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查
安争在看到桑海经尸体的一瞬间,脑子里嗡的一下。
两个时辰之前,这位和蔼的长者还站在他面前和他交谈,还在为他那个不懂事的孙女道歉。身为武院的院长,他亲自来和安争道歉这足已经说明他的为人。安争脑子里还回荡着老者走之前说,有时间来我这,我有好茶。
茶还在,人却亡。
“大胆,太后面前居然如此无礼!”
一个声音在安争耳边暴喝,如惊雷一样把安争从那种无尽的愤怒之中拽了出来。
安争俯身:“拜见太后,拜见大王。”
燕王沐长烟摆了摆手:“平身吧......把你找来是想问问你,因为之前有人看到了,院长曾经和你见过。”
安争将自己桑海经见面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保留。但没有提到礼部侍郎丁误和他的儿子,只说是和桑柔有些矛盾。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的越清楚,对于破案来说越有帮助。他看到桑柔跪倒在桑海经的尸体旁边,已经哭的几乎昏厥。
一瞬间,安争觉得心口里有刀子刺着。
桑海经是原兵部尚书郝平安亲自选出来的武院院长,自然是郝平安信任的人。现在郝平安死了,桑海经死了,而这一切都是在自己到了方固城之后发生的。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兵部武院接连遭遇大事。武院因为安争被查处了几十个人,包括一位副院长。而兵部尚书郝平安身死,还包括七八个兵部的官员。
这样的事,好像都和安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太后苏晴暖一直听着,等安争说完之后侧头问身边的人:“也就是说,他也有刺杀桑院长的嫌疑?”
燕王沐长烟的脸色一变:“有是有,但他一直在演武场上和考生们在一起,没有离开过。”
苏晴暖哦了一声:“也对,既然没他什么事,让他下去吧。”
沐长烟悄悄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摆手:“你先退下吧,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以免引起考生的混乱。”
安争应了一声,脑子里乱糟糟的走出会议大厅,脑子里一会儿是桑海经那张和蔼可亲的脸,一会儿是那把似曾相识的黑色油纸伞。
陈少白。
安争刚才看到了陈少白,他就站在太后身边不远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争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陈少白看着安争的时候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争确定自己见过那要的黑色油纸伞,就在自己到了方固城之后不久陈少白来找自己的时候,就打着那要的一把油纸伞。
然后安争的脑子里猛的一亮......三朝元老,右丞相诸葛颜就是那天死的。
安争加快脚步离开,感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着。这个陈少白有着极大的嫌疑,他必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夜深,所有考生还都不准离开武院。演武场上临时搭建起来几个高台,上面有精锐的弓箭手时时刻刻的盯着。禁军撤离之后,就是兵部的铁骑进来维持秩序。兵部在京城有铁骑一千二,隶属于城防军,这次全都调来了。半个方固城几乎都被封锁,大街上一个行人都不见。
郝平安的死到现在也是定性为自杀,而桑海经不一样,他是被人刺杀的,而且死在太后和燕王的眼皮子地下。也就是说,当时杀手距离太后和燕王并不远,如果当时他要杀的不是桑海经,而是太后和燕王呢?
刑部的人开始介入,挨着个的审查考生,不过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嫌疑,因为当时他们都在演武场上,彼此都能作证。
曲流兮和古千叶靠在一起眯着眼睛休息,杜瘦瘦和安争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安争看到了陈少白就在不远处,带着一队大内侍卫协助调查。
“最近这事有些奇怪啊。”
安争身边不远处有两个考生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先是老丞相去了,然后是兵部尚书大人去了,现在是武院的院长大人去了......老丞相是三朝元老,据说是病故。而尚书大人说是自杀谢罪......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另外一个人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尚书大人和院长大人......都是老丞相的门生。而老丞相和......”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
安争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老丞相诸葛颜和太后向来不合,而且对后族对朝廷的控制一直在抵抗着。当初太后苏晴暖受了大羲陈重器的指示除掉燕王之前,诸葛颜曾经进宫去报信。但第二天燕王就死了,所以到底诸葛颜有没有机会说出来,谁也不知道。
安争的推测是,诸葛颜是没机会说出来的。所以太后才会让诸葛颜多活了好几年,现在太后突然发力,显然是有什么风声。
诸葛颜,郝平安,桑海经......安争的脑子里将这三个人连成了一条线。这些都是抵抗太后的势力之中比较重要的角色,这些人挨着个的死了,现在朝廷里还能称得上对抗太后的势力领袖的,只有陈在言一人。
这件事,绝对和太后脱离不了关系。陈少白现在是锦绣宫的领侍卫内臣,他出手的话......一切都解释的清楚了。
是太后让陈少白杀人的,陈少白就是太后的一条走狗。
安争忽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板。鞋底有不少尘土,但没有狗屎。狗屎不在鞋底,在他心里,那狗屎叫陈少白。
一夜无话,可能是因为几乎所有的考生都没有刺杀桑海经的时间和动机,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终于都被放了出来。不过本应该进行的武选考核,却只能延迟。谁也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
安争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临走出武院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一身素白的桑柔。
站在那,像是一朵楚楚可怜的格桑梅朵。西域的人称格桑梅朵为幸福花,可这个时候桑柔哪里还有什么幸福。
“你找我?”
安争走过去问。
桑柔点了点头:“找你。”
“什么事?”
“帮我报仇!”
安争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这个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少女。
“为什么?”
安争问。
桑柔的表情从强忍着的坚强一下子崩塌下来,泪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淌:“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信任谁。我父亲是一个文人,母亲是不能修行,唯一可以为我爷爷报仇的只能是我。但我知道,我自己可能办不到,也许将来还没有找到仇人就被仇人杀人灭口。我知道把我的仇恨强加给你这是不讲道理,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找你,是因为那天你敢在武院大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丁侍郎的儿子打了,我很早很早就想打他,但我不敢。”
“谢谢。”
她忽然跪下来,不等安争有所反应就磕了一个头:“若你能为我爷爷报仇,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给你为奴。”
安争忽然明白,其实桑柔的是非观还是桑海经建立起来的,所以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那天站在安争面前强词夺理,只是因为丁凝冬而不是因为丁泰春。她这样的女孩应该没有什么朋友,也许丁凝冬是唯一一个。绝大部分人在绝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在帮亲不帮理,所以谁也不能看不起桑柔。
安争伸手把桑柔扶起来:“我尽力帮你找到凶手,但是手刃仇人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好。很多人都说女人不应该杀人,不应该手上染血。但每一个愿意走进武院的女孩子,其实都对男人不服输。快意恩仇不是男人专属的事,我帮你找,你来杀。”
安争转身:“提头带酒,在你爷爷坟前磕个头,这才是报仇。”
安争回到宗门之后,想来想去自己能找到的人只有秉笔太监安承礼。
当时安承礼跟着燕王沐长烟,沐长烟始终都和太后在一起。所以如果当时桑海经死的时候陈少白不在太后身边,安承礼一定知道。
当天下午安争就到了天极宫外面,然后托人给安承礼带话。他塞给一个禁军银票之后对方才答应下来,这本是安争最厌恶的事之一,但在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去做。
出乎预料的是,安承礼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装作不认识安争似的径直往前走,安争知道他是在避开耳目。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天极宫,安承礼在一片小林子里等着安争。
“安公子。”
安承礼见安争跟上来,抱了抱拳:“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你想问问当时谁不在场?”
安争愣了一下,心说能在十七八岁就做到秉笔太监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安承礼问:“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据我所知你和桑院长可没有任何关系。”
安争回答:“安院长的孙女桑柔托我查一查。”
“原来是男女之间的事。”
安承礼摇头一叹:“我不懂,但很多人都说这是最不好拒绝要求的关系之一。既然大家都那么说,想必是有些道理的。你没有隐瞒什么坦诚的告诉我,我也坦承的告诉你......当天当时,在大王和太后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离场的。”
安争皱眉:“没有一个?太后身边......”
安承礼一摆手:“也许你不相信我的记忆力,也不相信我的观察力,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记住,你来找我,我告诉你的你若质疑,那么你何必来找我?太后身边的近身侍卫一共十二个,明处的都在。领侍卫内臣带着的大内侍卫,也都在。但是太后身边当然还有不露面的护卫,这我就不知道了。”
安争抱拳:“谢公公。”
他递过去一块宝石,价值万金。
安承礼看了看那宝石一眼,摇头:“这东西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宝石真好看,还值钱,要是放在民间的话,黄花大闺女只怕也能买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然而对我来说,宝石再好,能为我买个鸡-巴吗?显然不能,所以......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已经没了鸡-巴,不想再没了命。”
第一百零四章 很残酷
安承礼给出的答案很肯定,所以安争知道这件事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本来从所有的证据来看,简单直接的就能推测到太后这个人。可是安承礼说当时所有人都在场,那么就不是陈少白杀的桑海经。
安争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
三朝老臣诸葛颜死了,人们怀疑太后。兵部尚书郝平安死了,人们怀疑太后,现在武院院长桑海经死了,人们还是会习惯性的怀疑太后。
安争回想着安承礼说的那些话,忽然之间抓住了一个重点......安承礼说,明面上看到的人都在,暗地里的护卫就不知道了。
这是提醒?
是的,是安承礼在提醒自己,太后还有一支暗中的力量。
安争回到天启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条街上监视他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安争知道,在这条街的暗影里,还是有一些人在看着自己,看着天启宗里的一举一动。天启宗在外人看来是神神秘秘而又很浅薄,这是一个矛盾的现象,所以让更多人好奇。
天启宗有数百条威风凛凛的大汉,很多人猜测其中不乏高手。然而宗主又是安争这样一个少年郎,看起来没什么可怕的。
这就是矛盾,安争凭什么做宗主?
其实这正是安争故意营造出来的一种气氛,让人们去怀疑,所以才会无法确定天启宗的底蕴。其实天启宗有什么底蕴,说到修行者,只有安争他们几个。
而要说没底蕴,又显然不对。天启宗里有一个老霍,是造器大师。有猫儿善爷,是九转轮回眼。还有好几件紫品的神器,足以让站在这个世界修行者巅峰上的人为之心动。
曲流兮坐在门口和老霍闲聊,她是在等安争回来。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等安争回来才会去睡,虽然安争回来的时候她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也不打算让安争知道自己在等他。
而在演武场那边,坐在墙头上晃荡着脚丫的古千叶看到安争的身影进门,从矮墙上跳下来,背着手,吊儿郎当的回到自己屋子里。然后一如既往的在床上的被子枕头这些东西里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睡的四仰八叉没心没肺。
曲流兮则不一样,她回到屋子里会安安静静的看书,看她最爱的医书药典。等待夜深人静之后,她还会进入逆天印里炼丹。她没有先生,她的医术早已经超越了曲疯子,她的一切都只能是靠自己摸索。
其实天启宗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在正常人看来,那些不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修行就能取得成就的是什么人?当然是家世显赫的人,他们有着厚重的底蕴,家族可以为他们准备一切。包括修行的功法,包括丹药。
而天启宗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寒苦出身,但他们一样看起来很清闲,这是安争为他们创造出来的。
安争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皎洁的月色,眉头微微皱着。
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是桑海经那仗慈祥和蔼的脸,一会儿是桑柔梨花带雨的脸,一会儿又是陈少白那张漂亮但看不透彻的脸。
安承礼或多或少的都在提醒安争,杀桑海经的人可能就是太后的人。
至少不是陈少白,不是吗。
可安承礼低估了安争,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安争曾经是大羲明法司的首座,最擅长的就是破案。
安承礼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就是提醒安争杀人者应该是太后暗中的力量,第二是提到了领侍卫内臣着几个字......有必要提起来吗?当然没有必要,他提,是因为他觉得有必要提。他是想告诉安争,领侍卫内臣陈少白就在那,杀人的不是他。
陈少白是太后的人,是锦绣宫侍卫统领,必然是太后非常非常信任的人。但为什么安承礼在维护陈少白?
外面的夜色很深,安争离开自己的房间,鬼魅一样从院墙里翻出去。他的身子完美的融入了夜色之中,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一条小巷子里,两个人蹲在那窃窃私语。他们是盯着天启宗的暗哨之一,来自于什么势力就不知道了。安争悄无声息的从他们两个背后靠过去,就站在那两个人身后,那两个人都没有感觉到。
“也不知道鬼差事什么时候能完。”
其中一个声音很低的说道:“整天盯着那个破院子能有什么事,早就该把咱们撤回去了。”
另外一个叹道:“谁叫咱们出身不好,苦差事当然都给咱了。”
安争从他们身后出手,一掌一个,把两个人打晕了过去。然后安争蹲下来,在两个人身上翻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不久之后,安争又出现在另外一个暗哨身后,同样的手法打晕了这个人。他翻找了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
当安争把第四个暗哨放倒之后,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这第四个暗哨也是唯一一个察觉到安争的人,在安争出手的一瞬间他转身试图反抗。
安争从这个人身上翻找到了一块牌子,把自己身上的牌子取出来对比了一下,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安争的牌子上刻着的字是朱雀,而这个人身上的牌子刻着的是玄武。
安争坐在地上,从那个人身上把酒葫芦解下来灌了一口。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那人醒过来,捂着自己的后颈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当他看到坐在暗处盯着自己的安争,一下子吓蒙了。安争坐在墙角的暗影里,可那双眼睛却那么的明亮,带着杀气。
“带我去见你的首领。”
安争把那块刻着玄武的铁牌丢过去:“现在就去。”
“咱们......咱们是一路人,我在这是为了保护你。”
那人说。
安争稍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带我去见你的首领。”
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带着安争离开,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寻常百姓家门外站住。
那人回头对安争说道:“你想好,虽然你我都是为大王做事的人,但分工不同。一旦你强行要看清楚我们,你的位置也就有些不稳定了。”
安争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借着月色安争发现居然种了不少菜。屋子里灯火还亮着,依稀能看到几个人影。
“果然瞒不住你。”
安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那个可怕的念头再一次从他心里浮现出来,好像锥子一样刺着他的心。
陈少白从屋子里推门走出来,手拎拎着一条黄瓜,吃的咔嚓咔嚓响:“我自己种的,要不要来一根?”
说到一根的时候加重了语气,透着一股子恶趣味。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黄瓜架,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就。
安争转身离开,因为他不想看到屋子里其他人的模样。而屋子里的那些人,显然也不想让安争知道自己的身份。
陈少白拎着黄瓜往外走,顺手又从旁边摘了两个番茄。他走出门之前一甩手,那黄瓜头就被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他把番茄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一边啃一边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条小巷子,然后到了城中一片树林里。
陈少白忍不住笑:“大晚上的把我约到树林子里,你这是没安什么好心。幸好我也是愿意的,不然你要是强迫的话还打不过我多没意思。”
安争转身:“我想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陈少白找了个有横叉的大树跳上去坐下:“是,有些是,有些不是。”
对于这样的回答,安争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本以为陈少白会狡辩,本以为过程会很复杂,但陈少白显然知道他要问什么且回答的直接了当。
陈少白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又摸出来几个樱桃,一边吃一边说道:“我早就知道瞒不住你,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必然是你,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了解你?你看,我对你是这么的了解,而你对我呢?只怕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这个没良心的。”
安争微怒:“死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陈少白耸了耸肩膀:“死多少人和我有关吗?第一人不是我杀的,第二人不是我让别人杀的。所以......你对我的怒气是因为什么呢?”
安争愣住,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陈少白。
陈少白忽然笑了笑:“如果人真的是我杀的,你会不会杀我?”
安争没有回答。
陈少白笑的更明媚:“哈哈哈哈......你居然犹豫了,你还在骗自己没拿我当朋友?按照你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你居然犹豫了。”
安争说:“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杀你。”
陈少白撇嘴:“好吧,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沉重,因为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不是吗?你这个人就是太多事了,什么都想管,累不累?”
安争问:“到底为什么?”
陈少白反问:“难道你真的没想到答案?”
安争知道答案,答案正是他内心深处那个可怕的念头。
陈少白把樱桃核啐掉:“一个不甘心做傀儡的王,除了这样暗搓搓的挣扎还能怎么办?他表面上要对那位强势的太后乖顺的如猫儿一样,可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想把那位太后压在身下先操后杀。其实也挺可怜的,然而能隐忍到这个程度的人,也很可怕。”
他把最后一颗樱桃吃进去,然后把核像子弹一样吐出去:“你以为,他那样的人会有什么光明正大的办法来对抗太后吗?当然没有,换做是谁都没有。”
安争道:“所以他派人杀了诸葛颜,杀了郝平安,杀了桑海经,就是为了嫁祸给太后?为了搬到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不惜杀掉自己的臂膀?!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那些人还是害怕太后,还是不敢帮他!”
陈少白:“安争,你的性子太磊落,所以理解不了这种阴暗。沐长烟这样做,伤的是那些人对太后的依靠之心。那些人会想,如果有一天太后要除掉我的时候,会心慈手软吗?那些人还会想,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帮大王做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是不是都会被除掉?这样的后果当然不是他们对太后更忠诚,而是更惧怕。当人们对另外一个人惧怕到了极点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安争:“我想知道,是谁动手杀了郝平安,谁动手杀了桑海经。”
陈少白:“没有人动手。”
安争眼睛睁圆:“你什么意思?”
陈少白:“我说没有人动手杀人......再说一次,没有人动手杀人。诸葛颜是自己服药死的,这本就是他和沐长烟商量好的事,他太老了,活不了几天,所以他死来造成连锁反应的第一波。那天是我进了诸葛颜的家,但我只是走进去,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出来,诸葛颜就知道他该做什么了。”
“有一种忠臣,你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整件事都是诸葛颜提出来的,他自己设定了自己怎么死。非但是他自己的,他还设计了别人怎么死。一些老的已经快没用的人,都该死了。”
陈少白的声音有些低沉,如安争的心情。
“郝平安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兴趣去知道,不过郝平安的死应该是意外吧,最起码短期之内沐长烟没有让郝平安死的意思,毕竟那是他的帮手之一。对了,关于死的这件事,郝平安从一开始也知情。”
“然后是桑海经。”
陈少白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个洞,看起来很可怕对不对?他自己戳的......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那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是怎么把匕首刺进去,怎么把还能狠心转一圈的。你应该知道,自杀的人往往都不会选择用刀,那是因为疼痛会让一个人的意志力急剧下降,而且剧痛会让人失去力气。所以很多人用刀自杀都不成功,你想想,桑海经有多狠......”
他从树上跳下来:“相对于奸臣,我更无法理解忠臣。”
他拍了拍安争的肩膀:“很残酷对不对?”
第一百零五章 许眉黛的红鸾簪
这是一个扭曲的时代,有一群扭曲的人。
安争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因为他在大羲的时候经历过足够多的事。然而在燕国见到的听到的这一切,都是在大羲的时候不曾接触过也可能永远不会接触到的层面。大羲的统治稳固,皇权强悍,国家稳定,整个国家都好像一台稳定运转的机器,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而在燕国,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好恶来衡量谁是忠臣谁是奸臣的国家,因为每个人都在做着破坏这个国家的事。
三朝老臣诸葛颜设计了这一切,而这一切的开头就是他的死。
安争往回走的时候在想,自己该怎么去和桑柔说。桑柔说希望安争帮她找到仇人,可现在安争却发现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仇人。诸葛颜杀死了自己,桑海经也杀死了自己。
所以安争也就理解了,为什么燕王沐长烟会在诸葛颜死后亲自抬棺,为什么会在郝平安死后三日不离尚书府,为什么桑海经死后他会严令彻查亲自督办......姿态,他始终都在做姿态。因为他早就知道了诸葛颜会死,也早就知道了桑海经会死。
这一切都被燕国的朝臣看在眼里,沐长烟的姿态会为他换取不少好感。当安争冷静下来之后,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沐长烟下一步要做什么。
太后苏晴暖是赵国人,如果燕国和找过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恶劣起来,那么燕人对赵人的抵触心理很快就会蔓延。
在寂静的夜里,安争一步一步的走回天启宗,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天启宗武院门口来了一个人,背着一个不大的行囊,风尘仆仆。
看起来这是一个粗犷的汉子,有着北方游牧民族独特的气质,他身上穿着皮子的衣服,在这盛夏的清晨都额头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
当老霍把门打开的时候,这个汉子微微俯身,右手放在胸口上说道:“尊敬的朋友,我从远方带来了故人的问候。雄鹰伴着我走过千山万水,长生天赐予了我勇气,总算不辱使命找到了这里。”
老霍愣住:“你是谁?”
那汉子抬起头:“难道不应该先请我进去喝一杯热茶?”
老霍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院子里天启宗的大汉们都已经起来在演武场上活动,所以也就踏实了些:“进来吧。”
那汉子再次俯身:“谢谢你,尊敬的朋友。”
老霍领着他进门,不多时安争就出现在这个人面前。
在客厅里,这个人看到安争的那一刻单膝跪倒:“终于见到你了,在草原传说之中的沐浴着圣光出生的天之骄子。我带着草原百万人的希望而来,愿意迎接你去草原成为新的主人。那里飞扬的旗帜,将会把你的名字传遍每一个角落。”
杜瘦瘦愣住:“你是说,安争能从草原那继承一大笔遗产?”
那汉子认真的说道:“勇士,你这样理解也没有什么错误。”
杜瘦瘦问:“这遗产有多大啊?”
汉子回答:“上万里的草场,数以百万计的子民,还有无数的牛羊,当然也有精锐的骑兵和貌美如花的女子。”
杜瘦瘦看向安争:“我不太记得你爹娘去过草原啊......瞧着你当初也不像是领养的呢。”
安争懒得说话,直接上去按住那汉子的脑袋,一把将胡子拽了下来:“都说了你要走心,不走心还是会有些破绽的。”
那汉子疼的哎呦哎呦叫:“轻点轻点......疼,疼......我自己来行不行?”
他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先把皮衣扒了,然后自己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会儿,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杜瘦瘦看的眼睛都瞪圆:“钟......他妈的钟九歌?”
钟九歌长出一口气:“我的天,快热死我了。我亲爱的杜胖子安答,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啊。看起来你比原来真的强壮了不少啊,以前是个小肥猪,现在是种猪那个类型的了。”
杜瘦瘦攥了攥拳头:“信不信我把你阉了。”
钟九歌找了水猛灌:“你们真不好玩,一点儿都不好玩。”
安争递给他一条毛巾:“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九歌道:“到方固城两天了,没敢直接来找你们,我从外围变幻着身份转了两天,发现天启宗外面还真是热闹,盯着这的人太多了。我知道对于天启宗来说不缺一个修为稀松平常的废物,但缺少一个能在外面肆无忌惮打探消息的人,所以才没有立刻见面。”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已经找好落脚点了,一会儿还得回去。”
他看向安争:“单独聊聊?”
安争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面走。
钟九歌跟在安争后面,对杜瘦瘦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再来找你噢我亲爱的朋友,你在南疆有一大片遗产,包括一个猪圈和十几头母猪......”
杜瘦瘦上去就给了钟九歌屁股一脚,钟九歌哎呦叫了一声蹿了出去。
杜瘦瘦道:“离开好几年了,还是这么贱。”
在外面的凉亭里,钟九歌对安争说道:“你托我办的事,我已经想办法办到了。不过天昊宫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大羲圣庭的人似乎正在排挤天昊宫,所以天昊宫的女弟子,不管是曾经在什么地方,都已经返回宗门。在大羲本来有不少的宗门或者学院都聘请了天昊宫之中修为不俗的女修为教习,但从我到大羲之后不久,在各宗门的天昊宫的女修开始陆续返回。”
“当时我猜着,可能是天昊宫的人对大羲圣庭做了什么不对劲的事,以至于大羲圣庭准备制裁天昊宫了。但观察了一阵子之后发现,大羲圣庭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有意识的将天昊宫孤立起来。”
安争皱眉:“看来许眉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钟九歌忍不住问:“安争,你到底和许眉黛什么关系,你只是一个在沧蛮山里出生的平凡的孩子,而许眉黛是天之骄女,你们两个之间不说身份的差距,所在的地方相隔数万里,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受人所托......许眉黛的一个故人死在沧蛮山里了,恰好被我遇到。他当时已经快死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托我去大羲告诉许眉黛一些话。”
钟九歌看着安争的眼睛问:“是大羲的那位明法司首座?”
安争点了点头:“是他。”
钟九歌长叹一声:“那么大的一个人物,原来真的死了。”
安争问:“怎么,在大羲,人们没以为他死了?”
钟九歌语气有些愤怒的说道:“大羲圣庭对外宣称......他叛逃了,带着大羲的很多机密叛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安争的脸色猛的一变,眼神里有杀意外泄。
钟九歌叹道:“大羲之中关于那个人的传闻,到现在也没有断过。据说他和一个朝廷重臣勾结,试图杀死圣皇,推举一位皇子继位。被识破之后就狼狈逃跑,大羲的高手追踪而去,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根据传闻,说他是往西方跑了,所以不少曾经和他有过关系的人也暗中往西方去追查,始终一无所获,谁又知道他居然命丧在了北边的沧蛮山。”
安争心里好像刀子割着一样。
自己成了牺牲品,彻头彻尾的牺牲品。
当时是大羲圣皇亲派自己身边的亲信,让他火速赶往燕国。当时见面的时候,只有那个人和他两个人。所以,知道他去燕国的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如果说叛逃的消息是从圣庭里传出来的,谁敢质疑?四年多了,没有人来燕国追查,正是因为他的那些朋友和仇敌,都奔着西边去了。
钟九歌道:“天昊宫那边,本来有超过九成的人都去了西边,许眉黛也亲自去了。我是到了大羲之后半年才有机会见到她,告诉她提防大羲圣庭的人。她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解释不了什么。我估摸着,她一定会跟踪我。”
安争刚要说话,就听见有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你估摸的没错。”
然后一个身穿雪白长裙,美的好像人间不可能拥有的绝世女子突然出现。她的高贵,如仙子。她的冷傲,如长剑。放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够和她匹配,她一个人就将这世界所有的丑陋全都衬托了出来。
完美无瑕。
“你见过他?”
那女子走到安争面前冷冷的问。
安争的心在狂跳,不住的狂跳。
那是许眉黛,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许眉黛,让整个大羲的男人为止倾倒而她却只在意那一人的许眉黛。哪怕是大羲的圣皇对她也另眼看待,她都不曾有过任何的反应。追求她的人,几乎包括了大羲整个高层次的男人。从高官到大修行者,如过江之鲫。
安争拼了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帮助许眉黛脱离困境。
“是,我见过他。”
安争深吸一口气,然后问:“你就是天昊宫的宫主?”
许眉黛的个子比安争稍稍矮一点而已,足有一米七二左右。她的面容精致的就连最厉害的雕刻大师也无法完美的复制,最出名的画师也难以勾勒,她的气质是那么独特。所有冷艳的女子在她面前,都会自己觉得自己很幼稚丑陋。
她才是真的冷艳。
许眉黛没有回答安争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他死了?”
安争摇头:“没死,但我不得不说他死了。”
许眉黛的表情明显变化了一下,上前一步,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他在哪儿?”
安争沉默了一会儿后,几乎是咬着牙齿做出了回答:“他走了......他在沧蛮山遇到了伏击,被很多大修行者伏击,他一个人和那些人激战,杀了好几个但自己也身负重伤。他伤的太重太重,所以距离死其实也不远了。但我知道他一定死不了,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死。”
许眉黛上前一步抓住安争的肩膀:“他到底去哪儿了?”
安争摇头:“我不知道,他说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闭关。”
许眉黛向后退了一步,疑惑的看着安争:“你真的见过他吗?”
安争从袖口里红鸾簪取出来,双手递给许眉黛:“这是他交给我的,告诉我说有机会亲手还给你......现在机会来了。”
许眉黛的身子猛的摇晃了一下,看起来几乎昏厥。
第一百零六章 重新开始
凉亭里,安争和许眉黛相对而坐。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许眉黛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下来不少。
“抱歉,刚才我有些失礼了。”
许眉黛站起来郑重的施礼:“谢谢你,以你当时的能力,能将消息带给我已经殊为不易。我刚才情绪有些波动,或许会吓着你了。按照年纪来推算,你当时不过十岁左右,能周全的把这件事安排好,真的很难得,谢谢。”
安争站起来回礼,他的情绪也冷静下来一些。许眉黛就在他面前,他在某个瞬间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诉许眉黛。
如果在大羲还有一个人是安争可以信任的,那就只能是许眉黛。可安争知道不能,自己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以安争对许眉黛的了解,这个高傲的女子,在得知是大羲圣庭算计了安争之后,会直接杀过去,纵死也不会犹豫。
许眉黛会死的。
当今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杀的了大羲圣皇,甚至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他。
许眉黛坐下来:“能把他当时的情况都告诉我吗?”
安争道:“我是个穷苦的孩子,自幼就被人欺负,没有父母,所以凡事只能靠自己。我饿了,就自己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食物。但我这样的人,也想翻身。我知道沧蛮山里有许多机会,只要能偷到一头妖兽的蛋或者是有其他什么奇遇的话,可能都会改变我的命运。”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往沧蛮山深处跑,心里想着若是就此死了,也算不得什么。反正这世上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安争的这些话,不算谎言,因为这些都是当初的那个安争心里所想。
“有一天夜里,我又进了沧蛮山,准备碰碰运气。在一片林子里遇到了他......那个时候他已经气若游丝了。他身上都是血,好像整个人都被血泡透了似的。他当时拉着我的脚踝,把我吓坏了。然后他说别怕,他不会伤害我的。”
许眉黛道:“他那样的男子,当然不会随便伤害任何人。”
在她的语气之中,依然满满的都是对安争的崇拜。
安争心里一疼,扭过头掩饰自己眼神的变化:“他把红鸾簪给了我,说让我想办法带给你。还说他这次出来是被算计了,让我一定一定告诉你一句话......等他回来,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他说他了解你,知道你一定会很冲动。”
许眉黛轻声道:“是,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懂我。”
安争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他还说,让我提醒你,千万要防备大羲圣庭,最好的办法是想办法离开大羲,不管你去什么地方,他回来的时候都会找到你的。保存自己,然后才能在将来报仇。”
许眉黛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他总是对我不冷不热,其实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他总是对我说,我对他只是感激而不是真的喜欢,他又怎么知道那不是真的喜欢?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在那一天我就告诉自己,我许眉黛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安争狠狠的攥住拳头,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可是越用力就颤抖的越厉害。他真的想告诉许眉黛,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别人而生活。
“他还说,大羲圣庭里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算计了他,涉及太广。就算你不计较自己的安危,也要为天昊宫里数百弟子考虑。那么多人因他而死,他就算活下来,也不会心安。”
许眉黛低声自言自语:“他总是这般为别人着想,却从不为自己考虑。”
安争继续说道:“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带着天昊宫的人全部离开大羲。”
许眉黛抬起头看着天空:“若我离开大羲,还怎么为他报仇?”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那边屋檐下曲流兮和古千叶肩并肩站着,两个人看着许眉黛的眼神都一样,都是那种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的震撼。
古千叶和曲流兮已经都很美,但是那种略显稚嫩的美。而许眉黛的美,是只应天上有的美。
“好美。”
曲流兮喃喃道:“安争哥哥怎么会认识那要的女子。”
古千叶道:“他......谁知道呢。不过那女子,确实好美。”
两个的语气之中,都有些淡淡的醋味和一种淡淡的无力感。似乎在许眉黛面前,她们两个的自信心被打击的很厉害。
凉亭这边,安争劝说道:“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感情有多好,但我觉得,他的安排才是对的。如果你真的查到了他的仇人是谁,然后不等他回来就去报仇,结果却被仇人所杀。到时候他回来了,还去哪儿找你?他见不到你的话,会怎么样?”
许眉黛的脸色一变:“是了,他一定会找我的,如我这般找他。若我死了,他也会伤心的吧.......”
安争道:“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听他的安排,带着天昊宫所有人离开大羲。”
“能去哪儿呢?”
许眉黛道:“我在大羲,只是因为他在大羲。他不在,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去西方佛国。”
安争脱口而出:“西方佛国是唯一可以让大羲忌惮的地方,那里的人安宁祥和却很团结。大羲是不敢对佛国有什么敌对的,看起来西方数百小国之间也是矛盾不断,然而这些小国都信奉佛宗。佛宗一言,这些小国瞬间就能凝聚成一个整体。”
许眉黛问:“这是他说的?”
她直视着安争的眼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安争一愣,然后摇头:“不是他说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所以想了很多。思来想去,只有西方佛国才能安身。这本是我为自己考虑的,也适合你们。而且你经常去西方探寻他的下落,若是你带着门人去西方,大羲圣庭的人也不会怀疑。”
许眉黛道:“你不是他,你当然不是他。”
安争心口有些发堵,这才明白许眉黛的心绪其实一直都乱着。
许眉黛喃喃道:“你怎么可能是他,只是你的眼神和他有些像而已。”
她站起来:“谢谢你,我会去佛国的。”
安争把红鸾簪递给许眉黛:“这个还给你。”
许眉黛把红鸾簪接过来:“本应留给你做为报酬,但这件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所以我收回来。”
她将红鸾簪接过来,取了一块凝脂白玉递给安争:“这是我天昊宫的信物,有这件东西,你可以号令我天昊宫所有门人。我带着门人西去,但大羲之内和周边各国,都有我天昊宫的门人行走。若你遇到凶险,往这块玉中注入修为之力,就会触动特殊的消息传递,只要附近有天昊宫的门人,就会立刻赶来。”
“还有这个。”
许眉黛又取出一件东西:“我刚才冒昧的试探了一下,发现你的修为确实......不是很强。燕国虽小,但修行者也不计其数。看起来你有心进入政局,以你的实力,就算表面上的烟雾弄的再浓,也会被人识破。这东西可以在危机的时候保你们安危,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放眼燕国之内,应该还没有谁能挡得住。”
安争看了看,那是一柄小剑,真的很小,只有大概一根手指那么长。安争熟悉许眉黛,当然认识这东西......这是天昊宫的至宝之一黯然剑,据说其中蕴含着一道当初创建天昊宫的那位绝世强者的一击之力。那位奇女子曾经笑傲江湖,在男人为主导的江湖里杀了一个通透,她的一击之力,当然不可小觑。
这东西本来是那位奇女子留给自己门人自保之用,许眉黛竟是如此轻易的就拿出来送给安争,显然她对安争的真的很想表示谢意。
“拿着吧。”
看到安争犹豫,许眉黛把那把小剑放在安争手里:“替他谢你的。”
说完之后,许眉黛将红鸾簪贴身放好:“我要走了,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你和他素不相识,能尽心尽力帮他把这些事都做好,我替他谢谢你。若你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去西方寻天昊宫,只要我活着,就会帮你。”
她的身子一闪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一场大梦。
安争看着远方,呆了好久。
“喂!”
古千叶从他背后拍了一下:“这是魂儿都被带走了么?快说,你怎么会认识那要天仙一般的女子!”
安争回头,笑了笑:“不认识,只是因为别人的事才有交集,我想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时候了。”
古千叶:“你似乎很失落啊,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安争:“你那么好奇干吗?”
古千叶:“你不是说我比男孩子还会撩妹的吗,我要去撩她!”
她挥舞了一下手臂,看起来意气风发。
安争:“你......级别不够呢,这样越级撩妹不太好。”
古千叶白了他一眼:“天下美女,都是我的!”
安争:“......”
正说着的时候,外面有几个身穿官服的人进来,和老霍交谈了几句之后,那几个人随即朝着安争走过来。安争看了看,发现那些人穿的是武院督检校尉的服饰。
“安公子。”
为首的那个督检校尉抱拳:“我们是特意来通知你,后天武院考核恢复,你不要迟了。”
安争让杜瘦瘦取了些银子交给那人:“多谢你们还跑来一趟,辛苦了。”
那督检校尉摇头:“这银子我们不能要,如果要了,我们可能会变成我们厌恶的那些人。”
说完之后,他转身大步走了。
安争忽然觉得,武院真的是一个一定要进去的地方。
与此同时,礼部。
礼部侍郎丁误看了看自己找来的这些人:“后天武院考核继续,想办法让他看起来是被误杀的。这件事就此结束,不能再有什么祸端,你们明白吗?”
那些人点头:“大人放心,报考武院的那些人当中,有的是想升官发财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给他们一个许诺而已,让他们杀人不算什么。”
“是谁?”
丁误问了一句。
“朗敬。”
那人回答:“一个打破头都想成为人上人的年轻人,不过修为实力真的不容小觑。我们给他打开了一扇门,他自己却不知道那是鬼门关。”
丁误嗯了一声:“这个人我知道,不就是上次去大鼎学院门外挑战,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的那个穷小子,一心想要出名想要出头,这样的人最好利用了。你们办的不错,去吧,把这件事做的干干净净。”
第一百零七章 京城三杰
安争和杜瘦瘦他们收拾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宗门准备去武院。刚出门的时候,安争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站在那,虽然是盛夏,但她好像却被冻的瑟瑟发抖。她是那么那么的孤单,就好像路边的一朵不起眼的野花,悄然绽放着自己的美,却带着些自卑。
丁凝冬。
安争走过去问:“你是来找我的?”
丁凝冬动作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爹找了人准备在武考比试的时候对你下手,那个人叫朗敬。或许他也会在其他的时候下手,他是一个疯子......你自己小心些,我要走了。”
安争道:“多谢,你这样跑来找我,被你爹知道了你会受委屈。”
丁凝冬摇头:“我不怕,反正他已经打算把我嫁出去了,所以也不会太难为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和我哥哥他们不一样。”
她说完之后就转身跑了,身影显得越发孤单起来。
安争一直看着丁凝冬跑远,心里有些发堵。似乎心地善良的人,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磨难。丁凝冬说他爹准备把她嫁出去,她眼神里都是不甘和委屈。她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小心翼翼的挣扎,却挣扎不出那个奇怪的冷酷无情的圈子。
安争他们离开宗门之后,天启宗的那些大汉们也开始一队一队的离开。他们走上大街,依然那样嚣张跋扈的姿态。这些凶神恶煞一样的汉子们,却细腻的帮助着老人过马路,帮助小孩子去学堂,顺便看到有谁不讲理就以更不讲理的姿态教训一下。
最近这已经成了天启宗的一种常态,以至于附近的居民都习惯了有这些大汉维持正义。到后来如果谁家出了什么事,已经不去方固府告状了,而是来天启宗寻求帮助。
对于这样的人,安争就一个态度,该去哪儿去哪儿,天启宗不是衙门。
有人会说,人家是有真的委屈才会求上来的,你凭什么不管?安争告诉手下人,对这种质疑统一回复就是......我凭什么管?
我可以主动去帮助人,因为我乐意。我也可以谁都不帮,还是因为我乐意。如果所有人都把天启宗当衙门,那么衙门把天启宗当什么?
安争一边走一边把关于这个朗敬的消息整理了一遍,这个人也是个名人。
今年三月,他一个人跑去大鼎学院门外,声称要挑战苏飞轮。他在大鼎学院外面站了三天三夜,本以为苏飞轮会接受挑战,然而苏飞轮自始至终连一眼都没有看他。然后他又去了太上道场,想挑战风秀养,结果风秀养一样的置之不理。
四月,他跪在天极宫外面两天两夜,声称自己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请求燕王给他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要做一个将军。他本想见不到燕王就不离开的,但因为后来受不了过往那些大人们对他那蔑视嘲笑的眼神,最终离开。
五月,他在大街上自己摆了个擂台,声称接受二十岁以下任何人的挑战,谁能打赢他他就给谁做奴隶。擂台摆了三天,没有一个人打赢他,因为没有一个人和他打。
六月的时候,武院的招考即将开始,他又跑去了武院要挑战聂擎。聂擎是武院上一届学员之中最强之人,有人把他和大鼎学院的苏飞轮,太上道场的风秀养并称为京城三杰。他在武院门外喊了一天,傍晚的时候聂擎从武院里出来,随手把武院外面重达数百斤的下马石搬了起来,又随随便便的扔出去几十米远,拍拍手走了。
然后朗敬站在那发了半个时辰的呆,低着头脚步沉重的离开了武院大门口。
后来他打听了一下聂擎的年纪,听闻聂擎十八岁,苏飞轮十九,风秀养十七。所以他就自己在衣服上绣了一行字,二十岁以下天下第四。
以至于后来人们提起他的时候,都戏谑的称呼为天下第四。
那是一个奇怪的人,大多数人都说他是一个疯子。一个为了出名,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
当安争真的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朗敬站在武院的大门口,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虽然衣服已经很旧很旧,还有很多补丁,但却很干净。他站在武院门口,怀里抱着一把刀。他的裤子有些短了,到脚踝处。脚上穿着一双布鞋,破了洞,但也补的很好。所以安争觉得这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人生的可怜人。
朗敬的实力必然是不弱的,不然他不会真的去挑战苏飞轮风秀养和聂擎那要的天之骄子。既然他的修为不弱,那么他完全可以靠做护卫或者其他什么事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然而他没有,说明他骨子里有一种近乎于变态的自尊。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做那些低等的事,他坚信自己会成为一个人上人。
安争看着朗敬,简单的观察之后做出评价......可怜,不可敬。
“你就是安争?”
朗敬双手抱刀:“在下朗敬,想挑战你。”
四方面,下颌上是一层胡茬,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一些。他的腰挺的很直,但后背却怎么看都稍稍有些驼。他不是驼背,他只是被什么东西压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浓眉大眼,嘴唇稍显厚了些,鼻子也很挺拔。如果他怀里没有抱着刀,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个庄稼汉。
安争问:“为什么挑战我?”
朗敬回答:“因为你很有名,我打赢了你,我就会比你更有名。那些觉得你是个人才的人,会觉得我才是个人才。”
安争道:“所以你当然不是拿了钱来挑战我的。”
朗敬有些激动:“我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怎么会收钱?我,我的修为,不能用钱买到!”
安争点了点头:“所以对方只是给了你一个空头的许诺。”
朗敬显然不是个很会撒谎的人,所以听安争说完之后表情有些局促不安:“没......没有人找我让我杀了你,我只是想自己挑战你。”
安争忍不住笑起来:“我接受你的挑战。”
朗敬显然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想到安争居然真的接受自己的挑战。他曾经试图挑战京城三杰,但没有一个人正面回应他。苏飞轮和风秀养连见都不见他,而聂擎只是用一块下马石就把他的自尊砸的支离破碎。后来有天夜里朗敬试了试,那块下马石不少于五百斤,自己说什么也丢不出聂擎那么远的距离。
所以当安争说我接受你的挑战的时候,他觉得不太相信。
本来朗敬已经做好了准备,安争如果不接受挑战,他就把安争拦在武院的门前不让他进去。
“怎么比?”
安争问。
朗敬的脚有些不安的在地上踢了踢:“比......实战,我和你打一架。”
安争点头:“就在这吧,距离武院考核还有一会儿。”
朗敬看了看安争:“你没有兵器,我也不用兵器!”
他将自己怀里的刀砰地一声插在地上,那刀柄剧烈的晃动起来,刀身摇晃,将阳光折射的也晃来晃去。
“我自幼修行,在大辛镇开始挑战修行者,燕国方固府治下的各县我已经走遍了,二十岁之下,我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朗敬抱拳:“我最擅长的就是拳脚,你要小心些。”
安争做了个请的手势:“出手吧。”
这时武院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扩散出去。很快就有更多的人从武院里面跑出来看热闹,大家都说的是......那个安争又在武院门口打架了。
聂擎也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在之前听到安争的事,觉得安争不过是个不分轻重的毛头小子罢了。可是兵部和武院的人越是重视安争,他就越是好奇。所以当听说安争又在五院门口打架而且是接受了朗敬挑战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是走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朗敬的实力,他曾经和朋友私底下说过......二十岁之下,升粹境界之内,朗敬可能没有对手。
聂擎也不知道自己是来看安争出丑的,还是不想让安争丢了兵部和武院的脸。
与此同时,距离武院门口不到一百米有一家酒楼叫醉月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背剑的少年。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道袍,袖口挽起来露出雪白的里子,看着干净利落。他背后背着一把木剑,没有剑鞘,当然也不锋利。木剑用杏黄色的绳子绑着,上面依稀还能看到一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眉清目秀,生的比女孩子还要美一些。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干净,指甲剪得很整齐,握拳的时候指甲绝对不会碍事。
他在酒楼,却不喝酒。
他侧头看向武院那边,眼神里有些期待。
而在这座酒楼的对面,只隔了一条大街的地方,是方固城很有名的一家青楼,叫君心楼。据说君心楼是后族的产业,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开在距离武院不远的地方。而这个君心楼,据说里面那么多如花般的女子,都是为了勾引武院的青年才俊而特意培养出来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传说,这也不知道君心楼到底什么背景。不过君心楼的姑娘确实出了名的好,非但有模样,还有才气。
在君心楼二楼,一扇窗子推开,一个穿着薄衫的年轻男子站在窗口。他手里端着一杯酒,酒香能从二楼飘到大街上。他的身材很好,薄衫之下,肌肉棱角分明。他也有着一张很明净英俊的脸,剑眉下,那一双眼睛放佛带着看穿一切的锐利。他后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走过来,水袖下,那光滑纤细的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君心楼这边的年轻男子端着酒杯举了一下,醉月楼这边的年轻道士端起茶杯回敬了一下。
两个人的眼神里意思一样......原来你也在。
武院门口靠在石狮子上的聂擎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远处。于是看到了青楼里的那衣衫半解的苏飞轮,也看到了酒楼上正装饮茶的风秀养,他当然也知道,那两个人一定也在看自己。
然后三个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安争。
第一百零八章 请你
安争和朗敬两个人同时双手抱拳微微俯身,然后同时向后撤了一步:“请。”
朗敬这个请字一出口的瞬间,脚下一点朝着安争就扑了过来。不是前冲,而是真真正正的扑。
朗敬的身子几乎和地面平行,双手双脚同时在地上掠过,抬着头看向安争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有一种野兽般的光彩。
安争微微愕然,忽然间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朗敬如此的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安争向后一撤步,身子轻飘飘的往后飞了出去。朗敬落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双手抓在地面上。武院门口铺着的都是厚重坚固的石板,他双手却在石板上抓出来十条深深的沟。借着这一抓的力量,他的身子平着直射过来。在半空之中双臂向前,身子急速的旋转起来。
他的双手在最前面,随着转动,双手如同钻头一样。
安争脚下一踩,一块厚重的石板随即立了起来。
朗敬的双手抓在石板上,不过瞬间就把石板钻透,碎石之中,朗敬的身子穿了过去,直奔安争的胸口。他那双手放佛是钢铁做成的一样,无坚不摧。这双手要是抓在安争的胸口,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
安争身子向一侧避开,将朗敬让了过去。朗敬向前扑了个空,身子在半空之中颠倒过来。双脚到了前面,然后屈膝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蹬了一下,身子折射再次朝着安争扑了过去。他的速度之快完全超乎了那些围观之人的想象,所有把朗敬当笑话看的人都愣住了。
那棵大树上,被朗敬的双脚蹬出来一个豁口。
安争再次避让,脚下一点掠到了一侧路边的矮墙上。
朗敬落地,犹豫了一下歉然的笑了笑:“稍等。”
他将自己脚上那双已经破的很厉害缝缝补补的鞋子脱下来,然后很整齐的放在一边。这个时候人们才看到他那双脚如此的诡异......脚面上长了一层黑毛,卷曲浓密。而他的脚趾分开的很厉害,勾着,如同利爪。
朗敬将鞋子放好之后说了声谢谢,然后再次扑了过去。他说话的时候还算彬彬有礼,但一动起来就彻底变成了野兽。
朗敬的双手不断的抓出去,安争在矮墙上不断的闪避。手抓在矮墙上立刻就是碎石纷飞,烟尘暴起。不过片刻,好好的一堵矮墙就变得坑坑洼洼断断续续。
安争从矮墙上掠下去,身子在半空之中一转,衣袖扫在飞起来的碎石上,那些碎石如同子弹一样朝着朗敬打了过去。朗敬双手抱着头向前冲,连躲都不躲。那些碎石打在他的胳膊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却丝毫也没能把他的速度降低下来。他那件本来就很破旧的衣服上,全都是洞。
安争才落地,朗敬也已经冲了过来,双脚在地上蹬了一下,如同灵猿跳树一样抓向安争。他的双手抓在安争的肩膀上,两条腿顺势盘在了安争的腰部。然后他的手指上骤然发力,尖锐的指甲下一秒就能刺入安争的身体。
砰!
安争身上一股气浪炸开,两个人之间产生一个无形的气团将朗敬又震飞了出去。
气劲!
武院门口靠着石狮子站在那的聂擎本来有些失望,安争的一再退避让他觉得安争进取心不足,不够锐意。可是当那气团在安争和朗敬之间爆开的时候,聂擎的眼神就亮了。
醉月楼,本来已经无心再看的风秀养眉头一挑,喃喃自语了一句:“有意思。”
君心楼,搂着那女子嬉闹的苏飞轮转头看向安争那边,然后嘴角往上一挑:“怪不得丁盛夏他们会输的那么惨。”
不但是他们三个惊讶了,朗敬也惊讶了。
只要是修行的人都知道,升粹之境内,是无法让内劲外出的。就算修为之力积蓄的再雄厚,也只能让拳力更重,身体更好。只有破了升粹之境,才能将体内的修为之力转化成劲气,修为越高,劲气外泄的强度越大,距离越远。有些人借助特殊的兵器,也能将修为之力转化为刀气或者剑气,但那和真正的劲气相比就差得远了。
“你......你居然已经突破了升粹之境?”
朗敬的脸色有些发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被炸没了的衣服。
他的胸口上有一团黑色的毛,而根据这一团黑毛纹了一个很大的黑色狼头。那些黑毛就变成了狼头上的毛发,所以让那狼看起来栩栩如生。
“你......是狼孩?”
安争问了一句。
朗敬点头:“是......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被野兽喂养大的,胸口这个......是我的父亲。”
四周一片嘘声。
“这个家伙居然是野兽养大的,居然管野狼叫父亲。”
“怪不得看起来那么野蛮,那么不懂人事,原来真是个畜生。”
“什么叫畜生,那分明是个杂种!”
说这句话的人距离安争不远,安争一个箭步掠过去,抓着那个人的衣领然后单臂将其举了起来:“你爹娘没有教育好你,我替他们让你知道什么叫礼貌。”
他的胳膊往下一按,砰地一声,那人的后背撞在地面上,半个身子都镶嵌进了地里。安争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那人佝偻着身子虾米一样滚出去,连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安争转身看向那几个说话的,那几个人全都吓得往后退,脸色发白。
“狼将我养大,我不觉得称狼为父亲母亲有什么不对的。”
朗敬似乎这一刻已经彻底放开了,他猛的将上衣撕掉,他的背后还有一个狼头纹身。
“我不知道谁生我,但我知道是谁养我。不管它们是人还是狼,都是我的至亲。多年之前,他们被一个猎户杀死,我将猎户杀了,为了狼而杀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你们看不起我,那就过来和我打一架,谁若是敢,就一起来吧!”
他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一起来吧,围观的人全都白了脸。
见四周的人纷纷后退,朗敬的眼神里闪过一抹不屑。他转身看向安争:“多谢!”
安争道:“谢什么,再打。”
朗敬却摇头:“你若已经突破了升粹之境,我打不过你。”
安争道:“没有突破,只是一些小的技巧而已。”
朗敬微微一愣,然后往前一冲:“你说的话,我信!”
他双手连环抓出去,带着尖锐的破空之风。安争依然是不断的闪避,始终没有反击。朗敬出手一招比一招快,大街两侧的墙壁和大树上,全都是他那双手抓过的痕迹。
“你出手快而且狠,但针对性不够强,也就是说很多招式都很盲目。”
安争避开朗敬的手,然后肩膀往前一拱,他的肩膀撞在朗敬的胸口上,朗敬立刻发出一声闷哼,呼吸都停了一下。
不等朗敬反应过来,安争的手在朗敬的胸口上连续击打了七下:“你应该去学学人体的穴位和构造。”
安争撤身,就好像没有出手一样。他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七下,并没有发力。
朗敬呆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安争除了用气团将自己震开之外,几乎连修为之力都没有使用就把自己打败了。之前他看到安争不断的后退避让,还以为安争不如自己。可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败的有多彻底。
“我真是自大,居然还声称自己是二十岁以下升粹之境内天下无敌。”
朗敬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发白。
安争道:“你太心急了,而我是取巧,利用了你的心急。真的要是拼了命的那种打法,你我谁胜谁负并不一定。”
朗敬大声道:“我不是输不起的人,输了就是输了。我和升粹八品的人也打过,那个人可以一拳将一块半米厚的石块打裂,可以将一棵大树从大地之中拔出来,可以连续开碑三十块。但他打不过我,因为他没我快。我不知道你的境界是什么,因为你连修为之力都没有使用。在我看来,你已经超越了升粹之境。但你说你没有,我信你。”
他抱拳:“我朗敬输了,从今往后你有什么差遣只管说。”
安争道:“我想请你。”
“请我?”
朗敬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安争笑道:“很多人都知道我是天启宗的宗主,不管他们怎么看不起我天启宗,宗门就在那,不会因为谁看不起就消失不见。而我宗门里有很多人需要你来教导,我想请你做我宗门的教习。”
朗敬明显傻了:“教......教习?我连武院都不能进,连一个学生都不能做,你请我做教习?”
安争道:“工钱不多,还累。”
朗敬笑起来,傻乎乎的:“成!”
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喊了声无趣随即散了。他们本来想着打个头破血流的才好看,谁想到居然变成请人当教习了。
安争道:“你可打听着去天启宗,应该有不少人知道在哪儿。你去了之后找老霍,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他会给你安排住处。你可不许反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天启宗的教习了。”
朗敬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安争道:“那好,等我回去请你喝酒。”
朗敬抱拳,然后走到路边将鞋子穿好。此时他光着膀子,胸前后背上的两只狼头纹身看起来特别的吓人,本来不愿意让人看到这纹身的朗敬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了,大步而行。大街上的人纷纷避开,对他充满了畏惧。
“那人居然是狼养大的......”
有人嘀咕了几句,后面的话没敢继续说。
君心楼,苏飞轮笑了笑:“真是个会取巧的人。”
醉月楼,风秀养嘴角上扬:“明明境界上不如朗敬,却能靠着身法避开所有的攻势,然后靠巧力取胜,虽然没破升粹之境却也算得上一个对手了。”
武院门口,有人问聂擎:“师兄,看起来安争好像赢的很轻松啊?”
聂擎道:“轻松?朗敬境界修为之力都在他之上,被他击中一下安争就算输了,而且会受伤。所以安争始终都没有和朗敬硬碰硬,避开敌人的锋芒,然后看准敌人的破绽,好眼力,好冷静......安争修为算不得什么,但足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了,出去领兵也不会轻易被人打败。以武看人,怪不得兵部老尚书对他赞不绝口,不错不错。”
聂擎大笑一声,转身走了。留下他身边那些看热闹的人,一脸的茫然。
安争整理了一下衣服,杜瘦瘦跳过来:“不错不错,打架就要打赢,虽然赢的不痛快,但好歹是赢了。”
安争笑着摇头:“赢他不难,难的是让他这样的人不再继续恶变下去。他已经快走到极端的边缘了,如果再被人利用了,就会成为恶人。”
安争道:“这才是我高兴之处,而不是打赢了他。”
第一百零九章 盲射
但凡涉及到了比试,都会牵扯出一个不见光但永远存在的组织,这个组织不规范不统一,可影响极大......赌局。
燕人粗犷,好酒好赌。而且赌这种事,对于燕人来说可不仅仅是掷骰子推牌九之类的小游戏。燕国之内的一些比较大的城,每年都会定期举办赛马,表面上的赌注已经下的很大,暗地里的赌注大的让人害怕。所以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有一天突然把燕人赌马的钱全部收缴,那么就能打造一支横扫诸国的强军。
一方面是兵部和户部捉襟见肘的筹措军费,一方面是地下赌局万万千千的金银进出。
燕人的好赌,涉及到了方方面面。
比如任何一家学院或者宗门的内部比试,都有可能牵扯出来一个参与者众多的赌局。如武院招考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少的了一些人在暗中开盘。而今年武院招考的盘口开的非常大,大的超乎想象。因为今年武院出了不少大事,有人甚至单独开了一个盘口,赌安争会不会被死于非命。
武院的招考赌局尚且这么大,再过一段时间的秋成大典,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了进去。
不过安争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的行事风格让最有经验的赌徒也一次次的推测失败。和朗敬的比武的时候,现场就有人张罗了赌局,现场下注谁会赢,结果钱收了不少,但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安争居然聘请了朗敬成为天启宗的教习,也是天启宗第一位正式的教习。
而当安争走进武院大门开始,一个新的赌局就产生了。
安争会不会名列榜首。
短短半天的时间,这个赌局涉及的赌资就已经大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不管是喜欢安争的还是讨厌安争的,下注的时候都足够疯狂。
燕人好赌到了什么地步?就连军方都没有明令禁止军人赌博。换句话说,燕人可能是当今世上赌品最好的一个群体了。军人也赌,但输了的人绝不会不认账,赢了的人也不会嚣张。在他们看来赌就是燕人生活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剔除。
安争等待着武院的人安排好之后就进入了演武场等待考核,马上就要进行的就是骑射考核。
燕人是北方十六国之中唯一一个不紧缺战马的国家,哪怕就是在最衰弱穷困的时期,北方的游牧民族也没有和燕国出现什么裂痕。而为了维持和草原人的关系,燕人每年都要送到草原大量的铁器。以铁器换铁骑,这是燕国文王时期制定的策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反对和质疑。
所以燕人现在差不多六十万的军队之中,能保持着五万人左右的骑兵规模。其中绝大部分骑兵都是轻骑,骑兵的装备并不是很好,在追求速度的同时几乎放弃了全部的防御措施。骑兵穿着棉甲,手持长刀,来去如风。
而在骑兵之中,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当然是燕军铁流火。
这也是十六国之中唯一的一支重甲骑兵,如同战争机器一样,只要铁流火出,就能在战场上形成碾压。
所以武院考核,骑射是必考的一项。
每个组十个人,十个人同时开考。骑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固定射术。人站在距离标靶一定的距离,每人五支箭,看谁得分最高。第二项则是移动射术,就是骑着马向靶子射箭,也是每人五支箭。
安争所在的组每个燕人看起来都很自信,哪怕就是出身贫寒的人,也对自己的射术有一定的把握。
安争分到了一张一石半的长弓,他掂量了一下后走到主考官面前:“先生,能不能换一张弓?”
负责骑射比试的主考官正是常欢,他微微皱眉:“这是标准的配置,每个考生的弓都一样。”
安争随便拉了一下,咔嚓一声把弓拉断:“太轻了些。”
负责督考的是兵部四品鹰扬将军王开泰,见安争轻而易举的将一石半的硬弓拉断了,忍不住喝了一声彩:“好!不愧是我边军出来的好男儿!安争,你干得不错,记得一会儿去把损坏弓箭的钱交一下。”
安争:“......”
副考官许乱笑了笑,选了一张三石的铁胎弓递给安争:“用这个吧。”
燕军使用的长弓,一般都是复合材料,不是木弓。用竹片和网布一层一层的粘连,柔韧性极好。天生适合做长弓的木料并不是很多,草原上的黄杨木可以做,不过燕国之内很少有这种东西。天生臂力惊人的军人,最喜欢的就是铁胎弓,沉重而有力。三石的铁胎弓,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加重的羽箭送出去三百米以上。
安争将铁胎弓接过来,伸手掂量了一下,分量还是有些轻,随手一拉......啪的一声弓弦就被他拉断了,铁胎弓都弯曲成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弧度。
安争摇头:“有没有更重一些的?”
所有监考的人都忍不住看过来,心说这个家伙是有意在炫耀,不过军人最喜欢这样的年轻人,所以大部分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反感。
王开泰招了招手:“把我的弓给他抬过来,借给他用用,另外......”
安争道:“铁胎弓的钱一会儿我也交了......”
王开泰赞许的点了点头:“嗯,可以给你打个折。”
不多时,两个壮硕的亲兵抬着王开泰的长弓过来。这弓足有一米五长,弓弦足有一指粗。安争接过来掂量了一下,这弓最少也有一百二十斤以上。若是没有修行的寻常汉子,单臂把弓端平都极为艰难。这弓不是铁弓,而是木质,安争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崖壁铁梨木所造。
崖壁铁梨木极为罕见,寻常一百年以上的木材做一个手串也要价值万金。能造出来这么大的一把长弓,放在世面上价值多少已经无法估量了。
安争拎着长弓道谢,顺手将箭壶拎起来。那箭也是王开泰自己用的,每一根的箭杆都比大拇指还要粗一圈,而且箭杆是精钢打造,尾羽都是锋利的刀片。
十个人依次排开,按照规矩,最基本的距离是五十米。五十米之外,每人五支箭,射完之后看准度来评分。为了评出高低,自认为可以在更远距离射箭的人可以提出来。
除了安争之外,其他的九个人其实已经放弃争第一了。他们自觉倒霉,居然和安争分在一个组。他们要做的,就是和其他的八个人争一争。不得不说,燕人的射术都极为不俗,那九个人连环发箭,几乎都没有什么瞄准和停顿的时间。九个人,最慢的一个在两分钟之内把第五支箭射了出去。
而安争,一箭未发。
常欢微怒:“你说换弓,给你换了,用的是王将军的宝弓,现在却一支箭也不射,你是不是故意捣乱?”
安争摇头:“距离太近,我怕伤了箭靶后面的人。所以我请求向后退一些,还望主考大人准许。”
常欢还没说话,王开泰道:“我那弓只要拉开,把箭送出去五百米也不算什么难事,所以你让他退一退吧。”
常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你去吧,其他人认为可以在距离更远的地方射中的,也可以往后退。”
武院里边在考核,不断有人将最新的消息传递出去。武院外面的赌局,根据这最新消息来改变赔率。关于安争的比试结果,一直都是外面赌局的人最关注的。所以在这个比试场地外面,至少有几十个人观察着。
大家都知道比不过安争,但也不想轻易对别人认输,所以其他的九个人也纷纷后退拉大距离。有的人退到了七十米外,有的人八十米,有的人百米,有的人则超过了一百五十米。大家站住之后纷纷去找安争,想看看他退出去多远。然后大家就看到安争站在那还没动,而是看着自己的箭靶像是相面一样。
常欢忍不住问:“你在干吗?”
安争笑了笑:“记一下位置,现在好了。”
然后他开始后退,一步一步,越走越远。随着他往后走,那些负责观察的人也不得不往后走。而武院负责督考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安争走,穿过了一片花坛,走过了一条长廊,然后绕过了一排房屋......最后翻墙出了武院。
安争从墙头上跳过去,几十个人稀里哗啦的下饺子一样跟着他爬墙往外跳,而那个负责督考的人也只好不顾个人的仪表翻墙出去。安争一路走一路嘴里嘀嘀咕咕的数着走了多少步,在他后面跟着一大串越来越惊讶的人。
箭靶距离武院的外墙最少一千米,安争翻墙出去又走过了一条街,然后走到了位于武院大门外面一百多米远的君心楼外面,他居然拎着铁梨弓进了这家青楼,然后在一群嫖客和女子诧异的视线中上了二楼,又上了三楼。
他像是随便选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里面一个只穿了薄衫的少女立刻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把胸口的白皙挡住。
安争歉然的笑了笑:“对不起姐姐,冒昧打扰了,不过我正在参加武院的考核,还请姐姐成全。”
那女子二十岁左右,貌美如花,或是昨夜里睡的晚了,所以还有些慵懒的美感。她下意识的点头,虽然完全不知道安争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面呼啦呼啦的跟进来十几个人,全都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安争。
安争从桌子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然后喝了一口,转头对那女子笑道:“好香。”
那女子的脸顿时红了些,竟然有些欣喜。
安争喝了一口水,然后推开后窗。此处距离武院内演武场上的箭靶,最少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
安争左手握着铁梨弓举起来,右手从背后挂着的箭壶里拽了一直钢羽箭,微微调整呼吸,然后一松手将钢羽箭射了出去。那钢羽箭斜着飞向高处,然后慢慢的以一个漂亮的弧线向下落。
安争转身对那个监考的人说道:“麻烦你跑一趟,帮我看看可是偏了?”
那人无奈,只好呼哧带喘的跑出君心楼,居然忘了走武院大门,又翻墙跑回去看,然后一脸懵波一的跑回来:“红心......偏左一指,射穿了。”
安争微微颔首:“多谢。”
他再次将铁梨弓举起来,然后连珠射出去四支钢羽箭,前后不到一秒钟,四支钢羽箭一条线似的飞了出去。
然后安争对那女子微笑道:“多谢姐姐的地方,这个给姐姐买胭脂。”
他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大步离开。那女子看着这少年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
一群人跟着安争呼啦呼啦的回到武院里,然后全都惊呆了,都是一脸的懵波一。
除了第一支箭在红心偏左一点射穿之外,后面的四支箭全在红心正中射穿,只留下了一个圆洞。而包括常欢在内的所有人,还没从震撼之中恢复过来。
第一百一十章 人我带走了
这件事可能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以为说的人是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能编造出如此离奇的故事。
可这不是故事,是那么多人眼睁睁见证着发生的真实的事。
安争拎着鹰扬将军王开泰的铁梨弓,翻墙出去上了君心楼,在三楼后窗射出五箭,没有人可以改变五箭都中红心的结果,虽然第一支箭稍稍偏了些不在红心正中,但毕竟也在红心上。这件事,可能会写进燕国武院的历史,甚至是军方的历史。
常欢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然后转头看向王开泰等人。而这个时候,包括武院新任院长言蓄等人全都走了过来。
桑海经死了之后,言蓄被直接任命为新的武院院长,据说是当时桑海经刚死太后苏晴暖就下了令,以至于燕王沐长烟和兵部这边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桑海经的死,对于武院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正是因为太后的迫不及待认命她信任的言蓄为新的院长,所以关于桑海经的死是被太后害死的传闻正在逐渐散播出去。
言蓄就算再不喜欢安争,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哼!”
言蓄冷哼一声:“生性炫耀,难成大器。”
他留下八个字的评语,然后转身走了。
王开泰朝安争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理会言蓄,然后挑了挑大拇指:“厉害!”
整个武院,七百多人参考,被安争五支箭盖过了全部的风头。
即便是言蓄的亲传弟子常欢,也不得不在安争的考核表上写了优,而其他考官的直接将安争列为第一。
“下面是骑射,不要围着了,都去准备,去选马!”
常欢喊了一声,转身走到高台上坐下来,脸色阴沉。
除了安争之外 其他九个考生全都去了后面的马厩挑马,挑马也是考核的一种,在战马之中混合了骡子和驽马,而且战马的优劣也不相同。
常欢看到安争没动,心说这个人怎么如此的特立独行。
“你为什么不去?”
常欢语气不善的问了一句。
安争回答:“我记得有几句诗这样赞美我们的战马,玉鞍金络过丹墀,骨相峥嵘毛亦奇。马对于大燕的军人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感情我很清楚,所以对于马我始终有一种很特别的爱护。非必要的时候,我是不愿意骑马的。马,生来不是为了被人骑是,马还是一种自由的象征。战争时期,骑兵可以带来胜利这毫无疑问。然而现在只是测试,我觉得没必要让马承载重量。”
常欢微微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安争认真的回答:“我......不会骑马。”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鹰扬将军王开泰的嘴巴慢慢张大,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可是在边军呆过的,你怎么可能不会骑马。”
安争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比较抵触的东西,比如老鼠,比如蛇,比如......马。”
王开泰笑的前仰后合:“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怕马的。”
安争一本正经的解释:“我不是怕,是......抵触,心疼,和尊重。”
常欢冷冷道:“说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你不会骑马,所以骑射这一项考核也就算了,你理应得到一个差。”
安争没有异议,没有说什么。
常欢好不容易逮住了安争一个弱项,在考核本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差字,然后忍不住讥讽道:“将来你可能会成为大燕的军人,不会骑马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安争道:“意味着别人多一匹马骑。”
常欢张了张嘴,后面的话被憋了回去。王开泰坐在旁边,噗的一口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他朝着安争悄悄挑了挑大拇指:“有道理。”
常欢刚要斥责,安争继续说道:“如果我的速度比马还要快,比马更为灵活,那么我就不需要战马。而在战场上,将战马让给实力不如我的士兵骑乘,这就是发挥了战马存在的最大价值。主考大人,大燕虽然不缺战马,但也不算充盈,所以骑兵的人数总是维持在五万左右。如果将战马交给不需要它的人,难道不是一种浪费吗?”
常欢一肚子的话都被憋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摆手:“退下!”
安争抱拳:“是。”
他离开了考场往回走,学着古千叶的样子,手背在后面吊儿郎当的模样确实很嚣张。
远处那些考生们选好了自己的马,然后开始飞驰疾射,一个个意气风发。他们得知安争不会骑马之后,一种我终于有一样比安争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所以每个人都表现的格外卖力。
安争有些无所事事,蹲在一边看着那些考生比试。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寞的从远处走过,手里抱着一个箱子似的东西。
安争脸色变了变,起身追过去。
那是桑柔,还穿着一身素白的桑柔。
看到安争过来,桑柔有意加快脚步想抛开,可是却被安争拦住。
“发生了什么事?”
安争问。
桑柔强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安争低头看了看,发现她怀里抱着的箱子之中,放着一个砚台,一根毛笔,一把折扇,一个木制的茶叶罐。除此之外,还有一本笔记似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
安争又问了一遍。
桑柔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的落下来,顺着她的脸颊静静的滑下去。她本是一个性格外向开朗的女孩子,此时却如此的凄婉柔弱:“他们......他们让我立刻把爷爷的东西都清理出去,因为那个房间已经不属于他了,而是属于新的院长言蓄。我去的时候,爷爷的遗物已经都被丢在院子里,我找到这些,其他的都被拉走了。”
安争深吸一口气,然后问:“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桑柔摇头:“不知道,装了车,也不知道要运去什么地方。”
安争嗯了一声,拉着桑柔的手:“跟我走。”
桑柔有些不知所措的被安争拉着走,安争一路走一路打听,知道马车出了武院的后门,就带着桑柔一路追了过去。
到了武院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看到几个武院的杂役正在马车上翻腾,几个人还在那嘀嘀咕咕。
“这个老东西居然这么穷,妈的连一件像样的好东西都没有。”
“可不是,还有什么脸做武院的院长,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这都是什么破东西,一会儿直接拉到城外丢了算了。早知道什么值钱的都没有,何必拦着那个小丫头。”
“就是,真他妈的浪费时间。”
他们几个在马车上把东西翻的乱七八糟,衣物被丢的到处都是,很多书籍也被仍在一边。
一个杂役翻腾出来一个木头盒子,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好像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大概手掌大小的一片,虽然落了一层灰尘,但依然有淡淡的光华散发出来。他不敢让其他人看到,故意把盒子丢掉,然后准备一会儿趁人不注意自己收起来。才刚要把盒子扔出去,那盒子忽然被人一把抢走。
这杂役刚要骂,一转身就看到安争那双冷酷的眼睛。
“啊......”
这杂役吓了一跳,然后往后退了退:“你......你来干什么。”
安争将那木盒子递给桑柔,往前走了一步:“这些东西,是不是言蓄让你们送到桑院长家里的?”
杂役对安争有些惧怕,毕竟安争在传闻里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连武院的官员他都敢打,对他们几个当然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是不是的,和你有关吗?”
他反问了一句,然后对同伴说道:“走吧走吧,离开这。”
一个杂役催动马车就要往前走,安争一个跨步过去拉住缰绳,单臂一发力往下一压,那拉车的马直接被拽的翻过来躺在地上,马车一下子停在那。
单手放倒了一匹马,安争眼神里的怒意更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言蓄就算再过分,也不会糟蹋一个死者的遗物。他肯定是让你们把这些东西送到桑院长府里,而你们觉得桑院长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不过是个书生,百无一用,身上也没有功名,不过是私塾先生所以你们没有什么顾忌。你们就把这些东西私自拉出来,打算找到值钱的自己留下,其他的都扔了对不对?”
一个杂役脸色变幻:“你......管的着吗,这些事和你无关。”
安争道:“没错,和我无关,但我爱管闲事。”
他一伸手,把马车上那个杂役拽下来,那杂役的身子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安争连踩四脚,这杂役的四肢骨骼全都被踩断了。
“糟蹋死者的东西,做人没有底线,你们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安争废了一个杂役,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直接过去一个一个的揪住,然后一顿暴打。他把这些人用绳子困在大树上,从树上折下来一根树枝抡圆了抽。抽断一根,就换一个新的继续抽。几个人一开始被打的还能骂,后来是求饶,再后来是哭爹喊娘,再再后来只剩下呻吟了。
安争把几个人打的体无完肤,四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里距离武院还不远,所以很快就有武院的人也赶了过来。
常欢在言蓄成为院长之后,就被提拔为副院长,武院里的一般事务都交给他处理。听说安争在武院后面打人,他强忍着怒火带着一队督察校尉赶到。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王开泰和许乱等人。
“你在干什么!”
常欢走到安争前面拦住,大声喊了一句。
安争放下手里的树枝,缓了一口气:“没什么,替武院挽回一些脸面而已。”
“你什么意思?”
“副院长大人可以问问这几个杂役,不知道副院长大人认识不认识他们。”
常欢看了看,那几个人虽然被打的面目全非,但能认出来都是言蓄手下的杂役仆人。他又看了看马车和四周凌乱的东西,再看看桑柔,其实已经明白了,一时间他的脸也一片铁青。
“把这几个丢人的东西都给我带回去!”
常欢喊了一声,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言蓄的脸:“院长大人会让你们知道武院的规矩!”
几个督察校尉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扭住那几个人带回了武院。四周的百姓已经议论纷纷,不多时连方固府的衙役都赶来了。见是军方的事,那几个衙役也没有靠前,询问了几句然后就走了。
常欢看着安争冷冷的说道:“他们坏了武院的规矩,坏了武院的名声,自有武院处置,你还不是武院的学生,就算是,你也没资格教训他们。”
安争耸了耸肩膀:“我没教训他们啊,我只是......向他们挑战,然后一个人打败了他们几个罢了。”
常欢:“你一个修行者,挑战几个废物?”
安争回答:“怎么了,我就是喜欢挑战不如我的人,有问题吗?”
常欢一转身:“把他也给我押回去!”
王开泰上前一步:“副院长,这事处理有些不对路了吧,安争还不是武院的人,但安争身上有边军的职务,这事归兵部管。”
他一摆手:“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事请言院长来兵部谈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也算是老对手
兵部
王开泰递给安争一杯热茶,然后善意的笑了笑:“别想太多,不过是打了几个狗杂种而已。桑院长在的时候,那些家伙哪个不是夹着尾巴的狗。人没了,才敢跑出来办些恶心事。你我在性格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当时若是我看到了,也一样是要打的。”
安争道:“没担心,大不了不进武院就是了。”
王开泰坐在安争对面,手指在杯子口绕着:“那岂不是对你看不起的人认了怂?要我说,越是谁瞧着咱们不顺眼,就越是要在他眼前不停的晃,晃的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你打人这事,我替你挡着就是了,我虽然调入兵部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算能说上几句话。小兄弟......知道我为什么看着你这么亲切吗?因为咱们都是边军出来的,只有边军自己人才能体会边军兄弟们之间的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
他沉默了片刻后话锋一转:“不过......你打的那几只狗是新任院长言蓄的人,这个人心眼小,只怕以后你也会受些委屈。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武院盯着,所以若是遇到什么事,记住不要冲动,第一时间想办法联络我。如果联络不到我的话,就让人去找方道直将军,实在不行就直接去找尚书大人。”
安争点了点头:“也不过是来来回回那么几种手段而已,我还应付的来。”
王开泰笑起来:“这才对,有咱们边军兄弟的气概。管他娘的是谁拦在前面,踩过去就是了。你放心,以尚书大人对你的肯定,你不管在武院出不出成绩,到时候熬足了三年,必然会被调入兵部任职的。不过我想着,最好的出路还是回军队里,去边军。好男儿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那才真的快意。”
他喝了一口茶:“说实话,调入京城之后这段日子可把我憋屈坏了,连个骑马撒欢的地方都没有。你说要是骑着战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那丢咱们兵部的人。可是在边军的时候,信马由缰的日子过的习惯了,现在突然凡事都要顾及着各种各样的规矩,真累。”
安争道:“老尚书大人把将军调入京城,也是出于对未来的考虑,总不能兵部之中一个真正懂带兵的人都没有。”
王开泰道:“这话你算说错了,兵部里面真不缺会带兵的人。我和你一样出身寒门,但我从来不仇视那些出身名门的家伙。那些家伙,表面上看起来纨绔不羁,仗着有家族势力撑腰没少胡作非为。但实际上,到了他们该入仕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收心做事。而且他们起点可比咱们高多了,他们从小就接受各种培养......你以为那些名门出身的家伙就真的自由?”
“他们的童年可没咱们幸福,咱们小时候光着屁股-蛋-子满大街跑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学习了。他们的长辈,会逼着他们不断的吸取知识。若是他们不肯学,也要硬生生的往他们脑子里塞,能记住多少是多少。而这些东西,往往都是咱们这样的人可能很久很久都接触不到的,所以他们这些人真要是做事,能力都有。”
安争道:“曾经有人打过比方,说他们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
王开泰:“这么说也没错,他们确实一出生就比咱们站的高了。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动力稍显不足,咱们爬起来比他们肯卖命。”
他往后舒展了一下身子,眉头微微皱了皱,看到安争的眼神后笑着解释:“没什么,战场上落下的老毛病了。后腰上当初被人捅了一刀,虽然没死,不过时不时的都会疼那么一下。尤其是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那滋味真是让人欲仙欲死啊,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寒门出身,靠拼命爬到我这个高度的也不多。”
安争叹了口气:“只怕万中无一。”
王开泰道:“所以,我特别在意你们这群小家伙,能帮衬就帮衬一把。言蓄的事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他好歹也是武院的院长,真要是事事都针对你,也丢了他自己的人对不?”
安争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人快步走过来。
“将军,武院派人来,说是请安争回去考核。”
外面的人说完了之后就站在那等着,这人叫大刀李,是王开泰的亲兵队正。
“就知道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王开泰起身:“他们既然想把事情平息下去,那咱们就给个台阶。言蓄派人来让你回去继续考核,咱们这边把他手下的人欺辱桑院长后人的事压一压,双方都退一步,也好。”
安争忽然明白了......虽然王开泰调入京城还没多久,但是身上那股子凌厉和锋芒却已经被磨去了不少。安争知道,王开泰一定很努力很努力的在适应京城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话说......寒门出身的孩子,能爬到他这个高度的,真的不多。
在京城这种环境下,王开泰还能在最大限度上保护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安争起身抱拳:“多谢将军,我这就回去了。”
安争出门的时候,王开泰拉了他一把:“记住,凡事不要太冲动,你身后还有我在。”
安争嗯了一声,再次道谢,然后大步走出兵部大院。
安争走出兵部的时候看到杜瘦瘦和曲流兮还有古千叶都在外面站着。
三个人看到安争出来,同时松了一口气。安争看到杜瘦瘦的袖口已经挽了起来,手里拎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钢刀。曲流兮看起来还好,但安争知道她也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而古千叶,手里已经攥住了脖子上挂着的坠子......那根令人生畏的指骨。
“你们三个不考试,跑来这干吗。”
安争笑着走过去。
杜瘦瘦:“还不是怕兵部的人对你不利,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打进去了。”
安争随手把杜瘦瘦的钢刀接过来,然后递给兵部外面的守卫:“抱歉了,我兄弟没得罪吧。”
那守卫将钢刀接过来笑了笑:“都是当兵的,兄弟义气这种事咱们从来都看得极重,哪里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安争抱拳道谢,然后和杜瘦瘦勾肩搭背的往回走:“你真打算拿把刀救我去啊。”
杜瘦瘦:“不然呢,难道我还能装孙子?”
安争摇头:“我的意思是,真该给你找件好东西做兵器了,一把破刀配不上你。”
杜瘦瘦愣了一下,然后瞪了安争一眼:“你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找件好东西?”
安争:“这不是一直没遇到匹配你这般威武雄壮之人的兵器吗。”
杜瘦瘦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古千叶将那坠子放回衣服里,学着安争搂住杜瘦瘦肩膀的样子一把将曲流兮搂住,晃荡着往前走。曲流兮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从随身的空间器物里取了一颗丹药悄悄塞进古千叶手里。
古千叶:“干吗?”
她把那颗红色的丹药拿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闻闻:“没事给我药干吗?”
曲流兮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刚才拉你的手感觉到你气血有些虚,是不是来那个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这一下古千叶的脸就红的好像苹果一样,迅速的把那颗丹药塞进袖口里:“咳咳......本大爷......本大爷怎么会来那种东西,本大爷是个汉子啊。”
曲流兮道:“我怕回去就给忘了,你记得吃。分三次,用热水冲服。”
古千叶抬头看天:“噢......”
安争他们回到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暗。大部分的考生已经离开了武院,所以这么大一片院子显得有些冷清。武院的副院长常欢带着一队督察校尉站在门口,看到安争他们回来,冷冷淡淡的说道:“院长大人念在你们年少,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坏了前程,所以特意吩咐单独给你们加一场考核。其他的学生已经完成,只剩下你们几个了。”
安争问:“副院长大人认为,那是小事?”
常欢眉头一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有个督察校尉悄悄对安争挑了挑大拇指,然后装作面无表情的跟在常欢背后进了门。这些督察校尉大部分都是桑院长在的时候照顾过的人,安争教训了言蓄手下那几个下人,他们也觉得出气。
剩下的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波澜,言蓄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做文章。他的人做了那么那么龌龊恶心的事,他当然不会拿到明面上来张扬。所以安争和杜瘦瘦他们四个人考核很顺利,只是象征性的比划了几下,就都被告知合格。
安争他们考完之后月亮都已经升了起来,兵部主事许乱在院子里等着安争。
“你们放心,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找你们的麻烦。不过......似乎有点别的麻烦事。”
许乱把安争拉到一边说道:“言蓄和桑院长一直不太和睦,所以他对于桑院长看重的人也都有些抵触这在所难免。不过这都不必在意,言蓄还没那么多的闲心专门难为你。但是他手下那些人,被你打了几个,他们只怕不会就这么算了。当然这也不算什么麻烦,他们总不能真的把你怎么样......现在有个人也要进武院了。”
安争问:“谁?”
许乱压低声音道:“丁盛夏。”
安争微微皱眉:“居然这么快就好了?”
许乱道:“好像是他爹求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把他的伤都治好了。而且好像这次有备而来,就是针对你进来的。他是大鼎学院的人,不惜离开大鼎学院也要进入武院,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安争笑了笑:“那也没什么,有什么招都接着就是了。”
许乱拍了拍安争的肩膀:“别太冲动,你什么都好,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种事,他挑衅你就忍了,让他找不到发泄的那个口子,他也闹不出来什么事。”
安争抱拳:“多谢大人的提醒,我会的。”
许乱看了看安争的眼神,忍不住长叹一声:“你会的?你要是会忍才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的心比你狠
丁盛夏站在镜子前,看着脸上那长长的一道疤痕,眉头皱的很深。
“能治好我体内的伤,治不好我体表的伤?”
啪的一声,他的手拍在桌子上:“难道这不是糊弄我?父亲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请他来,我脸上的疤就不能去掉?”
下人丁四垂首道:“少爷,那位道长不是说了吗,脸上的疤痕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去掉呢,只要您一直用药,不超过一个月这疤痕就会淡下去。”
“淡下去?”
丁盛夏猛的转身:“只是淡下去,而不是消失不见?”
丁四连忙回答:“老爷说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您脸上留下这个疤的,只要是能找到的人找到的办法,老爷都会不遗余力的去找。少爷您也知道,家里三位少爷,老爷对您还是偏爱些的。”
丁盛夏哼了一声:“偏爱我?丁婉秋呢?!”
丁四可不敢答话了,他知道二少爷丁盛夏对三少爷丁婉秋嫉妒到了极点,还不是因为人家天赋更好。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三少爷才一直不在家里,而是搬去了太上道场住。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太上道场里最强大的学生是风秀养,屈居其次的就是丁婉秋。
三少爷比二少爷小两岁,可是不管二少爷怎么追,就是追不上自己这个弟弟。
当初本来三少爷也是要进大鼎学院的,就因为二少爷担心自己被压的太狠了,在家里哭闹不止。三少爷长叹一声,自己一个人打了包裹,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侍从就去了太上道场。据说在太上道场测试的时候,丁婉秋被誉为百年来第二天才.....第一当然是那个占去了所有美誉的风秀养。
三少爷这算是主动避开了,可二少爷对他的嫉妒没有一刻停止过。
“把那颗暴元丹给我。”
丁盛夏伸了伸手。
丁四吓了一跳:“少爷,可使不得。那位道长不是说了吗,这暴元丹要等到您彻底恢复之后才能用,可以将您的修为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但是这东西如果用不好,也会伤身。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规劝少爷不要心急。”
丁盛夏皱眉:“我爹不过是心疼银子罢了,再说我的事轮得到你管?”
丁四不敢再说什么,他一直跟着丁盛夏,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丁盛夏的性子。一旦自己违背了丁盛夏的意思,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丁四只好转身将那位太上道场的道长留下的丹药取来,这是一颗药性达到了金品的丹药,可以说丁误为了自己这个二儿子真是下足了血本。这样一颗金品的丹药,放在拍卖行轻而易举能卖出一个天价来。虽然因为丁婉秋的关系,太上道场和丁家的关系一直不错,但只怕也少要不了银子。
丁盛夏将那颗浑圆碧玉一样的暴元丹从盒子里取出来,犹豫了一下之后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已经等不及了,那个混蛋居然敢如此的羞辱我,我必须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将暴元丹一下子塞进嘴里,然后坐到床上盘膝调息。
丁四不敢打扰他,连忙跑出去找丁误。
此时丁误刚刚躲开夫人的逼问,一个人在书房里生闷气。丁四跑进来将丁盛夏吃了暴元丹的消息告诉他,可把丁误吓了一跳:“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拦着二少爷!”
丁四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我怎么可能拦得住啊......我要是敢阻拦,少爷就敢打死我。我不怕死,可是死了毫无意义......”
丁误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一摆手:“你赶紧去太上道场求见杨道长,请他速来府里。”
丁四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跑出去。
丁误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脸色难看的好像吃了屎一样:“就知道他这个性子,当初就不该宠着他把暴元丹给他自己保管。那可是太上道场奖励给婉秋的金品丹药啊,婉秋知道了他二哥受伤特意拿出来的。又怕伤了他二哥的自尊心,特意求了杨道长送来,说是我买来的......”
他长叹一声:“早晚要毁在自己手里。”
说完这句话,他快步走出书坊。赶到了丁盛夏的房间外面,他犹豫了一会儿又不敢打扰。他知道吃了暴元丹是什么后果,如果此时贸然打扰了丁盛夏,说不定会出现难以弥补的意外。
与此同时,安争他们已经回到了天启宗。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大树下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朗敬。
安争走过去问:“怎么了,这里的人对你不友善?”
穿着一身崭新衣服的朗敬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没有一个人对我不尊敬。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怕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安争笑着说道:“你就是独处的时间太久了,还不习惯和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一群糙老爷们之间是没有什么用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当天夜里,两壶老酒下肚之后,朗敬就和一群粗糙的大汉们勾肩搭背了。
三壶酒之后,朗敬蹲在演武场的高台上朝着月亮嗷嗷叫......
也差不多喝醉了的杜瘦瘦一脸懵样的问安争:“这可怎么办?”
安争一挥手:“拽下来,再喝一壶!”
朗敬这一觉睡了足足七个时辰,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头痛欲裂。他一出门就看到那些阳光下挥洒着汗水的大汉们对他善意的笑着,他忽然有一种这里就是家的温暖感。他还没适应外面的光线,就被几个大汉拉到了演武场上。他让自己学着那些大汉的样子,光着膀子和他们摔跤,摔的一脸土。
安争和杜瘦瘦,曲流兮,古千叶四个人坐在屋子里,围成一圈。
曲流兮看了安争一眼:“现在怎么办?那个丁盛夏就是针对你才进的武院,想必他家里也是动用了很多关系才脱离了大鼎学院。谁都知道从大鼎学院出来前途就是一片光明,他宁可舍弃了这种前程也要来找你,怕是不死不休。”
杜瘦瘦一摆手:“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他想干嘛咱们都接着就是了。”
安争道:“丁盛夏不足为虑,就算是他修为提升了也一样。相对来说,更不好应付的是言蓄。”
杜瘦瘦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进武院,那个破地方。”
古千叶白了杜瘦瘦一眼:“猪,你难道以为别的地方会比武院更好?有基本上还算干干净净的兵部撑着,武院也勉强是个公平的地方。以我对你们民族的了解,别的地方只怕更是乌烟瘴气。”
杜瘦瘦:“小叶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把打击面开的那么大好不好。”
古千叶摇头:“我也没说错,你要是觉得我说错了可以和我辩论啊,辩论不过可以和我打啊。”
杜瘦瘦:“你想揍我就直说,别费尽心机了!我才不上当。”
古千叶托着下巴:“好无聊......”
安争笑了笑:“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在京城落脚了。进武院和接近兵部,其实目的还是为了救出小七道的娘。他娘现在还在天牢里关着,小七道懂事不说,可我们都知道他心急如焚。这件事才是最主要的,其他的事都可以不计较。”
正说着这些,外面有人来找,老霍带着聚尚院的一个伙计进来了。
“安爷,我们大先生说希望能和你尽快见一面。”
那小伙计显然有些焦虑,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惊惧,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安争知道事情比较严重,所以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小伙计带着安争离开了天启宗,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聚尚院里。安争到了聚尚院外面的时候发现这里真是热闹,马车在门外排了长长的一大串,也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都到了。
“怎么回事?”
安争问。
小伙计道:“一个月一次的开盘会,都是来淘好东西的。大先生就是借着今天这日子才去请的您,对外可以说是请您来鉴宝的。”
安争点头,跟着小伙计进了聚尚院。小伙计直接把安争带到了三楼,在屋子里,大先生庄菲菲和聚尚院总部的大掌柜张逸夫老爷子两个人都在。
“出了什么事?”
安争进门之后问了一句。
庄菲菲示意那小伙计出去守着,然后给安争倒了一杯茶:“出了些紧急的状况,所以才不得已把你请来......上次在聚尚院里你仗义出手除了苏飞云,这件事本来我安排的妥妥当当,出不了什么差错。可是被安排去了塞外的伙计之中,有一个因为和京城红月楼一个姑娘相好,忍不住相思之苦自己半路上偷偷跑回来了。”
安争道:“人之常情,难道说被苏家的人发现了?”
庄菲菲道:“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可是有个不好的消息就是,他把这件事告诉那个相好的姑娘了。那姑娘叫小蝶,是红月楼里不起眼的一个人。模样算不得漂亮,人也算不得机灵,地位更不算不上高,本来也不难应付......可我们打听了一下,那个小蝶是苏家的探子。”
安争的脸色微微一变:“苏家的探子?”
庄菲菲点了点头:“整个京城的青楼,都在苏家手里。整个京城的赌场,都在高家手里。这两个地方,可是消息来往最多的地方。尤其是青楼,那些女子软玉温香,多少秘密就是这么流传出去的。”
安争问:“还能挽回吗?”
庄菲菲道:“应该能,我们的伙计才回来就被控制了,消息是昨天夜里他告诉小蝶的。小蝶只不过是最底层的探子,她想靠这个消息换一大笔钱,自己藏起来了。现在就是她肯定两边要价,苏家的人也在找她。她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一旦要不到钱就是死路一条,要到钱也不一定能活,反正就是拼了。”
安争问:“这件事需要我做什么?”
庄菲菲道:“我们负责找小蝶,你负责出手。虽然你已经是名人,但你的修为其实没几个人了解。而我们现在暗中的力量和苏家的人飙上劲了,不可能出手。一旦出手,聚尚院就会暴露......对不起,这件事因我而起,但我们却不能帮你彻底摆平。”
安争道:“告诉我人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庄菲菲拉住安争的手:“听我一句劝,找到人,别因为她是女人就心慈手软,你知道的,死在这种女人手里的好汉不在少数......她的心比你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钓大鱼【为中国女排贺!】
或许正因为苏晴暖是个女人的缘故,她更知道女人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她当然也知道绝大部分男人的弱点是什么,所以她才会派人将整个京城的青楼全都控制住。
就算是那些在严刑逼问面前都坚如磐石的江湖汉子,也没几个能挡得住漂亮女人的软玉温香。这几年来,京城的青楼向来是苏家最大的消息来源。若不是高家那边实在不好动,她早就想着把赌场也都收为己用。
不过她自己才不会去把控青楼,那么低级的事她当然不愿意碰。
整个青楼组成的消息网络,都汇聚在大鼎学院里。而这个网络的主事人,就是大鼎学院的院长苏裴。
说起来苏裴是个地位很尴尬的人,所以一直活的小心翼翼。当初随着太后苏晴暖从赵国嫁过来的人之中,他算是一个外人,因为他本不姓苏。现在的左丞相苏茂,大将军苏纵,已经算是位极人臣,而苏裴从心里看不起这两个人。
当初随太后一同到了燕国的人之中,其实没几个有真才实学的。表面上说起来苏晴暖是赵国的长公主,赵王的亲姐姐,可嫁出去的女子和泼出去的水一样,赵国也就不在意了。如果不是苏晴暖掌权,赵国那边也不会联络的如此密切。那个时候苏晴暖嫁过来,身边跟着的其实都是赵王不待见的人。
比如苏茂,说是苏晴暖的堂弟,可实际上关系也很远。苏纵就更远了,勉强还能算是皇亲。
然而苏晴暖身边没几个人可用,就只能捡着亲近的提拔。真要是论能力,苏裴觉得自己一个可以顶得上一百个苏茂,一千个苏纵。
“小蝶?”
苏裴微微皱着眉:“哪个楼子的来着?”
他手下亲信黑森回答:“红月楼。”
苏裴哦了一声:“没听过这么一个人,居然有胆子跟我要钱,看来红月楼主事的几个都改换换了,怎么训练的人?”
黑森身材瘦削面容冷峻,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是苏裴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当初之所以上位,就是因为他坚持一个原则......苏裴的命令必须遵从,哪怕苏裴让他杀了自己的爹娘也在所不惜。事实上,他就是毒杀了自己的叔叔婶子才占有了那几间旧房子。黑森是个很矛盾的人,现在那几间屋子他依然住在最小的那间,似乎他不去叔叔婶子当初的房间他毒杀这事就不存在。
正因为这样,出身很寒微的他才能在苏裴身边站稳脚跟。苏裴很喜欢用他们这样的人,只要给好处,只要给希望,他们就会拼命。
黑森道:“红月楼的老鸨和主事都被带回来了,现在在牢里关着,已经用了刑,不过他们也不知道什么。”
苏裴点了点头:“既然不知道什么就都杀了吧,留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给他们银子给他们地位,他们却培养出来和我作对的人,真是让人失望啊。”
他问黑森:“能找到这个小蝶在哪儿吗?”
黑森回答:“正在查,这个小蝶是京城人,没有几个亲戚,都已经查过了。她十四岁就被选进了红月楼里,之后四年一直没有离开过,所以关系网很小。这种事不难查,大人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很快就能把她翻出来。”
苏裴嗯了一声:“苏飞云不重要,死了就死了。重要的是我想看看京城里是哪家哪户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我苏家的人。”
他摆了摆手:“去查吧,京城里从来都不怕死人。京城的水太深了,死几个根本就浮不起来。”
黑森嗯了一声:“属下这就去了。”
他从苏裴的房间里出来,一出门就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东西扑面而来。一瞬间,他感觉有一把剑就放在自己的咽喉前面,只要自己稍稍有一点儿举动,这把剑就能轻而易举的刺穿咽喉。
黑森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锐意。
“公子。”
他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一身白衣的苏飞轮淡淡的看了一眼黑森:“你来这,可是飞云的下落有了消息?”
黑森回答:“还没有,不过正在加紧查。”
苏飞轮哦了一声,举步走进苏裴的房间。
当苏飞轮进去之后,那种窒息感才消失不见。黑森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苏飞轮很年轻,可是在苏飞轮面前,黑森感觉自己的自尊被践踏的体无完肤。苏飞轮用了比自己少一半的时间,就把自己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而最主要的是,他姓苏......
黑森长叹一声,有些沮丧的离开了大鼎学院。
走出大鼎学院,黑森抬起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生活在这样的光明之中。他还是喜欢黑暗,喜欢在黑夜里将目标除掉的那种快感。喜欢自己不暴露在任何人的视线之中,喜欢在黑暗里自由自在的穿行。他离开了大鼎学院,穿过两条小巷子之后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少年,站在阳光下放佛在自由呼吸的少年。
他感觉自己有些厌恶这样的人,那个少年好像天生适合在光明之中生存,而他则相反。他觉得那少年身上有一种光,自己会被灼伤。
他在那看少年,那少年也在看他。
“你是谁?”
黑森走过去,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问了一句。
少年笑了笑:“我叫安争。”
黑森微微一愣:“安争?最近在武院那边风头很劲的安争?”
安争摇头:“风口浪尖上,未必可是什么好事。”
黑森问:“你是武院的人,跑来大鼎学院做什么。”
安争看起来有些苦恼的回答:“我之所以在风口浪尖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但是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必须要面对。我知道有个叫丁盛夏的人离开了大鼎学院,目的就是要找我的麻烦。我既然无法避开,只能想办法应对。但我又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位丁公子,问问是否可以私下里解决。”
黑森忍不住笑起来:“说的这么好听,原来你是来认怂的。”
安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难道不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吗?”
黑森转身:“那是你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既然你当初那么高调,就应该知道高调的后果是什么。”
“请问,你认识丁公子吗?”
安争在黑森背后喊了一声。
黑森头也不回:“不认识。”
安争哦了一声,又问了一句:“那么,你能帮我找个认识丁公子的人吗?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他,表示歉意。”
黑森的脚步骤然一停,他转身看过去,然后就被安争手里的东西所吸引。他的眼睛越来越大,里面贪婪的光越来越明显。
“那是什么?”
他问。
安争笑着回答:“一颗红品的丹药,可以让人提升一个小层次的修为境界。”
黑森:“给我吧,我代你转交给丁公子。”
安争摇头:“你当我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交给他,万一你自己收起来,我连个证人都没有。”
黑森想了想:“那我带你去见他。”
安争嗯了一声:“那好,多谢。”
黑森转身,往前看了看,想到了一个地方。
安争还在他后面自顾自的说话:“也不知道这样一颗丹药丁公子是否看得上眼,升粹境界之内的下几品可以提升一个小境界的修为,虽然说起来不错了,但人家是家大业大,未必就看得上。”
他越说,黑森的表情就越狰狞。
没错,那样一颗红品巅峰的丹药,对于升粹境界初期几个境界之内的人功效很大,但是对于升粹境界上面几个层次的功效就会稍微小一些。以黑森现在的境界,吃下这一颗红品丹药当然不会提升一个小境界那么多,可对于他冲击更高的境界有着至关重要的帮助。
苏裴给他的好处不算多,他这些年靠杀人换奖励得来的东西,加起来其实还不如那一颗红品丹药有价值。
黑森当然也不是一个冲动毫无理智的人,可他正好处在那样一个很要紧的关口。修行者都知道,升粹之境和须弥之境的差距,那是一道巨大的鸿沟。升粹之境再强,也是近身之战。到了须弥之境,可以远距离攻击,杀人于无形。
安争在说这些的时候,脑子里也在回忆着聚尚院提供的所有的关于这个黑森的消息。苏家青楼的情报网都控制在大鼎学院苏裴手里,而这个黑森是苏裴的左膀右臂,情报显示,这个黑森就是专门负责小蝶那件事的人。
到现在聚尚院的探子还没能找到小蝶,所以安争决定从黑森下手。
方固城很大,所以很多光天化日之下也会发生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然而安争发现方固城又太小了些,因为黑森正在带着安争去的地方,恰好是安争杀了苏飞云的地方。那个很破败的院子,很大,很空旷,也许在很久之前有过辉煌的一个家族在此居住。至于为什么在方固城里有这么大一片闲置的宅子,安争打算回去之后好好查查。
因为这地方,似乎和他有缘。
“就在前面,丁公子在里面处理一些私事。”
黑森回头朝着安争笑了笑,这一笑反而有些心虚。
而安争到了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再装了,他反而先一步跳进了院墙。黑森微微一愣,心说这准备入虎口的绵羊居然这么心急。
黑森跳进来之后就看到安争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旁边放着那颗红品丹药。
“凝元丹,红品巅峰。”
安争指了指那颗丹药:“按照药效来说,和归元丹,暴元丹,圣元丹属于一系。归元丹等级最低,白品丹药,对升粹之境以上的修行者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凝元丹,升粹六品以下服用,可以直接提升一个小境界。升粹七品以上虽然没有这大的药效,但最起码能在破境的时候提供很大的帮助。”
“暴元丹是金品丹药,能够让升粹之境九品的人,安稳的度过破境时期,顺利晋入须弥之境。圣元丹就比较厉害了,是紫品丹药,什么药效我不说你也知道。”
他将凝元丹拿起来,随手抛给黑森:“你现在很需要是吧,就要破境了。”
黑森脸色猛的一变,可还是下意识的把凝元丹抓在手里。
就在他握住凝元丹的一瞬间,小腹上猛的一疼。
一个气团悄无声息的在他小腹位置爆开,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
凝元丹从他手里飞出去,被安争一伸手接住:“总得用好饵,才能钓大鱼。”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隔壁【为中国女排贺!】
黑森咬着牙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衣服已经被炸开了一个洞,里面血肉模糊。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流血太多,似乎不太妙。
“原来你是冲着我来的。”
黑森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将小腹裹住:“偷袭这种事,似乎有些让人瞧不起吧。”
安争将凝元丹收起来,笑了笑说道:“一般来说,这都是坏人的招式,偷袭啊,暗算啊之类的,好人是不屑于使用的。不过正因为如此,好人那一派经常傻乎乎的吃亏对吧?可我不是好人啊,比这更不光明磊落的事我也没少干。”
他指了指外面:“你进来了,就走不了了。”
然后他从手串里取出来另外一颗丹药:“小还丹,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治疗外伤绰绰有余。从你的伤口来判断,大概四分钟之后你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你体质不错,修为不弱,我给你加一分钟。五分钟之内,你要是能找到人救治你,还行。五分钟之内找不到,不如跟我合作。”
黑森皱着眉,下意识的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你是须弥之境的高手,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不觉得有**份?”
安争笑了笑:“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身份啊,你说这句话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小还丹你要不要?”
他问了一句。
黑森往四周看了看,准备撤走。刚才安争往外指了指,意思是外面有他的人。而且安争可以使用修为之力在远距离攻击,显然已经到了须弥之境。自己能不能逃走,是个未知数。如果不逃走,会不会死?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安争啪的一声把小还丹捏碎:“好可惜,你自己放弃机会了。”
看着那碎成了粉末的小还丹,黑森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幸好我还有一颗更好的。”
安争取出另外一颗丹药:“三转红丹,虽然称不上活死人肉白骨也差不多了。比刚才那颗小还丹药值钱的多,和凝元丹同价,想要吗?”
安争转身,走到那块大石头旁边,依次在石头上放了三颗丹药:“小还丹又一颗,市面上价值万金总是有的。三转红丹,价值五万金总是有的。凝元丹,价值五万金也是有的。”
他坐在那三颗丹药旁边:“你跟着苏裴这么多年,加起来也没从他那得到多少好处吧?这三颗丹药我可以一次都给你,非但可以让你的伤势瞬间好转,还能让你平稳度过破境,升入须弥。而你要做的,仅仅是回答我几个问题。苏裴当然不会知道你背叛了他,以后你做我的人,好处不断,我可比苏裴慷慨多了。”
黑森的脸色变幻不停,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什么问题?”
安争靠在那,有些懒散的问道:“丁盛夏和苏飞轮的关系如何?”
黑森回答:“没什么关系,苏飞轮很看不起丁盛夏,事实上,苏飞轮看不起任何人。丁盛夏是苏裴的人,苏裴没少让他去做事。”
安争嗯了一声:“那就好。”
他捡起来小还丹屈指一弹,那小还丹就激飞过去。黑森伸手抓住,迫不及待的吃了下去,然后盘膝坐下来调理。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自己绝对不是安争的对手,逃不掉,不如换些好处。而刚才安争的问题,显然只是针对丁盛夏的,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安争拿起来三转红丹:“这是红品的丹药,能让你以后保命一次。只要你不死,多重的伤,吃了这颗三转红丹就能活过来。三转红丹,五转金丹,七转紫丹,这些药想必你也听过。”
黑森点头:“是。”
安争嗯了一声:“苏飞轮和苏裴是什么关系,在大鼎学院里还有多少和苏飞轮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黑森回答:“在大鼎学院里,苏家的人很多,不过大多不是赵国苏家的皇亲。苏飞轮不一样,他是正经的赵国皇族,是赵王的侄子,苏太后是他的姑妈。除了苏飞轮之外,还有苏飞惊,苏飞云,苏飞天,苏飞正几个人是他的兄弟辈,但不是亲兄弟。这些人当初都是陪着苏飞轮来的,名字都有个飞字,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而已,让人们以为赵国不少皇族的人都来了。”
“其实这些人,只怕有一大半根本就不姓苏。与其说苏飞轮是来大鼎学院修行的,不如说是来做奸细的,燕国的很多情报,都是经过苏飞轮传递回赵国。”
安争哦了一声:“也就是说,赵国其实不怎么信任苏太后,苏飞轮也是来监视她的。”
黑森点头:“应该是这样,具体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安争随手把三转红丹抛过去,黑森一把抓住,然后珍重的放进怀里收好:“多谢。”
安争摇头:“我说了,你只要听话,好处不会少。我不是苏裴,别看他位置不低,但他没有什么能和我比的。我可以给你的帮助,五个苏裴也未必比得上。别的不需说,丹药你需要多少有多少。以后你为我做事,只要尽心尽力,我会让你有一种什么都不缺的感觉。”
黑森心里其实很犹豫,自己就这么听命于一个少年了?
如果苏裴知道的话,一定会除掉自己。可是那些丹药,对他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黑森真的想决定以后就跟着安争做事了。可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抛开。苏家的实力太大,他得罪不起。所以他想的是......暂时先答应安争,然后找机会借刀杀人,让苏裴除掉安争,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在先把那丹药拿到手再说,以后的事不必多想。
他单膝跪下来:“以后我对你唯命是从。”
安争笑了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人。”
他拿起凝元丹:“你似乎就要破境了对吧?”
黑森点了点头:“是......不远了。”
安争道:“破境的时候很危险,尤其是大境界的跨越,从升粹之境进入须弥之境,会引起天元变化,这个时候最是虚弱,如果恰好仇敌来了,那么必死无疑。如果你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为你护法,那么一颗能保证你平稳破旧的丹药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看着手里的丹药:“我听闻,江湖上那些坏事做多了的人,都不敢随便找人护法。有些人心大,身边没有朋友,就花钱雇佣一些江湖客为自己破境护法,结果却被那些江湖客剁碎了,身边的东西被一扫而空。你呢,你身边有可以信任的朋友吗?”
黑森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
安争笑了笑:“看来没有。”
他把凝元丹抛过去:“在问你下一个问题之前,我先把丹药给你。”
黑森将凝元丹一把抓住,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你说。”
安争走到黑森身前,低下头来问:“我听说你正在查一件事,苏裴很重视,是什么事?”
黑森并没有把安争和苏飞云的死联系在一起,沉思了一会儿后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换取安争的信任,他如实回答:“苏飞云失踪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昨天忽然收到消息,有人知道苏飞云到底被谁杀了,但是要价十万两银子。我正要去查这件事,就被......”
安争问:“跟苏家要银子,这胆子还真大,是谁?”
黑森犹豫了一会儿:“是红月楼的一个姑娘,叫小蝶。”
“知道人在哪儿吗?”
黑森摇头:“不知道。”
安争笑起来:“你不老实,我一般只给人一次机会,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我。得到我的信任,以后好处多多。现在让我厌恶,那你就只能立刻死。这和什么事无关,我对你查什么不在意,在意的是你对我的态度。我要的是一个在大鼎学院的卧底,一个可以时时刻刻为我报告关于大鼎学院一切的人。好了,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仅此一次。”
黑森脸色变幻不停:“这个......”
安争重新坐下来:“要不要我给你个提示?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小蝶在哪儿?”
黑森忽然觉得自己面前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魔鬼。
最初看到安争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一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少年,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光明。而他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习惯了在黑暗之中做事。所以在他看来安争是刺眼的,甚至让他厌恶。而现在,他感觉到了恐惧,安争那双光明的眸子里,似乎有看穿一切黑暗的力量,连他内心深处藏的最深的东西都没有放过。
“我......”
黑森抬起头看向安争,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
可是他不敢尝试,那悄无声息爆开的气团足以说明安争是须弥之境的修行者。
安争见他不说话,指了指他:“我之所以亲自来找你,不是因为你重要,而是苏裴。你不愿意做的事,想必别人可能会愿意些。机会我给你了,我的耐心也消耗完了.....”
“等一下!”
黑森喊了一声:“我错了,我不该隐瞒......没错,我确实知道那个小蝶在哪儿。我本来是想控制这件事的,让苏裴出十万两银子,告诉他用银子把小蝶钓出来。然后我除掉小蝶,自己把银子收了......苏裴对我其实很差,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拿我当狗一样的使唤。”
安争眯着眼睛看着黑森:“怎么证明你没有骗我?”
黑森急切的说道:“我真的没必要骗你,我不会再说谎了。”
安争道:“说出来她在哪儿,我的人会去验证。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那十万两银子在我眼里也算不了什么。我只想得到一个忠诚的手下,而非一个口是心非的叛徒。”
“就在......我家里。”
黑森像漏了气的球:“小蝶在京城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找到她不难。我第一时间就把她抓住了,藏在我家里。”
安争点了点头:“很好。”
他起身往院子外面走:“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先把今天应付过去,以后再想办法对付我对不对?你知道我就算再强,也强不过苏家,所以你的想法也没错。”
黑森面无血色:“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安争道:“无所谓了,给你的三颗其实都是毒药,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丹药里放了毒药,就算是炼丹的高手轻易也分辨不出来。第一颗是内服的毒药,后面两颗接触就必死,我当然已经吃了解药。这样做事比较符合阴暗的风格,我不喜欢,但是不排斥。”
黑森猛的站起来:“你居然骗我!”
他喊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的又倒了下去。
几个大汉从院墙外面掠进来,手脚麻利的挖坑,然后把黑森丢进去,就在苏飞云隔壁。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看不透【为中国女排贺!】
黑森的家很小,也很简陋。
屋子里只有一个被捆绑住的女人,蜷缩在角落里,但眼睛瞪的很大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似乎没有一点恐惧。按照道理,她应该害怕,因为不管是谁找到她,她都是死路一条。
安争是和庄菲菲一起进门的,屋子前后都被聚尚院的人暗中围着。从黑森出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苏裴的人不可能找过来。但是出于安全起见,庄菲菲还是决定立刻把人带走。
“居然住的这么寒酸。”
庄菲菲摆了摆手,手下人随即过去把那个叫小蝶的女子撞进一个麻袋里抱了出去。
安争看了看屋子四周的陈设,然后看到桌子上有个账本似的东西。他走过去翻了翻,然后眉头皱的有些深。庄菲菲走到安争身边,低头看了看发现那确实是个账本,只不过记着的不是金钱账,而是人命账。这本子记着黑森做过的所有事,一件一件都很清楚,也不知道黑森为什么有这样的习惯。
庄菲菲从安争手里把账本拿过来:“你不适合看这种东西。”
安争摇头:“相信我,我看的比你多。”
庄菲菲耸了耸肩膀:“管它呢。”
安争把账本拿回来:“或许能帮一些人。”
庄菲菲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安争:“那些都是被黑森杀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安争摇头:“若有孤儿寡母,能帮就帮衬一些。”
庄菲菲不理解安争的想法,也没有再和安争抢那个账本。她转身离开:“咱们走吧,这地方停留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出事。”
安争点了点头,跟着庄菲菲离开了黑森的家。
聚尚院。
后院一个很隐秘的房间里,被松了绑的小蝶站在那,微微昂着下颌,似乎在使劲的宣告着自己的无畏。
庄菲菲只是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来:“不用装了,你这样的人我见过的不少,别用表面的无所谓来掩饰你内心的恐惧,而且你现在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证明不了你强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弱者的内心再强大也没有屁用。”
安争在她身边坐下来,看了看跪在小蝶身边的那个伙计。
那伙计不住的在磕头:“大先生,求求你放过我吧,都是我一时糊涂,被这个浪-货骗了。大先生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在塞北干的好好的,永生永世都不再回来了。都怪这个女人,若非是她勾引我,我也不会深陷进去。大先生,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蝶低着头,一脸惊愕的看着那个伙计。
庄菲菲习惯性的耸了耸肩膀:“是不是觉得很失望?你在意的男人,原来是个怂货。”
小蝶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天长地久那样的谎言他是怎么张嘴就说出来的。”
庄菲菲拿起身边的一个小本子,翻开来看了看:“小蝶,方固城人,自幼失去双亲。你是在街头流浪的时候,被红月楼的人发现带回去的,然后接受训练。不过因为你的姿色和天赋确实一般,所以只是最底层的人。从你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当然做没做过和我也没有关系,我只看你做了什么要害死我的事。”
小蝶看向庄菲菲:“我从来没有想过害死任何人,我只想要银子!”
庄菲菲问:“你直接杀一个人和间接杀一个人有区别吗?别说没有,因为人都死了。你拿聚尚院的事当做筹码准备要银子,已经把整个聚尚院逼到了绝路上。到时候死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能是几百个人,或许几千个人。聚尚院在各地的分支加起来足有四千多人,你觉得你没有想过杀人,但你有可能造下滔天的杀孽。你现在还觉得,你从来没有想过害死人吗?”
小蝶扭过头,不愿意说话。
安争指着那个伙计问:“这样一个能留在聚尚院总部里做事的伙计,培养出来需要多久?”
庄菲菲回答:“至少五年。”
安争道:“有些可惜了。”
庄菲菲却摇头:“不可惜,总是在不断的检测之中将不合格的淘汰,剩下的才是让人安心的。”
那小伙计猛的抬起头:“凭什么!”
他不再磕头,站起来指着安争怒问:“凭什么因为他而把我送到塞北去?自此之后再也不能回来,再也不能和心爱的女人见面,要在那个苦寒的地方度过余生?凭什么?!”
庄菲菲看着那个伙计认真的回答:“我来告诉你凭什么,你十六岁进入聚尚院,当时问你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伙计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坐在一侧的大掌柜张逸夫说道:“每一个被选拔进来的人,第一句话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你们做好了为保护聚尚院而死的准备了吗?如果你们做好了,那么欢迎你们加入,你们在这会得到更好的待遇,更多的资源,你们拿的钱是别的地方给出的三倍还多,你们的家人都得到了聚尚院的照顾,没错吧。”
伙计狠狠的看着张逸夫,却一言不发。
张逸夫叹了口气:“你现在质问,凭什么牺牲你,因为这是你自愿的啊。在大先生受辱的时候,你身为聚尚院的人,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而是这位安公子站了出来?你想过吗?”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一个册子:“前年七月,你父亲病重,聚尚院调了一颗小还丹为他续命。对于修行者来说,小还丹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小还丹就是起死回生的神药。那个时候,你发誓说这条命就是聚尚院的了,你还记得吗?”
张逸夫道:“聚尚院从来都不强迫每一个人送死,会和你们详细说明加入聚尚院的危险性,告诉你们可能会死,你们当初都是签了生死状的。聚尚院对待对手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这些年毁在聚尚院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但聚尚院对待自己人从来都狠不下心。所以出了事之后,第一选择是把你们送走,在塞北过上个三五年,事情平息了就会接你们回来。”
伙计忽然咆哮起来:“我就是不想去那个鬼地方!”
张逸夫摇头:“所以你错了,本来不该致命的事,你自己却搞得致了命。”
扑通一声,那伙计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我......不想死啊!”
庄菲菲平淡的说道:“你不想死,也不想受苦,不想承担一点儿责任,那么我为什么给你那么高的工钱?为什么给你那么多的照顾?”
伙计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蝶在一边冷冷的说道:“死就死,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何必丢人?我不后悔喜欢过你,还想着若是死了就和你葬在一起也好。不过现在,我不这样打算了。”
她看向庄菲菲:“杀我之后,别和他埋在一处。”
庄菲菲摇头:“本来你是必死无疑的,但有人不希望你死。”
小蝶一愣:“谁?”
庄菲菲看向安争:“他。”
小蝶也看向安争,惊愕的问道:“你......为什么?”
安争问:“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在我们进了黑森的家之后不吵不闹,为什么?”
小蝶回答:“吵闹就会被打,反正要死了,何必受皮肉之苦?”
安争嗯了一声:“再问你一个问题,跟苏家和聚尚院要银子,谁的想法?”
小蝶回答:“没有什么谁的想法,他提议,我同意,这就是我们的想法。”
安争点了点头:“若你不喜欢他,你会同意吗?”
小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安争看向庄菲菲:“我倒是觉得,这么冷静的一个姑娘,而且也算重情义,比你那个伙计强多了。既然你可以把一个没心没肺的伙计送到塞北,那么把她送到塞北也不算什么难事吧。训练一阵子,说不定以后还是你的好帮手。”
小蝶的脸色变得有些惊疑:“你们......真的不打算杀我?”
那伙计似乎也看到了希望,爬起来重新磕头:“多谢大先生!多谢大先生!”
他伸手去拉小蝶的裙子:“还不跪下来?”
小蝶往旁边避开,眼神里有些厌恶。
安争道:“这件事归根结底因我而起,是我给聚尚院招惹了些麻烦。所以他们两个的这点灾祸也算是因我而起,不如这样,我来决定吧......念在他们一个是初犯,一个是为情所困,所以都轻饶一些。”
伙计磕头如捣蒜:“多谢安公子,多谢安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永世也不敢忘记,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安争道:“先别急着谢我,咱们话要说清楚。轻饶她,可以不杀,送到塞北去,若是以后能有用的话,她的生活也算有个着落。轻饶你,你可以不......死的那么难看,我觉得留条全尸还是可以的。”
在那伙计惊恐的目光之中,庄菲菲摆了摆手:“拉出去吧,看着恶心。”
两个大汉过来,将那伙计捆住,嘴巴也堵了,然后拉了出去。
小蝶的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伙计,显然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舍,她几次张嘴都是想求情,可最终也没能开口。因为她确实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谢......”
她朝着安争要道谢,却被安争阻止。
安争看着她说道:“不用谢我,就算我说了话,如果聚尚院不放你我也没办法,所以归根结底你要谢大先生。而且你记住,你觉得你没有害死人的心,但你那个念头起来的一瞬间,几千条人命就已经和你挂在一起了。去塞北吧,最初这几年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聚尚院看着,过几年如果没事的话,你愿意去大羲也行,那边终究比塞北要繁华的多。”
“不。”
小蝶忽然跪下来,朝着庄菲菲磕头:“收下我。”
庄菲菲问:“为什么?”
小蝶抬起头回答:“我不想死。”
庄菲菲沉默一会儿,然后点头:“这个理由足够了,带她去塞北咱们的分店,前三年别抛头露面,跟着那边的掌柜学学怎么收东西。三年之后若是你学不好,要么死,要么滚蛋然后死。”
她指了指安争:“我不是他,没有那菩萨心肠。但我有信义,答应他不杀你就不杀。但你别让我失望,机会给你了,看你自己怎么把握。”
安争苦笑:“我也不是菩萨。”
庄菲菲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不是菩萨,菩萨不杀生。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很可怕。”
安争站起来往外走:“我是个普通人,特别普通。”
小蝶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到底是谁?”
庄菲菲若有所思的回答:“一个......无法看透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给你出气
安争离开聚尚院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他本以为重生之后的人生会很无聊无趣,谁想到竟然这般的精彩。比起之前一步一步走到明法司首座的历程来说,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居然还要更曲折些。
从聚尚院出来之后不久,安争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在燕国出事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不过那个时候他为了救陈重器,没有去考虑太多。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走在旷野上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回头看的时候......一头恶狼就在背后不远处。
老一辈的人总是教导后辈,如果走在旷野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搭在你的肩膀上千万不要回头,回头的话狼就会咬住你的脖子......狼哪有这般的忍耐,若是能把爪子搭在人的肩膀上了,那嘴巴早已经咬住了。草原上的人对狼的理解更深一些,在方固城里有许多从北边游牧民族过来的人,他们在燕国会得到很好的礼遇。
所以安争在酒楼里,不止一次的和这些草原人聊过天。
草原人形容狼的时候,离不开两个字......狠和贪。狼的狠,不只是对猎物还包括对自己。而贪,则是更让人心悸的性格。草原狼经常会在无法捕捉到足够猎物的季节袭击草原人的羊群和马群,安争曾经听一个牧人说过,当狼的嘴巴咬住猎物之后,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力量都别想让它松开嘴,这就是狠和贪。
那个牧人说起这些的时候,依然心有余悸。他说有一次狼群袭击了他们部族的马群,因为他们的民族对狼天生有一种敬畏,所以一般不会主动去猎狼,但是当他们赖以生存的马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也会亮出自己的弯刀。
牧人曾经亲手斩杀过一头母狼,当时那头母狼咬在一匹马的肚子上,而马疼的疯了一样的狂奔。牧人追上去,一刀将母狼从腰部斩断,而母狼的前半身依然挂在马肚子上又跑出去很远。马失血过多而倒地,那头将死的母狼则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撕咬下来一块马肉吞下去,无比的满足。
这才是狼,凶狠而贪婪的物种。
安争感觉自己背后的那种目光,就和牧人说的草原狼的目光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不能回头?
安争笑了笑,然后站住,转身。
他看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不久之前还被他揍过的人。
丁盛夏
丁盛夏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就好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脸上似的。这让本来玉树临风的偏偏佳公子,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当然,以丁盛夏的家世,就算他再丑也不会娶不到老婆,可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绝对不愿意看着他的脸。
丁盛夏对安争的恨,其实最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脸上这一道疤痕。
他看到安争回头,他笑了笑:“怎么,意外?”
安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个人。
丁盛夏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脸上的伤疤:“你在看这道疤痕?这是你的赐予啊,你一定会觉得在我脸上留下这样一道疤痕很爽吧?”
安争摇头:“没觉得爽,我忘了是不是打过你的脸。”
“忘了?!”
丁盛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发白:“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一切,你居然忘了?!你居然忘了?!!”
安争耸了耸肩膀:“打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哪怕打赢了也不是。除非必要,一般来说我不会主动去打谁。我比谁强,不是用打人来体现的。我不如谁,也不是将谁击倒就算成功。”
丁盛夏咧开嘴:“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安争道:“虽然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不过这句话你说对了。”
丁盛夏眼神里的凶狠越发的清晰起来,在这一刻安争确定自己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狼。丁盛夏认为安争摧毁了他的一切,其实这一切无非是两个字......自尊。而丁盛夏眼里的自尊,就和牧人说的那头母狼眼里的食物是一模一样的东西,谁都不能抢走。
丁盛夏看着安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会在你脸上刻下一道伤疤,更深,更长。”
安争笑:“现在吗?”
丁盛夏摇头:“不,我会在所有人面前羞辱你。不久之后武院就会为了参加秋成大典而进行内部的比试,为了表示公平,就算是新入学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参加。我希望你不要退缩逃避,我要在武院的选拔上当众击败你。”
安争道:“你这样一说,我都不想参加选拔了。”
丁盛夏冷笑:“你在害怕?”
安争道:“踩狗屎这种事,我可不想有第二次,还要买一双新鞋子。”
丁盛夏的拳头骤然握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丁盛夏深吸一口气:“安争,不要太狂妄。不要以为陈在言欣赏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武院不是你的武院,兵部也不是你的兵部。”
安争道:“当然不是我的,不过幸好也不是你的。”
丁盛夏转身就走:“别让我看不起你,我在选拔的比武场上等着你。”
安争看着丁盛夏的背影,忽然觉得人生更加有趣了。
回到天启宗外面的时候,安争看到一群人围在宗门外面吵吵嚷嚷,宗门里的大汉战成一排,将那群人挡在宗门外面。安争走过去的时候,那群人就好像看到了食物的老鼠一样疯狂的扑了过来。
“安宗主,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
一个老妇颤巍巍的走到安争面前,一把抓住安争的衣服:“你们宗门的人欺负人,你管不管?”
安争问:“怎么回事?”
杜瘦瘦从人群里挤过来,贴着安争的耳朵说道:“这老太太是碰瓷的,咱们宗门买菜的马车从街上过,她突然躺在马车前面说咱们的人撞了她。我问过了赶车的金三令,他发誓说绝对没有撞到人。然后这群人就全都围了过来,逼着咱们赔钱。你说过,咱们不亏理的事,一个铜钱都不往外掏。”
杜瘦瘦看了看远处站着的几个捕快:“方固府的人来了,大概的意思是让咱们赔钱了事。这种老人仗着自己已经活不了几年了,没有什么顾忌。他们若是闹起来,方固府也不愿意搭理。据说前些日子一家马车行马车也被她讹了,一开始马车行的人不愿意出钱,开马车行的也都有些来头。”
“可是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知道怎么把事闹大。一群人分工合作,一个人倒地假装被撞了,一群人围上了不上马车走。剩下的人分头跑出去,在大街上四处宣扬,先一步误导别人,引起围观。一旦事情闹得很大,往往官府都不能草率解决。”
安争微微点了点头:“把金三令叫过来。”
杜瘦瘦回头招手,金三令随即低着头从人群后面过来。那些装模作样义愤填膺的人挥舞着拳头在他身上打,他的衣服都被扯坏了,可金三令一直没有反抗。
安争伸手为金三令把衣服整理好,笑了笑:“给我一句话,人你撞了没有。”
金三令抬起头,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睛里有泪水打转:“没有!我是习武之人,眼疾手快,马车距离她最少还有两米远我就停住了。”
安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够了,我信你。”
安争打了个响指,高声问了一句:“金三令刚才被他们打的时候,你们还手了吗?”
负责维持秩序防止那些人冲进宗门的大汉纷纷摇头:“没有,宗主说过,不准欺负老百姓。”
安争道:“没错,我说过不准欺负老百姓,但我也说过,谁也不能欺负了我的人。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们是不是都一直在?之前有几个人动手打了金三令的你们是不是都瞧见了?”
其中一个大汉高声道:“宗主,这些人谁动手了,我们都看清楚了。”
安争嗯了一声:“揪出来,一个都别放过。”
一群大汉得到了圣旨一样,从宗门里冲出来,按照指点,一个一个的把之前打了金三令的人全都揪了出来。那些人炸了窝,立刻开始撒泼。那个老妇人往地上一趟:“哎呀没天理啊,天启宗的人仗势欺人啊,撞了人不赔钱,还要打人啊。”
几个妇女也跟着满地滚:“一群流氓,竟敢在京城里撒野,还有没有王法啊。”
他们这么闹,而不远处站着的几个捕快就那么看着,一点儿管的意思都没有。方固府的人对天启宗的人始终没有多少好感,因为安争一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的捕头给废了。
可不管那些人怎么吵闹,得到了安争命令的大汉们如虎狼一样,将其中十几个打了人的男人从人群里拽出来。
天启宗的汉子们按着这些人跪在大街上,那群人嘴里骂的格外恶毒,而女人们则冲上来厮打,还有人开始拽自己的衣服。
安争皱眉:“不管男女,动手的一律按住。”
又一群汉子冲上来,那那些吵闹的女人也都按在地上。
安争拉着金三令的胳膊走到那些人面前,他看了看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他比我年长十岁,我管他叫大哥。当初在边城他落草为寇的时候,就算再缺钱,也从不祸害老百姓。一把刀,一个人杀进毒狼寨,杀了十三个欺男霸女的土匪。这样一个人,你们刚才打他,骂他,辱他,他没还手,没动粗。如果他愿意,一个人可以把你们全部人都送进地狱。”
安争又指了指自己:“我说过,天启宗的人不许欺负老百姓,那是因为我们全都是老百姓出身,爹娘也都是穷苦人。可是如果我的人被欺负了,不管是谁,我都要讨回来一个公道。”
他看着那些手下的大汉说道:“刚才金三令挨打的时候你们没帮他,是因为我的命令,我自己罚自己面壁三日。而你们,每个人扣十天的月例银子。现在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每个人打断两条腿,少一条都不行。这些女人如果敢动手,照打不误。”
安争走到一侧的大柳树下坐下来,要了一壶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金三令:“受委屈了。”
金三令抹了抹红红的眼睛:“委屈不怕,就怕毁了咱们天启宗的名声。”
安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出气。”
一群汉子将那些闹事的男人按住开始打,一片哭爹喊娘的声音和骨骼折断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快救人
安争坐在大柳树下面,和金三令喝酒,聊过去。
他们面前打的一片狼藉,那些闹事的碰瓷的被打的哭爹喊娘。
可是在安争和金三令这边,却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四年前我初到边城的时候,第一个招进来的人是胖四,第二个就是你。当时边城就你们两个独行大盗,别人说你们杀人如麻,但我却知道,你们从不滥杀无辜。”
安争喝了一口酒:“当时就想敬你一杯,你说我是主你是从,这杯酒不能敬。可在我看来,咱们之间从没有什么主从的关系。我敬重你为人,称你一声大哥,所以当时我灌了你一杯,自己喝了三杯。”
他把酒壶递给金三令:“那年,边城大王村的百姓被毒狼寨的人洗劫,一个小村子七十多口人都被杀了。你一个人一把刀杀进毒狼寨,中七箭,三刀,身上两处被长枪戳出来窟窿,这伤口还在吧。”
金三令带着眼泪的笑了笑:“怎么不在,阴天下雨就还疼呢。”
安争点了点头:“把那些人渣都给我拽过来。”
一群汉子拖着被打断了腿的那群人到了安争面前,往地下一扔之后,那群人哀嚎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发麻。
安争道:“把上衣脱了吧。”
金三令犹豫了一下,把上衣闪开,那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疤触目惊心。
安争指着金三令身上的伤疤:“这样一个人,你们打他骂他的时候他没还手,是因为他忍了而不是怕你们!”
他看向金三令:“我后来打听过,你之所以一个人杀进毒狼寨,是因为大王村一位老婆婆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给你熬了一锅粥。你说过很多次,如果当时没有那一锅稀粥,你可能已经死了。听说毒狼寨的人洗劫了大王村,你从一百三十里外一夜赶回来,可到的时候大王村已经遍地尸骸。”
“然后你去了毒狼寨,杀光了所有的土匪。”
安争看向那些倒在地上的男人:“你们在他面前,也敢称为男人?!你们打他骂他羞辱他,他不还手,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天启宗背上一个欺负老百姓的骂名。真以为他不敢打你们?不敢废了你们?”
其中一个男人知道这次遇到了硬茬子,忍着痛求饶:“安爷,安爷我们知道错了。这件事是我们不对,咱们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一个女人在后面嚎叫:“算了?他把你们打成这样怎么能算了?我要让他倾家荡产!”
安争叹息一声,然后转过头:“我从来不愿意看到女人挨打,大部分时候打女人的男人都是混账王八蛋。可你这样的女人,也不配做个女人。”
那女人还在尖锐的嚎叫着:“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敢打我,我就让全方固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天启宗都是无赖流氓!”
安争重新坐下来:“查查他们的底细。”
杜瘦瘦立刻安排人去查,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从附近的街坊那收集来不少消息。
“这伙人都是一家的,就是方固人。他们常年靠着碰瓷敛财,给了方固府不少孝敬,所以方固府也不过问。他们专门盯着从外地进京城的人,不少人都被他们讹诈的倾家荡产。这些人看来还不是全部,据说他们的团伙规模要超过一百人。估摸着现在外面还有他们的人看着,怕挨揍暂时不敢露面。”
杜瘦瘦对安争低声说道:“每年他们都能从外地进城的人身上讹诈不少钱,本地人也没少被他们欺负。方固府收了好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争点了点头:“把这些人全都拖到宗门里,派人去方固府,问问咱们那位知府徐正声徐大人这件事他想怎么处置。”
曲疯子从大门那边过来:“我去吧。”
安争点头:“你去也好,那边你去的次数多了,也算熟门熟路。”
曲疯子笑了笑:“我岁数大了,跑跑腿还行。如果年轻二十岁,我也上去打几下。”
安争笑:“你还是算了吧,打人不疼,自己手疼。”
曲疯子转身走向那几个捕快,那些捕快也知道安争不好惹,听曲疯子说了几句之后随即过来。为首的那个捕快对安争点头哈腰:“安爷,这件事我们也都瞧着呢,你就放心吧,知府大人那边如果问起来,我们会如实说。”
安争道:“辛苦,回头请你们喝酒。”
那几个捕快听到安争说请喝酒,知道有好处可拿,随即更客气起来,转身和曲疯子去了方固府。
那些女人包括那个老太太还赖在地上不起来,安争也懒得理,让大汉们围了一圈,一个也不许放走。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那些女人觉得躺着撒泼也没什么意义,都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她们到现在还没觉得,这次遇到的是根本就啃不动的大石头。
这些人也是贪钱贪的没了脑子,觉得安争他们是从外地进京城的,而且听说天启宗很有钱,所以就谋划了一下碰瓷碰到天启宗大门口来了。
不多时,方固府的师爷刘随,方固府知府徐正声身边最亲信的人亲自赶了过来。这是一个看起来态度永远都很谦卑的人,不过安争很清楚这样的人肚子里有多少花花肠子。
“安爷,你看这是怎么回事,闹的这么热闹。”
刘随先是给安争见了礼,然后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件事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了,闹的这么大,过场还是要走的。一会儿我的人会把那位金三令金爷带去府衙,随随便便走个场面,晚上就把人送回来了。”
安争还需要靠方固府的人来一步一步接近朝廷高层,他还要救出小七道的娘亲叶韵,所以暂时不能和方固府撕破脸。他虽然厌恶徐正声,也厌恶这个刘随,但现在面子上的事还要维持着,钱还要花。
他笑着回答:“最近家里来了人,带来一些土特产,回头让人送去你家里尝尝鲜。”
刘随立刻笑逐颜开:“安爷你放心,咱们方固府是法治之地,怎么可能让一群泼皮无赖占了理。大人那边我来说就是了,让这位金爷先委屈委屈?”
安争点头:“胖四,你和金三令去府衙。”
胖四是个和杜瘦瘦看起来差不多身材的汉子,立刻点头:“行,我们这就去。”
曲疯子道:“我也去吧。”
安争嗯了一声:“你也去,晚上把人带回来。”
刘随回头看了看那些碰瓷的:“这些人......安爷打算怎么处置?”
安争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刘随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最终还是要压下来的,我看不如这样,人我先带都带走,反正金爷不是也没吃亏吗。你把他们打的也够惨了,我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以后招子放亮些,不敢再来惹事就是了。回头把人放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安争道:“你看着处置就好。”
刘随抱拳:“那行,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他派人找了几辆大车,把那些断了腿的男人全都装进去,然后带着那群表演哭的死去活来的女人走了。
安争进了天启宗大门,看到曲流兮和古千叶肩并肩站在那,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又见识到了人性的丑恶了?”
安争问。
古千叶叹道:“如果不是小流儿不让我出手,这些人已经被我灭了。”
曲流兮道:“如果杀了他们,事情闹的太大,对咱们天启宗也没什么好处。”
古千叶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了一点儿钱,人怎么能丑恶到这种地步?那个老妇,最起码也有六七十岁了,怎么能如此的丑陋?金三令的事我也知道,当初救他的那位老婆婆自己家里穷的厉害,可还是拿最后一点儿粮食给金三令熬了一锅稀粥,那是真善,是慈爱。同样是老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安争道:“人是最复杂的生物了,我曾经见过的......比这丑陋的还要多的多。”
外面围着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其中有不少人和那些碰瓷的是一伙的。他们之前没敢乱动,是因为他们看出来安争的人真敢出手。他们随着人群散去,不时回头,眼神里都是凶狠。这些人其实和草原上的狼眼神里的凶狠也一样,因为贪婪,令人堕落的贪婪。
安争进了大门之后安排了一下,让大家继续练武,然后给小七道和杜瘦瘦他们制定好修行的计划。安争不需要给小七道聘请先生,当世没有几个人比曾经的他更为强大。虽然现在安争的修为境界远远的打不到曾经的高度,可脑子里的东西还在。
小七道很懂事,让人心疼的懂事。到了京城这么久他也没主动打听过他娘亲的事,但安争很清楚他心里有多急。
“小七道,你放心,我正在努力,很快就会把你娘亲接出来的。”
安争揉了揉小七道的脑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修行,只有你变得更强大,将来才能保护你娘亲,让你娘亲不再受到欺负。”
小七道回头看了看挂在自己房间外面的那面酒旗:“安争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修行,将来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娘,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欺负咱们天启宗的人。”
安争笑:“我相信你。”
小七道攥紧了拳头:“我也相信安争哥哥。”
安争看着那面酒旗:“对了,一直没有问过你,这酒旗是谁给你娘亲的,你还记得吗?”
小七道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曾经问过娘亲,娘亲只告诉我说,是当年她刚刚有了我的时候,一个我最亲最亲的人,从一位高人那求来的。”
安争想了想,大概猜测那酒旗上的剑意,应该是小七道的亲生父亲从某个高手那求来的。燕国的前太子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担心叶韵母子也会遇到危险,在叶韵刚刚有了身孕之后,就求来了这样一道剑意。叶大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这剑意封存在酒旗之上。
当初在幻世长居城的时候,安争曾经借过那酒旗上的剑意。不过那个时候安争太弱了,借来的力量也很弱。安争总觉得,那酒旗里真正的力量,强大的没有道理,也不讲道理。
或许,只有遇到了真正的强者,又或者小七道的实力到了一定的高度,才能把酒旗上封存的那一道剑意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
时间过的很快,从人的指缝里悄然溜走,夜色降临在了这座都城。
安争看了看外面微微皱眉:“派个人去看看,金三令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候,一身是血的胖四怀里抱着一个人,背后还背着一个人,脚步踉跄的冲进了院子里:“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