扈也要忍着。”

    安争摇了摇头,总觉得那个谭松看起来很诡异。

    李昌禄陪着谭松直接穿过一楼大厅进了后院,庄菲菲和大掌柜张逸夫两个人跟了过去。安争推开窗往外看了看,大街上已经被彻底封锁,外面一层是燕国的城防军,里面一层是禁军,禁军里面那一小圈站着的黑衣人,应该是谭松自己带来的保镖。这个人应该很自信,独自一个人走进聚尚院,身边一个亲信都没带。

    更诡异的是,这位郡王,连看都没看大厅里那位红袍神官一眼。

    “胖爷。”

    安争侧头对杜瘦瘦说道:“你在这盯着,我出去办点事。”

    杜瘦瘦问:“你去干嘛。”

    安争看了看吃饱了之后躺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小七道:“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幽国使团上,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得去想办法接近天牢,最好能趁着这个松懈的机会见叶大娘一眼,让她安心。”

    杜瘦瘦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安争把善爷递给杜瘦瘦:“抱紧了,不管善爷看着什么俩眼冒光,也不能让善爷扑过去。”

    杜瘦瘦:“放心吧。”

    安争从聚尚院的正门走出去,那些守在外面的幽国修行者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过问。禁军稍加盘查之后,安争就离开了这条大街。为了防止被人盯上,安争先回了天启宗。在天启宗里静坐了半个小时调理,然后从后墙翻出去,往天极宫那边靠近。

    所谓天牢,其实并不神秘。按照燕国的规矩,天牢里关押的都是一些身份很特殊的犯人。天牢的守卫外面一层由刑部的人负责,里面的则是宫里的侍卫轮流当值。

    安争一边走脑子里一变努力将这些日子的调查回想起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天极宫的太医诸葛愁云。

    之所以选定了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接触到了两个秘密。这两个秘密,都和安争息息相关。第一个秘密,因为叶韵的特殊,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沐长烟都会让诸葛愁云进入天牢为叶韵诊脉,确定叶韵没有什么伤病。而另外一件事.......对安争自己来说很重要,安争打听到,这个诸葛愁云在当初大羲亲王陈重器来的时候,一直随行。

    陈重器身边自然不缺医者,不过燕国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最主要的是,这个诸葛愁云可能很清楚自己当时被杀之后的事。

    因为诸葛愁云,检查了他的尸体。

    很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基本上和安争那件事有牵连的人都死了,诸葛愁云是个特例。前些天安争和礼部主客清吏司的员外郎李延年喝酒的时候,李延年将自己想起来的一些事告诉了安争。

    李延年当时负责接待陈重器,所以知道诸葛愁云一直跟着陈重器的人。而陈重器失踪之后一段时间,诸葛愁云才回到天极宫,李延年推测,诸葛愁云可能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了陈重器离开的人。

    陈重器来燕国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调停十六国的战事,而是为了杀安争。所以陈重器就算离开,也要确定安争死了之后才会走。安争了解陈重器的为人,谨慎,小心,而且多疑。他一定不会在确定安争死了之前出现在安争面前,也不会让安争认识的任何人出现,所以诸葛愁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管诸葛愁云和陈重器是什么关系,这个人还活着,足以说明他的分量。

    安争这几天考虑了几个接近诸葛愁云的方案,但都不保险,因为有一件事安争必须确定......诸葛愁云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他的医术,还是因为他的修为?若是因为诸葛愁云强大到别人不敢杀他......那以安争现在的实力找上去,也是自寻死路。

    安争估摸着聚尚院那边并不着急,索性打算先盯盯这个诸葛愁云,先探路,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撤。聚尚院那边,庄菲菲要安排那位郡王鉴赏聚尚院的好东西,估摸着好戏要到下午吃饭前才会开始,安争的时间还算宽裕。

    诸葛愁云一般就住在天极宫里,很少出来走动。他的家也在距离天极宫不远的地方,恰好就在天牢和天极宫之间。安争想着,当初沐长烟给诸葛愁云赐了这样一座宅子,就是为了叶大娘考虑。

    天牢里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安争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机会靠近。所以他打算先去诸葛愁云的家看看,如果诸葛愁云不在的话,可以进去探查一下。

    安争先是找了诸葛愁云家对面的一个茶楼,上了三层,这里可以俯瞰那个小院。诸葛愁云的院子里看起来种了不少草药,小院子里一埂一埂的很整齐。就算是坐在这个茶楼的三楼,依然能依稀闻到一些药香。

    诸葛愁云搬到这不到四年,所以那些草药估摸着也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凡入品的草药,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生长才行。

    安争在茶楼三楼坐了足足半个时辰,那院子里一个人出入都没有,安争想着院子里十之七八是没人,所以结算了茶钱,装作闲逛走到了小院子的后面。方固城的建筑都很有规矩,每一排房子后面都有小巷子。安争在巷子里溜达了一小会儿,不见有人,随即从后面翻了进去。

    这小院子分成前后两进,安争从茶楼上只能看到前面的院子,看不到后院。所以进来之后安争格外的小心,唯恐被人察觉。

    不过安争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后院一个人都没有。除了草药,还是草药。

    不过和前院比起来,这个不大的后院里种植的草药似乎有些奇怪。不是笔直的一埂一埂的种,而是故意排列出来一些很奇怪的图案。

    安争对草药并不在意,也不敢耽搁时间,所以加快脚步往屋子那边走。

    才走了五步,安争心里就叫了一声......坏了。

    这些看起来平常无奇的草药,有问题!

    安争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过来,诸葛愁云种这些草药并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抓贼......奇怪的香气,奇怪的图案,奇怪的草药,安争的视线模糊起来,不管怎么调运修为之力都已经完了。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道人影朝着自己跑过来。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三十章 脱脱脱

    安争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能就这么又死了一次,太疏忽大意了。那些药草他都认识,纵然他对药典算不上烂熟于心,比不上曲流兮,可那么多年的经验怎么也不是常人可以相比的。

    安争知道自己醒过来了,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假装没醒过来。人体的反应是那么的敏锐,一个经验丰富的医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出判断。这个小院子的主人是诸葛愁云,被称之为五十年内燕国医术第一的人,也被称为当世第一炼丹狂人。这两个第一虽然有些水分,可足以说明诸葛愁云的本事。

    所以安争从醒过来就没打算装,而是想着怎么给自己一个闯进人家小院的合理解释。

    “你醒啦。”

    声音有些熟悉。

    安争睁开眼,然后看到了一个人俏生生的站在自己旁边,脸微红,秀美而可爱。

    “啊?”

    安争啊了一声,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

    丁凝冬。

    丁凝冬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纱裙,看起来充满了少女的青春气息和一种温柔可爱的气质。

    “你若是来看我的,下次可要记住敲门。”

    丁凝冬放在安争身边一杯水:“还好师父种的草药只是为了防贼,药性都不强烈,而且你在第一时间就闭气了,吸入体内的香气并不多。”

    安争心说这下坏了,比解释为什么闯进人家小院更复杂的问题来了,丁凝冬以为自己是来偷偷看她的。

    “我......”

    安争觉得嗓子有些沙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丁凝冬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听来的,居然知道我在这里。算你本事大啦,不过下次可不要这么莽撞。幸好你只是进了后院,若是进了屋子,只怕就不是这么好运气了。师父在后院布置的药阵很厉害的,就算是囚欲之境的修行者进来,一不小心也会被迷倒。”

    安争只好先找个话题引开丁凝冬的注意力:“可是为什么住在这小院子附近的百姓没事?”

    丁凝冬笑着回答,声音清脆如铃儿叮当:“那是因为院墙是用药土垒造的啊,花香飘向园子外面的时候,被药土里蕴含的药力中和,所以飘出去的花香就只是花香了。而你进了院子,触动了药阵。”

    丁凝冬挨着安争的身子坐下来,伸手在安争的额头上摸了摸:“你体质好,这花香的药性还会持续一段但没什么大碍。我师父也快要回来了,你休息一会儿就走吧。若是想见我,过几天去武院正式开学的时候不就见到了。”

    安争道:“其实......”

    丁凝冬忽然一伸手堵住安争的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丁凝冬俯身下来,红唇贴着安争的耳朵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还是给我留一下美好的幻想吧,我总不能把你想成是一个贼。不然的话,我没有办法放了你。”

    安争叹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凝冬唇已经挨着安争的脸,那唇的柔软和温热安争感觉的清清楚楚,她在他耳边说道:“我知道你进来肯定有进来的目的,可这个目的现在就只能是你偷偷来看我的,懂吗?”

    安争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小院子一定有人监视着。丁凝冬当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所以有些胡言乱语,而是救他。

    安争点了点头:“多谢。”

    丁凝冬道:“一会儿我送你出去的时候,你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若是你不想死,出门之前就必须抱一抱我。不然的话,我对师父的解释只怕他也不会相信。”

    安争坐起来,感觉脑子里还有些昏沉。

    “这院子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奇怪。”

    安争随意的说了一句。

    丁凝冬坐直了身子声音大了些:“师父独处那么多年,有些奇怪也没什么。如果你觉得好一些了就赶紧走吧,不然他回来了饶不了你。”

    安争连忙起来:“噢,那我就先走了。”

    丁凝冬拉开门,送安争走到小院门口,然后张开双臂。安争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抱了抱丁凝冬。

    丁凝冬在安争耳边说道:“你若是这般敷衍,怎么行?”

    安争双臂用力,将丁凝冬紧紧的抱住,然后丁凝冬推开他:“快走快走,不然师父回来你就惨了。”

    安争拉开门,跑出去后又站住,回头对丁凝冬笑了笑,丁凝冬也在对他笑,可是笑容里有些苦涩。安争离开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丁凝冬居然会在诸葛愁云的小院子里。那个坚强而又可怜的女孩子,似乎也很神秘。

    不过安争也确定了一件事,诸葛愁云的小院子里必然藏着什么大秘密,不然一个太医的家,为什么整天都会有人严密的监视着?从丁凝冬的反应来看,似乎对那些人格外的忌惮。可为什么自己进入院子之前,没有人出手阻拦?

    这些安争都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诸葛愁云那院子里处处都诡异。唯一和那院子不相匹配的,就是温柔可爱的丁凝冬。

    安争一路往前走,准备回聚尚院。走到半路的时候,看到一条小巷子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进去,好像还抬着什么。

    安争扭头跟进去,发现那个巷子里尽头处有个暗门,那些人抬着的应该是一个人,看起来还是个年轻女孩子。

    安争纵身一掠,从另外一个地方翻墙进去,远远的盯着那几个人。他们抬着那少女进了一个独院,小院子外面站着几个手持铁棒的大汉。

    安争抬起头往前看了看,发现前面是一个二层楼的建筑。他来时从这里走过,回想一下,应该是一个叫凝翠楼的青楼。安争心里的火冒起来,光天化日之下,这群狗东西就敢劫掠了少女送进来。

    据说方固城里所有的青楼都是太后的人把持,这些人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安争快走几步,唯恐那少女被几个男人占了便宜。

    他刚走到过去,就听见那独院里一声轻叱:“姑奶奶要不是装晕,怎么可能找到你们这腌臜地方,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安争微微一怔,忽然间知道了那个少女是谁。

    紧跟着一条大汉隔着墙被人扔出来,脸落地,摔的那叫一个凄惨。鼻子歪了,门牙两颗全都磕掉不知道飞去了哪儿。那汉子膀大腰圆,可挣扎了几下居然没有站起来,可想而知这一下摔的有多重。那几个守在门口的汉子,立刻拎着铁棒就冲进了院子里。

    安争走到那独院门口,纵身上了院墙,然后从血培珠的空间里取了一壶酒,一边喝酒一边看着。

    院子里,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少女打的狂风暴雨一样。

    院子里的东西,基本上能砸的都快被她砸完了,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女子被打晕在地,安争在墙头上坐着都看到那女人脑门上凸起来的大包,显然是被棍子砸出来的。

    黑衣少女一低头闪开一条铁棒,双手抓着那大汉的胳膊,身子一翻就上了那大汉的后背。她双手勾住大汉的脖子,双腿好像跪在那似的,膝盖顶着大汉的后背,一条腿抬起来然后膝盖猛地往前一撞,安争感觉自己都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这一下膝盖正顶在那大汉的脊椎骨上,只怕那大汉下半身......啊呸,是下半生都别想再站起来了。

    那大汉壮硕的身躯向前扑倒,少女顺势从地上把铁棒捡起来。她瘦瘦小小,铁棒瞧着比她还重似的。不过那一条铁棒舞起来,简直不能更暴烈。

    砰地一声,一个大汉的后颈上挨了一棍子,毫无悬念的倒了下去。

    一开始至少有十来个大汉围攻这少女,片刻之后就只剩下四五个。少女出手丝毫也不留情面,显然恨透了这些家伙。她一伸手抓住一个大汉的头发,然后往后一拉,那大汉倒栽葱一样翻进水缸里。然后少女一棍子擂在水缸上,水缸砰然而碎。

    剩下三个大汉不敢再出手,转身要跑。黑衣少女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黑裙裙摆,一只手拎着铁棒就追了过去。

    一分钟之后,放倒了三个大汉的少女微微喘息着走回来,一棍子将房门上的铁锁砸掉,然后一脚把门蹬开。屋子里十几个少女顿时惊叫着搂抱在一起,黑衣少女小手一挥:“怕什么怕,都跟我走!”

    那些少女见闯进来的也是个女孩子,情绪上放松了些,有人壮着胆子先出来看了看,然后喊了一声大家快跑啊,剩下的人稀里哗啦的跟着往外跑。

    黑裙少女依然是一手提着自己的长裙裙摆,一手拎着铁棒往肩膀上一扛,气势豪迈跟在那些少女身后往外走。安争往后面看了看,从青楼前院里又有十几条汉子冲过来,手里都拎着长刀。

    最前面那个人步伐极快,几乎是一闪身就到了后院门口。安争正好坐在院墙靠近房子的地方,不仔细看也看不到他。那个修行者掠过来之后,凌空朝着黑裙少女扑了过去。

    这个修行者动作很快,不过不能远距离出手,显然还在升粹境界。安争两根手指往前一插,从房子里抠出来一块板砖,然后他从院墙上悄无声息的跳了下去。那个修行者实力应该在黑裙少女之上,所以黑裙少女感觉到危险一回头的时候,那修行者已经一把抓向她的咽喉。

    然后就是砰地一声。

    少女本能的一闭眼然后又睁开,就看到那修行者软软的倒了下去。

    安争一板砖在那修行者脑袋上拍碎了,然后拉了黑裙少女往外跑:“就你这点本事,还想学人家做女侠。”

    那少女看清了安争,一边跑一边哼:“要你管!”

    安争拉着她跑,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拉,然后手在她后腰上一托,嗖的一下就把黑裙少女扔墙外面去了。外面响起啪嗒的一声,然后是少女的声音响起:“摔死我了......”

    安争把黑裙少女扔出去,一转身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绑在脸上,然后迎着那十几个大汉过去,一拳一个,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十几个汉子尽数被安争放倒。安争担心有修行者追过来,立刻转身就走。出了院墙,看到那黑裙少女带着十几个迷茫的女孩子往大街上跑,安争骂了一句白痴,然后冲上去带着那群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七转八转之后,安争从一家铺子里买了一些男孩子的衣服,然后回到幽静的小巷子里,让那些女孩子换上。

    黑裙少女狠狠瞪着安争:“看什么看!女孩子换衣服,你还不闭眼?!”

    安争哦了一声:“恩将仇报。”

    黑裙少女:“看来你想看啊,要不要我脱给你看啊。”

    安争摇头:“不要,你丑。”

    那少女抬起拳头晃了晃,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早晚有一天让你把我气死。”

    安争闭着眼睛把最后一件衣服递过去:“桑大小姐,你也还是换上吧,你自己不怕,不怕连累你家里人?”

    黑裙少女犹豫了好一会儿,一转身,将自己的黑裙脱了下来。阳光下,那少女的身材展现无遗,白皙而健美。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料之外

    安争守在那小巷子口,他身后巷子里就是一片春光。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衣衫尽褪,淡香缭绕,说不出的一股旖旎。安争从血培珠手串里把酒壶取出来,一口一口的喝,脑子里盘算着该把这些少女送到什么地方去。既然人救了,那么就不能不负责任的随便一丢,如果那样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一个一个的抓回去。

    正想着这些,后面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好了,转过来吧。”

    安争一扭头,看到桑柔那张俏生生的脸。

    “女侠。”

    安争叫了一声,然后抱了抱拳。手才抬起来,就被桑柔把酒壶抢了过去。桑柔一抬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拍拍小胸脯:“吓死我了。”

    安争指了指那些少女:“人你是救出来了,你想过把她们带去哪儿吗?”

    桑柔一摇头:“没想过......”

    安争叹了口气:“你个笨蛋。”

    桑柔:“你才是!”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一会儿你们分开走,一个一个的,或者两个一起,尽量捡着人多的地方,往人群里钻。桑柔你带着她们去武院,我一会儿安排人去武院把你们都接走。”

    桑柔哦了一声,把酒壶塞给安争:“那个......谢谢啊。”

    她转身抛开了,安争无奈的叹了口气。

    安争先回到天启宗,然后安排人去武院等着,把那些少女接回来。暂时没办法,只能让她们住在天启宗里,等到事态平息了之后再送出方固城。

    安排好了之后,安争又赶去了聚尚院,此时已经是下午,安争连午饭都没吃上。他在半路上买了几个包子,啃着包子进了聚尚院的大门,大厅里一群人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安争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嘴里塞着个包子直接上了二楼。

    推开包间的门,安争就看到小七道正在和杜瘦瘦划拳......

    看看那一桌子的菜,又看看手里的包子,安争居然也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了。他坐下来问:“胖爷你都干了什么?”

    杜瘦瘦咧嘴笑:“小七道喝大了......”

    安争瞪了他一眼:“他还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让他喝酒!”

    杜瘦瘦摇头:“我没让啊,是他自己要尝尝。你说一般人尝尝也就是抿一口吧,这小子一口就灌进去半杯,然后就这德行了。晕乎乎的给我唱歌,然后拉着我跟他玩捉迷藏。你说我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家里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跟他玩捉迷藏......”

    安争道:“所以你就教他划拳了呗?”

    杜瘦瘦:“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

    安争:“你欺负一个小孩子,划拳赢了有意思吗?”

    杜瘦瘦脸一黑:“输了......”

    安争刚塞进嘴里的一口菜险些喷出来:“你还有脸说!”

    杜瘦瘦指着小七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当今天下我就服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七爷了。七爷真的是天才啊,不但修行上是天才,划拳也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通,然后我就没赢过。”

    小七道嘿嘿笑:“真好玩......”

    安争把小七道抱起来放在躺椅上:“睡你的觉!”

    安争看到猫儿善爷一直蹲在窗口盯着后面,眼睛里星辰流转。然后安争发现,善爷的表情并不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那种惊喜,而是一种担忧。

    善爷在担心什么?

    安争风卷残云一样吃了些东西,然后让聚尚院的伙计把饭菜都撤了下去,坐下来之后安争问:“我走之后都发生什么了吗?”

    杜瘦瘦摇了摇头:“来来回回又送出来一些幽国的东西,不过不需要你出手,张逸夫老爷子也把场面镇住了。而且今天来的高手不少,他们只是不熟悉海货罢了。真要是法器啊,丹药这一类东西,幽国的人也蒙不了人。”

    安争嗯了一声,总觉得善爷那眼神里是想表达什么。而回来之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血培珠手串里的缚魔布又在蠢蠢欲动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重头戏。

    聚尚院的伙计们将大厅里收拾出来一片空地,然后摆好了椅子和茶几。不多时,那位身穿紫袍的郡王谭松就在李昌禄和庄菲菲等人的陪同下从后院走出来,然后就坐在大厅里。庄菲菲落座之前往安争这边看了一眼,安争点了点头,庄菲菲在后排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门外有人声响动,然后礼部尚书和几位朝廷的大员也到了。

    可自始至终,那位幽国神会的红袍神官也没有靠近那位郡王,似乎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那些大人们寒暄客气,庄菲菲抽空上了二楼,一进门就对安争小声说道:“有问题。”

    “怎么了?”

    安争问。

    庄菲菲道:“这位幽国的郡王,一眼都没看过我。”

    杜瘦瘦笑:“姐姐这是被打击了啊。”

    庄菲菲:“呸.......传闻这位郡王大人生性风流,就算到了燕国之后约束自己的性子,可眼神终究是骗不了人的。他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楼子里那么多漂亮姑娘,他也一眼都没看过。而且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假装不去看,而是真的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安争问:“今天这位郡王来了聚尚院,礼部尚书姗姗来迟,应该是去准备晚宴了吧。也就是说,这位郡王今夜将会见到太后和燕王。”

    庄菲菲点头:“燕王和太有有意冷落,所以到现在也没亲自接见过。晚上的宴会设在天极宫里,再不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安争道:“一会儿想办法带我下去看看,让我看看那位郡王的眼睛。”

    庄菲菲道:“你鉴宝一流,看人的眼睛也能看出来什么秘密吗?”

    安争回答:“我要说能,你会不会觉得我实在吹牛。”

    庄菲菲摇头:“当然不会。”

    她没停留太久,又下去陪着那些大人们。

    不多时,下面安静不少。六个幽国的大汉抬着一口箱子从后院走出来,那箱子显得极为沉重。善爷跳到安争的肩膀上,死死的盯着那口箱子。

    “善爷,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安争抬起手摸了摸善爷的小脑袋,善爷在安争脸上蹭了蹭,轻轻的瞄了一声。

    一位幽国的官员走上高台,站在那口大箱子旁边说道:“这是我大幽之王送给燕王的礼物,燕王爱民,所以打算让大家都看看这宝物有何神异。这箱子里,一共有三件珍宝,都是世所罕见。不过......我听闻燕国人才济济,所以觉得若是就这么把东西拿出来,有些小看了诸位。”

    他一拍手,又有人抬着三口大箱子进来:“不如这样,我出题做个小游戏,倒也简单。这些箱子里都是石头,至于是什么样的石头,不需要我说想必诸位也很清楚。咱们的游戏规则也简单,就是赌石。”

    他话锋一转:“不过光做个小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即兴的加些赌注。我大幽国富甲天下,所以我代表王爷在这许个承诺。你们无论下的赌注是多少,我们都跟着下,且多三成。也就是说,若是诸位赌中了,那么你们压的价格非但如数返还,我们再加一部分奖赏。而这块石头,也归赌中之人所有。”

    一听到这个,所偶人的兴趣都被替了起来。其实赌石这种事说是为了财富,可往往这些有钱人追求的反而不是那种财富,而是刺激。

    常出入聚尚院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经常赌石的,所以都颇为自信。

    看到所有人都跃跃欲试,那个幽国官员笑着说道:“不过,若是诸位没有猜中,那么你们下的赌注也就只能归我们幽国所有了。这是你情我愿愿赌服输的事,希望稍后不会出现什么不愉快的声音。若是诸位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请聚尚院的大掌柜张逸夫老先生,和我同时主持。另外,为了保证公平,还会有四位鉴宝的高手坐镇。”

    他一指身后的四个人:“两个是燕国人,两个是幽国人,所以绝对公平。不过为了保证交易的合理性,每个打算参加游戏的人,先交五千两两银子的保证金,这银子只是一个信誉的保证,若是不出意外还会退给诸位。当然,若是有人坏了规则,那保证金就不能退了。”

    下面这些人没几个在乎五千两银子的,纷纷掏出银票递上去。大厅里不下百人,光这保证金就差不多五六十万两银子的数目。

    二楼上,安争对杜瘦瘦说道:“这是一种稍稍变了些规则的赌石。一般赌石,都是庄家摆出来石头,明码标价,谁愿意买下来谁就买,若是买下来没有切出来灵石,那么也只能自认倒霉。这次的赌石加了赌注,也就是说,一会儿很可能会出现巨额的银钱交易。”

    燕人好赌,幽国人抓性子抓的真准。

    安争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些幽国人有备而来,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下面燕国的这群大爷们,让他们捐些军资他们舍不得,让他们下赌注就没有谁会舍不得。燕人对赌的狂热是无法理解的,若是最后反而被幽国人卷走了一大笔财富,丢的可不仅仅是脸面,也许这大比钱就成为幽国的军资,变成了长刀,在战场上砍杀燕国的士兵。”

    杜瘦瘦道:“这群幽国人可真不要脸的。”

    安争摇头:“他们是抓准了燕人逢赌必上的性子了。”

    正说着,幽国的大汉将那几口箱子打开,从里面搬出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块一块放在桌子上。最大的一块足有一米多高,没办法搬到桌子上,只能放在平台上。最小的一块拳头大小,不过也无法从大小来区分贵重与否。不多时,桌子上就摆满了石头,而当燕国的人都有些傻眼了。

    这些石头,可他们赌石见惯了的那种石头完全不一样。

    五彩斑斓。

    一般来说,赌石的石头正因为平凡普通,所以才难选。真要是自身带着光华的石头那还赌什么,一看就知道里面有好东西。

    可这些石头,每一块看起来都光华四射,这可不是涂了什么颜料被灯一照的那种反光。这些石头五颜六色的,每一块散发出来的光华都很真实。所以下面的人顿时就乱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石头里都蕴含着灵石。

    看到这些石头的时候,连庄菲菲的脸色都变了,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二楼,而安争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距离稍稍有些远,他暂时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而坐在平台上面的张逸夫老先生,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惊讶。

    鉴宝这么多年,他还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情况。

    那幽国的官员一脸得意:“怎么,诸位燕国的高人大能,没有一个敢上来看看的?没有一个敢先下注的?那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这些东西,放在我们幽国,就算是五岁的孩童也能轻易的辨认出来。我幽国地大物博,矿藏丰富,谁家里没有几块好石头摆着玩的。不过,瞧着诸位倒是没见过,要不这赌局就撤了?可我的话刚才已经说在前头了,保证金我是不退的。诸位要想翻本,唯一的机会就是下注赌石。不过我看,诸位似乎也没这个胆量吧。”

    盛气凌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带的银子够吗?

    “我觉得诸位可能今后都不会忘记我的名字。”

    这个幽国的官员鼻孔都快朝着天空了:“再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郭驽,我想诸位以后再赌石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

    “别狂妄!”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大汉站起来喊了一声,一脸横肉的模样颇为让人忌惮。

    这人身穿一件布衣,人又高大,所以在人群里显得有些特别。他足有一米九高,看着比杜瘦瘦还要魁梧。布衣布鞋,但自有一股让人不敢小瞧的气势。

    高家的人。

    有人在地下窃窃私语。

    “高家的人出手了,这下有那个混账东西好瞧的,居然敢看不起我大燕的人。”

    “对啊,高家底蕴深厚,高先生出手,这下幽国的人要丢脸了。”

    二楼上,一个长相乖巧的少女站在安争身边,是庄菲菲的贴身侍女红鸾,红鸾心动的红鸾。她的模样说不上有多美,但有一种邻家小妹的气质,特别可爱。

    “那是高家的高远湖,大家都称之为高先生,是目前京城里所有赌场的后台老板。”

    红鸾给安争解释道:“高家也算是传奇了,当初大燕立国的时候,高摘星跟着燕王开疆拓土,战功赫赫。建国之后,被燕王封为国公,是大燕开国七国公之一。而且,排名在七国公之首。不过这位高摘星也是个传奇人物,大燕立国之后三年,他求见燕王,要求免去他一切的官职爵位。不光是他的,高家人所有的官职都一律免去。”

    “当时燕王惊愕不已,问他为什么。高摘星说,愿意用自己的功劳,为子孙后代换三次不死的机会。他说担心自己现在高官厚禄,子孙难免跋扈,他怕有朝一日子孙后代带着他的旗号为非作歹,更怕因此找来灭族之祸。燕王劝他说,这些都不必考虑,只要他教导有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高摘星执意离开朝堂,接连进宫六次,燕王最终还是准许了他的请求,并且赐给高家三块免死金牌。燕王临终还留下遗训,高家对大燕有功,不许沐家的子孙遗忘。后来,高家的人开始从商,因为燕人好赌,所以就开了赌场。他家赌场的规矩最公正,童叟无欺,当然只是传闻,我也没进去过。女孩子出入赌场的只有两种,一种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另外一种,也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

    两个不怕,两种意思。

    “不过高家虽然退出了朝堂,但因为当初在军中势力很大,很多人都得到过高摘星的恩惠,所以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算是顺风顺水。再加上高家的后代都会经营,人也低调,一直和军方维持着不错的关系,而且和朝廷里很多大人物都有往来。所以现在整个方固城,所有的赌场都被高家把持了。而在方固城外面,大燕之内,据说高家已经开了三百二十家赌场。”

    红鸾的声音清脆好听,一口气说完,然后看向安争说道:“可不要小瞧了高家的人,高摘星当初是一位实打实的大满境强者,据说只差一点就能迈入小天境。还有传闻,说高家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动如山,正是因为高家有真正的大修行者坐镇,所以哪怕太后那边想打赌场的主意,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安争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位高远湖高先生,就是现在高家的掌门人?”

    红鸾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明面上的事都是他出来。”

    楼下,高远湖迈步走上高台,站在一张桌子旁边盯着上面的石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

    幽国官员郭驽笑道:“这位怎么称呼?”

    “高远湖。”

    “高先生,看你一身布衣,应该身上没有功名官职。不过既然能进来今天这个场合,想必也不是凡人。高先生敢第一个站出来,应该也是胸有成竹了吧。不知道高先生选了哪块,又准备下多少赌注?”

    高远湖的视线在那些石头上游移不定,最终选择了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这块吧。”

    这块石头看起来像是长歪了的鸭梨,一头大一头小。石头上散发出一种淡蓝色的光芒,而且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所有的光都像是从石头内部渗透出来的。

    高远湖将石头举起来放在眼前,朝着窗外阳光看了看,石头很厚重,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隐隐约约的是,似乎能看到里面好像有个阴影。他又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皱眉。

    最后他把石头放在桌子上,站在那足足又看了五分钟。

    安争知道,高远湖一定是在感受那石头里的气息。但凡真正的宝物,就算石头封闭的再严密,也许依然会有淡淡的气息渗透出来。安争不知道高远湖的修为如何,但既然能成为高家明面上的管事,眼力,阅历,修为,必然都不会低了。

    幽国的官员郭驽似乎并不在意,一直微笑着看着高远湖。

    过了一会儿之后,高远湖再次确认:“我选这块。”

    郭驽问:“高先生打算下注多少?赌有,还是没有?若有,赌品级多少?”

    高远湖明明已经选定了,可还是有沉吟了一会儿后才做出决定:“一万两银子,赌有。当是一块白品的东西。”

    郭驽似乎有些不屑,一万两银子他觉得有些不入眼。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吧。”

    他轻蔑的看了看高远湖:“虽然只是区区一万两银子的赌注,不过既然这位高先生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也算是勇气可嘉,我当然也要遵守约定。我们幽国会加三成,赌注一万三千两。若是切开之后有东西,且是白品,那么这切出来的东西归高先生所有,一万三千两银子也归高先生所有。若是高先生赌输了,之前的五千两保证金和这一万两银子的赌注,那就不退了。”

    他坐下来道:“为了表示公平,切石交给聚尚院的匠师来做。”

    张逸夫和高远湖对视了一眼,看得出来这两位阅历丰富的高手都有些紧张。

    以高家的实力底蕴,高远湖当然不在乎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他在乎的是高家的脸面,犹在燕国的脸面之上。

    比他们两个更紧张的是聚尚院的匠师,这是一个已经快六十岁,有着超过三十年切石经历的老师傅。这么多年来,在他手下切出来过很多灵石,其中不乏红品,金品这样的至宝。

    其实每一个匠师最终的梦想,都是能切出来一块紫品的灵石,那样才算是人生圆满。可是普天之下,匠师万千,切出紫品灵石的人屈指可数。

    老匠师走上高台,手里的切石刀在灯光下散发出一种冷冽的光。每一柄切石刀都有很多故事,每一柄切石刀都象征着希望。

    那是一双看起来已经长了老年斑的手,但依然稳定。老匠师一手扶着那块散发着淡蓝色光华的石头,一只手握着刀。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转向高远湖。高远湖对他微微颔首,老匠师觉得这是此生切石最紧张的一次。

    安争从二楼缓步下来,走到近处看着。

    切石如给苹果削皮,一层一层,经验丰富的匠师能够靠下刀的手感来判断刀应该重还是轻。因为这次涉及到了燕人的尊严,所以老匠师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他下刀,刀轻轻切进去,然后顺着石头转起来。他的手异常的平稳,不只是握刀的手平稳,压着石头的手更平稳。

    一刀下去,切下来一条石皮,石头不碎不裂,这就是匠师的高明之处。

    这一刀下去,蓝光似乎更为璀璨了些。按照品级区分,翠白红金紫,可这块石头上的蓝光实在太诡异了些。

    这一刀下去之后,安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因为他知道高远湖赌输了。

    随着刀不断的切入,削开,石皮一层一层的脱落,蓝光越发的璀璨,可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老匠师的额头上已经出现细密的汗珠,而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郭驽笑容则越发得意起来。

    “这石头这么好看,切碎了真可惜啊。”

    安争忽然说了一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安争走到高远湖面前抱了抱拳:“见过高先生。”

    高远湖回礼:“你是安公子?”

    安争点头:“正是在下,这石头里面的东西高先生应该不是很需要,不过我恰好急缺,所以高先生把这东西转给我?”

    高远湖怔住,心里有些感动。

    郭驽站起来说道:“这可不行,赌局还没结束,怎么能转给你?”

    安争从袖口里取出一沓银票,从里面挑了一张一万两的递给高远湖:“家里有个小女孩儿,最喜欢这蓝幽幽的光芒,缠着我要,我却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东西。现在恰好有了,高先生可否转给我?”

    不等高远湖回答,安争又抽出一张银票:“这是两万两,一万五千两算是赔给你的,五千两是保证金,我也进来玩玩。”

    安争发现郭驽没有看向那位郡王谭松,而是将问询的眼神看向了那位站在远处的红袍神官。红袍神官不漏痕迹的点了点头,郭驽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看不出这位安公子年纪轻轻,出手倒是大方。我们幽国人喜欢交朋友,既然你愿意替高先生接下这赌局,那么这块石头可以不切了,但你必须另选一块。”

    郭驽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银票:“不过这是你刚才替高先生陪的赌局钱,要切石下注,单算。”

    安争点头:“没问题。”

    郭驽见安争态度从容,倒也不敢小觑,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石头:“安公子,选一块?”

    安争走过去,在那散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石头里看了一会儿,随便拿起来一块看了看,然后放下。再拿起来一块,看看放下。如此反复,看了不下石五六块块,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郭驽忍不住说道:“安公子,你这是在干吗?”

    安争回头看了他一眼:“算钱。”

    郭驽一愣:“什么意思?”

    安争从袖口里把银票再次掏出来,然后在桌子上排开:“我今天出门没怎么准备,就带了这些银子,大概......五十几万两。”

    他把自己之前看过的石头全都堆在一起:“十五块,算下来一块石头加注一万五千两的话还是够的。不过我觉得也没必要这么费事了,切十几块石头浪费时间,而且也不给别人留机会,不太好。”

    安争从里面拿了一块石头:“这块我选了,剩下的爱谁选谁选。”

    这话的意思已经明显了,所以庄菲菲嘴角挂起了笑:“那我代表聚尚院也随随便便选一块好了。”

    她站起来,从安争选出来的石头里随便拿了一块。

    她问安争:“安公子,你打算怎么下注。”

    安争把五十万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就下五十万两吧,赌这块,金品灵石,拳头大小。”

    他看向郭驽:“请问,你带的银子够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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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之门介绍:
让每一个心怀善念的人过最土豪的日子,再把每一个心怀恶念的人送进地狱。法到底是约束好人还是坏人?尊法的人为什么反而处处受制?开一扇门,逆世道而行。以大凶之手段行大善之事。我念为天意,我怒为天威。【圣裁廷群】517832051大逆之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逆之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逆之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