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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晚清之乱臣贼子txt下载     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这就是虎神营

    神机妙算的僧王爷料中了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吴军的上上下下确实有些被京城的战备情况吓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兵临城下之前,以曾国荃为首的吴军决策层最怕的就是京城守军闭城死守,把吴军将士逼入攻坚苦战,而吴军一旦攻坚不顺,不仅兵力难以维继,官文所部的直隶清军主力和骆秉章麾下的山东清军也肯定会先后赶来京城救援,到时候吴军曾国荃部也就注定了只剩下赶紧开溜和全军覆没这两个下场。

    兵临城下之前,吴军最不怕的就是清军出城交战,只要清军出城,那怕是龟缩在营地工事中打防御战,那么携带着一定重武器的曾国荃军也照样有把握大破敌人,在野战之中重创京城守军,大大减轻攻城时的压力。

    京城里究竟还有多少守军,此前吴军细作并没有摸清楚详细情况,但也可以确定是在两万以上,三万之内。刨除必须保护内城、宫城、紫禁城和城外皇家园林的军队,曾国荃基本可以肯定,能够用于守卫外城和机动作战的清军绝不会超过一万两千人,所以曾国荃又料定,清军肯定会主动放弃丰台大营,全部退回城内坚守,继续在丰台驻军与京城守军互成犄角的可能微乎其微。

    在这个前提之下,当担任前锋的丁汝昌来报,说清军竟然在永定门外建立有一座规模庞大的营地,并且驻扎有数万重兵,曾国荃和朱洪章等吴军将领当然是个个大吃一惊,纷纷失声惊呼,“怎么可能?乱党的军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北京城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乱党军队驻扎?”

    “会不会是地方团练?”张之洞比较冷静,飞快问出了几个关键问题,问道:“城外的乱党军队,打着的是什么旗帜?帅旗上是什么名号?装备如何?”

    “回张大人,城外的乱党军队,打着虎神营的旗号,主帅是乱党七大魁首之一的僧格林沁,装备非常好,刀枪矛盾是乱党主力战兵的装备,还配备有鸟铳、抬枪和数量不明的洋枪,以及至少三十门以上的火炮。”丁汝昌从前方派来报信的信使如实答道。

    不是穿越者没有听说过虎神营的鼎鼎大名,曾国荃和张之洞等人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号的背后意味着什么。然而听得城外清军主帅竟然是满清朝廷多年来极力鼓吹的大清名将僧格林沁僧王爷,又听说虎神营竟然装备着清军主力战兵的武器,曾国荃和张之洞等人难免都有些心惊胆战,无不暗道:“难道这次偷鸡不着蚀把米,踢到铁板上了?”

    “九帅,还有件怪事。”丁汝昌信使又报告道:“虎神营的乱党军队虽然装备非常好,可是他们的号衣却不统一,有新有旧,颜色也不一致,另外他们的军鞋似乎也不是一样,只是隔得太远,无法确认。”

    曾国荃和张之洞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全都有些不明白其中原因怎么武器装备会那么好,最基本的军衣军鞋却反倒杂乱无章?迷惑之下,曾国荃也只能是向信使吩咐道:“回去告诉丁将军,让他全力打探乱党虎神营的来路,我军步兵主力赶到城下之前,不得擅自向乱党营地发起进攻。”

    信使应诺,骑着快马飞驰回去,曾国荃则与吴军众将继续统率步兵主力急行北上,行军间还一个比一个脸色严峻,全都无比担心驻扎在永定门外的神秘虎神营。曾经在京城里呆过不少时间的张之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暗道:“怎么会突然出来这么多的军队?以京城的人口规模,临时征召组建迅速拉起几万人到是不难,可一支临时组建的军队,怎么可能装备有主力战兵的武器?”

    一路急行之下,吴军主力很快赶到了北京城外,看到了被螨清八旗无耻盘踞了二百余年的华夏首都,无数从没到过京城的吴军将士也因此失声大哗,或是惊叹于北京城池的庞大规模,或是欢呼于自军辗转千里之后,终于兵临北京城下。曾国荃、朱洪章和张诗日等吴军大将也是心情复杂,既是感叹举人或贡生出身的自己,会以这么一个方式第一次来到京城,也无比警惕的关注着永定门外当道驻扎的虎神营营地不拔掉这颗大钉子,吴军将士就是想摸到北京城墙都难啊!

    丁汝昌率领的吴军骑兵主力驻扎在了永定门东南面的化月寺,曾国荃也带着军队直接来到了化月寺与丁汝昌会合。然而让曾国荃万分意外,才刚一见面,丁汝昌就哈哈大笑着说道:“九帅,打听清楚了,前面的这个乱党虎神营,是京城乱党临时征召的八旗家奴组建而成,还是在昨天傍晚才刚刚组建成军,纯粹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八旗家奴?!”

    读书人出身的曾国荃、朱洪章和倪桂等人的反应让丁汝昌大吃一惊,竟然全都变了脸色还一起惊呼出声,和丁汝昌关系最好也同样饱读诗书的张之洞更是又追问道:“次章兄,你确认虎神营是由八旗家奴组建而成?”

    “确认,问了无数京城本地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丁汝昌如实回答,又疑惑问道:“怎么?八旗家奴很可怕吗?”

    为了不让丁汝昌轻敌,张之洞还是对只读过三年私塾的丁汝昌做了一番科普,介绍了当年满清屠夫图海以八旗家奴为军,仅用十二天就大破察哈尔骑兵的故事,还明白告诉丁汝昌说满清朝廷当时头一天下旨,第二天早上图海就把八旗家奴打造成军。结果这么一来,同样是带骑兵的丁汝昌当然也大吃一惊,说道:“八旗家奴就这么厉害?头天征召入伍,第二天就能成军?”

    “千真万确的事。”张之洞如实回答,又忧心忡忡的说道:“虽说八旗甲兵现在已经不行了,但是他们的家奴却不同,既不是娇生惯养长大,又和八旗满人的生死荣辱休戚相关,为乱党拼命等于就是给他们自己拼命,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别轻视了前面这个虎神营,否则就有可能吃大亏。”

    丁汝昌更加张口结舌,曾国荃、朱洪章和张诗日等书生将领都已经纷纷点头附和,全都不敢重蹈康麻子时察哈尔王布尔尼的覆辙。结果偏巧就在这个时候,僧王爷的使者打着白旗来和曾国荃联络了。

    大模大样的递上战书后,使者还在僧王爷的要求下,故意语气傲慢的说道:“曾将军,本来王爷是打算今天就和你们直接决战的,可担心你们远来疲惫,赢了也不光彩,让世人嘀咕说我们僧王爷和虎神营胜之不武,所以给你们休息一个晚上养足精神,明天早上辰时三刻,我们再出兵决战。”

    曾国荃不吭声,只是叫人把使者暂时带下去等候答复,然后才向麾下众将问道:“僧格林沁约我们决战的事,你们怎么看?其中是否有诈?”

    就连足智多谋的张之洞都不敢吭声因为实在看不穿僧王爷的此举目的,普遍性格稳重的吴军众将自然更是眉头紧皱,末了,朱洪章还建议道:“九帅,要不就答应吧?一是让我们的军队稍微休息一下,熟悉周边情况,探察城外是否藏有乱党伏兵,二是可以在明天的交战中摸清楚虎神营的虚实,然后再做决断不迟。”

    见倪桂和张诗日等将纷纷点头,丁汝昌顿时急了,忙说道:“九帅,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啊?乱党的援军肯定正在日夜兼程的向京城赶来,被我们杀溃的天津乱贼和保定府乱贼也肯定在后面尾随,我们那能再浪费一天的时间再发起进攻?”

    “敌情不明,我们得谨慎起见。”曾国荃犹豫着说道。

    “次章兄,九帅他们是对的。”张之洞也说道:“敌众我寡还敌情不明,我军长途奔袭而来,又已经是师老人疲,最好还是休息一天,先摸清楚了敌人的情况再发起进攻不迟。”

    “可我们如果浪费了今天的时间,明天乱贼的援军就有可能赶到啊?”丁汝昌质问道:“就算官文率领的乱贼主力明天可以肯定到不了,但是天津和保定府的乱党援军,明天无论如何都能赶到啊?”

    “没事,到时候烦劳次章兄你野战迎敌就行,九帅带着步兵主力正面迎战虎神营。”张之洞答道。

    没想到关系最好的张之洞也不赞同自己,丁汝昌当然是有些窝火,说道:“敌情不明,那直接动手开打不就明白了?我就不信了,一帮从没上过战场的家生奴才真有那么厉害!你们如果不敢打,我打!我带骑兵上!”

    “次章兄,别说气话了。”张之洞劝道:“虎神营躲在营地工事后面,你是骑兵,怎么打?”

    “我正面冲击!”丁汝昌一指前方的虎神营,怒道:“看到没有?乱党的营门是大开着的,我怎么不能正面冲击?”

    得丁汝昌提醒,张之洞和曾国荃等人这才发现,僧王爷在派遣使者出营之后,竟然没再关上营门,目前营门仍然处于大开状态当然,随时可以关上。所以曾国荃和张之洞等人还是纷纷摇头,也都劝丁汝昌冷静,不要冲动,“次章,别冲动,敌人的辕门虽然大开,但是想关上也就是眨个眼的时间,你的骑兵没办法攻坚,正面冲击有什么作用?”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按住了丁汝昌,曾国荃这才又让人带来了僧王爷的使者,正式答应了僧王爷次日决战的要求,成功完成任务的僧王使者一听更是得意,还放出了一句狂言,“曾将军放心,我们僧王爷大慈大悲,明天一定会给你留一具全尸。”

    没想到僧王爷的使者这么狂妄,曾国荃一听自然有些火大,十分敬重曾国荃的部将李臣典一听更是火大,干脆上前一把揪起了那僧王使者,抬手就给了他两耳光,喝问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曾国荃无礼?

    “祥云,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曾国荃开口提醒,李臣典却答道:“九帅放心,我知道不能杀使者,但也不能便宜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说着,李臣典也不顾众人劝阻,硬是把那僧王使者推给自己的亲兵,叫亲兵押了跟上自己,又一边上马一边对曾国荃说道:“九帅,来而不往非礼也!乱党使者这么无礼,末将如果不去乱党营前吼上几嗓子,问候他僧格林沁的祖宗几句,岂不是让乱党军队小瞧了我们讨逆军?”

    言罢,李臣典只领了自己的亲兵队就直接出阵,押着那僧王使者直奔虎神营营地而去,曾国荃怕爱将有失,忙命朱洪章率领一千军队跟上,以便随时接应。

    …………

    与此同时的虎神营营地里,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吴军步骑主力龟缩在化月寺一带瑟瑟发抖的丑态,咱们的僧王爷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旁边的阿尔赫等清军将领也是马屁齐飞,大赞僧王爷的威镇寰宇,举世无双,曾国荃小丑跳梁,弹指可灭。

    马屁正被拍得舒坦的时候,李臣典和他的亲兵队却突然出现在了僧王爷的视野中,僧王爷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李臣典其实是押着他特意挑选的胆肥使者而来,就马上又看到了大步出阵的吴军步兵大队!

    果断放下望远镜,僧王爷的国字脸顿时变得威严坚毅无比,大声喝道:“吴贼要来攻营了!传令全营,准备迎战!给本王迎头痛击吴逆贼军!”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早就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的虎神营将士更是紧张无比,匆匆关闭营门和举起火枪的同时,无数人紧张得连心脏都快蹦出胸膛,更多的虎神营将士则是紧张得直接忘记了呼吸,拿着枪的双手几乎都在发抖。

    与此同时,气呼呼大步过来的李臣典早已是拔出了腰间佩枪,冲进了虎神营一里范围内之后,还举手对天就是一枪,打算以枪声立威,警告前方敌人以便喊话,辱骂僧格林沁替曾国荃讨回公道。然而……

    “砰!”

    然而让李臣典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只是随便对着天空开了一枪,里许外的虎神营营地竟然就象炸了窝一样,突然枪声、炮声和喊叫声一起大作,无数支火枪和三十多门火炮先后开火,硝烟弥漫间,铅砂子弹打得营前空地雪花四起,更有炮弹在雪地上弹跳,乱得有如开粥。当然,炮弹偏得十分离谱,子弹自然更加伤不到里许外的李臣典等人半根毫毛。

    “出什么事了?”

    李臣典傻眼纳闷的时候,更让他傻眼的事又发生了,才刚打完第一枪第一炮,许多守卫在栅栏羊马墙后的虎神营士兵竟然已经开始了撒腿向后逃命,旗帜东倒西歪不断,还有无数惨烈慌张的叫喊声直接传来,“吴贼杀来了!快跑啊!吴贼杀来了!杀来了!弟兄们快跑啊!”

    比李臣典更傻眼的还是曾国荃、张诗日和张之洞等人,在望远镜里看到李臣典只开了一枪就让虎神营自行大乱的奇观,曾国荃的嘴巴直接张脱了臼,张诗日和张之洞等人的眼球也几乎瞪出眼眶,压根不相信什么八旗家奴英勇无敌传言的丁汝昌虽然冷静些,却也忍不住惊叫了一句,“我的老天!这就是虎神营?!”

第四百四十四章 僧王厚礼

    折回头来看看虎神营这边的情况,其实在战斗开始之前,僧王爷也料定虎神营将士很可能会出现新兵在战场上的常见失误,抵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提前开枪,也早早做好了安排准备防范这一情况出现,除了严令虎神营将士不见旗号不得开枪开炮外,又安排了一队刀斧手担任督战队,随时准备砍杀抗令士卒杀一儆百。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从丰台驻军中抽调来的虎神营中下层将领严格执行了僧王爷的命令,逐什逐队的警告虎神营将士,说是没有命令抢先开枪开炮绝对是死路一条,清一色由八旗家奴组成的什长伙勇也拍着胸口保证一定服从命令,并逐个逐个的警告本队士卒。一切都完美无缺,也一切都在咱们僧王爷的掌握之中。

    咱们僧王爷唯一失算的一点就是吴军竟然会先开枪,虽然李臣典领着自己的亲兵队只是在里许范围内开了一枪,还是对着天空开枪,然而还是用紧张过度的虎神营勇士抗拒不住心头压力,下意识的扣动了火绳枪或者抬枪的扳机,对着射程范围外的李臣典打出了子弹还是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开火射击。

    再接着,祸事了,本来就是第一次抗枪上战场,又没有接受过任何的现代军事训练,听到自军枪响之后,几乎所有的虎神营勇士全都以为僧王爷已经下了开火令,便毫不犹豫的接连扣动扳机,只是刚开始学习如何操炮的虎神营炮手也下意识的用火把点燃引线,由老兵出任的中下层将领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导火线的中部甚至尾部直接被火把点燃,也只能是连滚带爬的躲远以免被炮风波及。

    砰砰砰砰砰,轰隆轰隆轰隆隆,几千支鸟铳抬枪和几十门火炮先后发射的场面倒是十分壮观,声势也足够惊人,然而咱们的僧王爷却气得直接从帅椅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操他娘的!谁下的开火命令?隔着这么远开枪有屁用?!”

    再接着发生的事更加气歪了僧王爷的鼻子,恼怒麾下士卒不听命令胡乱开枪开炮,从丰台驻军中抽调来的军官上前抽打虎神营勇士,个别脾气暴躁的军官还拔出刀来乱砍带头开枪的虎神营士卒,吓得被砍伤没被砍伤的虎神营勇士撒腿就跑。

    结果看到同伴逃命,本来就慌乱紧张到了极点的虎神营勇士不明原因盲目跟从,背起只打了一枪的火枪就往后跑,影响到了更多的虎神营士卒,迅速造成第一线的虎神营勇士全线崩溃,大呼大喊着什么吴军已经杀来逃向营内,严重动摇和打击虎神营将士的军心士气,也造成了在营内侯命的其他虎神营将士未战先乱,慌张更甚。

    “稳住!稳住!预备队上,接管羊马墙防线!拦住那些乱跑的王八羔子,把带头的全砍了!”

    成军时间太短,又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军事训练,僧王爷暴跳如雷的命令自然也没有收到令行禁止的效果,不管中下层将领如何指挥驱逐,预备队就是没办法迅速上前接管防线,补上第一线军队溃散后留下的巨大漏洞。同时督战队奔跑拦截和砍杀崩溃士卒间,又逼得那些数量众多的虎神营溃兵上窜下跳,四处鼠窜,造成营内更大混乱。

    见此情景,吴军将士如果再不懂得抓住机会,就真的是堕落到虎神营勇士这个层次了。不消曾国荃命令,也来不及召集本部人马上前参战,李臣典先是一脚踢飞了对曾国荃无礼的清军使者,然后拔出马刀大吼一声,直接就带着二十几个亲兵发起了冲锋,红着眼睛直接向虎神营的大门冲来。后面本来是来接应的李臣典的朱洪章也是一样,根本就来不及征得曾国荃同意,直接就命令自己率领的两个营吴军以战斗队形冲锋,大步流星的跟在李臣典背后杀向虎神营营地而来。

    战争史上十分罕见的奇景出现,以李臣典为首的二十几名吴军将士大步冲锋,气势如虹的直接冲击有着五万军队守卫的虎神营辕门,兵力在李臣典军千倍以上的虎神营大军却是未战先乱,将领怒斥喝骂,连踢带打的逼迫士兵进入防御阵地,然而却是还挡不住士卒的大呼小叫,抱头鼠窜,更挡不住士卒不做任何瞄准的胡乱开枪开炮,乒乒乓乓的枪响间,不但没有一颗子弹命中吴军将士,相反还误伤了一些虎神营勇士,造成了虎神营勇士的更进一步混乱。

    “守住辕门!绝对不能让吴贼靠近辕门!没有命令,不准开枪!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从丰台驻军中出来的营门官吼得嗓子都快裂了,眼睛也急得快要喷血了,可是负责值守辕门的虎神营勇士却还是慌慌张张的胡乱开枪,白白浪费弹药,更浪费火绳枪和抬枪宝贵的装填弹药时间,营门官气得挥鞭乱抽间,还更加给了这些虎神营勇士乘机逃命的机会,辕门前彻底乱成一团。

    这时,李臣典和他的亲兵队终于冲进了辕门的火枪射程范围内,知道机会难得,李臣典和他的亲兵全都没有急着开枪,只是顶着虎神营胡乱打出的子弹继续前进,直到冲近了五十米范围内才抬枪发射,二十余支步枪接连发射间,顿时命中了多名虎神营勇士,也顿时打跑了更多的虎神营勇士,“吴贼杀来了,快跑啊!”

    只是子弹就有这么大的效果,再当李臣典的亲兵在冲锋中抛出随身带来的苦味酸手雷后,守卫辕门的虎神营勇士表现自然也更加精彩了,才第一枚手雷砸到辕门上炸开,被营门官逼着顶在前面开枪的虎神营勇士就做了鸟兽散,逃得走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接着又有连续好几枚手雷砸来后,不管辕门背后的虎神营勇士基本逃光,就连辕门上方箭楼里的虎神营勇士也争先恐后的跳下箭楼逃命,营门官也被这些勇士直接推翻踩倒,践踏得口吐鲜血。

    没有人阻拦,李臣典的亲兵当然是一起上前,合力猛推,直接把已经被手雷炸伤的辕门推倒,李臣典又是一声大喊,提着马刀就带头冲进了虎神营营地,亲兵紧紧跟上,跟着李臣典在虎神营地里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地。

    冲进敌营之后,身经百战的李臣典等人深知气势之重要,人数再少也是先挑敌人密集混乱处冲击,吼叫着见人就砍,见敌就杀,辅之以手雷弹开路,直接炸乱敌人人群,迫使敌人乱糟糟的逃命,乘机象赶鸭子一样驱逐着敌人败兵为免费前锋,冲击接下来的敌人密集处。

    在如此老练狠辣的敌人面前,事实上已经比主子更加娇贵的八旗家奴当然是鬼哭狼嚎,抱头鼠窜,那里人多往那里跑,导致更多的虎神营勇士崩溃混乱,败兵人群汹涌如潮,推翻辎重,扯倒营帐,踩碎营栅,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哭喊之声汇聚一股,直冲云霄。

    僧王爷不是没有尽过自己的努力扭转败局,先后几次从中军营地派出军队发起反击,妄图消灭只凭二十几人就敢拂自己虎须的吴军叛逆,然而虎神营的营地里实在是太乱了,溃兵的人潮实在是太汹涌了,几次反击都是还没能和吴军接战,直接就被自家败兵冲散冲溃,稀里糊涂的成为败兵人群。僧王爷急得哇哇大叫,可是又无可奈何。

    这时,朱洪章率领的吴军步兵大队也已经冲到虎神营的辕门前,结果让朱洪章等吴军将士嘴巴笑歪的是,李臣典不仅已经替他们冲开了虎神营大门,大门两侧的虎神营勇士也早就不知道逃到了那里,吴军大队直冲入营,直接敲响了虎神营的丧钟。吓得远处本就已经心惊胆战的虎神营勇士更是魂飞魄散,还没等吴军将士杀到近前,就已经扔下了武器撒腿逃命,前营大乱,直接彻底崩溃,并且迅速影响到了中军营地。

    败局已定,一向识时务的僧王爷果断选择了带着亲兵队向后营转移,心里也不断盘算两个问题,“为什么当年图海图大将军能用一天时间就把包衣家奴打造成军,本王却只带出了一帮废物软蛋?还有,这次该找谁做替罪羊?”

    与此同时,在永定门城楼上看到虎神营战况,总司京城防务的奉命大将军惠老王爷直接尿了裤裆,受封九门提督值守内城醇亲王奕也是双腿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绝望喃喃,“才这么点吴贼,竟然就能把五万虎神营打成这样?这仗还怎么打?京城还怎么守?还怎么可能守得住?”

    被吓坏了的还有永定门城墙上的其他清军将领士兵,虽然守外城的清军是丰台驻军,装备好军饷足,也经过相对来说还算严格的军事训练,还多少有点战场经验。然而看到二十几个吴军将士就能把五万虎神营按着打踩着揍,这些清军将士还是忍不住心头发寒,胆边生凉,纷纷私语,“吴贼都是天兵天将?这么猛?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这样的吴贼?”

    与心惊肉跳的满清文武和清军士卒截然相反,在远处观战的京畿流民乞丐却是欢呼不断,大声叫好,因为这些被战乱变成流民乞丐的直隶百姓很清楚,战斗过后,他们肯定能在战场上拣到不少好东西,说不定还能在死尸上剥到几件象样的带血衣服御寒,还有无数的青壮流民直接打起了这样的主意,“白帽兵这么厉害,我得去找他们碰碰运气,如果能给他们当差,不但可以混口饭吃,说不定还能跟着他们打进京城发一笔横财。”

    营内激战的同时,当然已经有无数的虎神营勇士十分聪明的开始了出营逃命,然而很可惜的是,曾国荃却早已分出两千步兵上前,分兵守住了虎神营的东西两侧,丁汝昌也派出两支骑兵上前助阵,当道拦住了虎神营败兵的去路,不断呼喊投降不杀的口号逼迫虎神营勇士投降,结果一些妄图从吴军阵地缝隙处逃命的虎神营勇士惨死在吴军骑兵的枪下之后,余下的虎神营勇士也马上做出了聪明的选择,放下武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带着哭腔喊叫道:“讨逆军大爷,我是被迫的啊,是我的主子逼着我来和你们打的啊!”

    更多的虎神营勇士当然是在僧王爷的亲自率领下逃向了正北面的永定门,然而很可惜,京师全城戒严之后,永定门在平时都已经不怎么开启,这会看到数以万计的败兵人潮冲来,还算有点脑子的惠老王爷和醇亲王当然也更加不敢打开大门,所以城门之上仅仅只是放下了一些绳子吊篮,接应僧王爷和阿尔赫等高级将领进城,余下的虎神营勇士则被挡在了城外,不管他们如何的哭喊哀求,城门说不打开就是不打开。

    又有两个营的吴军将士冲进了虎神营的营地,再次加速了虎神营的彻底崩溃,无数的虎神营将士大喊着赶快逃命的口号奔逃出营,或是逃向两翼被吴军打死和俘虏,或是直接向北试图回城,可是城门前早已是人生人海,哭声震天,拥挤得插针难进,又那里还有什么机会进城?

    关键时刻,僧王爷又帮了吴军一把鉴于虎神营勇士为了进城逃命,竟然胆敢撞击和劈砍永定门城门,为了保住城门,不给吴军乘机杀进城里的机会,僧王爷竟然干脆建议惠老王爷和醇王爷对着城下开枪放箭,泼洒火油和扔下火把纵火,逼迫虎神营勇士远离永定门城下。

    惠老王爷和醇王爷毫不犹豫的采纳了僧王爷的建议,虎神营勇士也因此倒了大霉,后面有如狼似虎的吴军将士挥刀砍杀,前面有坚城挡路和子弹、烈火阻拦,进退不得,前后都是死,人群混乱间自相践踏得死尸层层叠叠,你推我搡间虎神营勇士又不断掉到已经结冰的永定河冰面上,最终活生生的压塌冰层,无数虎神营勇士掉落冰凉刺骨的河水里挣扎呼救,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哭喊交相辉映,有如修罗地狱。

    这时,经验丰富的吴军将士新花样又来了,缴获了僧王爷留在大营里的三十六门俄罗斯火炮后,吴军将士现场掉转炮口,直接对着不远处的永定门城下开炮,结果炮弹砸进人群间,当然是一炮一片血花,一炮十几二十条人命,打得虎神营勇士们更加招架不住,也逼得聪明人居多的虎神营将士纷纷掉头,奔回吴军阵地面前跪地投降。

    还好,曾国荃贪图虎神营勇士手里的上好武器,更为了打击敌人心理减少阻力,早有命令交代无论任何人投降都先接受再说,所以这些聪明人全都保住了性命,也带动了更多的虎神营勇士回到吴军阵地面前投降,满清朝廷耗费巨资生产的上好冷兵器和勉强还能上战场抬枪鸟铳也迅速在吴军阵中堆积如山。

    看到这样的情景,曾国荃等吴军将领当然是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无不感谢僧王爷的慷慨仁慈,给正缺武器的自军送来这么多宝贵武器,还是上好武器!也个个都象当初的石达开一样,求神拜佛的祈祷僧王爷升官发财,身体安康,继续主持京城防务,负责率领京城守军与自军做殊死之战。

    僧王爷送给吴军将士的丰富礼物还不止如此,才刚放下武器投降,就已经有无数的虎神营勇士跑到了看守俘虏的吴军将领面前毛遂自荐,争先恐后的说道:“将军,小的愿意加入讨逆军将功赎罪,京城地面上小的什么都熟,朝廷的银库、粮仓、马圈和武库在那里,小的全都知道,小的可以给你们带路。”

    “将军,我是正红旗佐领塞恪塞佐领的家生奴才,塞佐领家住那里、家里有什么人,小的全都一清二楚,我还知道他在南城(外城)里有外宅,有私生子,他现在守西直门,把他小老婆和儿子抓起来,保管能逼着他献出城门。”

    “将军,我以前在五城兵马司当过差,内外九城的排水渠在那里和里面是什么情况小的全都知道,小的可以给你们带路,帮你们悄悄的摸进城里。”

    “将军,小的知道城外那个村子粮食多那个地方粮食少,小的给你们当奴才,给你们带路,保管你们可以抢到大把的粮食!”

    “将军,收下我这个奴才吧,奴才给你们带路,奴才要帮你们打乱党,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主子们在上,奴才给你们磕头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两手准备

    虎神营的惨败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一下子就震惊了北京的内外九城,就连事先从没看好过虎神营的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明眼人,都根本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

    二十几个吴军士兵就能冲进拥有着五万之众的虎神营营地杀人放火,所向披靡!两个营一千人的吴军就能拥有一百个营编制的虎神营按着打吊着揍,踩在地面上摩擦!

    “吴逆贼军是天兵天将下凡吗?二十几个吴逆贼兵就能杀败五万多人的虎神营,吴逆贼兵如果都这么能打,这京城还怎么可能保得住?”这是慈安在听到军情奏报后发出的惊恐叫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贵为东太后的慈安尚且如此恐惧震惊,自然就更别说京城里八旗满人和普通百姓了,永定门外的战事尚未完全结束,京城民间就已经是谣言满天飞,有说吴军是天兵天将下凡孙悟空关二哥附体的,也有说吴军士兵是妖魔鬼怪变化而成的,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吴军将士得外国的洋神仙保佑,个个刀枪不入力打无穷,枪子打在身上连个白印子都不会留下!民心惶惶,人人自危,预言大清气数已尽者相当不在少数,争先恐后收拾行李准备逃回关外的满蒙旗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满清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和公卿权贵们也好不到那里,消息才刚在内城传开,京城六部及各大衙门就几乎全部停止了运转,大小官员提心吊胆,生怕吴军迅速破城杀进正阳门,耽误了自己返回家中收拾金银细软逃命的大事,借故请假回家准备跑路事宜的相当不在少数,拿定主意京城一破马上就向吴军跪地投降的更是数不胜数。而京城里的各大王府里更是乱成一团,贝勒福晋们大呼小叫,争着抢着指挥家奴把财产打包装车,随时准备出城逃命,惊慌得有如世界末日已经降临。

    还好,满清朝廷里仍然还有一两个明白人,至少新入值军机处的大臣沈兆霖就表现得十分冷静,随着军机处众臣入宫禀报噩耗时,面对着慈安哭得死去活来、慈禧和鬼子六一起束手无策的危急局势,以主战著称的沈兆霖挺身而出,指出道:“二位太后休慌,虎神营虽败,但大清的京师守军却完好无损,仍然还有与吴逆贼军的一战之力,朝廷只需继续坚守不战,等待官文与骆秉章的援军,那么不消数日,京城便可转危为安,吴逆贼军也必将狼狈逃窜而去。”

    沈兆霖的看法虽然乐观,然而慈禧和鬼子六等人却依然还是愁容满面,慈安也抹着眼泪说道:“沈爱卿的话虽然言之有理,可是吴逆贼军那么厉害,京城守军能够撑得到援军到来吗?”

    “这点毫无问题!”沈兆霖大声答道:“今日之败,不是吴逆贼军太厉害,而是僧王爷亲手组建的虎神营太无能导致!试问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岂能有昨日成军,今日便可上阵杀敌的军队?虎神营惨败,并不足奇,吴贼大胜,也不过是侥幸走运,也不足惧!”

    “沈大人,你这话说得太过了吧?”曹毓英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年图海图大将军……。”

    “那是图将军天纵英才,治军有方,僧王爷轻敌且好大言,又喜欢揽权和歧视汉将,那能及得上图大将军的一星半点?”

    沈兆霖毫不客气的贬斥了僧王爷一通,又说道:“况且当年图将军以八旗家奴为军,也是在兵出张家口后方才与察哈尔叛军交战,途中图将军没少精练士卒,严格军纪,方才有大破布尔尼之捷。僧王爷一味照本宣科,只把图将军学了一个皮毛就仓促上阵,岂能有不败之理?”

    就象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虽然不懂沈兆霖分析的道理,慈安却还是下意识的愿意相信沈兆霖所言非虚。所以点了点头后,慈安赶紧又问道:“沈爱卿,那以你之见,现今我们应当如之奈何?”

    “坚守待援!”沈兆霖回答得斩钉截铁,又更加直接的说道:“先守外城,城墙守不住就让外城守军退入城内打巷战,外城失守后就守内城,内城城墙再失守,就退入内城打巷战,同时全力坚守紫禁城!”

    “如此一来,不管吴逆贼军的兵锋再是锐利,也绝无可能在三五日内攻破紫禁城,危及宫城!而三五日之后,官文与骆秉章的援军必然能够先后赶到,与京城守军里应外合,必可大败曾国荃逆贼于北京城下!”

    如果曾国荃能在这里,绝对能把沈兆霖活生生掐死因为这招正好掐准了吴军的命门。但是很可惜的是,沈兆霖的提议虽然正确得无法再正确,可慈安和慈禧却全都没有这个信心,对沈兆霖的提议不置可否,神态还甚是失望。倒是鬼子六有点动摇,开口附和道:“二位太后,沈大人的提议未尝不可考虑,望二位太后三思。”

    低声议论了几句,慈禧才十分勉强的说道:“京城守是要守的,但我们最好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能守住京城当然最好,如果实在守不住,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让吴逆贼军挟持了圣驾。”

    听话听音,听到慈禧这话,沈兆霖马上就知道慈安和慈禧已经在打开溜准备,也赶紧跪下说道:“二位太后,京城不可轻弃啊,英夷法夷夺占京城之后又议和退走,是因为他们对大清的江山社稷没有兴趣,无意久占京城!”

    “可吴超越逆贼不同啊!这个逆贼一旦夺占了京城,不但绝无可能再把京城交还给大清朝廷,还肯定会乘机悖逆称帝,谋朝篡位,窃取我大清江山啊!”

    沈兆霖这番话终于收到了一定效果,考虑到京城一旦被吴军攻占,早就对皇位垂涎三尺的吴超越肯定会乘机称帝自立,绝不会象英国人和法国人一样签几道条约就把京城又还回来,慈安和慈禧这才稍微坚定了一些决心,由慈安开口说道:“沈爱卿所言有理,京城是不能轻弃,传懿旨与城中守军,全力守卫京城,又擅自出逃者,立斩不赦!”

    鬼子六等人应诺,沈兆霖却不肯罢休,又建议道:“二位太后,老臣认为,应当再颁布一道懿旨,有言弃城而走者立斩,如此方可稳定人心,鼓励士气,使京城军民百姓尽知大清朝廷与京城共存亡的决心。”

    慈安有些犹豫,擅长开溜的慈禧更是直接摇头,说道:“没这个必要,不能阻塞了言路,沈爱卿放心,如果有人提议弃城,我们不听就是了。”

    沈兆霖悄悄叹了口气,知道慈安和慈禧还是不敢自断退路,形势危急的时候,还是有可能选择开溜保命。

    是夜二更,当确认了吴军退回化月寺立营休息,没有发起连夜攻城之后,慈安和慈禧让人在夜间敲响了景阳钟,召集百官进宫议事。结果咱们的僧王爷也第二次叫人用黄绫把自己给绑了,流着眼泪走上金銮殿向慈安和慈禧请罪。慈安和慈禧则是心中窝火,恨不得把只会吹牛说大话僧王爷直接推出午门斩首,城府稍浅的慈安还直接问道:“僧爱卿,你不是说以八旗家奴为军,担保可以把曾国荃逆贼杀得片甲不留吗?怎么现在虎神营现在已经土崩瓦解,吴逆贼军反倒贼势更加猖獗?”

    “奴才无能!奴才有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万万没有想到虎神营中竟然会出内奸,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违令开枪引发混乱,给了吴逆贼军乘机破营的机会!奴才罪该万死!请二位太后放心,奴才一定会尽快揪出内奸,把他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跪倒在金銮殿上,僧王爷哭得是梨花带雨,杜鹃啼血,一边拼命磕头请罪,一边拼命把罪过推给虎神营中子虚乌有的叛徒内奸。与僧王爷交情过命的惠老王爷绵愉则苦苦求情,恳求慈安和慈禧再给僧王爷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考虑到目前在军事上实在无人可用,慈安和慈禧一忍再忍,只好暂时摘去了僧王爷的顶戴花翎,让僧王爷继续给惠老王爷当副手戴罪立功,大事化小抹过了虎神营的事。

    再接着当然是讨论如何御敌的问题了,结果让以沈兆霖为首的主战派松了口气的事,虽然也有一些官员也建议慈安和慈禧三十六计走为上,效仿她们的死鬼老公咸丰大帝提前开溜,只留重臣继续守卫京城等待援军。然而在吴军还没有打进外城的情况下,已经被沈兆霖打过预防针的慈安和慈禧却断然拒绝了这一提议,虽没有放出有言弃城者立斩的狠话,却也表态要坚守京城到底。

    敲定了继续守城的决议,再接下来当然是明确守城责任人,结果这一次慈安和慈禧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把守卫外城缓冲地的重任全部委托给了僧王爷,让僧王爷总司外城防务,让醇王爷负责守卫内城和紫禁城,惠老王爷继续担任全军总指挥。同时慈安还直接对僧王爷说道:“僧爱卿,这可是哀家和西太后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外城在,你的脑袋就在,外城亡,你也不必回来了,自己解决吧。”

    “奴才领旨,谢太后隆恩。”僧王爷愁眉苦脸的答应,心里更是连珠叫苦,暗道:“完了,吴逆贼军除非脑袋进水,否则就肯定是先打外城,这外城如果真有什么闪失,本王这颗脑袋可真的就保不住了啊?”

    这时,礼部尚书李棠阶站了出来,别出心裁的提出了一个新建议,说道:“二位太后,微臣认为,不妨考虑招抚曾国荃等逆贼为朝廷所用,若能成功,不但京城之危立解,朝廷也可多一员虎将可用啊?”

    满朝哗然,大部分文武官员都对李棠阶的异想天开大加嘲讽,都问李棠阶是不是忘了曾国荃和吴超越的亲戚关系?但也有几个官员认为值得一试,同为清流的李鸿藻(和李鸿章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其中之一,出列奏道:“二位太后,微臣觉得李尚书的提议不妨一试。”

    “吴超越逆贼是曾国荃的侄女婿不假,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曾国荃的侄女竟然是嫁给吴超越逆贼做侧室,曾国荃身为宗圣曾子的直系后裔,即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必然觉得万分屈辱。而且曾国荃身为叔辈,却反倒要听晚辈吴超越逆贼的号令指挥,向吴超越屈膝行礼,人伦颠倒,心中也必然存有怨念。”

    “有此契机,二位太后倘若颁布懿旨,封赠曾国荃以高官显爵,赏赐以金银珠宝,再感之以圣人教化,未必没有可能招抚曾国荃逆贼成功,使之为朝廷所用。”

    李鸿藻的话再次遭到了众人嘲笑,不少文武官员都冷笑着向李鸿藻问,说曾国荃马上就有希望攻破京城升官受赏了,怎么可能还接受满清朝廷的官职册封?然而慈禧和慈安却一直没有开口拒绝,还在珠帘后面低声议论了起来。

    “姐姐,李棠阶和李鸿藻的议论虽然异想天开,绝无可能一举成功,但我们稍加变通,未必不能变成一招缓兵之计,为我们等待援军争取时间。”慈禧低声说道。

    “如何变通?”慈安低声问道。

    “以招抚为名,秘密要求展开和谈。”慈禧低声说道:“曾国荃之兄曾国藩命丧鄱阳湖,主要原因就是当时的江西巡抚文俊拒绝发兵救援,曾国荃必然深恨文俊,现今文俊又正好就在京城之中,我们不妨以交出文俊给曾国荃报仇为谈判条件,要求与曾国荃展开和谈,乘机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曾国荃逆贼怕是不会上当吧?”慈安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个逆贼那能不明白时间对他来说同样重要,岂能为了一个早晚可杀的文俊放缓攻城,浪费时间?”

    “曾国荃逆贼是肯定不会上当,但是我们再诱之以利,甚至还可以答应只要条件合适就主动开城迎贼,那么曾国荃逆贼不会不动心考虑,只要他开出条件和我们讨价还价,我们就可以乘机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达。”

    慈禧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打算,又补充道:“而且建立了联系之后,我们如果再能在守城中小挫吴贼,让曾国荃逆贼觉得破城无望,那么李棠阶和李鸿藻所说的招抚之事,就未必没有可能成功。”

    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此事即便失败也几乎是毫无损失,可一旦成功却收获巨大,所以慈安很快点了点头,同意试上一试。当下慈安和慈禧又低声商议了几句,先是随便找个借口抹过这个问题,然后就宣布散朝。

    最后,待百官离去之后,慈安和慈禧才暗中交代安德海,让安德海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密宣李棠阶和李鸿藻进宫觐见。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上门找坑

    托了僧王爷的齐天洪福,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仅有九千多人的曾国荃军就武装起了两万多流民乞丐充当辅军,又择优收编了一万六千多的大清虎神营勇士,一下子把军队规模扩大到了近五万人,让曾国荃有了充足的兵力可用,也彻底扭转了京城战场上的兵力优劣对比,让曾国荃军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占据了上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即便如此,一个晚上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曾国荃仍然还是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因为曾国荃非常清楚,一旦自军不能迅速攻破京城,让满清朝廷撑到了清军增援到来,那么目前的战场优势必然会再度逆转,为了一口吃食才加入吴军的流民乞丐马上会做鸟兽散,争先恐后以奴才自居的虎神营勇士也肯定会争先恐后的倒戈相向,重新回到大清朝廷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

    所以天色才刚微明,还没等收编流民战俘完成,曾国荃马上就在化月庙的佛堂里召开会议,召集众将讨论攻城计划,也在第一时间把拦截清军援军的重任交给了丁汝昌,要求丁汝昌不惜任何代价击溃很有可能将在今天到来的清军保定府和天津的两路援军。

    比较清楚对手的实力,丁汝昌毫不犹豫的接过了任务,又说道:“保定府佟鉴和天津恒福这两路乱党援军,我有把握拦得住,但是官文的主力如果到来,我可就没有半点办法了。所以曾九帅,我们的攻城时间可能最多只有三天,最短甚至只有两天。”

    “这点你放心,那怕是用刀砍斧头劈,两天之内,我也要把京城的城墙砍开!”曾国荃答应,又叮嘱道:“拦截乱党援军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轻敌,事情到了这步,我们不能再出现半点差错。”

    丁汝昌应诺,曾国荃也这才转向自己麾下的步兵将领,恶狠狠说道:“有什么攻城的办法,尽管说吧!用不着扭扭捏捏,我们的时间不多!”

    “九帅,我觉得我们应该直接打满城!”脑袋上包着纱布的吴军猛将李臣典第一个开口,抢着说道:“如果先打外城,就算拿下了外城也得继续攻坚打满城,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弹药,倒不如先打满城,只要得手,我们就可以直捣紫禁城,一举奠定胜局。”

    “满城城高壕深,城墙高度普遍在三丈半左右,护城河最窄的地方也在七丈左右,还每道城门都有瓮城,极难攻破。”

    老将倪桂还是习惯性的求稳,坚决反对李臣典的冒险轻进,说道:“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打外城,拿下了外城我们不但可以获得可靠的立足地,还可以在城里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如此一来,就算我们不能立即拿下满城,也可以以外城为依托,坚持到我们的援军到来。”

    “外城里能有多少粮食?”李臣典反驳,又说道:“就算我们可以刮地三尺的收集到足够粮食,可是武器弹药怎么办?乱党的粮仓武库都在满城,只有拿下满城,我们才有充足的粮食和弹药可用,坚持到我们的援军到来。”

    “话虽有理,可是你有把握拿下满城吗?满城关系重大,乱党的主力精锐肯定都部署在满城战场,我们能有多少把握迅速攻破?”

    倪桂一席话问得李臣典哑口无言,普遍性格稳重的老湘军诸将也纷纷附和,曾国荃则站在张之洞带着人连夜赶制出来的京城沙盘前眉头紧皱,心里比较倾向于李臣典的提议,可是又的确没有把握迅速攻破工事最完善也肯定守卫最严密的北京满城。

    这时,怪事发生,巡逻斥候突然把一支绑着书信的羽箭送到了曾国荃的面前,说是刚刚在外城东安门外发现的,曾国荃疑惑的取下箭书展开细看时,却无比的惊讶看到,箭书上用左手写着这么一段话南城(外城)守将是僧格林沁,所部兵马大都参与过平定长毛战事,有战场经验。北城(满城)守将是奕,所部兵马虽然装备精良,却基本上是从没上过战场的膏粱子弟。乱党断定你们必然先攻南城,后取北城。

    曾国荃将箭书公诸于众后,吴军诸将当然都是同样惊讶,无不疑惑问道:“这是谁写的?”

    “我怎么知道?”曾国荃没好气的反问,又转向旁边通宵未睡的狗头军师张之洞问道:“孝达,你怎么看?”

    “是谁写的并不重要。”张之洞打着呵欠说道:“重要的是,这道箭书密报的内容是否可信?”

    “那你觉得是否可信?”曾国荃追问道。

    又打了一个呵欠后,张之洞这才答道:“应该可信,因为满城对于乱党朝廷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肯定是让最信得过的人统兵守卫,和醇亲王奕比起来,僧格林沁还不够格负责满城防务。”

    说罢,张之洞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写信的人就算是用计使诈,其目的也不过是骗我们去打最难打的满城,增加我们的攻城难度,我们即便中计上当,在战场上遭遇的危险也不会太大。”

    “但我们如果久攻满城不下,又浪费了攻破外城夺粮立足的时间,这次长途奔袭京城就要彻底的前功尽弃了。”

    曾国荃的神情依然万分忧虑,迟迟不敢定夺主攻方向,又盘算了片刻后,曾国荃还干脆向张之洞问道:“孝达,我们这些人里就你在京城里呆过,熟悉京城内外的情况,你说,我们应该先打满城?还是先打外城?”

    犹豫了一下,张之洞这才说道:“九帅,下官不懂军事,但是下官如果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会坚决选择先打满城。”

    “为什么?”曾国荃赶紧问道。

    “因为满城里的旗人现在都已经废了。”张之洞答道:“京城有句顺口溜,说的是贝勒三件宝,扳指核桃笼中鸟。北京满城里的旗人现在已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早就变成了一群酒囊饭袋,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知道如何上战场拼命,一个比一个好逸恶劳,也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

    “所以我敢断定,那怕我们只攻破满城的一道城门,整个满城的旗人都会背上包裹跑路,不会和我们打巷战死拼到底,我们夺占整个满城易如反掌,遭到殊死抵抗的可能微乎其微!”

    言罢,张之洞又补充了一句,“打外城却不同,外城里的百姓穷人多,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京城乱党只要拿银子钱粮往百姓头上砸,不是没有可能招募到一些死士和我们交战。而且外城的百姓为了保护他们的仅有家产,不但在打巷战时可能会和我们为难,到了我们被迫在外城征粮的时候,他们更有可能和我们拼命!。”

    听完了张之洞的话,又盘算了片刻,曾国荃终于下定决心,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吼道:“先打满城!”

    “先打满城的朝阳门。”张之洞又提出了一个建议,说道:“可以适当佯攻东直门,减轻攻城阻力,但千万不能打正面的德胜门和安定门,得让满城里的乱党和旗人看到逃命的希望。”

    曾国荃点头,当即命令全军移师满城正东的朝阳门外,孤注一掷猛攻朝阳门,吴军众将应诺间,张之洞这才把目光转向曾国荃面前那道箭书,暗道:“是谁写的?如果这道箭书不是朝廷的授意,是个人行为,那么能在城墙上开弓放箭还不怕被人发现,肯定是个乱党的重要人物,乱党的重要人物,怎么会给我们通风报信建议我们先打满城?他又有什么目的?”

    究竟是谁从北京外城的城墙上射下了这道箭书,那怕是到了战后,吴军上下也没查出半点眉目,这件事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忙碌移军的时候,又有曾国荃亲兵突然来报,说是满清朝廷派遣礼部尚书李棠阶为使,手捧圣旨来和曾国荃联络。曾国荃一听有些奇怪,忙转向在旁边帮忙的张之洞问道:“乱党怎么会突然派人来和我联络,他们又耍什么花招?”

    “还能有什么花招?”张之洞轻蔑的说道:“无非就是封官赐爵,尝试招抚,要求谈判,乘机拖延时间,行缓兵之计罢了。”

    “想得美。”曾国荃冷哼,说道:“现在才想起封官赐爵,当年我们曾家几兄弟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给他们卖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给我们封官赐爵?不见!”

    “九帅,让我替你去见一见那位李尚书吧。”张之洞自告奋勇道:“他既然是替乱党来尝试收买你的,肯定带得有不少好东西,不见面就让他把好东西带走,未免太可惜了。我去替你见李棠阶,让他先把好东西留下,然后再把他打发走。”

    “可以。”曾国荃一听点头,叮嘱道:“说话小心些,别泄露了我军机密,那个李棠阶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你也不能答应。”

    张之洞应诺,曾国荃则又补充了一句,道:“还有,李棠阶带来的好东西,可不许见钱眼开,得全部上交。”

    “九帅,下官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你的东西主意啊。”张之洞苦笑,又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过下官料定,李棠阶为了让下官在你面前说话,应该也不会少了下官一份,那份下官可以留下吧?”

    曾国荃露出了笑容,说道:“当然可以,不过这个发财的机会可是我给你的,以后记得请我吃饭。”

    张之洞笑嘻嘻的答应,心里则啐道:“呸!不愧是湖南头号铁公鸡!”

    …………

    李棠阶被领进吴军临时指挥部化月寺时,正好赶上吴军前队向北开拔,看到吴军急匆匆离去的模样,李棠阶一度还有些惊喜,忍不住低声向押解自己的曾国荃亲兵询问吴军转移的原因,好在曾国荃治军还算严格,亲兵全部拒绝回答,让李棠阶碰了一鼻子灰。

    再接着,当李棠阶被领到了张之洞面前后,李棠阶还依稀觉得张之洞有些眼熟,又忍不住问道:“你是……?我怎么好象见过你?”

    “李尚书,我们的确见过。”张之洞微笑答道:“晚辈的堂兄张之万,曾经在礼部担任过侍郎,与你在同一个衙门共事,晚辈蒙堂兄错爱,委以幕僚之职,在公务往来中,曾经与尚书大人见过几次面。”

    “想起来了,你是张之洞张孝达!”李棠阶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不但记起了张之洞的名字还记起张之洞的表字,还十分欢喜的说道:“你的兄长在与老夫共事时,可没少提起你,说你年纪轻轻就才华满腹,他日前程必然远在他之上!”

    说着,李棠阶又突然回过了神来,惊讶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给吴……,给曾国荃曾将军做事?”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张之洞油滑的一个哈哈,就直接抹过了自己被俘投降的丑事,又赶紧转移话题道:“李尚书,实在抱歉,虽然你手捧圣旨而来,但我们曾国荃曾九帅目前正被军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见你,就让晚辈暂时代表他与你见面,李大人你有什么吩咐,可以尽管对晚辈说。”

    没想到曾国荃连面都不愿和自己见,李棠阶一时还真有些着急,但是没办法,招抚曾国荃的提议是李棠阶最先提出的,自己约的炮含着眼泪也得打完,所以李棠阶也只好对张之洞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替满清朝廷传旨册封曾国荃为兵部尚书,宁远大将军,二等威信公,赐金珠百颗,玉器十件,并要求曾国荃停止攻城,与满清朝廷展开和谈。

    瞟了一眼李棠阶带来的丰厚礼物,张之洞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李大人,你的来意晚辈已经明白了,晚辈这就去告诉曾九帅,也把你好意和朝廷的赏赐转送给九帅,你请先回城去静侯佳音,我们会尽快派人和你联络。”

    “别啊。”李棠阶一听急了,忙说道:“老夫手捧圣旨而来,是传旨钦差的身份,曾国荃他身为大清臣子,怎么连见都不见老夫一面?”

    “九帅他实在是太忙了。”张之洞无奈的摇头,又一指外面正在大步开拔的吴军将士,说道:“李大人请看,我们曾九帅正在忙碌军务,真的抽不出时间见你。不过你放心,你的意思晚辈一定会转告给九帅,绝不会误了你的差使。”

    “孝达,你们在化月寺这里驻扎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往别处去?”李棠阶好奇问道。

    “李大人,别为难晚辈,事关军机,晚辈不敢胡说八道。”张之洞礼貌的笑着答道。

    也不知道李棠阶是怎么想的,看了看左右后,李棠阶竟然稍微凑近了张之洞一些,低声说道:“孝达,看在老夫与你兄长交情的份上,对老夫说句实话,是不是官文官制台的军队到了?”

    张之洞笑笑,心说你老东西还真想得美,然而讥笑过后,张之洞却又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怎么把最重要的事忘了?京城乱党现在最大的指望,可就是官文麾下的直隶主力?我如果利用这个李棠阶把那样的消息带回城去,搞不好可以收到奇效啊?”

    飞快拿定了主意,张之洞也没客气,微笑说道:“李大人,官制台的军队你是想都别想了,不瞒你说,我们是准备去攻打朝阳门,为了方便进攻,还准备把营地也转移到朝阳门外。”

    “孝达,你们怎么就如此固执?”李棠阶一听叫苦,忙说道:“两宫太后和皇上都已经降下圣旨,给你们曾将军又封官又赐爵了,还说只要你们答应和谈,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你们怎么还要坚持大动干戈,涂炭生灵?”

    “孝达,看在你兄长的份上,也看在老夫的这点薄面上,请你马上去见一见曾国荃曾将军,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来见一见老夫,老夫有肺腑之言要向他倾诉。拜托,拜托了!”

    招架不住李棠阶的苦苦哀求,张之洞心头一软,终于还是答应了去请曾国荃和李棠阶见上一面。

第四百四十七章 真的死了

    虽然张之洞答应了去请曾国荃和李棠阶见上一面,然而张之洞离开之后,却再没出现在李棠阶的面前,李棠阶心急如焚的等待了不少时间,也只等来了一队吴军士兵,为首者很有礼貌的对李棠阶说道:“李大人,我们九帅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见你,只能请你随我们一起移师朝阳门外,等我们九帅有空了再见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言罢,那队吴军士兵也不容李棠阶分说,上前就强请李棠阶离开,身在敌营李棠阶无从选择,也只好乖乖从命。好在吴军在对待使者方面一向名声不错,亲眼看到过宝和景寿从湖北全身而退,李棠阶倒还不是特别为自己的小命担心,只是期望曾国荃能够言而有信,见上自己一面。

    也是随着这队吴军将士离开化月寺后,李棠阶才发现吴军主力大队早就已经在向北面开拔,数以万计的人群高举着吴军旗帜,拿着僧王爷慷慨赠送的上好武器,排着勉强还算整齐的队形向北行军,刀枪如林,旗帜似海,光凭声势就让从没上过战场的李棠阶双腿发软,连吴军士兵给他准备的马车都登不上去,逼着随行家人只能是把他抬上马车。

    再随着吴军大队行进至朝阳门外后,李棠阶乘座的马车被吴军将士直接牵到了已经建立起了营防工事的六里屯,又被随行家人扶下马车,领到了一座悬挂有曾国荃帅旗的庄园中,又被单独请到了庄园的大厅中,然后马上有亲兵打扮的士兵迎上来说道:“李大人是吧?这里是我们曾九帅的临时帅堂,你请稍等,我们曾九帅一会就来。”

    谢了曾国荃的亲兵,又被曾国荃的亲兵请到了大厅的角落中烤火取暖,喝着亲兵送上的热茶,李棠阶这才定下心来打量厅中情况,见大厅中不但设有帅椅案几,还有一个比较粗糙的京城沙盘地图,明显是曾国荃的帅堂模样。李棠阶也顿时更加放心,暗道:“看来肯定有机会和曾国荃那个逆贼见面,能不能救社稷于危难,扶大厦于将倾,就看老夫能不能用伦理纲常教化曾国荃那个逆贼了。”

    也是凑巧,正当李棠阶心里盘算着与曾国荃见面后的说词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激动的大喊声,“九帅!大喜!大喜大喜!”

    被大声呼喊惊动,李棠阶赶紧扭头去看大门时,却见一个满身雪花冰屑的便装男子手持令牌大步冲了进来,还没看清楚厅中情况就大喊道:“恭喜九帅!贺喜九帅!韦俊韦将军那边得手了,官文那个老东西已经人头落地了!”

    砰一声,李棠阶手里的茶杯落地,顿时摔得粉碎,一张老脸也顿时变成了苍白色。而厅中的曾国荃亲兵也是个个目瞪口呆,争先恐后的问道:“韦俊替我们干掉了官文老东西?怎么可能?韦俊那个长毛头子不是我们镇南王爷不共戴天么,怎么能帮我们这么大的忙?”

    “哈哈哈哈哈!”来报信的便装男子哈哈大笑,说道:“你们懂什么?韦俊韦将军如果不故意装成和我们王爷不共戴天,那能骗得官文老东西的信任?实话告诉你们,韦俊韦将军其实早就是我们的人了!”

    大笑着,匆匆进来的便装男子还亮出身上背着的包裹,打开露出了一个沾血的木匣,得意说道:“看到没有?官文老东西的首级!韦将军亲手砍的!”

    厅中的曾国荃亲兵顿时欢呼了,一个亲兵什长还立即领着那个来报告喜讯的便装男子去见曾国荃,余下的亲兵则是欢喜得连连搓手,个个喜笑颜开,“没想到韦俊也是我们的人,还帮我们杀了官文那个东西!好,这下子不怕乱党的援军会来救京城了,终于可以安心的全力攻打京城了。”

    “镇南王神机妙算,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竟然早早就把韦俊那个长毛头子拉了过来,变成了我们的人!这下子不愁拿不下京城了。”

    “完了!京城完了!”

    在场的曾国荃亲兵倒是个个喜笑颜开了,性格是出了名喜欢杞人忧天的李棠阶却是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天旋地转,脑海中更是彻底一片茫然,暗道:“完了!想不到韦俊那个如此反复无常,竟然又暗中勾结吴贼害了官制台,官制台一死,朝廷大军必然大乱,还怎么能回来救京城?还怎么会来替朝廷抵挡曾国荃逆贼?完了,大清江山这一次,是真的完了啊。”

    绝望的幻想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曾国荃驾到的声音,李棠阶赶紧起身迎接间,却见张之洞随着一个满身戎装的中年男子大步进来,李棠阶慌忙上前见礼,张之洞则给李棠阶介绍道:“李大人,这位就是我们的曾九帅!”

    “久闻曾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老夫三生……,三生有幸。曾将军,老夫,哦不,在下李棠阶,字树南,在朝廷中担任礼部尚书一职。”

    心情过于慌乱,李棠阶说话间难免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的不成条理,好在曾国荃的脾气十分随和,微笑着还礼,又说道:“李大人,你的来意本帅已经听孝达说了,抱歉,军务实在太过繁忙,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见你,失礼之处,还望李大人千万恕罪。”

    李棠阶慌忙摇手表示不介意,却又慌乱得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在旁边的张之洞提醒道:“李大人,九帅晚辈已经替你请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赶快对九帅说吧。”

    得张之洞提醒,李棠阶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慌忙拿出了慈安和慈禧以同治名誉颁发的圣旨要求曾国荃跪接,曾国荃和张之洞一起规矩跪下,恭敬领受了满清朝廷册封给自己官职爵位,然后又磕头谢恩,更加恭敬的接过了圣旨。

    再接下来,已经稍微回过些神来的李棠阶当然小心尝试了一下劝说曾国荃与满清朝廷和谈,结果让李棠阶万分意外的是,曾国荃竟然没有断然拒绝,还在言语流露出了对此极感兴趣的模样,李棠阶又试探起曾国荃能否先停战然后再开始和谈时,曾国荃盘算了片刻,竟然还这么答道:“这事得容本帅考虑考虑,请李大人回去禀奏两宫太后与皇上,请她们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微臣答复,待微臣拿定主意,立即派人进城叩见。”

    “可以考虑?”

    李棠阶傻眼时,军务繁忙的曾国荃已然开口逐客,张之洞也拍着胸口保证尽力劝说曾国荃暂停攻城,李棠阶无奈,只好告辞随着曾国荃的亲兵离开,又在吴军士兵的监视下和随行家人一起来到朝阳门外,然后随行的吴军士兵才说道:“李大人,小的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请慢走。”

    谢了吴军士兵,晕头转向的李棠阶这才与随行家人走向早已严密戒备的朝阳门,结果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后面却突然奔来了一匹快马,大吼道:“李大人慢走,请回来,我们曾九帅还有话要对你说!重要大事!”

    李棠阶惊讶回头间,却见马上骑士又大吼道:“快!抓住他们!九帅有令,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城!”

    听到命令,原本已经在走回头路的吴军士兵马上掉头,又朝李棠阶这边冲来,好在李棠阶反应还算迅速,马上撒腿就往朝阳门跑,随行家人也赶紧跟上,后面的吴军士兵却紧追不舍,不断的大呼小叫,“站住!不要跑,不然我们就要开枪了!”

    呼喊着,吴军士兵还真的对着李棠阶等人的背后开了枪,结果子弹虽然没有打中李棠阶,却也吓得李棠阶直接尿了裤裆,好在随行的家人还算忠心,背起了李棠阶就往朝阳门狂奔,李棠阶也在家人背上冲着朝阳门上哭喊了起来……

    “快救我!快救我!我是大清的礼部尚书李棠阶,快救我,救命啊!”

    …………

    “……也是亏得老臣命大,家奴忠心,背着老臣及时逃过了护城河,城上的大清将士开枪阻拦,不然的话,老臣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二位太后,见不到皇上了啊!”

    匍匐在慈宁宫的冰凉地面上,李棠阶哭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含泪倾诉自己在鬼门关前晃悠的惊险遭遇。然而很可惜,在场的不管是慈安和慈禧,还是以鬼子六为首的军机处众人,全都不关心李棠阶李尚书的出死入生,而是更加关心官文的生死问题,慈安还打断李棠阶说道:“李爱卿且慢哭泣,快说,你看清楚了吴贼士兵捧着的是官文官爱卿的人头吗?”

    “没看到,是装在木匣里的。”李棠阶没敢说假话,只是补充道:“不过老臣清楚看到,木匣子上有血。”

    慈安的神情更加凝重了,慈禧和鬼子六等人更是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心里盘算的都是同一个念头,“难道官文真的已经遇害了?”

    “李大人,既然曾国荃逆贼准许你离开,还派人送你。”鬼子六的老丈人桂良问起另一个关键问题,“那么后来为什么又要阻止你回城?还对你开枪?”

    “这点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李棠阶摇头,说道:“老夫也没想到曾国荃那个逆贼会这样的喜怒无常,说出的话没过多久就反悔,还试图杀害老夫。”

    桂良和鬼子六等人还在皱眉盘算分析的时候,慈禧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赶紧问道:“李爱卿,你仔细回忆一下,吴贼信使带着官文首级去见曾国荃逆贼之后,期间可有曾国荃逆贼的亲兵离开?”

    仔细回忆了当时情景,李棠阶很快就答道:“回西太后,没有,老臣可以肯定没有。”

    “那么曾国荃来与你见面时,可有在场的亲兵单独对他说话?”慈禧又问道。

    “没有。”李棠阶再次没有,如实说道:“当时曾国荃逆贼进门之后,就一直只和老臣还有那个张之洞逆贼说话,没搭理过其他人。”

    再次要求李棠阶确认了这一答案后,慈禧顿时有了答案,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暗道:“官文真的死了。”

    “我明白了!”鬼子六也醒悟了过来,大吼道:“曾国荃那个逆贼是不愿让我们知道官文已经遇害的消息,所以才追杀李尚书!”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桂良惊讶问道。

    “岳父,你怎么还没明白?”鬼子六叫苦,不得不解释道:“曾国荃之前故意放李尚书回来,还答应说可以考虑和谈,是想利用李尚书暂时稳住我们!只是他当时不知道,李尚书已经无意中听到了官制台已经遇害了的消息,所以才让李尚书回来。”

    “可是他后来又派人追杀李尚书,肯定是因为他又从他的亲兵口中得知,李尚书已经知道了关于官文的消息,为了不给李尚书回城报信,所以才赶紧派人追赶李尚书!”

    桂良和慈安等人终于恍然大悟,然后很自然的,慈安当然又赶紧问道:“六弟,那曾国荃为什么要暂时稳住我们?不愿让我们知道官爱卿已经被逆贼杀害的事?”

    “皇嫂啊,曾国荃逆贼这么做,除了想把我们大清皇族一网打尽,还能为什么?”

    鬼子六的无奈哀叹让慈安顿时脸色苍白,也让慈安立即明白了其中原因官文已死,吴军已经基本上后顾无忧,有充足的时间从容攻城,在如此情况下,心狠手辣的曾国荃当然希望能把满清朝廷一网打尽,不给满清朝廷逃往其他地方东山再起的机会。

    明白了这一点,慈安当然又是天亡我大清一声哀嚎,然后掩面大哭了起来,慈禧却相当的冷静,对她低声说道:“姐姐,哭也无用,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吧,叫七弟安排好车驾和随行侍卫,情况不对就马上走。”

    再无他选,慈安只能是含泪答应,慈禧则又招手把安德海叫到了面前,低声吩咐道:“给我和东太后准备好汉人女子的衣服,马上。”

    吩咐完了,慈禧又屏退了李棠阶、沈兆霖和曹毓英等靠不住的臣子,要求他们对官文已死一事严格保密,只留下鬼子六和桂良等绝对心腹,开始商议起了如何在危急时刻转移满清朝廷,跑到其他地方去另立中央…………

    可能是气急败坏,下午申时将至的时候,当吴军做好了攻城准备之后,一名吴军使者手打白旗拿着官文的首级到了朝阳门下,大声自行公布了官文已经被韦俊所杀的消息,借以打击京城守军的军心士气。然后到了申时正,炮声隆隆中,吴军将士对满城朝阳门的进攻准时正式展开。

第四百四十八章 快上车吧

    轰隆!轰隆!轰隆!震耳欲聋的火炮轰鸣声回荡,一枚枚炮弹脱膛而出,呼啸着先后轰向高耸的朝阳门城楼,也正式拉开了吴军攻打京城这场重要大战的序幕。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战机稍纵即逝,一向吝啬抠门的曾国荃这次没敢有半点的保留节约,僧王爷好心赠送的三十六门火炮中,只有十二门被用于东直门偏师战场,剩下二十四门则全部用于朝阳门主战场,另外二十门吴军自行带来的三磅线膛后装炮也全部在朝阳门外一字排开,还从战斗一开始就用上了宝贵的苦味酸炮弹。

    实心炮弹和苦味酸炮弹陆续轰在城楼城墙上,砖破瓦裂,沙石横飞,火焰迸溅,其间又有两枚苦味酸炮弹正好打在城楼的窗户上,直接轰入城楼内部炸开,顿时引发楼内大火,朝阳门城楼也迅速笼罩在硝烟火光之中,守城的清军士兵躲在箭垛后瑟瑟发抖,却还是有不少人被弹片射中,发出凄厉惨叫。

    城墙上的清军火炮也在第一时间开炮还击,还算是比较聪明的集中火力轰击吴军炮兵阵地,然而很可惜的是,清军炮手的技术明显还是过于生疏,没能调整好射高射角,打出的炮弹不是偏得离谱,就是没有控制好远近,落到了吴军火炮阵地的前后远处,再加上吴军阵地已经抢修了防炮工事保护火炮,所以清军的炮击效果微乎其微,根本无法有效压制吴军的远程火力。训练有素的吴军炮手却动作熟练,迅速接连开炮,以相当高的命中率重点打击清军城楼阵地,压得这一带的清军士兵根本不敢抬头。

    火炮对射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营的吴军将士化整为零,以什队为单位迅速潜入朝阳门外的街区,凭借民房掩护迅速逼近护城河,同时拆下门板等物以为盾牌,顶着门板前行向护城河逼近,还直接冲着护城河上的过河石桥而来。

    城上清军发现吴军企图,集中火力覆盖射击,密集的子弹打得吴军将士手中的门板接连作响,也导致了多名吴军将士伤亡,然而经验丰富的吴军将士却前仆后继,尽可能藏身在勉强能够防弹的门板背后大步前进,摸到过河石桥的两侧抢挖临时防弹工事,期间吴军火炮始终开炮不断,拼命压制城上守军为自军步兵分担压力。

    吴军的进攻有条不紊,虽然不快却步步为营,不紧不慢的向城上敌人施加压力,但越是这样,朝阳门城上的守军士兵却越是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那怕是在还没有一个吴军士兵踏上过河石桥的情况下,全部由八旗子弟组成的朝阳门守军仍然还是大呼小叫,尽显八旗膏粱子弟的风采。

    “快开枪!开枪!吴贼杀来了!”

    “操你娘的,只装火药不装枪子,你他娘的当是在元宵节放烟火啊?元宵节还没到!”

    “打!给我瞄准了打!一枪得给我打死一个吴贼!你大爷的,枪子打天上去了!”

    还好,吴军将士还都在护城河那边,朝阳门上的守军总算还没有出现士卒怯极而逃的情况,然而即便如此,朝阳门上仍然还是一片慌乱,上上下下都是只知道对着吴军将士的位置开枪射击,却全然不知保持火力连贯,子弹时密时疏,准头也偏得不小,根本无力有压制护城河对面的吴军将士,自然也没办法击溃正在抢建工事的吴军将士。

    在望远镜看着前方战况,曾国荃脸上的神情始终古井无波,还是在基本确认了城上敌人确实是一群战场菜鸟后,曾国荃才放下望远镜,拿出怀表查看时间,见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将至,曾国荃才又吩咐道:“传令下去,四点半准时吃饭,发放干粮火把,五点半发起进攻。”

    传令兵领命而去,曾国荃又转向了旁边的张之洞,忧心忡忡的问道:“孝达,你说乱党会不会已经用沙包堵死了朝阳门的城门甬道?”

    “九帅,下官不是惠老王爷,也不是醇王爷。”张之洞苦笑答道:“他们会不会抢先堵死朝阳门的甬道,下官怎么可能知道?”

    曾国荃沉默,半晌才叹道:“只能是希望老天保佑,让惠老王爷和醇王爷别那么聪明了,不然的话,我们这一仗就有得打了。”

    “九帅放心,虽然乱党有提前堵死城门甬道的可能,但我们还可以靠飞梯攻城。”张之洞安慰,又自信的说道:“而且我敢担保,我们放出的官文已死的假消息,一定能够收到奇效,那怕只有一面我们的军旗插在朝阳门上,也有可能让乱党的军队直接崩溃,让满城的旗人直接弃城出逃。”

    “别把话说得太满。”曾国荃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的蒋干盗书之计,未必没有可能被乱党识破。”

    “被识破了我们也不怕。”

    张之洞的回答让曾国荃万分诧异,曾国荃又扭头去看张之洞时,却见张之洞微笑说道:“九帅,你没在京城里呆过,不知道这北京城有多邪性。我敢保证,这时候官文已经死了假消息肯定已经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就算有人出面辟谣,京城里的人也只会相信官文真的已经死了,不会相信他还活着,还能带着援军来救京城。”

    曾国荃将信将疑,可是事已至此,曾国荃也只能是叹了一句,“但愿如此。”

    …………

    曾国荃纯粹是白担心,张之洞在统兵作战、排兵布阵和战术指挥这些方面的确是只通六窍,然而在洞悉人心和投机取巧这些方面,却恰好是张之洞的最强项。事实上,不但吴军在阵前宣称官文已死的假消息早已传遍了北京的内外九城,甚至就连李棠阶出使吴军营地的前后经过,也早已秘密传遍了京城官场,其间还添了不少油,加了不少醋。

    起因也很简单,得知李棠阶在吴军追杀下逃回京城的消息后,京城里文武重臣和达官显贵自然少不得要打听一下原因,虽说慈安和慈禧下了禁口令,禁止所有知情人泄露官文已死的消息,以免动摇军心,打击士气。

    然而纸里包不住火,在场的太监宫女,军机处众人和替他们办事的奴才,还有李棠阶本人和保护他出城的家奴,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泄密者,再加上吴军在朝阳门外公然宣称韦俊已经干掉了官文,京城的文武百官和王公权贵为了小命着想四处钻山打洞探听情况,所以李棠阶在吴军营地中‘亲眼’看到了官文首级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场,继而迅速传入民间。

    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提前安排逃命准备这点,也造成了京城里的极大恐慌,虽然慈安等人的逃命计划只是秘密准备,然而参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慈安和慈禧再是如何的严格要求保密,她们和鬼子六已经在准备跑路的消息,还是秘密的传扬了出去,也马上造成了巨大的人心恐慌。

    而当文武百官和王公权贵们争相效仿后,恐慌情绪和添油加醋的谣言自然也迅速传入民间,害怕被战火波及和清算祖先罪孽的京城旗人争先恐后收拾行李准备跑路,还有不少人甚至早早就逃到没有战事的城门处方便逃命,也因此造成了更进一步的连锁反应。

    就连负责南城防务的僧格林沁僧王爷都早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结果与部分持怀疑态度的文武官员不同,僧王爷是毫不犹豫的就相信了韦俊叛变干掉官文,还拍着桌子大骂,“本王早就说过,汉蛮子靠不住!长毛出身的韦俊逆贼更靠不住!朝廷里那些蠢货就是不信!现在好了,官文被韦俊逆贼害了,大清的直隶军队群龙无首,这仗还怎么打?这京城怎么守?!”

    大骂完了,僧王爷还迅速拿定主意,决心在满城失守之后,立即率军撤往保定府方向,就地接管已经大量换装了先进武器的直隶清军主力,重新成为大清朝廷的擎天巨柱!救国英雄!

    …………

    猛烈的火炮对射战持续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时,吴军在护城河边上的临时防御工事已然基本建成,有了工事依托,以火力掩护自军士兵抢攻过河石桥,然而曾国荃却并没有急着下令发起进攻,而是耐心的先让士卒吃饱了晚饭补充体力,发放好了夜战之用的干粮火把,又等负责东直门偏师战场的倪桂送来同样已经准备完毕的消息后,五点三十分时,曾国荃才大手一挥,发出了进攻命令。

    天色已然微黑,在吴军老兵的指挥下,装备着火绳枪和抬枪的四千辅兵兵分两路,一左一右扑向朝阳门两侧,吓得城上的清军士兵赶紧开枪放炮阻拦,结果这些由流民和旗奴组成的辅兵虽然还是和之前的虎神营一样,没进入射程就胡乱放枪,随便被打死一个人就乱糟糟的惊叫成了一团,下意识的退后躲避,却还是相当有效的分散了朝阳门上的守军火力,也更加有效的掩护了吴军主力的真正行动。

    没去浪费时间要求辅兵们冲击城墙,任由辅兵们在战场上来回乱跑吸引敌人注意,耐心等待到了天色基本全黑时,曾国荃才又是一挥手,两个营的吴军主力立即在李臣典的率领下,携带着备用飞梯摸黑上前,掩护着一个哨的吴军爆破队冲向朝阳门正面。同时吴军老兵努力催动辅兵上前开枪,更加吸引火力,再后面的其他辅兵也摇旗擂鼓,敲锣呐喊,发出巨大声响,联起手来掩护吴军主力的真正行动。

    在战场上不堪一击,可是发出声响和制造声势这个任务却被吴军辅兵们执行得十分出色,李臣典率领的吴军主力都已经摸到防御后就位了,朝阳门上的守军都还没能发现吴军已经摸到护城河对岸。再接着,还是在吴军爆破队以二十人为一组摸上过河石桥时,城墙上的清军士兵才依稀看到桥梁上有人影晃动,大喊大叫发出警告,“桥上有人!吴逆贼兵上桥了!”

    听到警告,城墙上的清军火力终于开始向桥面上集中覆盖,然而躲在防御工事后的吴军掷弹筒队却接连开火,用二十门掷弹筒接连轰击城墙上的清军守兵,同时其他的吴军士兵也纷纷对着城上开枪,全力压制城墙上的清军守兵。吴军爆破队乘机携带苦味酸炸药大步向前,顶着枪林弹雨直接冲到朝阳门下,堆放炸药安置引线。期间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也拼命向城下投掷火把照明,开枪射击阻拦,还靠着距离拉近的优势取得了一些战果。

    牺牲了四名将士后,吴军爆破队终于把炸药安放完毕,点火后也不敢再逃回被清军火力重点关照的石桥,直接逃向了城门两翼的黑暗远处,导火线飞快燃烧,逐渐钻进了苦味酸火药堆中……

    “轰隆!”

    非同寻常的惊天巨响突然传来,火光爆发间,曾国荃却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生怕被苦味酸炸药炸开的城门之后,是堆得水泄不通的沙包土石。结果还好,张之洞狂喜大吼声音很快传来,“九帅!没堵上!没堵上!城门还是通的!”

    惊喜万分的睁开眼睛,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时,借着苦味酸火焰发出的光芒,曾国荃马上就清楚看到,火光中的朝阳门外门甬道果然是畅通无阻,并没有任何土石阻拦!曾国荃也顿时欢呼了起来,“天助我也!”

    与此同时,吴军的第二支爆破队当然已经在一队吴军士兵的保护下冲向了被炸开的朝阳门外门,结果让吴军爆破手们笑歪嘴巴的是,朝阳门上的菜鸟守军们恐慌过惧,竟然早早就放下了千斤闸保护瓮城这也就是说,吴军爆破手既不用担心去炸朝阳门内城门时被敌人瓮中捉鳖,还可以在十分安全的情况下,以少量的炸药就能摧毁千斤闸……

    …………

    还是与此同时,听到了朝阳门那边传来了非同寻常的巨大爆破声后,早已经换上了汉人妇女衣服的慈安和慈禧毫不迟疑,马上就带着年仅五岁的同治出了慈宁宫,直接来到了太和殿的南门外,太和殿外的诺大空地上,也早就准备好了她们乘坐的马车。

    负责率领侍卫保护慈安、慈禧和部分文武官员逃命的是亲王奕,但受命留守京城垂死挣扎的鬼子六也在现场,看到慈安和慈禧到来后,鬼子六还向两个嫂子双膝跪下,流着眼泪说道:“嫂子,你们放心去吧,臣弟和七弟会尽力保住京城,实在保不住,我们也会全力争取时间,不给吴贼分兵去追杀你们的机会。”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无不落泪,那怕是出了名心如蛇蝎的慈禧也是眼泪滚滚,泣不成声,慈安更是哭着说道:“六弟,情况不对的话,你也得赶紧走,吴超越逆贼栽赃诬陷,颠倒黑白,贼军上下个个恨你入骨,你千万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

    鬼子六哭泣道谢时,朝阳门那边再次传来了一声巨响,鬼子六不知道情况也不敢冒险,只能催促道:“二位皇嫂,皇上,你们快上车吧,快去德胜门等消息!朝阳门一旦不保,你们就马上出城,千万别迟疑!”

    慈安和慈禧更是大哭,却还是脚步不停的冲向马车……

    …………

    其实满清朝廷还有机会,且不说吴军的第二次爆破只是炸开了瓮城里的千斤闸,朝阳门仍然还有内城门和一道千斤闸可守,醒悟过来的惠老王爷和醇亲王亡羊补牢,也正在催促士兵搬运土石杂物堵塞内城门的城门甬道。而且就算朝阳门真的守不住,满清朝廷也还有紫禁城和宫城可守,不惜代价的疯狂坚守再配合巷战话,再守上一两天绝对不成问题。

    大概是野猪皮家族的地狱恶灵保佑,不长眼的老天爷也给了满清朝廷这个机会就在吴军爆破朝阳门的外城门得手时,一匹快马突然在吴军斥候的追杀下,口吐白沫的冲过了永定门外的过河石桥,马上骑士放声大吼,“我是官制台派来的信使,快放吊篮,我带来了官制台的紧急奏折!”

    吊篮放下,满身雪水汗水的带伤信使被拽上了城墙,又在第一时间被带到了僧王爷的面前,沾满汗水的官文奏折也马上放到了僧王爷面前,左手胳膊上连中两枪的信使也非常说道:“王爷,我们官制台正在带着主力日夜兼程的赶来京城救援,算路程,最快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早上,我们的援军一定能赶到京城!”

    僧王爷先是无比狐疑的看了官文信使几眼,又打开了官文的折子细看,见折子的大概内容是宽慰慈安和慈禧,让她们放心坚守待援,奏报了紧急回兵救援的时间,还有大约抵达京城的时间,僧王爷心中难免疑心更盛,突然向那信使问道:“你什么时候带着折子出发的?从那里出发?”

    “回王爷,小人是昨天上午从定州出发来的。”信使如实回答道:“官制台他回军太急,直到回到定州补充粮草时才抽出空写折子,交给小人快马送来。”

    “昨天上午从定州出发,怎么现在才到?”僧王爷一听更加警惕了。

    “路上不太平,驿站又没有好马给小的换,路上速度快不起来,所以今天中午小人才到了良乡。”信使回答道:“吴贼的斥候探马一直都在良乡城外晃悠,不管骑马步行都会被他们拦截,所以小的只能是等到天黑才敢出城来送折子,就这还中了两枪。”

    说着,信使还赶紧亮出中枪的胳膊表功,结果让那倒霉信使傻眼的是,僧王爷不但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还突然问道:“怎么会接连两枪都打在最不重要的左胳膊上?”

    “这……?”官文的信使傻眼,心说僧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两枪都打在最不重要的左胳膊上,难道你希望两枪都打在我最重要的脑袋上?

    这时,僧王爷又问出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道:“还有,你既然是官文的部下,为什么会是湖北口音?还好象是汉阳口音?”

    “小人就是湖北汉阳人,官制台任湖广总督时,经张临君张副将的举荐,到了官制台麾下任事。又蒙官制台错爱,小人一直都很得官制台信任,还被他带到了京城……。”

    “住口!你这个吴贼奸细,少在本王面前花言巧语!官文早就被韦俊逆贼杀害,怎么可能还能写折子,带着援军来救京城?!来人,给本王把这个吴贼奸细拿下!”

    这一刻,野猪皮家族的地府恶灵全都有一种想要气活的冲动。

第四百四十九章 留得青山在

    “王爷,冤枉啊!小人怎么可能是吴贼细作?还有,韦俊杀了官制台,这又那跟那?韦将军的所部军队,没和官制台一起行动啊?”

    “还敢狡辩!给本王掌嘴!说,是不是曾国荃那个逆贼派你来的?让你冒充官制台的信使,想用伪造的奏折骗我们大清朝廷困守孤城,乘机把我大清皇族一网打尽对不对?曾国荃逆贼的雕虫小计,也想瞒得过本王?”

    “王爷,你冤枉死小人了,小人真的是官制台的戈什哈啊!如果不信,王爷你可以看小人的身份令牌啊!”

    “还敢嘴硬?给本王狠狠的打,打到这个吴贼奸细老实招供为止!”

    …………

    官文派来的倒霉信使不幸被忠于职守的僧王爷误会的同一时间,轻松炸开了朝阳门外城门的千斤闸,打开了进入朝阳门瓮城的道路后,吴军爆破队已经开始了向着朝阳门的内城门发起冲锋,准备故技重施继续以苦味酸炸药炸开内城门,彻底打开进城道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然而很遗憾,在冲向内城门的道路上,吴军爆破手们却遭到了最为猛烈密集的弹雨覆盖,瓮城四周城墙上的清军垂死挣扎,不用将领指挥就自发的集中火力射击瓮城内部的吴军将士,同时埋伏在瓮城藏兵洞里的清军士兵也纷纷开火,从不同方向射击口中打出的子弹自然形成了交叉火力,打得暴露在开阔地带的吴军爆破手躲无可躲,死伤连连,还没跑完一半路程就只能是连滚带爬的逃回外城门的城门甬道中。

    还好,率领先锋突击队的吴军大将李臣典派得有一支军队保护爆破手,见情况不对马上出手,派出一些精锐老兵冲进瓮城对付清军藏兵洞,准备先干掉敌人在瓮城里的工事再图谋爆破炸门。

    砰砰砰的枪声连绵不断,子弹不断从各个角度飞来的同时,滚木、灰瓶和羊头石等原始的守城武器也不断从头上砸落,打得吴军将士在瓮城内几乎没有容身之地,才刚冲进瓮城就出现了死伤。

    换成了一般的士兵,遇上这样的阵势别说是去砸清军的藏兵洞了,就是想再往前一步恐怕没这个胆量。还好,担任突击重任的吴军将士不但是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兵,还是出自吴军猛将李臣典的直属营队,个个和李臣典一样既贪财又好色,然而打起仗来却一向靠谱,不管瓮城内部如何危险,这些吴军老兵还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冲了进去,以‘之’字形路线跑动逐渐靠近已经暴露的清军藏兵洞,看准机会就把苦味酸直接砸进藏兵洞。

    藏兵洞毕竟是冷兵器时代的工事产物,射击孔都普遍偏大,还大到了可供人猫腰进出的地步,所以吴军老兵投出的手雷普遍都命中率极高,基本上都能够一击命中,而只要有一枚手雷砸进空间狭窄的藏兵洞中炸开,工事里的清军士兵也就没有了活命的机会。吴军老兵舍死忘生不断奔走滚爬,手脚并用的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就象点名一样,迅速而又准确的接连拔除清军藏兵洞,炸得藏兵洞里的清军士兵是鬼哭狼嚎,躲无可躲,也很快就全部哑了火。

    与此同时,吴军将士也已经从后方紧急送来了一些厚门板,一个战兵配一个爆破手顶着门板出动,再次冲进了到处都是枪林弹雨的瓮城之中,咬牙扑向内城门安置炸药。期间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仍然还是开枪投石不断,也再次打死打伤了不少的吴军士兵,却始终无法再击退城下前仆后继的吴军将士。

    事实上,留给吴军将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朝阳门这边其实也已经是吴军将士直接破城的最后希望了,因为就在这个期间,东直门偏师战场那边虽然也发起了爆破攻城,却因为使用的是原始黑火药,再加上火药在过桥时大量丢失,爆破时的药量严重不足,没能把东直门的外城门直接炸开。同时清军亡羊补牢,又正在紧急搬运土石杂物堵塞城门甬道,而一旦让清军的应急计划得手,那么吴军爆破手就算炸开了城门,吴军将士也同样没有办法直接冲进城内。

    身在前线,率领吴军突击队的李臣典当然不知道形势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然而听到东直门那边传来的音量明显不足的爆破声后,已经跟着曾国荃在战场上征战五年有余的李臣典还是下意识的觉得情况不妙。为了增加胜算和减轻爆破手的压力,李臣典还凭借直觉做出决断,果断下令发起蚁附进攻!

    李臣典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当看到一个营的吴军将士扛着飞梯正面冲来,经验严重不足的清军将领士兵顿时乱了主次,纷纷掉转枪口对着其实威胁不大的吴军蚁附队开枪,瓮城里的吴军将士也顿时压力大减,手忙脚乱的把苦味酸炸药包堆砌到了内城门下,匆匆安置好了绕在隔火盘中的引线,才刚点燃就马上撒腿逃远。

    “轰隆!”

    再次响起的震天巨响,对于在城外翘首以盼的曾国荃和李臣典等吴军将士来说,无疑就是天籁之音,然而对于城上城下的清军士兵来说,却又和晴天霹雳毫无区别,因为内城门被炸开的时候,城门甬道里的各种杂物才刚堆起一半高,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阻拦作用,吴军将士踏着杂物顶端,也直接看到了城里漆黑的街道和慌乱的人群。

    “炸开了!”

    如雷的欢呼声在吴军将士的人群中回荡了起来,听到这欢呼之声,已经冲到城下发起蚁附进攻的吴军将士当然是欢声不断,士气大振,踏梯向上冲锋之时,脚步更快,势头也更猛!

    “城破了!快跑啊!”

    与吴军将士截然相反的是,听到了城内传来的同伴哀号声后,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却是个个魂飞魄散,纷纷回头张望城内情况,士气也顿时直线堕落到底,彻底丧失勇气继续坚守的同时,还已经迫不及待的四处张望起了逃命道路。

    “哈哈!弟兄们,跟老子进城发财去!杀啊!”

    狂笑声中,双眼血红的李臣典一马当先,亲自率领余下的突击队冲向内外城门一起洞开的朝阳门。后方督战的曾国荃也是一蹦三尺高,一把揪住了张之洞的脖子摇晃,兴奋大吼道:“孝达!我们得手了!得手了!朝阳门被我们炸开了!”

    “恭喜九帅……,救命……,我快……快,……不行了。”

    如果不是旁边的亲兵及时提醒阻拦,狗头军师张之洞的脖子都差点被曾国荃活生生掐断,而放开了本应该罪有应得的张之洞后,曾国荃马上命令朱洪章率领两千步兵上前,协助李臣典杀进城内打巷战,守住进城通道和部分城内阵地,又安排了几千辅兵担任第三波预备队,准备在守住城内阵地和进城通道的同时,让这些饿红了眼的辅兵先冲进满城深处杀人放火,彻底扰乱城内敌人。

    在战兵的火力掩护下,再次以苦味酸炸药轻松炸毁了清军匆匆放下的内城门千斤闸后,吴军的进城道路已是一片坦途,不用任何人下令,城门甬道里的吴军将士包括爆破手,全都齐发一声喊,大步冲进了北京满城之内,红着眼睛杀向已经在中华民族身上寄生了两百多年的八旗满人……

    “乱党走狗,纳命来!杀!”

    …………

    与此同时,远远听到了朝阳门方向传来的接连爆炸和异常声响后,慈安和慈禧也绝望的下令打开城门,在大队御前侍卫的保护下,带着年仅五岁的野猪皮十世同治,哭哭啼啼的逃出了她们无耻窃居多年的北京城,奔向风雪交加的漆黑北方。

    “吴贼打进城里了,快跑啊!”

    御前侍卫才刚跟着慈安和慈禧跑完,之前还貌似平静的黑暗街道中突然人声鼎沸,就象炸了锅一样,突然冒出了无数的车辆和人影,连滚带爬的冲向已然洞开的德胜门,其中还是以京城里的公卿权贵家的车辆家奴居多。

    德胜门的清军守兵并没有阻拦这些逃难的人群,相反的,守在城门处的清军士兵还象变魔术一样,从犄角旮旯里拿出了无数的大包小包,连滚带爬的向城外逃得更快毕竟,守满城的清军都是旗人,即便不是满人也是给满人助纣为虐了两百多年的汉军旗人,同样害怕吴军将士清算他们身上世世代代积攒的罪行。

    不止是德胜门的清军,朝阳门和东直门的清军也已经开始了逃命,有家室的逃回城里带上家人一起跑,没家室的或者狠心点的直接往城外跑,用早就秘密准备好的绳索下城,逃向没有火光的黑暗深处。

    “朝阳门被打破了!吴贼杀进城里来了!快跑!快跑啊!”

    惊慌的叫喊声迅速向满城内部深处蔓延,早就已经被枪炮声吓得六神无主的八旗满人听到这样的喊声,马上争先恐后的带着大包小包,带着他们寄生在中华民族身上吸血得来的财物逃上街道,逃向邻近的城门。漆黑的街道上和大小胡同里人头似蚁,挤满人群,互相践踏,自相践踏,大的喊小的哭,哭声喊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与当年满清入关时的常见情景一般无二。

    在这样的情况下,红着眼睛杀进满城的吴军将士简直就象是饿狼冲进了羊群,曾国荃此前要求优先固保进城通道的命令也被吴军突击队上下全部抛在了脑后,呐喊欢呼着只是直接杀向慌乱的旗人人群,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凶狠得有如一个个修罗恶煞,八旗满人却象是一只只受惊的兔子,只知道哭喊逃命,却没有丝毫勇气停下来回头反抗,鲜血也迅速染红了朝阳门附近的大小胡同街道。

    还好,朱洪章率领的后军还算冷静,坚决执行了曾国荃的命令,进城后优先保护进城通道,建立阵地保护城内空间。虽然朱洪章很快又无比郁闷的发现,不管是城上还是城下,都已经没有一个敢还手反抗的清军士兵,却还是十分谨慎的坚守阵地,没急着放任士兵去杀人抢劫。

    满清朝廷还有机会,即便守不住满城,也还有紫禁城和宫城可守,同时僧王爷职守的外城也完好无缺,至不济还可以退回外城坚守,等待官文的援军到来。可十分遗憾的是,在这个至关重要的关键时刻,京城清军的指挥权,却偏偏是在根本不懂军事的鬼子六、惠老王爷和醇王爷手里,在咱们最喜欢揽权自大的僧王爷手里…………

    …………

    事实上,鬼子六不是没有考虑继续坚守紫禁城等待援军,也一直带着骁骑营、护军营和前锋营这三支禁军守卫紫禁城,还在收到了朝阳门破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与在宗人府里指挥全盘的惠老王爷和醇王爷取得了联系,询问他们能否收拢军队到紫禁城继续作战,与吴军死战到底。

    都不懂军事,鬼子六当然给惠老王爷和醇王爷出了一个大难题,无所适从之下,惠老王爷倒是一度建议鬼子六去咨询僧格林沁僧王爷的意见,然而旁边的醇王爷却跺脚说道:“五叔,都什么时候了,还浪费时间做什么?官制台已经被韦俊逆贼害了,我们已经没有援军可以指望了,去守紫禁城还有什么用?难道紫禁城比满城更坚固?”

    “那你的意思是?”惠老王爷试探着问道:“赶紧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醇王爷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觉得应该撤往南城,去和僧王爷的军队会师一处,把兵力集中在一起,这样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惠老王爷一听觉得有理,赶紧把撤往外城的建议告诉给鬼子六,同时赶紧命令手里还能指挥的军队向宣武门集结,以便转移到南城与僧王爷的军队会师一处。

    得知惠老王爷和醇王爷的答复后,鬼子六的心情自然更加复杂犹豫,有心想保命为上逃往外城,又觉得就这么放弃堆放着无数奇珍异宝的紫禁城和宫城实在可惜,死活下不定这个决心。好在旁边的密友宝及时出了一个好主意,说道:“王爷,为什么不去问一问僧王爷的主意?他虽然爱吹牛又喜欢目中无人,但是在战场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也是我们大清朝廷目前最懂军务的人,他的主意怎么都比惠老王爷和醇王爷正确!”

    觉得宝的话有理,鬼子六也没迟疑,赶紧又派人直奔南城去和僧王爷联系,把决定大清朝廷命运前途的关键选择交给了僧王爷决定……

    皮球被踢到僧王爷面前时,满城的东部早已经是一片通红,枪炮声、喊杀声和喧哗声十里可闻,而咱们的僧王爷也已经通过仔细审问,发现了官文派来的倒霉使者似乎不象是吴军奸细改扮,一度有些想要建议鬼子六率领满城守军死守紫禁城到底,自己死守南城牵制吴军,等待又有可能到来的官文援军。

    但僧王爷还有一层顾虑,就是担心全力退守紫禁城后,吴军控制了满城并包围紫禁城后,如果官文的援军不能迅速攻破满城杀进城里救援怎么办?

    “官文到底有没有把握迅速攻破满城?紫禁城里可没有多少粮食,坚持不了多久啊?还有,官文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吴贼又抢先攻破了紫禁城怎么办?满城里那些步军营、巡捕营和前锋营什么的,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不可能挡得住吴逆贼军多久啊?”

    说实话,僧王爷这个念头虽然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但绝对不是没道理在战场上摸打滚爬多年的僧王爷,可还是很清楚新兵和老兵之间的战斗力差距的。而顾虑到了这点之后,僧王爷又考虑了更深更关键的一点,“如果本王建议恭王爷和惠老王爷留在紫禁城里坚守,官文真的带着援军来了怎么办?”

    “到时候,就算恭王爷和惠老王爷他们还活在紫禁城里,南城战场上也是手握重兵的官文说了算,本王岂不是又得象当年和胜保共事一样,向一个异姓奴才俯首称臣,那样的鸟气本王还没受够?”

    “恭王爷和醇王爷都不懂军事,惠老王爷对我言听计从后,京城守军在南城会师一处后,肯定是本王当头,官文即便来了,本王也有和他分庭抗礼的本钱!”

    生出了这个念头,僧王爷也飞快拿定了主意,向鬼子六的信使吩咐道:“去回禀恭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军队撤回南城重整旗鼓才是上策,困守紫禁城只是死路一条!”

    这里也得为僧王爷喊一声冤,其实就算他没有这些自私念头,京城清军也注定要自行放弃满城了因为鬼子六的信使还没回到满城,胆怯到了极点的惠老王爷和醇王爷就已经自行打开了正阳门,带着还能指挥的军队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南城。

    再接着,也没等僧王爷的建议送到鬼子六面前,得知惠老王爷和醇王爷已经逃往南城后,又得知吴军已经杀到紫禁城的东华门附近后,同样贪生怕死的鬼子六就自行下定了决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去南城!”

第四百五十章 攻守易势

    杀红了眼的吴军将士压根就没注意到满城守军已经在向南城狼狈撤退,冲杀在挤满逃难旗人的满城街道上,吴军将士也看不到敌人大队的具体行动,所以李臣典所率领的吴军将士就只知道做两件事,杀!抢!

    “狗乱党!拿命来!死!死!给老子死!”

    尽管吴超越和吴军宣传部门一再无耻宣称,说吴军针对清军的一切军事行动都是为了清君侧靖国难,绝无半点私心,既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学太平军屠满,会无条件保护八旗满人的生命财产安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然而真正到了杀入八旗老巢北京满城的时候,吴军将士却很有默契的集体遗忘了吴军的这一承诺,提着沾满旗人鲜血的刀枪冲杀在满城街道上,不管是清军士兵还是旗人百姓,吴军将士都是见一个砍一个,刀没砍死用矛补,专挑要害下手绝不留情,乖乖引颈就戮给一个痛快,敢还手反抗就乱刀分尸,弄死了就抢包裹,大包小包迅速挂满吴军将士全身,旗人的尸体却层层叠叠的铺满街道,鲜血融化冰雪,满盈沟渠。

    这还只是序曲,满城旗人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当由流民乞丐和八旗家奴组成的吴军辅兵冲进满城后,满城旗人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地狱,那些穷红了眼的流民乞丐不但下手比吴军主力战兵更狠更辣,还连旗人的老人孩子和女人都不放过,那怕这些旗人的老弱妇女躲进了胡同里也不放过,只要看到就会冲上去先杀光再杀,抢起东西来更是连八旗满人身上的棉袄衣服都要扒光,让这些恶有恶报的八旗寄生虫到了阴曹地府都只能光着屁股下地狱。

    吴军收编的乞丐流民还只是因为穷才下手狠辣,从虎神营勇士摇身一变成为吴军辅兵的八旗家奴才叫狠毒,仗着对地形环境的熟悉,冲杀间不断专冲着有钱有势的旗人家去,还特别喜欢冲着自己原来的主子家里去,杀进主子家里后又杀又抢,还又特别喜欢把老主子的老婆女儿按在床上扒光,用自己滚烫的身体温暖老主子妻女的身体,尽最后一份忠心,朝阳门一带几条比较富庶的街道上也因此到处都是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淫笑声。

    当然,这些当惯了奴才的八旗家奴也很聪明,还算知道谁该吃肉谁该喝汤,抢到的好东西大部分都在战后主动上交,自己就算留点也不敢藏得太多。

    满城里不断传来的喧哗声让城外的吴军将士个个心中痒痒,只巴不得赶紧杀进城里去大肆抢劫,曾国荃却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因为曾国荃太清楚自军的情况了,核心骨干湘军老人绝大部分都是穷苦山农,后来补充进主力队伍士兵的也基本上都是河南穷苦百姓,八成以上都是世代赤贫出身,这样的士兵如果放进了北京满城这个金窝窝里,稍有不慎就肯定是军队大乱,军纪无法约束,给了敌人以乘机反扑的机会。

    还好,曾国荃身边还有一个擅长洞悉人心的狗头军师张之洞,同样看出了进城后士兵难以约束的危险,所以张之洞也赶紧给曾国荃出了一个主意,说道:“九帅,应该马上传令全军,入城之后缴获的战利品,全部上交统一分配。再告诉我们的将士,就说不能只顾着抢,要先封锁满城九门,堵死城里的旗人出城道路,然后再瓮中捉鳖查抄乱党财产。”

    曾国荃点头,赶紧派人传令,宣布缴获战利品全部上交统一分配,又要军队优先封锁城门堵住道路,然后再刮地三尺查抄敌人,并要求务必要让每一个吴军士兵包括辅军士兵都知道这点。

    命令传达下去后,军队里骚动不安的情绪稍有改善,张之洞乘机挺身而出,策马穿梭在吴军将士人群中大喊,“将士们,不要紧!京城的满城民间是有不少好东西,但是和紫禁城里的东西比起来,这些好东西全都是要饭叫花子的玩意!”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汝窑?一个巴掌大的汝窑砚台,在太平年间就可以卖出上千两银子的天价!随便一个汝窑的茶杯,就够你们全家终身衣食不愁!这样的好东西,在内务府的仓库里,足足装了十几个房间!”

    “在紫禁城里,金子算什么东西?就连装水救火用的铜缸上面,都镀了黄金!黄金马桶听说过没有?整块玉石雕成的夜壶见过没有?这些玩意紫禁城里有的是!迟早都是你们的!但不能紧,只有先控制住了内城,杀光撵光了城里所有的乱党军队,这些东西我们才能真正拿到手!”

    “有没有在****王府里当过差的?有没有在内务府和户部银库里当过差的?站出来,告诉外地的弟兄,那些地方是什么情况!没去过这些地方的弟兄们也要记住,只有先拿下满城,守住了满城,这些东西才会是我们的!再仔细想想,我们如果拿不下满城,守不住满城,又能把这些好东西带走多少?乱党军队为了抢回这些好东西,又会不会死追我们到底?”

    还是在先做足了思想工作后,曾国荃才调兵遣将,分派人马去夺取满城诸门的控制权,然而即便这样,曾国荃仍然没忘了叮嘱每一个带兵将领,要求他们严格约束军纪,绝不能急着纵兵劫掠,并直接扬言说做不到这点的就地斩首!

    也多亏了曾国荃平时里治军还算严格,在军队里威信极高,吴军各部分批入城之后,虽然新收编的辅兵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约束,出现了忍不住动手劫掠的情况,好在主力军队始终没乱,带队将领也及时出手镇压,这才没有出现大的混乱,基本做到了有条不紊的夺占满城诸门,逐步控制各处城门要害。但是理所当然的,期间这些吴军将士为了打开道路,也为了夺取城门的控制权,也没少对沿途和城门处的八旗满人大开杀戒不提。

    恼怒李臣典不听招呼带头抢劫,曾国荃很不客气的把夺占满城南三门的苦差交给了李臣典,要求李臣典立即率领本部军队约束快要失控的先入城辅兵,联手去取连接外城的正阳、宣武和崇文三门。夺占紫禁城的重任,则被曾国荃交给了老实听话的老将朱洪章。

    曾国荃的传令兵找到李臣典时,李臣典军抢来的包裹都已经在贤良寺里堆积如山了,虽然已经抢红了眼的李臣典心有不甘,然而却又畏惧曾国荃的积威,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听从命令,赶紧指挥军队约束快要失控的辅兵,调派人马去夺占满城南三门。

    主动撤往了南城的鬼子六和惠老王爷等清军指挥官帮了李臣典的大忙,在主力已经逃进了南城的情况下,才刚看到吴军杀来,守卫满城南三门的清军士兵就已经纷纷逃进了南城,守南城的僧王爷又不愿在巷战中过于消耗实力,没有让南城守军全力死守三门,所以李臣典军虽然也花了一些手脚,却还是有惊无险的先后夺占了正阳、崇文和宣武三门。

    天色微明时,满城九门要害尽数落入吴军之手,老将朱洪章也十分顺利的拿下了被鬼子六主动放弃的紫禁城,还从宫女太监口中确认了慈禧和慈安已经带着同治提前开溜的情况。消息送出城外后,曾国荃这才领着本部营队、吴军骑兵和数量庞大的吴军辅兵从朝阳门入城,在初升的阳光中走进已经满地死尸的北京满城,正式取代满清朝廷接管已经被八旗满人无耻窃占了两百多年的北京主城。

    遍地的死尸鲜血并没有影响到曾国荃和吴军将士的兴奋心情,眺望着已经插上了吴军军旗的紫禁城,吴军将士人人欢呼不断,个个喜形于色,曾国荃也是心中痒痒,只盼着赶紧冲进紫禁城,到宫城和金銮殿里去一开眼界。

    多亏了张之洞仍然还能保持冷静,不断提醒道:“九帅,我们还得冷静,现在还不是我们庆祝胜利的时候,南城仍然还在乱党手里,官文所部的乱党主力很快就会赶来,满城里人心背离,我们的辅兵也军心不稳,这个时候我们如果不能冷静行事,不但保不住已经到手的战果,被乱党反败为胜也不是没有可能。”

    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已经距离不远的紫禁城,悄悄咽下一口口水后,曾国荃这才转向张之洞说道:“孝达放心,本帅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你说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第一,九帅你绝不能住进紫禁城,落人以谋反口实。”张之洞低声说道:“将来镇南王那里知道了,恐怕也会有想法。”

    “这个不用你教,本帅是大清臣子,当然不会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直接住进紫禁城里。”曾国荃点头答道。

    “第二,整顿军队,准备迎接乱党军队反扑,坚守钱粮丰足的满城等待我们的援军。”张之洞又说道:“公开宣称说我们的山西友军不日将至,借以稳定军心。”

    曾国荃再次点头,张之洞才又说道:“第三,出榜安民,禁止军队劫掠残害百姓,开仓放粮,赈济满城里的穷苦旗人,借以稳定百姓民心。”

    “不准抢劫就算了,你还要本帅开仓放粮?”湖南头号铁公鸡曾国荃瞪眼了。

    “不这么做,官文的主力反攻满城时,满城里的旗人作乱接应怎么办?”

    张之洞反问,又低声说道:“九帅,我明白你的心思,可你不能急,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得先打退了官文和骆秉章派来的援军,等我们的山西友军到了,奠定了实力优势,然后再动手也不迟。”

    “可是这么一来,咱们就别想独吞了。”曾国荃愁眉苦脸的说道。

    “九帅,独吞是很过瘾,可是吞下去拉不出来就麻烦了。”

    张之洞更加愁眉苦脸的回答,曾国荃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便也只能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忍气吞声的决定将来让山西吴军分一杯羹。再接着,张之洞又向曾国荃提出了两个建议,一是立即动手在紫禁城里囤积粮食弹药预防万一,二是争取在官文援军赶到前消灭南城的清军,减轻将来的守城压力,曾国荃也都点头同意,也马上付诸实施。

    虽然很不解气,很多的吴军将士也难以理解,然而张之洞提出的稳定人心建议还是收到了理想效果,看到吴军不但没有冲进家里杀人放火,还派人用车辆运粮到城内各地发放,原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的满城旗人很快就心中大定,开始相信吴军在大小街道张贴的安民告示不假,吴军并没有屠城打算,对吴军的抵触敌对情绪大减,虽不至于支持吴军控制满城,却也没有了和吴军死拼到底的心思反正给谁当奴才都是当奴才,只要能保住小命就行。

    除此之外,曾国荃还十分老实的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紫禁城旁边的南府衙门里,继续以大清臣子的身份自居,没敢冒昧造次直接住进政治敏感的紫禁城里,结果这手也马上给了京城百官下台阶的机会,没能逃出城外的京城官员纷纷跑到曾国荃的面前求见,痛哭流涕的衷心欢迎镇南王讨逆大军入主京城,迫不及待的表示自己其实早有为吴军效力剪除鬼子六等乱党贼首的打算,吴军也一下子网罗了一大批勉强还能干点事的官员,有了足够的人手去管理城内大小街道,安抚百姓。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军队的管理,为了安抚士卒,在户部银库里捞到了两百多万两现银的曾国荃第一时间宣布攻城赏赐,决定给每名吴军主力士兵赏银三十两,突击队加倍,受伤阵亡的抚恤也加倍,辅兵每人赏银五两。换得吴军上下齐声欢呼,喜笑颜开,然后曾国荃又公布了清军即将反扑的消息,要求全军上下做好战备,保卫已经到手的战果,还有还来不及一一发放的赏赐抚恤,以及还没来得及造册分发的战利品。

    一个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天色全黑后,疲惫不堪的吴军将士正轮换着休息睡觉的时候,南城那边果然传来了欢呼声音,无数的火把出现在了右安门外,正式宣告了清军直隶主力的到来。消息传到了刚躺下不久的曾国荃面前后,曾国荃的脸色十分严峻,半晌才自言自语了一句,“能不能发大财,就看能不能撑到我们的援军到来了。”

    …………

    当夜抵达京城战场的还只是直隶清军的前队,第二天天色全明之后,官文亲自率领的直隶清军主力才赶到永定门外,与南城的清军会师一处。同时抵达的,还有直隶布政使恒福亲自率领的天津清军主力。

    至此,京城战场上的清军数量已经达到了四万三千余人,其中近半是装备了先进武器的直隶清军,不但在兵员质量和武器装备上重新占据了上风,还因为掌握着南城的缘故,有大量的辅助兵员可以征调,随时都可以在兵员数量上反超吴军。

    脸色阴沉的老狐狸官文在与鬼子六等人见面之后,并没有询问鬼子六等人主动放弃满城的原因,而是先打听了慈安和慈禧等人的情况,得知慈安和慈禧已经带着同治顺利逃到了密云后,官文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好,只要两宫和皇上平安无恙就好。”

    “官制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鬼子六赶紧问道。

    “回王爷,当然是全力反攻,夺回北城和紫禁城。”官文神情冷酷的回答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做两件事,第一是请两宫尽快移驾遵化预防万一,密云还是近了些,得防着吴贼探到消息,轻骑奔袭劫杀两宫圣驾。”

    鬼子六点头之后,官文又说道:“恭王爷,第二件事是奴才斗胆,想请两宫降诏,赐奴才节制京城战场所有军队的大权,请恭王爷担任监军。”

    听到这话,还没等鬼子六答应,咱们的僧王爷就已经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官文,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对恭王爷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节制包括骁骑营和前锋营在内的大清禁军?”

    官文不吭声,也懒得去看僧王爷那张迫不及待想要揽权争权的丑恶嘴脸,好在鬼子六是个明白人,马上就说道:“官制台放心,本王马上就请两宫降诏,在此之前,如果你要调动皇家禁军,可以直接告诉本王,本王受诏留守京城,总司全权,有权力节制京城禁军诸营。”

    僧王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官文却是向鬼子六行礼下拜,恭敬说道:“多谢恭王爷,奴才定不辜负王爷信任,一定会全力夺回内城。”

    言罢,官文又飞快说道:“请王爷立即组织人手到内城诸门外呐喊口号,声称曾国荃逆贼已经准备裹挟宫中珍宝弃城而逃,要吴贼诸兵发笔财就走,别留在内城送命。”

    鬼子六一听大喜,赶紧安排人手依计行事,官文却是滔滔不竭,又要鬼子六立即组织人手赶印传单,鼓动满城旗人和加入吴军辅兵的八旗家奴倒戈相向,打开城门迎接清军入城,然后以弓箭射入满城之内还别说,南城的清军队伍里,还真找得到这么多使用原始弓箭的士兵。

    事还没完,官文还有亲自提笔做书一道给曾国荃,指出曾国荃目前虽有坚城可守,城中粮草也十分丰足,然而军心不稳民心不附,注定难以久守,力劝曾国荃见好就收,赶紧带着战利品出城逃命,别留在满城里白白送死,并承诺绝不追杀。然后派使者手打白旗,光明正大的送进满城交给曾国荃。

    同为攻心高手的官文这几手一出,咱们的僧王爷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鬼子六和惠老王爷等人则是赞不绝口,比较年轻的醇王爷更是直接说道:“还是有官制台在好啊,我们总算是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了。只可惜有人中了吴贼诡计,收到了官制台的奏折也没及时送到两宫面前,不然的话,我们那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反攻内九城?”

    僧王爷昂首看天,满脸不屑与年轻人醇王爷计较的高傲模样,官文却还是不肯罢休,又惋惜说道:“只可惜昨天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如果昨天我们南城的军队能够适当反攻一下内城,不给曾国荃逆贼迅速站稳脚步的机会,也许我们今天就能直接夺回内城。”

    “六哥和惠老王爷他们本来都想反攻的,是僧王爷……。”

    突然急来的官文亲兵打断了醇王爷对僧王爷的更进一步诋毁,将一份刚送到的正定急报交到了官文手里,官文接过拆开后只看得一眼,脸色就顿时变了,拿着军情急报的手还忍不住有些发抖。旁边的鬼子六看出不对,忙问道:“官制台,出什么事了?”

    “王爷恕罪,我们得尽快发起反攻,不能再浪费半点时间。”官文垂首答道。

第四百五十一章 前狼后虎

    时间回转,回到同治元年的腊月三十这天,与正定府接壤的直隶赵州高邑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刺骨的寒风中,洁白的雪花又在不知不觉间飘洒而下,再次粉白了城外的荒野田地,忙碌了一年的百姓带着刚买来的年货行走在风雪中,身上虽冷,手里的年货也单薄得可怜,然而脸上却洋溢着过年的喜庆笑容。

    和直隶东部的平民百姓比起来,高邑这一带的百姓真的算是非常幸福,苛捐杂税是越来越重不假,可是没被黄河改道波及,也从没受过兵戈之灾,平时里日子过得再艰难,过年时也能磨点豆腐,买上半斤猪肉,搀和进剁碎的白菜萝卜里包顿饺子过年,穿得再是如何的破烂寒酸,在这一天里也能有点笑容。

    途经东门外的军队校场时,一些不是太忙的百姓乡民还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眺望在校场里训练的清军将士,不明白这些清军将士为什么下着大雪还在校场里摸爬滚打,排着古怪的队形呐喊前进,不断变幻成更加古怪的队形。

    虽然不明白,可是高邑的百姓是打心眼里喜爱这支前段时间才来高邑驻扎的清军,来的时候很多士兵都是穿着单衣光着脚走在雪地里,可是都没有抢老百姓的一件棉衣一双鞋,驻扎下来后也从没伸手向高邑的百姓要过一文钱一样东西,买东西时老实给钱,行军从不踏农田,偶尔有一次战马吃了营地附近的田里麦苗,当官的也主动找上门去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与之前几支途经高邑的官军简直就不象一路人。

    高邑百姓眺望着清军校场的时候,却不知道这支清军的主将傅振邦也正在点将台上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手里的微薄年货时,傅振邦的眼中还几欲喷火,只恨不得天上能够掉下几千斤粮食和几十头肥猪,地上能够冒出一堆棉衣棉被,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可以在大年夜吃上一顿饺子,睡上一个好觉。

    风雪中,已经与傅振邦结为了生死之交的张国梁走上了点将台,向傅振邦问道:“维屏,怎么你的补给还没送来?是不是那里又出差错了?”

    “天知道!”傅振邦难得语气有些愤怒,说道:“说好二十七之前一定送来,今天都三十了,到现在还没影子!”

    “九成九又是那个伊兴阿搞的鬼吧?”张国梁分析道:“他记着舞阳那件事的仇,故意整你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又故意想让你饿着过年?”

    傅振邦不答,心里却说除了他还能有谁?张国梁则又说道:“看来是不找官制台告状不行了,我这就写信,派快马给官制台送去。”

    傅振邦痛苦的摇头,说道:“殿臣,不必了,你始终是客将,这样的事搀和得太深,对你也不好。”

    “你就是喜欢忍让。”张国梁恨恨说道:“换成了是我,早就提刀子把伊兴阿那个狗杂种砍了!当初舞阳那件事,是他贪功伪报,诈称全歼了舞阳捻匪,害得你中了埋伏差点送命,你弹劾他天公地道,他还有什么脸找你公报私仇?”

    傅振邦不答,半晌才叹道:“谁叫他是蒙古旗人,大腿抱得又好,有僧王爷提携他?”

    “那个蒙古老杂碎,打仗没用,坑人的事倒是拿手。”张国梁又骂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就这么定了,你的补给贻误的事,我替你对官制台说。过年的事也包在我身上,高邑县给我的过年犒劳,我送一半来给你,让你的弟兄们吃顿饺子,别太委屈他们了,将来你还得靠他们在战场上给你卖命!”

    尽管傅振邦一再谢绝,然而补给是由赵州地方提供的张国梁还是把自军的过年物资分出一半,强行送进了傅振邦的营中,让傅振邦所部的清军将士在三十晚上吃上了一顿饺子,没有悲惨到饿着肚子过年。

    大年初一这天上午,直隶署理提督伊兴阿承诺给傅振邦军的补给,终于还是送到了傅振邦的军中,结果让傅振邦气得混身发抖的是,贻期好几天才送来的粮草补给竟然数量依然不足,索要多次的棉衣棉被依然无影无踪,所谓的过年犒劳也不过是十头瘦骨嶙嶙的老母猪,龚耀伦和田在田等部将破口大骂,张国梁也气得再度上书官文为傅振邦喊冤。

    很可惜的是,张国梁接连两道告状信都没能送到官文手里,因为就在同治二年正月初一的早上,官文已然收到了曾国荃突然又掉头北上直奔京城的消息,大惊失色之下,官文只能是匆匆调整军队部署,抽调主力精锐回援京城。

    京城为重,官文当然得要亲自率军回援京城,然而正定战场这边也必须留下重将率军继续坚守,不然的话山西吴军一旦乘机突破了清军的井陉防线,直隶清军可就真的是前门来狼后门进虎了。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官文才又满头黑线的发现,自己麾下竟然找不出那么一个可靠的人接替自己守卫井陉防线,让自己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回援京城。

    还好,关键时刻,石达开北伐时被僧王爷亲手提拔为署理直隶提督的伊兴阿跳了出来,自告奋勇道:“官制台放心,末将伊兴阿可以替你镇守正定,防范山西吴贼!”

    虽然伊兴阿无论官职还是资历都有资格暂时挑起这个重担,可是官文却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又去看帐下其他文武官员,可是很遗憾,虽然也有几个文武官员站了出来自告奋勇,却不是资历威信不足,就是在能力才干方面让官文更不放心。所以别无选择之下,官文也只能是把目光转回了伊兴阿身上,犹豫着问道:“伊将军,你可有把握守住井陉防线,不出任何疏漏?”

    “请官制台放心,就算山西吴贼倾巢来攻,末将也保管……。”

    本想拍着胸口说叫山西吴军有来无回,全部杀光杀绝,然而考虑到官文和僧王爷的脾气不同,相对来说比较务实一些,伊兴阿赶紧改口,说道:“……保管让他们无法越过井陉一步,确保井陉防线万无一失!”

    见伊兴阿的回答既自信又谨慎,官文这才稍微放心,又盘算了一下才说道:“记住两点,第一是只许守城池险要,绝不许弄险出战!第二是兵力投入要有层次,绝不能把所有主力全部放在井陉战场上,那里的地势过于狭窄,兵力部署过多只会给山西吴贼乘机决战的机会,依托山道天险层层设防、把吴贼拉进消耗苦战才是上策。”

    伊兴阿赶紧答应,拍着胸口保证一定牢记官文的叮嘱,绝不给山西吴军任何的可乘之机。官文点头,又说道:“老夫率领主力走后,山西吴贼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探听原因,一旦让山西吴贼得知实情,必然会乘机全力猛攻井陉,增加你的压力。所以关于老夫带走主力的原因,你一定要封锁消息,让山西吴贼摸不清底细,不敢轻易进兵,这样你的压力就可以小上许多。”

    伊兴阿答应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神情上没有体现出来,官文也这才调兵遣将,决定让伊兴阿率领本部提标,统帅正定府总兵双禄、大名府总兵傅振邦和张国梁三路兵马共同留守井陉防线,同时在第一时间去文高邑,命令傅振邦和张国梁立即率军北上与伊兴阿会师一处。结果到了这个时候,伊兴阿当然马上说道:“官制台,张国梁那一路兵马,末将没有权力直接指挥啊?”

    稍一迟疑,官文这才答道:“没事,老夫会给张国梁单独下令,让他暂时接受你的节制,同样归你调遣指挥。”

    伊兴阿一听乐了,赶紧向官文连连道谢,心里更是狞笑不断,“姓张的,等着瞧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次看你还敢不敢帮傅振邦小儿告老子的刁状?”

    匆匆安排好了留守井陉防线的将领人选和军队后,官文当天下午就带着本部督标离开了正定府城,赶往定州去与各路主力会合,补充粮草奔赴京城救援。结果官文走后,一直都被官文踩在脚下的伊兴阿伊提台自然也就成了西线老大,再也用不着受任何人的鸟气不说,还可以更加放心大胆的给别人鸟气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的伊提台自告奋勇留守西线也不全然是为了在正定战场作威作福,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乘机捞点功劳,抹掉自己官职前面的署理二字,所以官文离去之后,伊兴阿便第一时间召集麾下众将,讨论下一步的计划打算。

    讨论的结果让伊兴阿十分失望,因为屯兵娘子关的山西吴军江忠济部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缘故,清军众将都认为应该以不变应万变,只守不战继续与吴军保持对峙状态。着急建奇功立伟业的伊兴阿听了火大,怒道:“以不变应万变?天下那有那么好的事?官制台今天率军离开,山西吴贼那边明天就有可能知道消息,如果山西吴贼乘机进兵井陉,我们难道还要干坐着不动?”

    “伊提台,吴贼那边怕是没这么灵通的消息吧?”一个部将怯生生的说道:“且不说距离遥远,吴贼的细作不可能那么把消息送到娘子关,就算吴贼细作连夜把消息送往娘子关,想通过我们严密封锁的大小山道,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吴贼细作如果用信鸽送消息呢?”伊兴阿反问,“我们封锁得了吗?”

    倒霉部将乖乖闭嘴,好在麾下众将中也有和伊兴阿志趣相投者,至少参将滕家胜就站了出来,说道:“提台所言极是,吴贼图谋取道井陉进兵直隶腹地多时,在正定一带必然密布眼线,秘密建立有信鸽驿站绝非没有可能,所以我们万万不能因为距离遥远和山路艰难而掉以轻心,防范山西吴贼立即出兵东进攻打井陉,甚至绕过井陉直取获鹿,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必然落入被动。”

    伊兴阿大点其头,对滕家胜的分析深以为然,又问道:“家胜,那以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没有参加官文临行前召开的高级将领会议,滕家胜自然也就不知道官文临行前的一再叮嘱,便径直说道:“末将认为,应该抢先派遣一军赶赴井陉增援助守,防范吴贼乘机大举东进。”

    “井陉城太小,驻扎不了太多军队。”之前那个倒霉部将赶紧提醒道:“目前光是驻扎双禄双总兵的军队就已经十分吃力,再往那边增兵,军队就没地方驻扎了。”

    “周将军,请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滕家胜笑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井陉城小难以驻扎重兵,但我也没说要让援军进城驻扎啊?”

    笑着说完,滕家胜先是把伊兴阿等人请到了地图沙盘前,然后指着地图沙盘说道:“伊提台请看,井陉东面约二十里处这个长岗村,地势险要既适合屯兵立营,又紧扼吴贼绕开井陉后进兵获鹿和平山的咽喉,最是紧要不过,倘若我们在这里驻扎一支军队,不但可以和井陉城成掎角之势,还可以随时防备吴贼冒险东进,直接杀入直隶腹地。”

    (注:解放前的井陉县城位于井陉天长镇,现在的井南站旁边,不是现在长岗村旁边的微水镇。)

    仔细研究了一番地图沙盘,发现爱将的建议很有道理,伊兴阿也马上把官文临行前的一再叮嘱抛在了脑后,立即下令道:“给傅振邦和张国梁去令,叫他们不必来正定府城与本提督会合,直接去井陉长岗立营,与井陉守军互成掎角之势。”

    言罢,伊兴阿又补充了一句,“限定时间,明天日落之前,一定要赶到井陉长岗!”

    …………

    距离不远又交通便利,快马加鞭之下,署理西线主将伊兴阿的命令,当天晚上就送到了已经奉命向北开拔的傅振邦和张国梁面前,结果一看命令,傅振邦和张国梁也马上就变了脸色,一起怒吼道:“明天日落前要我们赶到井陉长岗?一天不到的时间,要我们行军一百五十里以上?”

    “我操他娘的!伊兴阿当老子们是骑兵?这么短的时间,让步兵跑这么远,想活活累死我们?”张国梁破口大骂。

    “其中二十里还是山路。”傅振邦脸色阴沉的补充。

    再怎么愤怒咆哮也没用,官文已经把西线的指挥权交给了伊兴阿,还让隶属于山东清军的张国梁也暂时听从伊兴阿的号令调遣,傅振邦和张国梁除非是想给伊兴阿更进一步公报私仇的机会,否则就只能是乖乖从命。所以傅振邦和张国梁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是催促军队连夜急行,争分夺秒的北上获鹿,然后再西进井陉山区。

    还好,伊兴阿的命令虽然苛刻,对于训练有素的傅振邦和张国梁两军来说,却也不是注定无法完成的任务,只不过就算做到了这点,军队上下也非得累垮不可。

    …………

    署理直隶提督伊兴阿和他的爱将腾家胜其实猜得很对,山西吴军的细作在正定城中确实建立有秘密的信鸽驿站,而且伊兴阿和腾家胜还严重低估吴军细作的办事效率,下午才刚确认了官文率领所部主力突然东进的消息,吴军细作就已经放出了信鸽给娘子关送信,所以才到了傍晚时分,直隶清军主力的动向报告,就已经放到了山西吴军大将江忠济的面前。

    受限于道路交通和情报传递渠道,江忠济当然对官文的这一举动万分不解,还满头雾水的向自己的几个文武帮凶问道:“官文那个老杂碎吃错药了?怎么会突然带着他的主力去了定州方向?他是想干什么?”

    “只有两个可能。”答话的是李鸿章,说道:“第一是官文的诱敌之计,想骗我们大举进兵东进,利用井陉一带的复杂地形伏击我们。第二是官文的后方生变,逼着他不得不冒险留开正定战场,回师去救直隶腹地。”

    盘算了一下,江忠济才又问道:“那么那一个可能最大?”

    “情报不明,无法判断。”多年的军政历练下来,李鸿章轻佻狂傲的性格明显已经改善了许多,不敢再动辄大言定论。

    “兄长,敌情不明,我们最好还是以不变以万变。”从弟江忠义说道:“反正镇南王没给我们规定出兵时限,我们可以先摸清楚了官文突然撤出正定府的原因再做决定不迟。”

    江忠济不答,因为吴超越虽然确实没给山西吴军强行规定出兵时限,然而刘坤一却已经带着他的所部主力在昨天赶到了平定州过年,已经被井陉天险阻拦多时的江忠济如果再不赶快有什么动作,兵进直隶的首功搞不好就得换人了。前文说过,山西吴军内部的明争暗斗可一直都十分激烈。

    看出了江忠济的矛盾心思,虽然不敢随便弄险,李鸿章却出了一个适中的主意,道:“三将军,虽然敌情不明,但我们也无须为了稳妥一味的按兵不动,反正年已经过了,军心也已经定了,我们适当的动上一动,也未必不是打破目前对峙僵局的好办法。”

    “如何动?”江忠济赶紧问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 师兄出马

    “反客为主,立即出兵一支,轻装赶赴井陉城外夺占险要位置,彻底打乱乱党军队的部署调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鸿章回答得很直接,然后才解释道:“官文突然移师向东,不管他是诱使我们出兵东进交战,还是真的后方告急被迫回援,都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做出反应,一切的部署调整只会建立在我们至少过上一两天才有动作的基础上。”

    “所以我们只要立即出兵一支,轻装赶赴井陉城外夺占险要,必然可使乱党军队措手不及,落入被动。然后我军再随机应变,既不用担心误事错失战机,又可以在形势危急时迅速撤回娘子关,从容应对一切敌情变化。”

    一直记挂着兄长江忠源孤军深入兵败身亡的教训,江忠济对李鸿章的建议难免有些担心,说道:“轻装奔赴井陉城外,还是在夜间行军,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敌人在山道中布置有埋伏,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无风无险。”李鸿章自信的答道:“娘子关以东到井陉城下确实都是山路不假,但这条道路一直都被我们细作斥候严密监视,乱党军队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提前设伏而不被我军察觉。”

    “同时我军在夜间突然大举东进,井陉城里的乱党军队只会比我们更加害怕在深夜出兵拦截的风险。所以我敢断定,我们连夜出兵东进,既不用害怕遭遇埋伏,更不用担心井陉城里的乱党军队连夜出兵拦截,可以十分安全的走完山道。”

    江忠信和席宝田都开口发声,表示担心李鸿章的分析估计过于乐观,江忠济也揪着下巴上的短胡子迟迟下不定决心,李鸿章看出他的心思,便说道:“三将军,我的建议或许是有些风险,官文如果是打算引蛇出洞并且提前准备充足的话,我们轻装赶赴井陉城外夺占险要也收不到反客为主的效果,所以你就算不采纳,我也绝不会坚持要求。”

    “可我还是要强调一句,假如官文真是因为后方生变而被迫率领主力离开正定战场,那我们的反客为主之举,必然可以收到奇效,不但可以打乱官文主力离去后乱党军队的部署调整,我们的主力还可以乘机出兵井陉,让官文那条老狐狸首尾难顾,进退失据。”

    说到这,李鸿章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还有更关键的一点,虽然镇南王没有给我们规定出兵时间,只是叫我们见机行事,但我们也不能一直窝在娘子关按兵不动,迟早都是要出兵东进的。既然如此,我们与其按部就班的去攻打井陉天险,倒不如抓住敌情出现重大变化的机会突出奇兵,抢占有利先机。”

    考虑到反正迟早是要出兵东进的,还有正面叩打井陉天险代价注定不小,同时还没有必胜把握,所以盘算了片刻之后,江忠济还是咬牙说道:“忠义,立即叫你的本部主力准备武器火把,只带五天粮食,二更出兵西进,奔赴井陉战场夺占城外险要立营,然后再见机行事。”

    见江忠济决心已下,江忠义也只能立即答应,然后又问道:“兄长,到了井陉城外后,小弟应当夺占何处立营?”

    江忠济把目光转向了出这个馊主意的李鸿章,李鸿章马上答道:“三将军,让我和忠义将军一起去吧,井陉城外的地形过于复杂,到了那里随机应变才是上策。”

    已经深知李鸿章才干的江忠济毫不犹豫同意,除了要江忠义遇事要和李鸿章多商量外,又让江忠义多带几只信鸽预防万一。结果也是到了江忠义和李鸿章匆匆下去安排出兵事项后,江忠济才把目光转向西面的平定州城方向,心中冷哼,“等着瞧,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得向天下人证明,你只不过是咸丰四年时运气好跟对了人而已。”

    …………

    按照李鸿章的馊主意,是夜二更,江忠义按时率领本部主力三千余人出兵东进,打着密集火把大张旗鼓的奔赴井陉战场,担心从弟安全,江忠济除了让麾下军队做好出发准备外,又专门安排了大将席宝田率领一军候命,以便随时出兵冒险在夜间东进的江忠义军。

    事实证明江忠济是白担心,也证明李鸿章的乌鸦嘴着实灵验,被吴军斥候细作严密监视娘子关东面的官道上不但没有任何的伏兵,清军斥候把吴军突然在夜间大举出动的情况报告进井陉城里后,坐镇井陉的清军正定府总兵双禄也果然没敢在深夜里冒险出兵,老老实实的选择了按兵不动,让麾下军队死守城池和营地不出,没敢出兵进山作战。

    不过这也还真怪不得双禄,敌情不明,井陉城池又太过重要,换了是谁都不敢轻易出兵。同时双禄的谨慎选择虽然错失了把吴军封堵在太行山道上的最好时机,却也收到了一定的以逸待劳效果,第二天天色全明时,当江忠义和李鸿章率军赶到井陉城外时,不但士卒已经颇为疲惫,井陉城外的各处紧要位置仍然都被清军牢牢掌握,甚至就连井陉东门外的东关桥都让吴军难以逾越,无法越过绵河直接威胁到井陉城池,被局限在绵河北面的狭窄区域之中。

    还好,江忠义军是轻装而来行动方便,才干过人的李鸿章也早就把井陉这一代的地形情况牢记在了脑海中,与江忠义只是稍做商量就决定放弃抢攻东关桥,带着军队继续沿绵河北岸东进,赶赴东窑岭一带当道立营,以便切断井陉与获鹿、正定的联系,彻底打乱清军部署调整,然后再根据情况变化决定下一步战术。

    李鸿章这一手确实杀了双禄一个措手不及,担心这是吴军大举进兵的信号,又知道官文已经带着主力离开了正定,双禄只能是把情况匆匆写成书信派人抄小路赶往正定向伊兴阿报警,同时立即召集麾下众将讨论对策。

    讨论的结果是众将一致认为应该继续按兵不动,只守不战,因为井陉城里的粮草颇为丰足,至少可够两个月之用,足以支撑到官文回头来救井陉,同时井陉清军只要牢牢守住井陉城,就可以轻松切断山西吴军的东进粮道,让山西吴军的主力不敢大举东进。而冒险出战的话,一旦战情不利,井陉清军就注定只会得不偿失。

    觉得麾下众将的建议有理,还算称职的双禄便也立即打消了出兵作战的念头,冷哼道:“好吧,就先让吴贼在东窑岭逍遥几天,轻装急行而来,我看你们能带有多少粮食,能在东窑岭撑得了几天!”

    …………

    与此同时的吴军这边,顺利翻过北关群山抵达了东窑岭一带后,江忠义和李鸿章一边指挥军队建立临时土木营地,一边派人四处侦察敌情,也自然尤其重视对井陉到获鹿之间大小道路的监视防范。然而很可惜的是,双禄同样早就料到了这点,派出的信使是走绵水南岸的山间小路绕开了东窑岭前往正定,吴军斥候自然没能拦到双禄派出的告警信使。

    该来吴军倒霉,才刚开始建立营地没过多久,呼啸的北风突然大作,阴云布合间,又一场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轻装而来的吴军将士没有营帐可以避雪,上上下下都只能是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江忠义见了叫苦,只能是赶紧找到李鸿章说道:“少荃,这样下去恐怕不行,雪如果一直这么下下去,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没有地方可以避雪,我们的士卒怎么过夜?”

    “没事,我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有准备。”李鸿章安慰江忠义,又指着东北方向说道:“继续沿着官道走十里左右,路边有一个村子叫做长岗,人家住户很多,可以驻军避雪。”

    “那你不早说?还叫我们在这里立营?”江忠义埋怨道。

    “距离井陉城稍微远了点,地形也没东窑这边好,所以我之前没考虑去那里立营。”李鸿章耸肩答道。

    “远就远点吧。”江忠义很大度的说道:“只要能避雪就行,传令全军,放弃这里的营地,马上去长岗驻扎。”

    “徐徐而进,保持体力。”李鸿章提醒道:“我们的士卒昨天晚上已经累了半夜,不能再急行军了。我们的时间充足,天黑前赶到长岗绝对不成问题。”

    江忠义答应,传令全军立即放弃还没建成的东窑营地,徐徐而进,在尽量减少体力消耗的同时向长岗开拔。

    …………

    突然降下的大雪不止是坑苦了吴军江忠义部,更坑苦了奉命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长岗立营的清军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军队,从高邑连夜急行到了获鹿,才刚转入山区,天上就突然降下了大雪,本就已经累得十分够戗的傅振邦和张国梁两军当然更是叫苦不迭。

    “我操你娘啊,都已经这么累了,还要这样的大雪天里走山路,要命啊!”

    “傅总兵是怎么了?怎么还不让我们休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哎哟,我快累断气了,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还不让我们休息?”

    听着士卒们的低声抱怨,傅振邦心如刀绞,也无数次想要下令让军队停下来休息,然而没办法,军令如山,同时严重缺少棉衣棉被的傅振邦所部如果停下来休息,在山区露宿过夜,后果肯定只会比继续行军赶路更加可怕,所以傅振邦别无选择,只能是穿着单衣,默默无语的步行走在士兵旁边,以身作则鼓励麾下士卒艰难跋涉。

    人手一套棉衣的张国梁军情况稍微好点,但也好不到那里,士卒艰难前行间同样是怨声载道,要求停下来休息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然而张国梁却偏偏是个极讲义气的主,知道自己的将士可以停下来休息,傅振邦那边却不行,所以张国梁也只能是强笑着不断鼓励将士,让麾下士兵到了长岗后再安心休息,连哄带骗逼着士卒继续前进。

    越是深入山区,雪就越深,路更难走,同时天气也更加寒冷,天黑前赶到长岗立营的任务明显已经不可能完成,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傅振邦和张国梁也没了任何的选择,只能是一边咬牙催军前行,一边提前准备夜间行路用的火把,准备无论如何都要咬牙走完这段山路,不敢留在冰天雪地的深山里休息。

    冬天的白天本来就短,纷扬的雪花又容易干扰视线导致士卒掉队,所以才刚到下午五点来钟,傅振邦和张国梁两军就只能是点起火把继续前进,好在前方的井陉是被清军控制,傅振邦和张国梁倒也不用担心暴露行迹,给敌人把自军封锁在山区内的机会。

    …………

    地理位置是在山间盆地,江忠义军这边的情况自然要比倒霉的傅振邦和张国梁好得多,沿着宽敞官道一路东进,下午四点左右,江忠义军顺利赶到了长岗村,村中百姓大为恐慌,基本上都选择了闭门不出,吴军则极不客气的强行借房驻扎,虽不能全部住进百姓房中,却也可以轮流进房休息,情况怎么都比露宿野外强得多。

    最基本的军事常识,强行借房驻扎的同时,江忠义当然安排了大量的斥候侦察和监视四周情况,因为正北面的山道中地形复杂的缘故,江忠义还特地安排了斥候深入到山道深处探察情况。结果这么一来,江忠义军这边才刚吃完晚饭,阴错阳差的情况就出现了……

    “什么?山道深处有大量火把出现,还正在向我们所在的方向过来?”

    闻知山道深处发现大量火把正向长岗而来,江忠义和李鸿章当然大吃一惊,然后江忠义又赶紧问道:“有没有看到来的是什么人?是乱党军队还是普通商队?”

    “回将军,距离太远,雪又太大,看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只能肯定火把数量绝对不少,隔着很远都能看到大片火光。”斥候如实答道。

    “不可能是商队。”李鸿章分析道:“我们和乱党军队在井陉娘子关对峙多日,商路早就断了,就算有几个商人往来,规模也不可能这么大,所以来的只可能是乱党军队。”

    江忠义不再吭声,只是赶紧拿出地图查看情况,又向来报告情况的斥候询问道路远近宽窄情况,结果江忠义马上就发现,自军现在的位置十分有利,不但可以在山道出口处建立阻击阵地,把来敌轻松封锁在狭窄的山道中,甚至还可以抢先出兵布置埋伏,前后夹击这批敌人。但是……

    “天赐良机,可以布置伏兵!”李鸿章也一眼看出机会所在,立即建议道:“忠义,马上派出三个营,两个营抢占山道两旁高地,一个营到岩峰这个位置埋伏,主力埋伏在山道出口处,等敌人过来,主力正面拦截,伏兵左右杀出,岩峰这边再切断敌人退路,这场仗想不大胜都难。”

    “但是井陉这边呢?”江忠义提醒道:“井陉的乱党军队如果发现情况,立即出兵突袭我们背后,我们又不能立即干掉山道里的乱党军队,那吃败仗的搞不好就是我们。”

    “我带一个营去对付井陉的乱党军队。”李鸿章想都不想就说道:“黑灯瞎火又下这么大的雪,井陉的乱党军队绝对不敢轻易出兵,我再去布置疑兵,保管双禄更不敢冒险出兵。”

    江忠义有些迟疑,因为李鸿章的计划虽然可行,可一旦李鸿章的疑兵不能吓住井陉清军,吴军这边就肯定得吃大亏不可。李鸿章看出江忠义的心思,便立即说道:“我们没有多余选择,一旦让新来这支乱党军队走出山道,让井陉战场上的乱党军队实力得到补强,那乱党军队也不需要和我们正面决战,只要切断我们和娘子关的联系,那我们的情况就只会更危险。”

    咬了咬牙,江忠义迅速下定决心接受李鸿章的建议,一边火速分派兵马布置埋伏,一边又听取李鸿章的另一个建议,立即放出信鸽向娘子关告警,要江忠济立即出兵来井陉战场增援自军。

    兵马迅速调派完毕,三个营的吴军将士抢先出动,只打少量火把急赴山道内布置埋伏,江忠义也亲自率领主力赶到山道出口处,争分夺秒的抢建防御阵地准备营地。李鸿章则率领一个营的兵力大步向西,重返井陉城外布置疑兵,恐吓很有可能会出兵接应友军的井陉清军。

    托了道路比较好走的福,晚上八点左右,李鸿章军顺利回到了井陉城外约五里处,让军队稍做休息后,李鸿章先是让军队藏在了道路北面北关一带的山林之中,又分出一个哨的兵力当道而立,敲锣打鼓并鸣放鞭炮,制造声响惊动敌人。

    再一次被李鸿章料中,被锣鼓鞭炮声音惊动之后,井陉城里的清军总兵双禄果然不敢轻易出兵迎战,仅仅只是派出了斥候到声音传来处侦察,结果斥候报告只有少许吴军在官道上装神弄鬼后,双禄也马上得出了结论,“吴贼的引蛇出洞,不能上当,传我命令,各军只许坚守营地,不得擅自出动!违令者,立斩!”

第四百五十三章 碰上硬茬

    将登太行雪满山,拔剑四顾心茫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没有在大雪纷飞中走过山路,就无法体会到诗中描述的这种心情,万花狂翔,琼玉缤纷,这样的词语也还不足以形容太行山中大雪,浑浑噩噩,苍苍茫茫,山也朦胧,树也隐约,路也淆乱,天地宇宙都被雪花裹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团,这才是太行大雪的真实写照。

    雪景的确壮观,然而行走在这样的风雪之中,却又无疑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而对于已经急行军一百多里的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清军来说,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走在太行山路之上,那自然更是苦上加苦,累上加累。

    “跟上!跟上!千万不能掉队!这种鬼天气这种鬼地方,掉队就是死路一条!”

    “弟兄们,加把劲,马上就要走出山区了,出了山区就可以找避风的地方休息了。坚持,坚持走完,马上就出山了。”

    清军各级将领鼓励加油的喊话声音都已经明显有气无力,在风雪中艰难跋涉前行的清军士卒自然更是疲态尽现,跌跌撞撞者有之,互相搀扶前行者有之,疲惫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上上下下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管将领士卒心里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赶紧找个没有风雪的地方躺下来睡觉。

    也多亏了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队伍都是清军中的另类,士卒一直接受严格训练纪律严明,大小将领都能以身作则爱兵如子,如果不然的话,根本用不着打仗,光是长距离急行军时遭遇这样的恶劣天气,都能够让一般的清军队伍直接崩溃。然而即便如此,傅振邦和张国梁两军还是被疲惫和严寒折磨得奄奄一息,体力近乎枯竭。

    还好,拐过了岩峰折道向南之后,该死的道路终于宽敞好走了一点,风雪也终于小了一些,同时更关键的是,走过这条路的清军将士都知道,山路快要走完了。

    早就已经把战马让给了摔伤士兵的傅振邦也走过这条路,知道只要再往前走约四里路,就可以进入地势开阔的山中盆地,还可以直接看到长岗村那温暖的灯火,所以脸上浮现微笑的同时,已经沉默了许久的傅振邦终于开口,大声喊道:“告诉弟兄们,走快些,马上就出山了。”

    为了不让士卒掉队,人手一件寒衣的张国梁军已经在行军途中走在了后方,走在前方的傅军士卒得知山路即将走完后,兴奋之下人人加快脚步前行,结果又向前艰难行进了一段时间后,前方的地势果真突然开阔了许多,走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也顿时欢呼了起来,“出山了!”

    “终于出山了。”

    傅振邦被风雪冻得发紫的国字脸上浮现欣慰微笑,又拿出了怀表借着火把光芒查看时间,见这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时,傅振邦心里还忍不住琢磨起了这样的念头,暗道:“搭帐篷太花时间,弟兄们又这么累了,要不要破一下例,逼着长岗村的百姓让房子给弟兄们过夜?”

    “轰隆!轰隆!轰隆!”

    正所谓恶有恶报,一向军纪严明的傅振邦为了让疲惫到了极点的士卒早些休息,破天荒的才刚打一次扰民害民的主意,前方就突然传来了接连的爆炸声响。再接着,大吃一惊的傅振邦才刚抬头去看前方情况,枪声早已大作,火光交曳,还有吴军标志性武器苦味酸火焰升起,傅振邦也顿时惊叫出声,“吴贼军队?怎么可能,吴贼军队怎么能在这里伏击我们?!”

    没有人回答傅振邦的问题,回答傅振邦的,是道路两旁高处同时射下的猛烈子弹,可怜武器装备以鸟铳为主的傅军将士连点燃火绳的机会都没有,就顿时被打了一个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其中一颗子弹还直接打中了傅振邦的大腿,深钻入肉。

    “有埋伏!快点火绳!灭火把!灭火把!”

    再慌乱再疲惫,训练有素的傅振邦军将士仍然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度过了短暂的惊愕失神期后,傅军将士一边飞快点燃鸟铳火绳,一边迅速熄灭火把隐藏形迹,大腿受伤的傅振邦也赶紧观察战况情况,寻找吴军的包围薄弱处。

    观察的结果是前方火力密集,明显是吴军的伏击主阵地难以突破,两旁山上的吴军火力倒是不多,然而山势险峻,难以攀登,傅振邦别无选择,只能是大吼传令,“向后撤退!向来路撤退!”

    很可惜,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岩峰一带也已经是枪声大作,无数的大石头和树木滚落,迅速切断了清军退路,走在后面的张国梁军也是一片大乱。傅振邦心中叫苦,只得改变主意,一指山势较为平缓的西面山林,大吼道:“向西冲,杀上山去,抢占至高点!”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傅振邦才真正发现疲惫和劳累对自军状态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尽管素质优秀又擅长吃苦耐劳的傅军士兵坚决执行命令,咬着牙齿向西面山上发起了冲锋,然而速度却根本快不起来,只能是跌跌撞撞的一步一步向山上挪,早就抢占了有利位置的吴军将士则是居高临下,从容开枪射杀能够看到的傅军士兵,打得艰难攀登的傅军士兵死伤连连,惨叫不断。

    这时,同样经验丰富的张国梁也发现了西面山顶容易得手一些,同样指挥着山东新军向西山发起了冲锋,结果身体状态稍微好些的山东清军虽然冲锋速度要快上不少,却还是吃亏在向上佯攻,同样被吴军将士居高临下打来的子弹打得死伤惨重,前进困难,张国梁急得放声大吼,可注定毫无作用。

    与此同时,光是凭借傅张二军遭遇伏击后仍然还能冷静选择最佳突围线路这点,督军迎敌的吴军大将江忠义就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江忠义当然也没有任何回头路走,只能是马上打消以守代攻的念头,派遣一个营杀入山道,正面强攻敌人分担西山战场的压力。

    傅振邦军的应变表示又让江忠济吃了一惊,在被四面包围又遭到吴军正面强攻的情况下,傅振邦军不但依然不乱,还马上就地构筑防御阵地,以多段射迎头打击主动出击的吴军将士,手里拿的武器虽是原始鸟铳,然而靠着严格训练培养出来的娴熟动作加正确战术,同样把江忠义麾下的二线吴军打得死伤不断,难进寸步。

    “老子这是碰上那支乱党军队了?这么能打?”

    震惊的自言自语之余,江忠义也马上得出结论,占据地利先机的自军这一仗是有很大把握取胜,但伤亡肯定不会太小,同时耗时肯定十分漫长,所以江忠义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井陉方向,心中暗道:“少荃,你的疑兵计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啊。不然的话,井陉的乱党军队一旦杀到我的背后,这场仗反胜为败都不是没有可能。”

    …………

    清军的确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吴军力量不足,只是二线军队战斗力比较一般就算了,击针枪、掷弹筒和手雷弹等吴军看家法宝少得可怜也不说了,更关键还是兵力不足仅有六个营三千余人,其中三个营还被安排在山道中埋伏,又有一个营被李鸿章带到了井陉这边布置疑兵,江忠义手里可以动用的机动兵力也就只剩下两个营一千余人。所以井陉这边的清军如果能够及时出兵接应傅振邦和张国梁,不但敲碎吴军包围圈易如反掌,乘机大败兵力过于分散和体力状态同样不是很好的吴军也绝不是一句空话。

    对吴军来说还有一点非常糟糕,就是井陉清军的主帅双禄虽然是个满人旗人,性格私德也有不少这样那样的毛病,却不是什么平庸之才,而是参加过击退石达开北伐的功勋老将否则老狐狸官文也不会让他挑起守卫井陉要地的重担。所以能否用疑兵之计长时间稳住双禄,为江忠义那边争取到歼灭敌人的时间,其实李鸿章心里也不是很有把握。

    尽了自己的努力,先用鼓锣队伪造出诱敌声势后,听到长岗那边隐约传来的枪声后,李鸿章立即撤回了鼓锣队停止喧哗,以免让双禄一眼看穿自己的疑兵之计,然后在心里飞快分析,暗道:“如果我是双禄,我会怎么办?”

    “如果双禄,先是发现我们象是在用引蛇出洞之计,然后又收到长岗那边正在打仗的消息,我肯定会怀疑我们引蛇出洞是假,虚张声势暂时稳住我是真,一定会动心出兵接应那边的乱党军队。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会放弃这个念头?”

    “怀疑长岗那边的激战同样是引蛇出洞,当然可以让我打消出兵念头。但我的斥候不是傻子,长岗那边是真在打仗还是假在打仗,我的斥候当然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如果我是双禄,这会我肯定已经知道江忠义手里有多少兵马,发现我的友军被江忠义堵在山道里,就算我不敢大举出击,怎么也得派遣一支偏师去接应一下友军。但我必须得考虑一下城外是否有伏兵,所以我最好的选择是兵分两队,先后出击,一路中伏,另一路马上接应。”

    紧张揣摩着敌人主帅此刻的心理,李鸿章干瘦的额头上逐渐渗出了冷汗,因为李鸿章已经发现自己手里的兵力还是太少了,只有区区一个营五百余人,装备也很差劲,倘若双禄出兵接应山道来敌,自己就算突施偷袭也起不到多少牵制作用,相反还也可能迅速暴露薄弱实力,招来更多敌人的前堵后追。

    这时,绵河南岸,原本就已经篝火满地的清军营地光亮迅速大增,同时井陉城上也是灯火四起,很明显井陉清军已经逐渐进入了全面戒备随时可以出战的状态。李鸿章心中益发焦急,一咬牙一横心,干脆大吼道:“传令全军,打上火把,立即向东窑岭撤退!”

    “李大人,我们不是疑兵吗?怎么又要打亮火把和撤退?”江忠义派给李鸿章帮忙的营官疑惑问道。

    “少废话!”李鸿章恶狠狠说道:“马上执行,再有,鼓锣队,敲起来,打起来,把声音弄得越大越好!”

    粗暴的逼迫着吴军将士执行命令,李鸿章心中暗道:“既然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干脆别去伤那个脑筋,瞎打瞎冲一切都不符合情理,说不定还更能争取到时间。官文那条老狐狸能把慰亭都玩得死去活来,能被他看中来守井陉重地的人,肯定是个性格稳重的人,越是性格稳重,就肯定越喜欢琢磨,让他伤脑筋琢磨去!”

    …………

    无可奈何的执行了李鸿章的蛮横命令后,此前还好好埋伏在井陉城郊外的吴军伏兵立即暴露,清军上下惊愕于吴军伏兵突然自行暴露的同时,早就已经登上城楼的清军总兵双禄也在第一时间举起了望远镜,仔细观察这支早在自己猜测之中的吴军伏兵。

    “吴贼吃错药了?在井陉城外埋伏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行暴露?没有理由啊,吴贼这是想干什么?难道吴贼想要更进一步引蛇出洞,可他们有那么多兵力两线作战吗?”

    轮到双禄反过来揣测分析吴军主将的心理了,然而李鸿章不合情理的举动完全就是无厘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双禄自然是打破了脑袋都琢磨不明白李鸿章的目的打算了。

    猜不透吴军的诡异举动,性格谨慎的双禄当然更加不敢轻易出兵,只能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斥候侦察上,然而派出了大量斥候尾随侦察李鸿章所部的动向后,回报却让双禄更加摸不着头脑后撤到了东窑一带后,李鸿章所部竟然选择了就地休息,还生起了篝火取暖。

    双禄啃起了指甲,旁边的清军诸将则是争先恐后的请令出战,要出兵打跑兵单力薄的李鸿章军,然后再接应被吴军堵在山道里的清军增援部队,然而双禄却是迟迟下不定决心,被众将逼急了之后,双禄还反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件事非常奇怪?”

    “双将军,那里奇怪?”众将纷纷问道。

    “我们是今天中午的时候,才派人向伊兴阿报告吴贼轻装来袭的情况,还没有开口请求援军。”双禄缓缓答道:“怎么今天晚上就有援军来了?就算我们的援军长了翅膀,我们走小路去给伊兴阿送信的信使不可能长了翅膀吧?”

    仔细一想发现这支援军来得的确十分奇怪,清军众将这才纷纷冷静下来,双禄也这才说道:“稍安勿躁,还是等我们的斥候再确认一下情况再说。再有,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娘子关那边的道路,得防着吴贼调虎离山,乘机偷袭井陉城。”

    严格来说,双禄的决定并不愚蠢,而造成这点的关键原因也正是李鸿章的反客为主之计,在事前并不知道伊兴阿会抢先给自己派来援军的情况下,双禄自然对长岗这边从天而降的援军充满了戒心,害怕斥候误报,长岗战场上的激战是假,吴军引蛇出洞是真,不得不选择谨慎从事。

    …………

    性格过于谨慎的双禄错失了接应良机,吴军这边却因为傅振邦和张国梁两军远比想象中难缠的缘故,迟迟无法达成全歼来敌既定目的,相反的,在傅张二军前仆后继的冲击之下,江忠义军的西山阵地还逐渐开始了告急。

    接连不断的枪声中,意志坚定的傅张两军将士就象单细胞生物一样,忘记了疲惫,也忘记了死伤,步履缓慢却又坚定不已的一步步向西山顶端冲击,守卫在西山阵地上的吴军将士都已经被迫动用了宝贵的苦味酸手雷,却还是打不退傅张两军的顽强进攻,占据地利依然惊叫声接连不断,“山下的乱党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在往上冲?乱党里还有这样的军队?”

    在望远镜里看到西山情况危急,手中已经只有本部营队的江忠义心急如焚,可是又实在派不出军队去救援西山,只能是光跺脚干着急,同时江忠义心里自然也越来越奇怪,暗道:“对面的乱党军队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能打?和我以前遇到的乱党军队完全不一样?”

    这时,更加令江忠义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从正面杀入山道的吴军将士为了替西山阵地分担压力,冲锋与敌人展开近身战后,居然不但没有占到任何的上风,相反还被山道内的清军打得节节败退,抱头鼠窜,被迫主动放弃近身白刃战!

    “敢打白刃战?还能把老子的刺刀队打退?我操你娘啊!老子到底是碰上什么人了?被老子四面包围都还能这么打,这要是正面较量,我们岂不是早就吃败仗了?”

    江忠义再度惊叫,也很可惜江忠义不知道前方在战斗之前,已经在一天之内急行军了近一百四十里,如果知道,江忠义非得当场晕过去不可。

    …………

    差不多同一时间,远离山道战场的风雪深处,一个带伤的傅振邦亲兵跌跌撞撞,脚步踉跄的奔向井陉城方向间,突然脚步一滑,头向前摔在雪地上,挣扎了许久都站不起来,只能是手脚并用的一点点向前爬,眼中泪水滚滚,就怕自己坚持不下去,耽误了向井陉友军求援的大事。

    “不准动!什么人?”

    大喝声突然传入这名傅振邦亲兵的耳中,傅振邦亲兵挣扎着抬头间,顿时惊喜的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戴着红色斗笠清军斥候,傅振邦亲兵忙大喊道:“快去报信,我们是大名府总兵傅振邦傅将军的军队,我们被吴贼包围了,快救我们!”

    大喊着,傅振邦亲兵还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腰牌证明身份,幸运发现了这个亲兵的清军斥候忙搀他起身,要带他一同回城,傅振邦亲兵却推开了他,带着哭腔吼道:“别管我,快去报信!我们急行军一天不到跑了一百四十里,又被吴贼包围,快扛不住了!快去报信,救我们的军队!快去!快去!”

    “一天不到跑了一百四十里?还能和吴贼打得这么厉害?”

    清军斥候有些难以置信的犹豫了一会,招架不住那名傅振邦亲兵的一再恳求,还是扔下了那名傅振邦亲兵,上马一路狂奔回城报信。而消息报告到了双禄的面前后,双禄也顿时恍然大悟,跳起来大吼道:“我说怎么能打这么久?原来是傅振邦来了!”

    “快出兵,去接应傅振邦!他的兵一个营能顶三个营用,一定得把他的军队给老子救出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意味着什么

    风雪在不知不觉间小了许多,仰攻而上的傅张两军将士,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陆续冲上了西山顶上的吴军阵地,近身战中,不管是原始的火绳枪,还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击针枪和里治步枪,都已经失去了射击作用,交战双方都只能是挺起刺刀,抡起原始的砍刀和长矛,刀刀见肉见血的舍命相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和山道内的近身战一样,清军中的另类傅振邦军和张国梁军都不怕打白刃战,还熟悉甚至擅长打白刃战,即便受限于体力不足和兵力暂时处于下风,仍然与阵地上的吴军将士厮杀得不可开交,前仆后继,寸步不退,有力纠缠住了大量的吴军将士,为清军后队冲上西山阵地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借着少许苦味酸手雷带来的火焰光芒,在望远镜中清楚看到了这一情况,江忠义急得在风雪天里都汗水滚滚,知道如果守不住西山,让山道里的清军冲上了西山占据至高点,那么自军不但再难消灭前方敌人,井陉那边的清军再出兵来救,那吴军很可能就得反胜为败了。

    “要不要带着我最后这个营冲上西山去救援?”

    亲自率军增援西山阵地的念头出现在了江忠义的心中,然而考虑到山道出口这边更加不容有什么闪失,江忠义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随之而来,江忠义又突然灵机一动,暗道:“我怎么这么傻?不敢放开前面,我可以放开后面啊?”

    想都不想就拿定了这个主意,江忠义马上派人给守卫在岩峰一带的吴军营队传令,命令负责堵住清军退路的这个营放弃阵地,转移到东山阵地仍由清军向来路撤退。然后江忠义才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能强吞了,强吞下去得噎死!”

    …………

    江忠义如果能够早点想到这个主意就好了,因为就在他派人翻山越岭的去传令让路的时候,井陉这边的清军也在双禄的指挥下,一口气出动了两千余人向东开拔,急匆匆赶来长岗这一带接应很得清军名将傅振邦所部。而井陉方面派出的军队也不需要力战救援,基本只要出现在长岗战场上,马上就能扭转交战双方的心理态势,让本就难缠的傅张两军变得更加难缠。

    地处井陉与长岗之间的东窑一带,李鸿章首先接到了清军出兵来援的探报,也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直接拦截肯定没把握,直接让开道路更是纯粹找死。别无选择之下,已经成功稳住了井陉清军近三个小时的李鸿章一咬牙,干脆带着军队狂奔撤回长岗战场。

    “回去给江忠义帮忙,能在井陉乱党赶到长岗前打跑山道里的敌人当然最好,实在打不跑,也可以和江忠义合兵一处,登山而守,等待我们的援军!”

    拿定这个主意的同时,一直密切关注着山道战场情况的李鸿章没有浪费任何的时间,带着仅有的一个营冲回山道战场后,也来不及对江忠义说出自己的打算,直接就命令暂时听令于自己的这个营队冲上西山战场增援。

    突然打着密集火把冲来的李鸿章军一度让傅张两军的将士看到了希望,然而等看清楚匆匆而来的军队打着吴军旗帜,还直接冲向西山而来后,正在西山顶上与吴军激战的傅张两军将士当然又大失失望,士气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这时,急匆匆从井陉赶来的清军增援距离山道战场已经只有十来里路,如果不是西河、北张一带的山脉阻隔,西山上的清军士兵都应该可以看到援军的火光。

    “后面的吴贼撤了!我们的退路通了!”

    对吴军来说生死攸关的时刻,傅张两军的队伍里及时响起了阵阵欢呼声音,吴军主动放弃切断清军后路的好消息也很快就送到了张国梁和已经受伤的傅振邦面前,然而惊喜之余,张国梁和傅振邦当然也马上对吴军的异常举动生出了疑心,互相问道:“吴贼吃错药了,怎么会突然放开了我们的退路?”

    “会不会是我们的援军要来了?”

    张国梁和傅振邦又在第一时间生出了这个念头,也马上扭头去看南面方向,然而地处山道内部,张国梁和傅振邦所能看到的,只是山道出口处的吴军枪火,无法看到的确正在急匆匆赶来的井陉援军。

    已有吴军增援的西山战场激战更烈,负责切断后路的吴军营队转移到了东山阵地上以后,从东面高山打下来的子弹自然也更加密集,三面受敌的傅张两军所承受的压力也更加巨大,同时一个艰难的选择也放在了傅振邦和张国梁的面前是冒险再坚持一段时间?还是乘着后路已通的机会,逃回山道内部重整旗鼓?

    战场上枪声交织如麻,傅振邦和张国梁身边的清军将士却是鸦雀无声,一个个脸上写满疲惫,目光中尽是期待与渴求,个个欲言又止,可又谁也不敢说一句话,更不敢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

    忍受不了麾下将士的可怜表情,张国梁一咬牙一横心,大吼道:“撤!先尽量保住弟兄们再说!”

    听到这话,傅振邦先是全身一震,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反对,然而看到周边将士的疲惫不堪的模样后,傅振邦却又把反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犹豫一下后,也点了点头,说道:“撤。”

    撤军令下,鸣金铜锣大响,傅张两军的将士却是累得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脚步不停,只是随着傅振邦和张国梁的旗帜逃向来路,正在西山顶上与吴军激战的傅张两军将士也如潮水一般的撤下山去,同时这些急匆匆下山的清军将士也谁都没有发现,南面的黑暗远处,已经出现了一抹微红……

    确认了前方敌人已经逃向来路的消息后,江忠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着额头汗水直叫庆幸,“险啊,前面的乱党军队那怕再撑一盏茶时间,逃命的就得是我们了。”

    “忠义,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李鸿章在旁边飞快说道:“得立即进山,扼守山道两旁的路口,马上就该我们坚守待援了!”

    江忠义点点头,双手撑地一跃而起,然后马上指挥军队进山设防,一边重新封锁岩峰那边的狭窄山道,一边在山道出口处抢建防御阵地,掉过头来迎战井陉清军。而此时此刻,傅张两军还没来得及全部撤过岩峰一带,井陉清军距离山道出口也已经只有区区五里距离。

    无法形容张国梁和傅振邦接下来的心情反应,才刚带着本部人马全部撤过岩峰,后方就是枪炮声再起,同时一度主动让开道路的吴军又疯狂的重新封锁山道,用不着派遣士兵登山探察,张国梁和傅振邦就已经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撤退决定是多么错误,也一起懊悔得放声狂吼,“苍天啊,我昏头了啊!”

    发现自己犯下大错也已经晚了,吴军不但已经重新封锁了山道狭窄处,还乘机喘过了气,重新抢占了有利地形做好了迎战准备,傅张两军那怕是在正常状态下都难以突破,更别说现在这个情况。所以张国梁也只好大骂着自己的糊涂,背着嚎啕大哭的傅振邦继续向来路远处撤退,前功尽弃的清军将士个个神情沮丧,寡言少语,风雪之中,只有傅振邦的痛苦哭喊回荡……

    “弟兄们,我糊涂啊!我对不起你们啊!”

    山道另一边,虽然吴军上下也是又累又困,然而在前后皆敌的情况下,吴军将士还是凭借着有利地形顽强迎击井陉清军,只是晚到了不到十分钟时间的井陉清军个个怒满胸膛,气冲斗牛,却吃亏在地形不利,两次猛攻都被躲在临时工事背后的吴军以密集火力击退,死活无法突破吴军防线杀入山道,与傅张二军相隔不过七八里距离,却死活无法会合在一处。

    消息传到井陉城中后,双禄只考虑了不到十分钟就决定暂时停止进攻,准备等天色全明之后,也让肯定已经疲惫不堪的傅振邦军休息半个晚上,然后再联手夹击山道中的吴军,打开道路接应友军进入井陉盆地。

    还是在井陉清军暂时放弃了进攻后,一天两夜里基本没怎么好生休息的吴军将士才稍微有了点休息时间,江忠义也马上和李鸿章讨论下一步的战术打算,说道:“少荃,我觉得现在我们最好的选择,是赶紧把军队全部转移山道东面的山上,东面山易守难攻,雪又这么大我们不用担心缺水,可以确保坚持到我们的援军赶来,你觉得怎么样?”

    李鸿章没有立即回答,盘算了一下后,李鸿章还反问道:“忠义将军,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么一点?如果我们全部转移到东山上,自保倒是容易了,可是井陉的乱党军队和山道里的乱党军队会师一处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江忠义疑惑反问,说道:“我们在山顶居高临下,兵力又集中在了一起,还用得着怕他们反攻了?”

    “那我们的援军怎么办呢?”李鸿章又反问了一句,然后才指出道:“如果我们让两路乱党军队会师在了一处,那我们的援军到来的时候,乱党军队就可以从容应对,挡得住我们的援军就挡,挡不住我们的援军,也可以轻轻松松的立即回城,到时候我们的援军,你的兄长,又那来的机会一举破敌?”

    江忠义张口结舌,半晌后才瞪大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做任何调整,继续死守山道和两旁山头,不给乱党军队会师的机会?”

    “没错!”李鸿章大力点头,阴森森说道:“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利用山道里的乱党军队为诱饵,引诱井陉乱党不断向这个战场投入兵力,给我们的援军创造破敌战机!”

    江忠义又张大了嘴,说道:“可是这么做不但危险,就算得手,我的本部主力也基本上打残了啊?”

    李鸿章搂住了江忠义的脖子,凑到了江忠义的耳边低声说道:“本部主力打残了,自然有你兄长江忠济江三将军给你补充,你这么做是为了他立奇功建伟业创造机会,他还能亏了你?但你如果为了保存实力,不愿意为你的兄长拼命,他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又会怎么想?”

    江忠义恍然大悟,然后也没做任何的盘算,直接就恶狠狠的点了点头!

    陪着江忠义安排好了接下来的防御部署后,又累又乏的李鸿章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乘着战事暂停的机会,亲自审问吴军将士在山道中抓到几个重伤员,了解各种急需掌握的清军军情。

    清军奇葩傅振邦和张国梁带出来的兵不是一般的嘴硬,不管李鸿章如何好言利诱,恐吓威逼,几个不幸被俘的清军重伤员都不肯招供交代。好在李鸿章还有办法,仔细观察发现一个清军士兵态度不够坚决后,便把他押到了一边单独审问,又是喂水喂饭又是给他敷药,连蒙带哄,总算还是撬开了这个清军俘虏的嘴巴。

    清军俘虏的交代当然让李鸿章明白了敌人为什么如此扎手的原因,也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清军会师的决心把张国梁和傅振邦这两只猛虎放进了井陉盆地,给了他们缓气休息的时间,山西吴军肯定更没把握拿下井陉重地了。

    益发决定了决心后,李鸿章又向那清军俘虏问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道:“你们为什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高邑急行军一百多里来井陉?傅振邦有没有说过原因?”

    “没有。”叛变的清军俘虏摇头,说道:“傅将军虽然对我们很好,可是从不允许我们打听军机,所以他没说原因,我们也没有什么人敢问。”

    察言观色见那清军俘虏神情不似作伪,李鸿章这才又问道:“那么官文带着直隶主力离开正定的事,你们知不知道?”

    “官制台已经带着主力走了?”清军俘虏惊讶反问,“什么时候的事,小的从来没听说过啊?”

    李鸿章继续察言观色,直到确认那清军俘虏应该没说假话,李鸿章这才在心里说道:“官文的后方肯定出大事了,不然的话,乱党军队肯定不会把消息封锁得这么严密,对自军士兵都隐瞒。”

    “官文的后方到底出了什么重要大事?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一边拼命封锁消息,一边火急火燎的从高邑调遣精锐来井陉补强防御?从高邑……,高邑……,高邑……。”

    默念着高邑这个地名,李鸿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过于疲惫的大脑却无法让李鸿章再往下深想一层,只能是默念着这个地名悄然进入了梦乡,还一觉睡到了天亮,直到被山道出口处传来的枪响惊醒……

    …………

    惊醒李鸿章的第一枪是井陉清军打的,急于接应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精锐强兵会师,天才刚亮,井陉清军就迫不及待的向吴军阵地发起了正面强攻,吴军将士则在江忠义的指挥下奋起迎击,坚决保为山中道路和两旁至高点。

    本来实力就不是很够,还要同时守卫山道的前后路口和两旁高地,吴军这一战当然是打得要多激烈有多激烈,要多惨烈有多惨烈,还没来得及打退井陉清军的第一波进攻,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清军精锐就从背后杀来,吴军将士被迫两线开战,同时与体力充沛和杀红了眼的傅张精兵做殊死之搏。

    如果不是山道狭窄容易防守,两旁山顶的制高点又在吴军手中,那么江忠义军肯定是想支撑一个上午都难,然而即便如此,吴军将士还是在激战中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才刚打到上午十一点就阵亡了超过五百人,伤者无数,还逼得吴军督战队一度对自家士兵挥动屠刀,接连砍死了多名临阵后退的士兵,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已经岌岌可危的防线。

    吴军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多次强攻被吴军打退了之后,急红了眼的井陉清军不但再度向山道战场投入了援军,还搬来了十门守城用的重炮助攻,以炮火掩护自家步兵向吴军阵地发起进攻,还同样派出了督战队,砍杀临阵逃脱的自家士兵,逼着清军士兵顶着枪林弹雨上前和吴军打肉搏战。

    对此,江忠义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投入预备队,也不断从两旁山头抽调军队下山增援,情况最危急的时候,江忠义还一度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队加入战场,拼死抵抗源源不绝从南面杀来的井陉清军。

    下午三点多时,吴军在山道南面入口建立的四道防线已经被突破了三道,北面岩峰一带,张国梁所部的山东新军也已经端着里治步枪冲上了滚石落木堆砌而成的山顶,与井陉清军彼此之间都已经可以看到对方的人影!而吴军的督战队,更是已经拦不住自家士兵纷纷逃向道路两旁的山林!

    “铛铛铛铛铛铛!!”

    命垂一线时,井陉清军的后方,终于突然敲响了江忠义期盼已久的退兵铜锣,不但宣布了清军的会师美梦粉碎,更直接告诉了江忠义一个重要消息吴军的增援终于来了!还肯定不少!

    井陉清军潮水一般的退却,吴军将士欢声大作的同时,张国梁所部的山东新军也带着无奈的嚎叫被迫撤退,再也无力威胁可以全力守卫北线的吴军江忠义部。

    见此情景,已经杀得脸上沾血的江忠义忍不住举起了带血马刀,振臂高呼,然而不等江忠义放下手臂,李鸿章却象带着残影一样冲到他的面前,飞快一把抓住了江忠义的甲领,大吼道:“忠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少荃,你明白什么了?”江忠义满头雾水的问道。

    “我明白傅振邦和张国梁为什么要从高邑急行军来井陉的原因了!”李鸿章激动大吼道:“官文自己带着主力走了,还宁可影响军心也不敢公布原因,张国梁和傅振邦这两支乱党精兵也从高邑急行军来井陉增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江忠义更加糊涂的问。

    “当然意味着官文是真的被迫退兵,不是诱敌,是他的后方真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不得不回去救援,又害怕我们乘机突破井陉杀入直隶腹地,所以就只能从高邑抽调军队补强井陉预防万一!”

    “还有,张国梁和傅振邦之前驻兵高邑,明摆着防范我们的河南友军北上正定,接应我们杀进直隶腹地!现在乱党主动放弃了高邑防线,全力来守井陉,这也就是说,乱党已经不担心我们的河南友军北上正定夹击井陉了,我们的河南友军,也已经在直隶腹地另辟天地,捅到乱党的另一处致命要害了!”

    比昨天晚上的李鸿章更累更困,江忠义当然更听不懂李鸿章的复杂逻辑分析,只能是晕头转向的问道:“那我们的河南友军,捅到了乱党的那一个致命要害了?”

    “北京城!”李鸿章回答得斩钉截铁,道:“除了京城之外,再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让官文老狐狸这么紧张着急!不然的话,那怕是我们的河南友军打下了天津,官文那条老狐狸也不会急成这样!”

第四百五十五章 吴贼内斗

    从娘子关赶来井陉增援江忠义的吴军分为了两队,第一队是由大将席宝田率领的机动预备队,兵力不多只有四个营两千人,但胜在准备充足行动迅捷,正月初二的晚上二更正时收到江忠义的信鸽求援,二更初刻席宝田军就已经兵出娘子关,向井陉这边急驰来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第二队是江忠济亲自率领的主力大队,虽然信鸽能够携带的纸条太小,无法书写太多的敌情报告,江忠义也没要求江忠济倾巢来救,然而为了稳妥起见,江忠义还是让主力军队连夜做好了出征准备,正月初三的卯时正就出发东进,亲自率上万军队前来增援井陉战场。

    坑苦了傅振邦和张国梁两军的风雪同样坑了席宝田所部的吴军将士,再是如何的体力充沛准备充足,在积雪极膝的山道中行军,席宝田军的速度还是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再加上娘子关到井陉这条山道比井陉到获鹿的道路更窄更难走,所以直到天色全明时,席宝田军都还没走完六十里山路赶到井陉城下,还在地势险峻的乏驴岭一带遭到了井陉清军千余人的顽强阻击,迟迟无法突破清军防线冲出山道。这也是双禄迟迟不肯放弃接应傅张二军行动的关键原因。

    席宝田军救援受阻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送到江忠义面前,留守娘子关的江忠信就已经派人把江忠义的第二道鸽书转送到了江忠济手中,鸽书上江忠义除了催促援军外,还报告了江忠义军无意中把清军精锐困在山道中的重要消息。

    见了鸽书,江忠济当然是又喜又忧,既欢喜从弟江忠义意外抢占重要先机,也担心江忠义扛不住清军的前后夹击,遭遇危险。所以江忠济也没过多犹豫,马上就决定把辎重后队暂时交给四弟江忠淑率领,缓缓而行,自己则率领精锐战兵轻装急行,赶赴井陉战场救援江忠义,也争取乘机野战破敌的机会。

    事还没完,还没等江忠淑接过命令,娘子关来使就又把一道写着江忠济亲启的书信呈递到了江忠济的面前,说道:“三将军,这是刘坤一刘抚台的书信,今天早上刚送到娘子关,忠信将军让小的一并带来。”

    没什么表情的接过了刘坤一的书信,打开只看得几眼,江忠济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刘坤一竟然邀请江忠济返回平定州城,商议携手出兵井陉的大事。

    “欺人太甚!”旁边的江忠淑吼出了江忠济的心中所想,怒道:“我们在娘子关准备了这么久,怎么打井陉还用得着和他商量?明明就是在讽刺我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想让他先出兵!”

    脸色阴沉的把刘坤一的书信装回了信封,江忠济向娘子关信使吩咐道:“回去告诉刘坤一的信使,让他给刘抚台带一个口信,就说我已经亲自率军去打井陉了,想要商量如何携手作战,请刘抚台到井陉来和我商议。军情如火,我来不及写回信了,请刘抚台务必恕罪。”

    娘子关派来的信使答应,小心记住了江忠济的口信,然后飞速赶回娘子关报信,江忠济则果断安排江忠淑率领辎重后队随后而行,自领精锐战兵快步出发。

    …………

    先来看看娘子关这边的情况,信使把江忠济的口信带回了娘子关后,刘坤一的信使也没迟疑,马上就匆匆赶回了平定州城,在正月初三的下午四点左右,顺利把江忠济的口信禀报到了刘坤一的面前。

    得知江忠济没有礼貌到连一封亲笔回信都懒得写,颇有城府刘坤一虽不至于勃然大怒,却也多少有些心理不痛快,还忍不住哼了一句,“还是没忘了在楚勇营里时的威风,好心当驴肝肺了。”

    “东翁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心腹幕僚易顺鼎微笑说道:“既然三将军那么喜欢自己单干,那就让他独力攻打井陉就是了,等他攻不下井陉,被迫向东翁你求援的时候,东翁你再慢慢拿捏他不迟。”

    “不能这么说,也别小看了江忠济。”刘坤一摇头,说道:“他不是没有希望攻下井陉,我只是担心他一味保存实力,不肯卖力攻打井陉,误了镇南王的北伐大事,所以才邀请他来平定州共商进兵大事,想尽量为他分担点压力。”

    言罢,刘坤一还又哼了一句,“只不过没想到江忠济能小气到这地步,还存着与我争强斗胜的心思。”

    易顺鼎附和点头,心里却冷哼道:“东翁,你好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明知道江忠济心眼小还故意写信刺激他,明摆着是激他尽快出兵让路吧?”

    冷哼归冷哼,拿着刘坤一的俸禄,又知道刘坤一的真正心思,易顺鼎还是说道:“东翁,既然你担心三将军为了保存实力不肯卖力攻城,那么学生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三将军全力攻打井陉城。”

    “什么办法?”刘坤一问道。

    “激将。”易顺鼎微笑说道:“东翁不妨再做书一封,派人再给三将军送去,就说井陉城池险峻,易守难攻,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攻破。如果正定战机成熟的话,我们可以替三将军担起攻打井陉的重任,也顺便替三将军保护粮道,让三将军可以腾出手来放心东进,杀敌建功。”

    从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只考虑了不到一分钟,刘坤一马上就点了点头,接受了易顺鼎的这个阴险建议,还冠冕堂皇的说道:“遣将不如激将,为了镇南王的北伐大计,是得激上江忠济一激。反正距离不远,道路关隘又被我军掌握,江忠济那里真有什么危险,我们出兵增援他也方便。”

    厚颜无耻的说完,刘坤一还真的亲自提笔给江忠济写了一道书信,故意激将江忠济正面强攻井陉坚城。末了,重新安排信使火速给江忠济送去的同时,刘坤一还又在心里哼了一句,“知道你江老三是不满我这个部下的部下和你平起平坐,还当上了山西巡抚,但你如果又想重新骑到我的头上,怕是没那么容易!”

    当然,如果不是什么好鸟的刘坤一能够知道,更加不是什么好鸟的江家兄弟有意无意的对他隐瞒了一条重要情报,那么刘坤一就绝对不会写这道书信了……

    …………

    再折过头来看江忠济这边的情况,只率精锐战兵轻装急行之后,才刚到下午三点来钟,江忠济军就轻松赶到了乏驴岭,结果让江忠济笑歪嘴巴的是,自军赶到战场时,正好赶上席宝田军正面强攻进了清军防御阵地,成功争取到了与乏驴岭守军大打白刃战的机会。

    然后看到吴军增援突然赶到,席宝田军立即士气大振,乏驴岭的清军却是军心慌乱,此消彼长之下,还没等江忠济催动军队上前助战,乏驴岭的清军就已经被席宝田军直接杀败,狼狈逃向井陉方向,江忠济所部主力一枪没开就直接冲过了乏驴岭险地,气势汹汹杀向山道出口。

    更让江忠济大喜过望的还在后面,因为乏驴岭的清军败得太过突然,当江忠济主力突破山道杀到井陉城外时,匆匆从长岗那边撤回来的井陉清军才刚回到东关桥附近,还没有一兵一卒能够踏上东关桥撤到绵河南岸。见此情景,江忠济也不顾东关桥一带处于清军炮火保护之中,大吼一声就催军强攻,迎面痛击城外清军。

    仓促展开的野战结果是吴军大胜,虽然双禄麾下的井陉清军也算是比较能打,然而毕竟是刚从前线撤回来的疲惫之师,士气刚受过挫折,队伍里伤员不少,又急着撤过绵河南岸回城回营,军心慌乱斗志不足,上上下下都只想跑而不愿死战。所以吴军只用了一个冲锋就杀溃了城外清军,追击中又斩首无数,取得大胜。

    激战期间,已经出兵过多双禄再不敢冒险出兵交战,只能是指挥炮台拼命以炮火掩护自家败兵过河,在付出了沉重代价后才勉强接应剩下的残兵败将过河,然后还因为士卒伤亡过多的缘故,不得不主动放弃了绵水南岸的一处营地。

    其实早在战事还没结束时,江忠济就已经和江忠义、李鸿章取得了联系,还好意命令已经疲惫不堪的江忠义军放弃山道阵地,移师过来与自己会合,在主力的保护下安心休息。然而井陉城外的战事结束后,江忠济却并没有看到江忠义军的影子,仅仅只有李鸿章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来到了江忠济的面前。

    “少荃,我不是叫你们过来会合吗?出什么事了?”江忠济很疑惑的问道。

    “三将军,我劝忠义将军在长岗那里暂时驻扎,等你去和我们会合。”李鸿章的回答先是让江忠济满头雾水,然后李鸿章又飞快问道:“三将军,我们的辎重后队在那里,带来了多少粮草?”

    “还在山道里,距离不远,只带了半个月的粮草,怎么了?”江忠济疑惑反问。

    “太好了!正合适!”

    李鸿章大喜鼓掌,然后才把自己根据敌情变化分析推理得出的结果告诉给了江忠济,建议江忠济放弃攻打井陉城,率领本部主力继续东进,放弃粮道直接杀进直隶腹地,配合河南吴军攻打京城。

    李鸿章的建议差点没让江忠济惊掉下巴,然后李鸿章自然少不得逐条介绍自己的逻辑思路,指出官文突然率领主力离开正定向东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京城遭遇了危险,还肯定是致命的危险!江忠济军此时出兵东进,不但可以有力配合曾国荃奔袭京城的行动,增加曾国荃得手的把握,还可以乘机在直隶腹地大捞一把,甚至还有可能和曾国荃共享京城里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

    很可惜,李鸿章描绘的美好情景并没有让江忠济动心,冷静盘算了一番后,江忠济还对李鸿章这么说道:“少荃,虽然你的推敲揣测很有道理,除了京城告急以外,那怕曾国荃打进了天津城,官文也不可能带着主力离开正定战场。但是,你如何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

    “无法证明,只能是赌。”李鸿章无奈的摊手,说道:“赌赢了盆满钵满,赌输了就只能狼狈逃命,还肯定没办法逃回山西,只能是逃向河南。”

    “你是在拿一万六千多条人命赌。”江忠济冷静的说道:“如果赌输了,我们一万多千多将士能有几个活着逃回河南?”

    “打仗本来就是在赌。”李鸿章答道:“循序渐进,先取井陉疏通粮道,再取获鹿正定虽然安全,但谁也不敢保证我们能够迅速拿下井陉,如果我们做不到这点,官文又及时回师正定,那我们再想拿下井陉进兵获鹿,就肯定是难如登天了。”

    又盘算了片刻,江忠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少荃,如果有准确消息说曾九帅真的已经打到京城脚下,那我肯定敢听你的赌这一把,但是光凭你的推敲揣测,我没这个胆量,我得对弟兄们负责。”

    言罢,江忠济又说道:“少荃,这样吧,如果你能想办法弄到准确消息,证明曾九帅确实已经威胁到了京城,那我马上放弃粮道,孤军东进去给曾九帅帮忙!”

    “三将军,你叫我怎么证明?”李鸿章痛苦的说道:“官文那条老狐狸把消息封锁得这么严,连乱党的士兵都不知道他带着主力离开了正定的情况,你叫我怎么给你弄准确消息去?”

    “那我就无法了。”江忠济摇头苦笑,说道:“我的兄长当年就是因为孤军轻进,最后全军覆没,我不能再重蹈他的覆辙。”

    死活劝不动江忠济,李鸿章也没了其他办法,只能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跑去亲自审问江忠济军抓到了井陉清军战俘,收集官文率领主力仓促离开正定的相关情报。结果很可惜的是,井陉的清军俘虏同样全都不知道官文已经离开正定的情况,李鸿章自然没能在这些俘虏口中掏出半点有价值的消息。

    是夜,江忠济军立营在了东窑岭一带,疲惫不堪的李鸿章睡不安眠,绞尽脑汁的盘算如何弄到准确情报证明自己的推断正确,虽然也想出了一些办法,然而却过于耗时,未必比靠吴军细作自己探听更快,还有可能被敌人识破,乘机伪造情报误导自军。辗转难眠,却毫无收获。

    第二天清晨,顶着一双熊猫眼的李鸿章走出寝帐时,吴军将士早已开始了伐木掘壕,准备做长久打算,李鸿章见了先是苦笑,知道江忠济还是决心采取稳妥战术,先打下井陉再出兵东进,然后才叹道:“可惜啊,如果能有洋人的电报就好了。”

    这时,一个江忠济的亲兵突然来到了李鸿章的面前,说是江忠济请李鸿章去中军大帐商议大事。李鸿章随意点头答应,然而随着亲兵来到中军大帐后,还没来得及行礼,江忠济居然就劈头盖脸的问道:“少荃,曾国荃已经打到京城的消息确认了没有?”

    “暂时无法确认。”李鸿章摇头,答道:“我估计乱党军队里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知道真相,乱党的署理直隶提督伊兴阿肯定是一个,如果我们动用潜伏在正定城里的内线,设法收买一两个伊兴阿的亲兵,或许可以弄到准确消息。”

    “太慢了,还不保险。”江忠济大力摇头,又说道:“把你昨天对说的那些推敲揣测,再仔细对我说一说。”

    “怎么又要我说?”

    李鸿章满头雾水,只能是赶紧把自己的逻辑推理重新仔细介绍了一遍,尤其强调清军抽调高邑精锐北上是证明南线已无战事,还有官文率领主力东进只可能是因为京城告急这两点。结果江忠济听了只盘算了三分钟,竟然直接就一拍桌子喝道:“就按你的办法,放弃粮道,直接东进,杀往京城给曾国荃帮忙!”

    “啥?”李鸿章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三将军,你真打算赌这把?”

    “你说得对,打仗就是赌!”江忠济咬牙说道:”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满腹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江忠济片刻,李鸿章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将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忠济不答,只是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信笺递给李鸿章,李鸿章赶紧接过一看,却见书信是刘坤一的亲笔,再仔细一看其中内容后,李鸿章顿时恍然大悟,忙问道:“三将军,你打算将计就计,故意答应让刘抚台来替我们攻打井陉城,替我们牵制住井陉和正定的乱党,我们乘机大举东进,冒险杀进直隶腹地?”

    “那还用说?”江忠济狞笑说道:“刘猴子不怀好意,故意激我强攻井陉,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如果不将计就计反过去恶心他一把,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李鸿章无语了,可稍一盘算后,李鸿章却又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问题,忙又看了刘坤一的书信落款日期确认就是昨天,李鸿章这才问道:“三将军,不对啊,我们正月初一的傍晚就收到官文离开正定的消息,怎么昨天正月初三了,刘坤一那边好象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忘了告诉他了。”江忠济笑得有些诡异,道:“如果他知道,我估计也不会有这道书信了。”

    李鸿章更加无语了,只能是在心里嘀咕道:“都不是好鸟,就一顿饭的仇,至于记这么久吗?”

    李鸿章很清楚江忠济和刘坤一结下梁子的原因,都还没发达的时候,年龄相同的江忠济和刘坤一有一次同桌吃饭,饭菜很好可是量不多,刘坤一为了吃独食假装抓虱子,把臭袜子举在空中连连抖动,袜子上的尘垢飞进盘中,江忠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坤一一个人吃独食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名师高徒

    虽然始终没有能够与井陉清军取得直接联系,然而就凭井陉清军在即将成功会师时突然撤退这一点,张国梁和傅振邦就明白是吴军增援已经来了,还来得相当不少,所以在清军中已经算是很能打的双禄所部只能是赶紧撤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友军被迫撤退,所处状态和环境都十分恶劣的傅振邦和张国梁当然没有了多余选择,只能是拼着给清军西线代理主帅伊兴阿公报私仇的机会,赶紧带着各自的军队东退出井陉山区,撤到获鹿城外休整。

    急匆匆撤出山道的时候,傅张联军的众多将士并没有因为不必再打仗而感到高兴,相反还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因为进入山道时的四千余傅张联军将士,已经有一千三百余人永远的躺倒在了太行山区的冰天雪地中,伤者无数,其中还有相当不少是被活生生冻伤,剩下的也是个个又饿又冷,又累又困,军中自然没有半点欢声笑语。

    傅张联军的将士还只是痛苦委屈,身负重伤的傅振邦和张国梁的却是心如刀绞,因为这一仗他们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敌人明明不是很强,装备也不是很好,可就是因为伊兴阿的瞎指挥乱调遣,又不及时提供情报支持,逼着他们在急行军一百三十多里后,在地理环境极度恶劣的情况下作战,这才导致了他们的惨败。而更憋屈的是,这口大黑锅还肯定得被伊兴阿强行扣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受到满清朝廷的处罚。

    被傅振邦和张国梁料中,正月初三的傍晚,他们撤到获鹿城外还来得及立营休息,伊兴阿兴的使者就已经跑来兴师问罪了,狗仗人势的使者一边指责傅张联军的作战不力,一边趾高气昂的要求张国梁和傅振邦给伊兴阿一个交代。把性格温和的傅振邦都气得浑身发抖,张国梁更是直接一耳光抽在了那使者脸上,咆哮道:“滚回去告诉伊兴阿,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叫老子给他交代?老子的编制是山东巡抚骆抚台的抚标,要交代,叫他找骆抚台去!滚!”

    使者捂着被张国梁抽肿的小脸溜了,傅振邦却叹了口气,对张国梁说道:“殿臣,一巴掌虽然解气,但是以伊兴阿的脾气,你这巴掌就算是和你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了,在给官制台的奏报上,他不但肯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们,还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告你刁状,往你身上拼命泼脏水。”

    “我怕他个球!”张国梁破口大骂,也说道:“他不过是个代理主将,没有钦差身份,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就不信了,官文官制台能这么糊涂,不问青红皂白就请王命旗牌一刀砍了我!”

    …………

    傅振邦这次还真误会了咱们的伊兴阿伊提台,使者跑回距离不远的正定城中向伊兴阿哭诉了挨打经过后,伊兴阿虽然心中恼怒,痛恨张国梁的打狗不看主人面,却真没有马上写折子告张国梁的刁状。

    伊提督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官文率军离去时,曾经一再叮嘱过他不能过多兵力部署在地势狭窄的井陉盆地中,只能是依托山道天险层层设防,为直隶主力回援京城争取时间正月初一中午才说过的话,初二晚上和初三白天,清军就因为伊兴阿强行往井陉战场投入过多兵力连吃败仗,伊兴阿再敢诬告往张国梁和傅振邦的身上泼脏水,那就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所以,伊兴阿这会不但不敢诬告栽赃,甚至就连井陉大败的事都不敢就这么向官文报告,只能是绞尽脑汁的盘算,“怎么才能先把责任推卸干净呢?把傅振邦和张国梁调到井陉战场的借口倒是好办,随便捏造一个假的细作探报就行,可是官制台走之前是要我依托山道设防,不许我把过多兵力投入井陉战场啊?”

    “栽赃给傅振邦,说他违背我的命令,贪功直进井陉?不行,姓傅的狗蛮子没咽气,肯定会喊冤,我的调兵命令也在他手里。”

    “把我的细作本事再夸大些,说他探到准确消息,吴贼准备先堵住山道切断井陉和我的联系,我怕井陉重地有什么闪失,抢先出兵保护道路?不行,这还是违了官制台的帅令,而且井陉那边的情况官制台比谁都清楚,被吴贼包围三五个月都不用担心。”

    绞尽脑汁也盘算不出什么向官文交代的合理借口,束手无策之下,伊兴阿还忍不住恨上了自己的爱将滕家胜,暗骂道:“狗娘养的,都是你的馊主意,什么掎角之势,什么扼守险要防范吴贼乘虚杀入直隶腹地,害得老子这会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等将来有机会,看老子怎么……,咦,等等?”

    暗骂到这里时,聪明过人的伊兴阿突然猛的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暗道:“我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当初滕家胜建议派兵驻守长岗,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防范吴贼取道长岗北上平山,直接杀入目前十分空虚的直隶腹地啊?”

    有了这条清晰思路,好主意精彩点子自然在伊提台聪明的脑瓜子里层出不穷,让伊兴阿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借口官文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在正定城里抓到了一个吴军细作,审问得知吴军细作不但已经用信鸽向娘子关吴军报告了直隶主力离开正定的事,还不知道从那条渠道打听到了曾国荃正乘虚直捣京城的消息,一并用信鸽告诉了娘子关吴军。

    过了最难这关,再接下来就一通百通了,担心山西吴军获知这些重要情报后突出奇兵,绕开井陉直接杀入直隶腹地接应曾国荃,对大清朝廷忠心耿耿的伊兴阿伊提台为未雨绸缪计,这才调遣傅振邦和张国梁火速赶往长岗当道驻扎,堵住吴军进兵获鹿和平山的咽喉,然后就是只是没想到傅振邦和张国梁行军缓慢,贻误战机,被吴军抢先一步拿下长岗,继而又贪生怕死,临阵畏敌作战不力,被吴军杀得大败而逃,误了战略大事!

    兴冲冲的提笔写就了军情塘报后,伊兴阿自然没忘了在塘报的最后添油加醋,狠狠告了张国梁一状,请求官文为自己的无辜使者讨还公道。

    还是在派快马把军情塘报送去追赶官文后,伊兴阿这才发现自己还有一点疏忽,就是忘了在长岗战败之后如何更进一步补防堵漏。不过还好,时间上还来得及,伊兴阿马上又是大手一挥,报复性命令傅振邦和张国梁军连夜赶往平山,当道设防堵住吴军北上平山的山道。同时命令总兵庆德率领最后一支机动预备队封锁获鹿山道,自领提标居中指挥。

    …………

    很可惜,伊兴阿的军情塘报虽然天衣无缝,事后补漏也合情合理,然而调兵命令却没有得到坚决执行本来就要快被累垮了,伊兴阿竟然还要傅张联军连夜北上平山设防,别说是张国梁了,就是阿弥陀佛一般的傅振邦也是忍无可忍,毅然选择了坚决抗命!

    伊兴阿收到傅振邦和张国梁联手抗命的消息时,时间已经是正月初四的清晨,同时也是江忠济和李鸿章敲定放弃粮道直接杀入直隶腹地的同一个早上,得知新老仇人竟然敢不服从自己这个临时主帅的调遣,刚搂着漂亮小妾美美睡了一夜的伊兴阿当然是暴跳如雷,也马上离开了清军西线总指挥部所在的正定城,率领一队亲兵打马冲来获鹿找傅振邦和张国梁算帐!

    气势汹汹的杀到获鹿城外的傅张联军营地附近,伊兴阿本想直接冲进营地里发飙,可是快到营门前时,伊兴阿却又改了主意营地里可是傅振邦和张国梁的地盘,真要是撕破了脸皮,自己可讨不到什么好。所以伊兴阿也只能是一边先去山道阵地,与自己昨天晚上派来设防的预备队庆德部会合,一边派人去传傅振邦和张国梁过来与自己见面。

    过了不少时间,快正午时,脸色阴沉的张国梁和躺在担架里的傅振邦才来到山道阵地拜见伊提台,见面时腿上重伤的傅振邦当然无法行礼,张国梁也不肯向伊提台下跪,只是拱了拱手,说道:“末将张国梁,见过伊提台,末将是山东抚标,不跪外省提督,失礼莫怪。”

    “大胆!”伊提台大怒,怒吼道:“官制台已有宪令,让你张国梁暂时受本提台节制,见到本提台,如何能不跪?”

    “官制台只是命令末将暂时受伊提台你节制,并没有要末将向伊提台你下跪。”张国梁冷冷说道。

    “你……?!”

    伊提台的额头青筋绽放了,张国梁却是毫无惧色,还故意把脸扭到一旁,懒得去看伊提台的丑恶嘴脸,伊提台见了更是大怒,咆哮道:“好,跪不跪拜本提台暂时不和你计较,但是本提台命令你们连夜移师平山,你们为什么抗命不遵?”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们的营地里,看看我们将士的情况?”张国梁反驳道:“正月初一晚上从高邑出发,在风雪中一天一夜行军一百四十里,正月初二晚上和昨天又是两场大仗打下来,我们的弟兄还有什么力气又连夜北上平山?你真把我们当铁打的了?”

    “休得狡辩!本提台不听这些!”伊提台拍案大吼道:“以前本提台随着僧王爷南征北战的时候,区区一百四十里算什么,一天行军两百多里都是平常!”

    “那是因为僧王爷带的是骑兵吧?”张国梁冷笑说道:“骑兵行军如果不比步兵快,大沽口和八里桥的时候,伊提台你和僧王爷不是早就被洋鬼子追上了?”

    “大胆!竟敢污辱本提台的恩师僧王爷?”伊提台气得眼睛都红了,拍着桌子怒吼道:“僧王爷他不但是本提台的恩师,还是朝廷的科尔泌郡王,天潢贵胄,你张国梁敢对他言语无礼,是不是想不要脑袋了?!”

    “无所谓,喜欢弹劾就弹劾吧。”张国梁冷笑说道:“等朝廷派钦差下来查办我的时候,我正好请朝廷钦差看看,僧王爷调教出了什么样的好门生,放着体力充沛的生力军不用,偏偏要逼着已经快要累垮的我们连夜北上平山,是什么样的道理?”

    “正因为你们是疲惫之师,本提台才特地照顾你们,让你们去容易守卫的平山战场!”伊提台怒吼道:“不然的话,吴贼如果向获鹿杀来,你们如何阻拦?”

    “吴贼如果真向获鹿杀来,只要他们能有一兵一卒走出山道,请斩末将首级!”张国梁傲然答道。

    “也请斩末将首级!”躺在担架上的傅振邦也开了口,冷冷说道:“但是北上平山,末将的所部将士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只能就地守卫获鹿。”

    “本提台就是要你们北上平山驻守!”伊提台气急败坏。

    “军力已竭,恕难从命!”张国梁和傅振邦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你们知不知道违抗军令是什么下场?”伊提台大怒咆哮,还干脆一拍桌子,怒吼道:“来人,给提台把张国梁和傅振邦拿下!”

    在场的都是伊提台的人,张国梁和傅振邦当然马上就被按住捆了,期间傅振邦一声不吭,张国梁则是挣扎怒吼,大骂不绝,“姓伊的,你有本事现在就宰了老子!不然的话,老子这辈子都和你没完!等官制台回来,等骆抚台知道了这件事,看他们怎么找你算这笔帐!”

    被张国梁骂得火大,伊提台还要行军法当场砍了张国梁,幸得旁边的庆德苦苦相劝,还不容易才让伊提台打消了乘机宰了张国梁和傅振邦的念头。然而即便如此,伊提台还是令人把张国梁和傅振邦暂时关押在庆德营中,又从庆德麾下随意点选了两个将领,让他们去傅张联军营中接管军队。

    伊提台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事隔才半个多小时,当伊提台还在庆德营中气呼呼的吃着被耽搁的午饭时,营外突然传来了巨大喧哗声和密集枪声,然后不等伊提台站起身来查看情况,一个传令兵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帐中,带着哭腔喊道:“伊提台,庆将军,大事不好了!兵变了!张国梁和傅振邦的军队兵变,正向这边杀来,要伊提台你马上交出张国梁和傅振邦!不然他们就直接杀进来!”

    砰一声,伊提台手里的饭碗落地,被他鄙夷到极点的粗糙饭菜撒落一地,继而伊提台心中又狂喜过望,暗道:“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宰了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个兔崽子了。”

    大步冲出中军大帐往东一看,果不其然,无数穿着破衣烂衫的清军士兵果然已经冲到了庆德军的营外聚集,一边对天开枪,一边高喊交出傅总兵和张将军的口号,好在咱们的伊提台也是跟着僧王爷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狠角色,毫不犹豫的命令道:“严守营地,火炮向营外空地开炮一轮,警告这些乱兵!”

    “轰隆!轰隆!”

    命令传达,炮声很快就接连炸响,营外的傅张联军乱兵被炮声警告,果然气势立即大减,然而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一颗炮弹偏离了准头,竟然直接砸进了傅张联军乱兵的人群中,还顿时溅起了一波血花。

    “动手了!弟兄们,和狗日的伊兴阿拼了!”

    误以为是伊提台下令动手,也不知道是谁带头一声喊,早就被逼红了眼的傅张联军将士纷纷怒吼,毫不犹豫的对着清军营内开枪射击,清军营地内早已严阵以待的清军士兵也立即开枪还击,乒乒乓乓和傅张联军乱兵打得热火朝天。

    “谁叫你们对着乱兵开炮的?那一炮是谁打的?找出来,斩首示众!”

    伊提台暴跳如雷时,背后却再次传来了轰隆轰隆的爆炸声音,伊提台听了更是大怒,咆哮道:“还敢开炮?本提台有吩咐,只许开炮一轮,没长耳朵?!”

    “伊提台,好象不是我们的炮!”旁边的庆德答道:“声音和位置都不对。”

    “那是谁的炮?”伊提台一听先是一楞,然后马上就脸色开始苍白了,暗道:“本提台不会有那么倒霉吧?”

    可怜的伊提台就是有那么倒霉,的确是吴军的掷弹筒爆炸声音,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吴军突击队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从山道深处杀出,气势汹汹的向着清军建立在山道出口处的防御阵地杀来,阵地上已经停止了修工事正在看热闹的士兵和民夫顿时大乱,争先恐后的撒腿而逃,吴军将士却是个个健步如飞,迅速抢占了原本应该能够有力阻止吴军将士走出山道的清军阵地。

    伊提台更倒霉的还在后面,见吴军突然杀来,听他话的清军庆德部军心恐慌的同时,不听他话的傅张联军乱兵却是乘机冲锋,直接杀进了庆德军营地里四处搜救深得军心的傅振邦和张国梁,清军自相残杀彻底大乱,吴军突击队则乘机抢占路口各处要害阵地,保护吴军大队源源不绝的冲出山道,踏上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

    “傅振邦,张国梁,你们这两个狗蛮子,老子算是被你们害惨了!你们等着,老子一定要上折子弹劾你们,请朝廷找你们算帐!请我的恩师僧王爷找你们算帐!”可怜的伊兴阿伊提台急得直接哭出了声。

第四百五十七章 棋逢敌手

    又该来看看京城这边的情况了,按照老狐狸官文的安排,满清军队全力准备反攻满城的同时,又一边组织人手到满城外呐喊口号,声称曾国荃已经准备裹挟宫中珍宝弃城逃命,劝说吴军士卒效仿曾国荃也是发笔大财就走;一边用弓箭把大量箭书射进满城,劝说满城旗人起事反抗,接应清军反攻夺回满城,也劝说与满人旗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包衣奴才们再度倒戈,打开城门迎接清军杀入满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行军打仗方面水平一般,然而在洞察人心这个方面,官文老狐狸却是高手中的高手,几个花招都是直接冲着吴军人心和满城民心去的,也马上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严重打击了吴军的军心士气,也给吴军的守城战增加了无数难以估量的危险变数。

    吴军方面,前文说过,曾国荃军的核心骨干都是湖南来的贫苦山民,主力士兵也以穷苦的河南百姓居多,完全都是为了挣钱发财才给曾国荃卖命,一下子打进了天下第一财富重地北京满城,看到了紫禁城里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就象叫花子突然掉进金山银海一样,没有一个不是心醉神迷,也没有一个不想乘机大发横财,狠狠捞上一把好好享受,自然再不愿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卖命,白白死在金山银山珠宝山上。

    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再听说曾国荃有意想带着战利品直接跑路,几乎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吴军将士自然是高举双手支持,不辨真假的衷心希望曾国荃赶紧这么做,见好就收,发笔财就走,别再冒着丢命的危险打下去。

    作战主力吴军正规军尚且如此,由流民乞丐和八旗包衣组成的吴军辅兵自然就更不用说了,穷得连底裤都穿不起的流民乞丐只要能随便捞到点什么,根本就不在乎吴军能不能守住满城,挡住直隶清军的反扑。八旗包衣们是既想乘机发财,又习惯了给八旗满人当奴才,更加不愿真的为吴军卖命,和昔日的老主子们死拼到底。

    所以,光是这一手,官文就让吴军将士的士气斗志直线下滑了一大截,同时清军大量射进满城的箭书不光让无数的八旗满人生出异心,也让吴军将士不得不时刻提防满城里的八旗满人突然从背后捅自己一刀,更加无法专心守城。官文老狐狸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彻底逆转了吴军和清军之间的心理态势。

    甚至就连曾国荃都受到了官文老狐狸攻心战术的影响,当清军使者手打白旗进入满城,把官文老狐狸的亲笔书信交到曾国荃的面前后,曾国荃虽然一眼看出这是官文的攻心计,然而却还是受到了不小影响,无比担心麾下军队被钱财所乱,再也不肯卖命作战,挡不住直隶清军主力的疯狂反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然轮到同样精于心理战的张之洞挺身而出了,安慰曾国荃道:“九帅,用不着担心,官文老狐狸的釜底抽薪之计虽然狠毒,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破解,我们只要因地制宜,针锋相对,不愁稳定不了军心,鼓舞不了士气。”

    “那如何因地制宜,针锋相对?”曾国荃赶紧问道。

    “立即彻底堵死北京满城的东西北六道城门,切断我军士卒的出城道路!”张之洞恶狠狠说道:“只留下正南面的宣武、正阳、崇文三门不堵,留给乱党军队攻打!”

    “妙!”越学越坏的曾国荃立即就明白了张之洞的用意,鼓掌说道:“堵死东西北六门,既可以减轻我们的守城压力,又可以让我们的士卒想带着战利品跑都没地方跑,只能是破釜沉舟,和乱党死拼到底!”

    称赞过后,曾国荃又疑惑问道:“不过为什么要留下南城三门不堵?一起堵死不是更好?这样还可以让那些不安分的辅军和八旗满人死了开城投降的心啊?”

    “原因有两个,一是全部堵死之后,乱党军队没有了薄弱处可以重点攻击,肯定会四处分散另外寻找攻城薄弱处,拉长我们的防线,分散我们本来就严重不足的主力军队,反倒不容易守城。”

    “而且乱党军队远比我们熟悉京城情况,把他们逼得另外找地方下手后,我们只会是更加防不胜防,所以倒不如故意留下宣武门、正阳门和崇文门给乱党容易突破,引诱乱党军队重点打这三个位置,我们反倒更容易守一些。”

    张之洞仔细解释,又狞笑说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宣武门、正阳门和崇文门南面的外城街道胡同,正好是北京外城的精华所在,不但富户众多,百姓也最为密集,乱党军队攻打这三道城门,无论如何都会严重波及到这里的住户百姓,这些住户百姓无辜受了战火之灾,当然也就不会和乱党军队一条心,帮着乱党军队和我们死战到底了。”

    曾国荃哈哈大笑,先是称赞了一番张之洞的阴险狠毒,无耻卑鄙,然后才又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第二个办法很简单,马上把官文的全家抓起来。”张之洞微笑说道:“押到正阳门上,当着乱党军队的面用酷刑处死,尸首做成肉酱,熬汤分发给我们的辅军各营,放进大锅和饭菜搅在一起,逼着我们的辅军士卒吃下去!不肯吃的,马上杀!”

    “你小子够狠!”曾国荃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才狞笑说道:“不过应该有效,既可以逼着我们那些不安分的辅兵卖命,又可以警告那些家眷还在满城里的乱党将领,把我们逼急了,他们的家眷也得是这个下场。”

    “第三个办法得针对满城里的旗人下手。”张之洞又说道:“派人逐条胡同的告谕满城旗人,就说满城里的乱党余孽心怀不轨,妄图继续谋逆作乱,接应乱党军队入城。鼓励满城里的旗人告密揭发,告发一个乱党余孽,做为奖励,告发的人可以得到这个乱党余孽的一半家产。”

    “公布这条律令的同时。”张之洞又补充道:“再鼓动几个旗人诬告他们的仇人,然后马上把他们的仇人揪出来砍了,也当众兑现承诺的奖赏。这样来上几下,别说那些闲散惯了的旗人不敢有什么异心,满城里的旗人也不可能再团结一心和我们对着干。”

    曾国荃听了狞笑,马上就点头同意,也马上就布置人手,按照张之洞的计划行事。

    …………

    才刚听到吴军在动手堵死城门的报告,官文老狐狸就知道自己碰上对手了,准备拿破釜沉舟之计破解自己的釜底抽薪计了,不过官文也没怎么着急,还冷笑说道:“堵得好!把内九城的城门全部堵死了,你曾国荃就得在每一段城墙和每一个箭垛上布置士兵,自己摊薄你的贼军主力,老夫看你怎么守!”

    接下来的探报当然让官文逐渐笑不出来了,吴军把满城的东西北六道城门都用土石沙袋堵了一个水泄不通,却偏偏在南城三门这边没有任何动作,官文也逐渐发现味道不对了,却一时半会猜不透吴军故意留下南城三门薄弱点的原因。毕竟,和名垂青史的著名奸人张之洞比起来,老狐狸官文在奸猾程度上还是有一定差距。

    更让官文震惊的还在后面,当斥候突然来报,说是吴军将士突然把他的家眷全部押上了正阳门城上后,官文又一屁股跌坐在帅椅上,老脸苍白如纸,没有丝毫人色。旁边的僧格林沁僧王爷则是幸灾乐祸,假惺惺的说道:“官制台,快去看一看吧,或许曾国荃逆贼是想提什么条件,如果他的条件不是太苛刻的话,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接受,把你的家人换回来。”

    “是啊,秀峰,快去看一看吧。”惠老王爷绵愉也好心劝道:“如果吴贼真要提什么条件交换你的家人,只要不是无法接受,本王和恭王爷可以答应。”

    鬼子六和醇王爷也是这么劝,官文却是老泪纵横,痛苦摇头,哽咽说道:“老王爷,各位王爷,你们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可是吴贼把奴才的全家押上城头,不是为了谈什么条件。曾国荃逆贼没那么傻,会指望用人质逼迫老夫向他让步。”

    “那曾国荃逆贼是为了什么?”鬼子六赶紧问道。

    “杀。”官文哭出了声音,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曾国荃逆贼为了稳定军心,肯定会选择把奴才全家处死,自断后路,置于死地而后生,逼着他麾下的贼军将士和我们死拼到底。”

    鬼子六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时候,门外果然很快有人来报,说是吴军将士先是在正阳门上历数官文给鬼子六等人助纣为虐的罪恶,然后以斩断四肢和开膛挖心等残酷手段处死官文的全家,鬼子六和绵愉等人听了个个脸上变色,僧王爷也忍不住偷瞟了官文一眼,暗道:“这个狗奴才,还真有点未卜先知的本事。”

    得知自己的家人已经难保之后,官文反倒冷静了下来,抹去眼泪向传令兵问道:“吴逆贼军除了虐杀老夫的家眷外,可还有什么动静?”

    “还……。”传令兵畏惧着不敢说。

    “直接说吧,没关系,老夫受得了。”官文催促道。

    “吴贼还大声扬言,说要把大帅你的家人尸体做成肉羹,分给他们的所有贼兵,一……,一起吃。”传令兵颤抖着答道。

    鬼子六等人脸上再次变色,菩萨心肠的惠老王爷还有些恶心想吐,官文却是痛苦摇头,更加痛苦的说道:“好狠的破釜沉舟,好歹毒的卑鄙手段,曾国荃逆贼,老夫对你真是得刮目相看了。”

    (曾国荃:……,别,用不着刮目相看,不是我谦虚,是我真没这么狠。)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音,同时有亲兵来报,说是官文帐下的直隶诸将联袂求见,要立即出兵攻打满城,为官文的妻儿老小报仇雪恨。官文含着眼泪下令接见,义愤填膺的直隶诸将入见之后,也争先恐后的请令立即发起攻城,官文却摇头拒绝,哽咽说道:“各位将军,你们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你们的军队从正定一路急行至此,上上下下都异常疲惫,此时攻城,不但把握不大,还肯定只会白白增加伤亡。”

    “老夫的家人已经死了,报仇也不必急于就在今天,你们还是回去好生休息,安抚好士卒,准备好作战器械,明日一早,老夫再与你们一起出兵攻城报仇,夺回我们大清的皇城宫城。”

    安抚住了因为愤怒而冲动的麾下众将,把他们劝回军中休息后,官文老狐狸这才对鬼子六说道:“恭王爷,请立即安排三个营的军队,让他们多带鼓锣鞭炮,潜伏于宣武、正阳和崇文三门外的南城街道胡同之中,入夜之后,看到永定门城楼上出现火光,马上敲锣擂鼓,燃放鞭炮,惊扰满城里的吴贼军队。”

    “官制台妙计。”鬼子六立即醒悟,说道:“如此一来,吴贼就是想睡个好觉都难,明天我们再发起攻城时,肯定可以轻松许多。”

    官文含泪点头,又安排了发出信号的人手交代了动手规律,然后才垂下了脑袋,悄悄的再度落泪,暗道:“老夫这一次,是真的断子绝孙了。”

    …………

    与此同时的满城之中,吴军也已经开始着手实施张之洞的第三个计划,组织大量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辅兵逐条胡同公布军令,宣称说满城内发现有乱党余孽准备作乱,打算打开城门迎接乱党军队进城,要求满城里的八旗满人积极揭发,踊跃告密,并承诺赏赐告密者被揭发的旗人一半的家产。

    再接着,在一些有心人的鼓动下,很快就有几个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的无赖旗人跳了出来,互相做证联手诬告有钱的旗人是准备作乱的乱党余孽,吴军辅兵也不客气,马上就宰了那个大声喊冤的倒霉旗人,兑现承诺赏赐给告密者一半家产不说,还把那个倒霉旗人的老婆孩子也赏给了告密者做奴仆。

    几个光辉的榜样树立了起来之后,满城旗人当然是一片大骇,无数颗原本已经开始骚动的旗人心脏也随之停止跳动,不用吴军逼迫就争先恐后的关门闭户,在家里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被无赖邻居抓到把柄诬告,更不敢走家窜户,暗中串联反吴。

    用白色恐怖镇压住满旗人的同时,吴军又开始了逼迫辅军纳投名状吃混杂有官文家人血肉的晚饭,结果还别说,纷纷硬着头皮或者毫无顾忌吃下特殊的晚饭后,知道这些晚饭里加了什么的吴军辅兵还真稳定了许多,都知道将来有可能被秋后算帐,为了不被将来追究也只好选择更进一步支持吴军,军心不再浮动,就连不少心怀不轨的八旗包衣都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心思。

    军心士气受到影响的还有吴军的主力队伍,虽然曾国荃并没有逼着吴军主力将士吃官家肉羹,然而光是看到曾国荃的这份狠劲,还有看到已经被堵死的东西北六道城门,吴军将士就知道曾国荃绝不会带着金银财宝直接跑路了,在无路可跑和双手沾满旗人鲜血的情况下,吴军将士的军心迅速大定,士气和斗志也重新开始复苏。

    是夜,天色黑定没过多久,永定门城楼上发出火光信号后,埋伏在外城北面复杂街道中的清军士兵立即敲动锣鼓,制造声响,恐吓城墙上的吴军守兵,结果也真惊得吴军一片鸡飞狗跳,不但城上的士兵赶紧起身戒备,驻扎在城里的吴军将士也受到不小影响,不敢再安心睡眠。

    甚至就连住在南府的曾国荃也听到了喧哗声,赶紧起身了解了情况后,曾国荃还大皱眉头,担心会影响到自军士卒体力,更担心清军会在十假之中突来一真,杀吴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还好,当曾国荃找来了张之洞商量对策时,张之洞马上就是哈哈大笑,道:“官文老狐狸,见过自己找死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找死的,自己处于被动下风还来这一手,真是没见过死字怎么写。”

    大笑过后,张之洞这才对曾国荃说了自己几乎是眨眼之间想出来的对策,曾国荃听了大喜,赶紧派人运调救火用压水水龙和大量火油上城,命吴军士兵将火油装入水龙之中,压动杠杆射入城外的民房街道之中,然后也懒得用什么纵火效果一般的火箭,直接用掷弹筒把两发苦味酸炮弹打进了民房街道中。再接着……

    “起火了!起火了!”

    “发财了!弟兄们,发财机会来了!”

    烈火熊熊中,大栅栏和琉璃厂一带的富庶百姓哭喊奔逃,以京油子特有的麻利嘴皮咒骂清军缺德,无缘无故惊扰他们的好梦就算了,还给他们招来战火之灾,潜伏在街道胡同黑暗中的清军士兵则是乘机大发横财,假装救火,争先恐后的冲进民居大肆劫掠,期间自然少不得出现混乱和兵民相争,而再当吴军将士反过来呐喊开炮,假装要出城冲杀后,正阳门外自然更加一片大乱。

    情况禀报到了官文面前,正躺在床上偷偷抹泪的官文张口结舌,许久后才下令停止实施乱敌之计,出兵灭火和稳定人心。末了,官文还有气无力的叹道:“曾国荃逆贼,听说你追随吴超越逆贼以后,学会了动脑子打仗,但老夫还真没想到,你能学坏到这么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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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之乱臣贼子介绍:
穿越到了大买办吴健彰的宝贝孙子身上,家财万贯又有钱有势,胸无大志的吴超越原来只想当个富家翁足矣,但就是因为交了几个洋人损友,吴超越的计划就变了。 被洋人喜欢和利用,被朝廷嫉恨,被百姓误解,太平军和小刀会的威胁又已经迫在眉睫。不得已,吴超越只能是走上了一条推翻大清的不归路。 慈禧好侄女,曾剃头好老师,杨秀清好兄弟,不是我要坑你们,是你们逼我的啊!——吴超越痛心疾首的哭喊。晚清之乱臣贼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清之乱臣贼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