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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之乱臣贼子全文阅读

作者:吴老狼     晚清之乱臣贼子txt下载     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八章 王爵问题

    前文说过,因为不知道太平军会突然爆发内乱,吴超越一度做好了放弃北伐计划的心理准备,毅然选择了与太平军、捻军重新开战,命令自己的大舅子聂士成率领河南吴军主力东进归德府,去帮助在那里和捻军大打出手的吴军蒋益澧、舒保等部驱逐捻军队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又突然收到了太平军内部大乱的消息时,为了减少敌人和团结反清义军,吴超越一度考虑收回这道命令,避免与捻军五旗的武力冲突更进一步扩大,然而仔细盘算之后,吴超越却又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必要朝令夕改,在目前的形势下,自己之前被迫调遣聂士成军东进,现在已经无意中形成了一步妙棋。

    这步棋最妙的地方就是一举两得,第一是可以给捻军五旗一点颜色看看,避免与河南吴军利益冲突众多的捻军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更加侵犯河南吴军的利益。第二则是可以掩护河南吴军的北伐计划,为河南吴军兵进山东时创造出其不意的先机。

    所以吴超越就没有收回命令,还又派人告诉聂士成,说是只要捻军敢给脸不要脸,就给自己狠狠的往死里揍。同时吴超越又命令聂士成和曾国荃两军散播谣言,就说河南吴军为了找捻军报仇,准备大举杀入安徽北部直捣捻军巢穴,借此谣言掩护吴超越从湖北大量运输弹药武器北上河南的行为,迷惑山东清军的判断。

    被吴超越提前料中,无知者无畏的张乐行、苏天福等捻军统帅在没有和吴军精锐交过手的情况下,即便是探得聂士成亲自率领吴军骑兵主力前来归德府增援,也没考虑过什么退让避敌,还仗着自己麾下的骑兵数量众多,主动北上和聂士成交战宁陵一带。

    然后聂士成当然把张乐行和苏天福等人直接抽哭了鼻子,武装到了牙齿的吴军骑兵主力人人长枪短枪具全,还有手雷和掷弹筒助阵,配备的弹药更是捻军各旗不敢想象,甫一接战,吴军骑兵狂风暴雨般的密集子弹就把捻军骑兵打傻了眼睛,人人惊呼不断,“吴贼这支骑兵怎么会有这么多洋枪?这么多子弹?先前和我们打的那支吴贼骑兵,不到关键时刻根本不敢用洋枪啊?”

    吴军骑兵之间火力密集程度区别巨大的关键原因,当然是吴军骑兵舒保部麾下的兵员构成全都是被迫从吴的满蒙旗人,吴超越除非脑袋进水才会让他们有充足的枪弹可用,之所以给他们装备柯尔特左轮枪和有限供给子弹,都还是看着舒保和木拉奇等旗人另类将领足够忠心听话的份上。

    聂士成麾下的吴军骑兵当然完全不同,既全是汉人,大小将领又全都是吴军老人,主将聂士成更是吴超越的大舅子,吴超越如果不给他们最好的武器和最充足的弹药补给,恐怕连敌人都会嘲笑吴超越是个白痴。

    在事前根本不敢想象的恐怖火力打击下,之前还有些志得意满的捻军骑兵马上就是死伤惨重,很快就溃不成军,逃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聂士成神情平静的挥师追杀,亲自率军紧追捻军败兵不放。

    追击战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值得一提的趣事,就是看到聂士成也亲自上阵追杀后,甚有统兵之能的张乐行妄图擒贼先擒王,匆匆组织一支精锐骑兵向聂士成的帅旗所在发起冲锋,指望利用战场混乱的机会创造奇迹,一举干掉河南吴军的主帅聂士成!

    然而,这支捻军骑兵却不幸碰上了亨利连珠枪,做为吴超越的大舅子,聂士成虽然没资格拥有整整一个营的亲兵还全部装备亨利连珠枪,却也勉强还有一个哨的亲兵可以全部装备亨利连珠枪。所以近百支十六连发的亨利连珠枪猛烈开火间,突袭聂士成帅旗的捻军骑兵很多人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已经直接惨死在了亨利连珠枪的密集子弹下,侥幸没被打死的捻军骑兵也个个杀猪一样的惨叫,“那是什么洋枪?怎么枪子根本就打不完?”

    最后,损失惨重的张乐行只能是老老实实的率军南逃,正集兵于高辛集一带的吴军蒋益澧和舒保等部则乘机出兵拦截,与聂士成军联手大败捻军,一战就把捻军主力驱逐出了归德府,还一口气端掉了十二个被捻军控制的圩寨,取得大胜。

    是战过后,晚清头号反水之王苗沛霖在第一时间派人与聂士成取得联系,主动表示愿意帮助吴军收拾捻军,也厚颜无耻的主动请求接受吴超越的册封,在给满清朝廷、捻军和太平军当过帮凶走狗之后,又想给吴超越也当帮凶走狗。

    聂士成则谨记吴超越的要求,一边接受苗沛霖的主动请降,引为外援牵制捻军,一边大造声势,伪造准备杀入安徽北部的假象,乘机合情合理的在开封囤积弹药粮草,以便发起进攻山东的战事。

    但是很可惜,吴超越的瞒天过海之计并没有骗过即将与吴军对阵的满清老狐狸骆秉章,才刚发现吴军在开封一带大量囤积军需物资,骆秉章就猜到小朋友吴超越要对自己下手了,除了积极备战和加强防御之外,又一再向满清朝廷寄书告警,直接指出想靠招抚和谈稳住吴超越注定只会是痴人说梦,对吴超越,也只能是提前做好死战到底的决心。

    “……微臣斗胆断言,吴贼接待朝廷使者,不过是虚与委蛇,敷衍民众,掩饰他造反谋逆之举,最迟明年正月,最早甚至可能在今年腊月,河南吴贼必将大举北上,入寇山东,山西吴贼也将兵出娘子关,直扑京城。万望两宫抛弃幻想,放弃和谈专心战备,以免将士懈怠,人无战心,被吴贼突然所乘。若非如此,则大清危矣,朝廷危矣……。”

    默念着骆秉章的亲笔密折,慈安和慈禧都是眉头紧皱,既担心骆秉章的预言成谶,却又发自内心的不愿停止和谈,放弃以政治手段暂时稳住吴超越的希望。末了,慈安还对慈禧说道:“妹妹,骆爱卿之言虽然有理,但他偏守山东,只知吴贼在开封囤积粮草弹药,却不知吴贼还在九江集结兵马,所言是否有些偏颇?”

    慈禧皱眉盘算,许久后才问道:“姐姐是否打算不纳骆爱卿之言,仍然继续与吴贼争取和谈?”

    “不错,一边争取和谈,一边备战,两不耽误。”慈安点头说道:“这么做的话,怎么都比直接断了与吴贼和谈的所有希望强。”

    慈禧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一边备战一边争取和谈,是两不耽误,但姐姐你不要忘了骆爱卿的这句警告将士懈怠,人无战心。”

    说到这,慈禧顿了一顿,又说道:“妹妹我虽然不懂军事,却懂人心,如果前线将士知道我们还在与吴贼和谈,怎么都会心存幻想,疏于防范,甚至为了不打仗不送命,在前方接触中主动做出一些让步。如此一来,吴贼军队再突然动手的话,我们的前线将士真是想不吃大亏都难。”

    “可我们如果放弃和谈的话,不但再没有任何的招抚希望,吴超越那个逆贼也更加可以倒打一耙,反咬是我们不愿和谈,更加名正言顺的出兵讨伐我们啊?”慈安指出了另一层厉害关系。

    “那姐姐的意思是,不听骆爱卿的劝谏,还是继续试一试?”慈禧问道。

    “不错。”慈安点头,说道:“骆爱卿的密折劝谏虽是一番好意,但眼下机会难得,吴贼很有可能会选择对长毛趁火打劫,我们努力争取招抚的话,和谈成功的可能怎么都比平时为大。”

    言罢,慈安又补充了一句,道:“抓紧时间与吴贼和谈,实在不成,我们再自行切断与吴贼联络全力备战也为时未晚。”

    虽然有些不太相信吴超越会给满清朝廷和军队做出应变反应的机会,然而又毫无信心与吴超越在军事上正面较量,犹豫再三之后,慈禧终于还是选择了支持慈安的决定,也和慈安一起下定决心,准备满足吴超越的无耻要求,以满清朝廷的正统名义,正式册封吴超越为镇南王。

    当然,慈安和慈禧也不会傻到什么都顺着吴超越来,更不会傻到先封吴超越为王然后再谈判,任命军机大臣宝为全权谈判代表和传旨钦差的同时,慈安和慈禧又让宝对吴超越提出了一个封王条件先完成和谈,然后再封吴超越为镇南王!

    …………

    宝带着册封吴超越为王的圣旨赶到湖北省城时,时间已是祺祥元年的十一月中旬,距离吴超越准备发起北伐的时间已经不远。而在此期间,太平军的内战局势也出现了一个巨大变化在派人确认了吴如孝手中的证据不假之后,石达开也领着曾立昌和李世贤加入了讨杨战争。

    做为太平天国中地位仅次于洪秀全和杨秀清的三号人物,石达开也毅然决定起兵讨杨,那当然神仙放屁,非同凡响。得知此讯,不但江西东部的石镇吉和林绍璋等军头立即响应,湖口的林启荣也马上举起了讨杨大旗,不但替吴如孝等人直接牵制住了杨秀清的嫡系黄文金,还让至今没有表明立场的安庆林凤翔也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太平军的内战规模自然也因此再度扩大。

    此时此刻,吴超越的态度立场自然更加关乎天下命运,不但景寿和杨秀清的使者天天跑到吴超越的元帅府门前求见,就连石达开、林启荣和吴如孝等人都先后派来了使者,请求吴超越伸出援手,帮他们干掉背叛反清大业的杨秀清当然也顺便恳求吴超越千万不要给杨秀清帮忙。

    对此,吴超越牢记赵烈文的建议指点,始终不肯表态吐露口风,仅仅只是与景寿虚与委蛇,见见吴如孝和石达开等人的使者给他们一点心理鼓励,同时又故意始终不肯接见杨秀清的使者,造成满清朝廷更加心存幻想,吴如孝和石达开等人心中大定,杨秀清则始终提心吊胆,可是又更加不敢开罪吴超越。

    在此情况下,顺利抵达了湖北省城后,宝当然是第一时间拉着景寿跑到吴超越的面前求见,可是让宝和景寿万分意外的是,往常只要有点时间基本上就会接见景寿的吴超越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借口公务拒绝与宝见面,仅仅只是让戴文节出面接待。

    开始还有些摸不清楚吴超越的用意,然而当戴文节巧妙试探起宝的来意之后,宝也醒悟过来,知道吴超越是准备先摸清楚满清朝廷的价码,然后再决定是否与自己见面。结果暗骂吴超越奸诈之余,宝也没犹豫,直接了当的就把满清朝廷的底牌抖给了戴文节只要达成和谈,马上就封吴超越为王。

    再接着,戴文节又把满清朝廷的底牌汇报到吴超越的面前之后,吴超越当然在第一时间召集了赵烈文和阎敬铭等心腹商量对策,还十分不情愿的说道:“没想到你们的一句戏言,京城乱党也会当真,竟然真的要册封我为异姓王,这下子事可难办了,我到底该不该坚辞不受?”

    赵烈文和阎敬铭等人苦笑不语,全都无比佩服吴超越的脸皮厚度。好在吴超越也觉得自己太过厚颜无耻,便干脆笑道:“算了,既然这是两宫太后的意思,我受封王爵之后也方便以官职爵位酬谢将士,那干脆就勉为其难吧。不过两宫太后的打算是先达成和谈,然后再册封我为王爵,关于这点,你们怎么看?”

    “慰亭,这点绝不能让步。”赵烈文警告道:“千万不能打什么言而无信的主意,先达成和谈骗到王爵,然后马上食言反悔,又对京城乱党开战,那只会让你名誉扫地,民心尽失!”

    “不错,慰亭你在这个问题上可千万不能犯糊涂。”阎敬铭也说道:“天下动乱已有十年,民心思定,百姓厌战,不管是军民百姓还是士绅官吏,没有一个不在盼着赶紧结束这个乱世。你如果为了骗取一个王爵先答应停战,受封为王后又马上撕毁停战条约,那全天下的所有人都不会答应。”

    “这点你们放心。”吴超越安慰道:“我虽然不读四书五经,但是人无信则不立我还懂,背信弃义让天下百姓失望的事我绝不会做。”

    首先表明了自己绝不会用背信弃义的手段骗取王爵后,吴超越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打算,问道:“我想向你们问的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既不用失信于天下,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受封王爵?”

第四百二十九章 真正原因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既不用失信于天下,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受封王爵?”

    面对着吴超越这个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问题,足智多谋如赵烈文和阎敬铭也忍不住对视苦笑了,然后由赵烈文说道:“慰亭,你还是饶了我们吧,京城乱党又不是傻子,那能既以当今天子的正统之名封你为王,又让你可以名正言顺的继续出兵讨伐他们?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

    “宝对文节先生说得很明白,只有先完成和谈并停战,然后才能正式册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阎敬铭也苦笑说道:“宝把话说到这地步,摆明了是两宫太后在事前有交代,要求他在这个问题上不得有任何的让步,不管我们想任何的办法,宝恐怕也不敢违抗两宫懿旨吧?”

    吴超越仔细想想发现也是,满清朝廷现在对自己拥有的唯一优势就是两百多年来建立的正统大义,册封自己为异姓王也是满清朝廷手中最有分量的最后政治牌,自己如果拿不出足够分量的东西交换,满清朝廷肯定不会轻易打出这张王牌尤其是这张政治牌还掌握在晚清第一的政治女强人慈禧手里。

    再所以,在不能用背信弃义手段骗取王爵的情况下,吴超越也就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打着呵欠说道:“那就算了,反正现在封不封王就是个名誉上的问题,等我们北伐攻破京城,救出了祺祥皇帝,然后是否封我为异姓王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赵烈文和阎敬铭点头附和,心里却和吴超越一样多少有些失望,被几千年传统礼教约束,在满清朝廷仍然还有正统大义的优势下,吴超越一天不能够正式受封王爵,也就一天不能名正言顺的设立百官司属,正式完善政治体系。而且那怕是将来攻破了京城抓到了祺祥,吴超越想称王背负的骂名也肯定比现在就被正式册封为大天下人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吴超越控制了祺祥后受封王爵是什么名堂?

    倒是在吴军决策层中地位不及赵烈文和阎敬铭的戴文节没有死心,向吴超越建议道:“慰亭,能不能利用长毛做点文章?现在乱党盼着我们全力攻打长毛,长毛也肯定盼着我们全力讨伐京城乱党,我们能否设法利用这点向京城乱党施压,逼着京城乱党立即封你为王?”

    吴超越又有些动心,可是仔细盘算之后,吴超越却还摇了头,说道:“把握不大,京城乱党不会轻易上当。而且想要利用长毛向京城乱党施压,我们就得首先布置大举进攻京城乱党的迹象,乱党军队进入严密戒备状态之后,我们再突然动手就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北伐付出的代价肯定更大,对我们的整体利益来说也反倒得不偿失。”

    建议没被吴超越采纳,一直在暗中憋着劲要和赵烈文、阎敬铭较量长短的戴文节当然有些失望,可戴文节并不打算放弃,又说道:“慰亭,那负责出面和宝交涉的差使继续交给我如何?我再代表你和宝谈谈,看看能不能想到其他办法?”

    “行。”吴超越一口答应,又叮嘱道:“记住,一定要给宝制造错觉,让他觉得我们既准备对长毛下手,又打算利用和谈在京城乱党身上多捞些好处。”

    戴文节答应,心里却又有些犯愁,暗道:“又要给宝制造我们准备对长毛下手的错觉,又要骗得他说服京城乱党在我们出兵北伐前给你封王,两个目的自相矛盾,这个差使叫我怎么办?”

    情况果然被戴文节料中,他优先执行吴超越的命令,故意在宝和景寿等人的面前放风说吴军有可能对太平军趁火打劫,宝虽不完全相信,却也心中大定,益发不肯前期谈判中松口让步,答应以先封吴超越为异姓王换取展开正式和谈,还十分小心的对景寿都没有说起自己手里其实就有封吴超越为王的两宫懿旨,耐心只是等候吴军对太平军全面开战,然后再利用吴超越不愿两线开战的必然选择为满清朝廷争取利益。

    当然,在与宝交涉期间,戴文节也有尝试以言语威胁,宣称说吴军内部仍有优先讨伐满清朝廷的呼声,然而这种暗示威胁却彻底毁于吴军自己的宣传系统为了迷惑满清朝廷和清军士卒,吴军控制地里的报纸舆论对重新与太平军开战一事,已经炒作得连乡下村民都相信吴超越准备对太平军下手。同时吴超越自己也是死活不肯接见杨秀清派来的使者,早早摆出了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所以宝当然不会把戴文节轻飘飘的几句言语威胁放在心上,也更加不会轻易做出让步。

    前后矛盾之下,戴文节当然没有任何办法既完成吴超越交代的任务,又为吴超越建立大功巩固地位。不过还好,戴文节只是心里犯愁,和宝打交道却并不算累,因为宝有个优点就是非常能侃大山说笑话,与戴文节在谈判桌上再是如何的唇枪舌剑,言语间也照样的幽默风趣,时常能把戴文节这个谈判对手和周边从人都给逗乐。

    这不,腊月将至的这天,当戴文节再次努力争取说服宝接受自己替吴超越提出的谈判条件时,期间宝因为内急需要暂时离场,告罪间习惯性的又开了一个玩笑,道:“文节先生恕罪,内急出去一会,但不是去撒宝,是去出恭。”

    听到这话,景寿和宝从京城带来的满清侍卫个个放声大笑,戴文节却是满头雾水,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文节先生,是这样的,这是宝大人和恭王爷之间的一个典故。”景寿好心解释道:“先皇时有一次早朝拖延了一段时间,百官齐聚朝房等候,宝大人离开朝房去解手,恭王爷开玩笑当着众人问他去什么地方撒宝?宝大人当众回答说是非撒宝,乃出恭,马上就逗乐了在场的同僚,也成了紫禁城里一个很有名的笑话。”

    戴文节恍然大悟,微笑于宝的反应灵敏之余,又随口问道:“那恭王爷又是怎么反应?当着那么多人被这么调笑,就不生气”

    “当然是一笑了之。”景寿也是随口说道:“恭王爷和宝大人素来交好,互相之间连对方的后宅都可以随便出入,那能为了说句玩笑话这样的小事生气?”

    戴文节哦了一声,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耐心等宝出恭撒宝回来继续谈判,然而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是悻悻而归。

    也是凑巧,戴文节失望的回到了自己家中后,正好赶上吴超越派人来请他去见面,戴文节还道是什么大事,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又赶来吴超越的元帅府。结果到得现场戴文节才知道,原来是吴晓屏从香港托洋人商船给吴超越捎来了一些内陆罕见的珍稀海味,吴超越为了笼络人心叫家中厨子做了一桌海味宴,邀请赵烈文、阎敬铭、戴文节、黄胜、钱威、王孚和张德坚等绝对心腹一同享用。

    虽然有点误会,但是能被吴超越如此重视,被花老狐狸转送给吴超越的戴文节当然还是万分的欣慰,赶紧向吴超越连连道谢,又在吴超越的亲自邀请下入席,坐到了赵烈文和阎敬铭的下首一同用饭。

    有说有笑的谈话间,吴超越当然也有向戴文节与宝交涉的情况,得知宝在王爵问题上丝毫不做让步,吴超越也没在意,还安慰戴文节道:“文节先生,实在不行也不用勉强,我也知道你的差使不好办,有些前后矛盾。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让宝相信我们准备对长毛下手就行,其他的事可以放一放。”

    戴文节闷闷不乐的应诺,始终盘踞在吴超越幕府首席位置上赖着不让位的赵烈文却又来打击戴文节,指点道:“文节先生,替慰亭布置假象的同时,你一定还要让宝觉得我们到现在还没对长毛下手,是在等待时机成熟。不然的话,宝和他背后的乱党首脑说不定就有可能生出疑心。”

    曾经的湖广总督衙门秘书长戴文节再次应诺,颇是郁闷的记住了曾经只是湖北巡抚衙门秘书长赵烈文的建议,然而就在这时候,戴文节也觉得有些内急,不得不告罪道:“慰亭,各位,抱歉,出去方便一下。”

    “文节先生,快些,现在可是在吃饭。”曾经地位比赵烈文都不如的阎敬铭笑道:“可别象上次一样,在里面突然想出什么妙句,一琢磨就是大半天,出来时身上都有味。”

    众人哄堂大笑,以书画诗词见长的戴文节却是苦笑,道:“丹初先生放心,不是去撒宝,是去排水。”

    众人再次大笑,曾经只是一个小小哨长的王孚还赞道:“还是文节先生有文化,撒宝?向文节先生学到新词了,以后喝酒吃饭时再碰上这事,终于有文雅的说词了。”

    “别谢我,谢那个宝,是他教我的。”戴文节苦笑说道。

    “宝教你撒宝?”阎敬铭有些惊讶的问道:“他就能这么自贬?”

    被追问不过,戴文节只能是把今天在和宝谈判时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结果阎敬铭听了也和当时的戴文节一样奇怪,又问道:“恭王何等身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宝敢和他如此调侃?”

    “听景寿说,宝和恭王爷是过命的交情,互相之间连对方的后宅都可以随意出入,所以从不介意互相开玩笑。”戴文节随口回答。

    话音未落,戴文节就发现阎敬铭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还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吴超越和赵烈文,戴文节又随着阎敬铭一起去看吴超越和赵烈文时,却见这对从上海开始就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无良搭档都是眼皮眨巴,却都一声不吭。

    宴席最后在一片嬉笑声中结束,散席后,黄胜、郭嵩焘、钱威、王孚和徐来等人倒是各自归家,戴文节也想告辞时却被吴超越留住。末了,吴超越又把戴文节和赵烈文、阎敬铭等人叫进了自己的书房,直接了当的向戴文节问道:“文节先生,刚才你说宝和恭王爷交情过命,事情是真是假?”

    “我也是听景寿介绍的,真假不知。”戴文节如实回答,又道:“不过想来应该不假,因为当时不光是景寿发笑,就连宝从京城带来的御前侍卫都个个发笑,这点足以证明宝和恭王爷之间有那个撒宝出恭的典故。”

    “天助我也!”

    吴超越的拍腿欢呼让戴文节满头雾水,也让戴文节忍不住诧异问道:“慰亭,什么天助你也?”

    “文节先生,你还不明白吗?”赵烈文微笑说道:“既然宝和恭王爷交情过命,我们名正言顺继续对京城乱党下手的机会不就有了?”

    “而且谈判破裂的黑锅还是宝和京城乱党背。”阎敬铭也微笑说道:“我们不打长毛专干京城乱党,天下人也只会说我们做得对,让我们师出有名了。”

    更加满头雾水的看看吴超越,又看看赵烈文和阎敬铭,戴文节还是有些不明白,疑惑问道:“慰亭,惠甫,丹初,你们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文节先生,我说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扭不过这弯?”

    吴超越埋怨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京城乱党为什么要求和谈?原因你我都知道,就是行缓兵计暂时稳住我们!我为什么不断然回绝京城乱党的和谈要求?原因你也知道,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承认自己是大清臣子,也承认京城里的皇帝是我们的皇上,两宫皇太后以他的名誉要求展开和谈,我如果拒绝,道义方面就落了下风,所以那怕明知是计,我也不得不中计。”

    “方今天下大乱,人心思定,我们如果拒绝京城主动提出的和谈,不但道义方面处于下风,天下人心也会对我们不满。”

    赵烈文也说道:“尤其是在长毛已经内部大乱的情况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与京城乱党和谈,一致对外先灭长毛。我们如果不这么做,天下人就会骂我们是叛逆,益发坐实我们的逆贼之名,我们要想放着长毛不打,先打拥有中央正统优势的京城乱党,就必须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开战借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宝和恭王爷的过命交情,就是我们对天下人的最好交代!”

    阎敬铭更是眉飞色舞,说道:“有这层关系做前提,我们专门针对这点下手,让宝为了恭王爷不敢在谈判桌上做出任何让步,甚至逼着宝主动放弃和谈!那么我们再乘机大举北伐,不但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还可以让渴望赶紧结束这个乱世的天下百姓深恨京城乱党入骨!”

    “甚至就连乱党军队的内部,也会上下离心,兵无斗志,战力大减!因为这次逼着他们打仗的不是我们,是京城乱党!“

    “文节先生,懂了没有?”吴超越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战略主动权虽然在我们手里,但我们现在不打正在内乱的长毛,先打主动求和的京城乱党,就没办法向外人交代,也没办法向自己人交代!可我们如果能够利用宝和恭王爷的这层关系做文章,逼着宝主动放弃谈判,那天下人就不会要我们交代,只会要乱党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瞠目结舌的看着喜笑颜开的吴超越和赵烈文、阎敬铭,戴文节心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难怪毓仲直到闭眼时都还相信姓吴的是大清忠臣,也难怪姓赵的和姓阎的一直能骑在我脖子上耀武扬威,原来真正原因在这里啊。”

第四百三十章 先杀鬼子六

    一前一后来到湖北的满清使者景寿和宝,目的除了争取与吴军展开正式和谈之外,还有一个使命当然是就地收集吴军的各种情报,刺探吴军的下一步动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好消息也一个接一个的不断传到宝和景寿的面前,吴超越始终拒绝与杨秀清派来的使者见面,相反倒是三天两头召见正在和杨秀清干仗的太平军各大军头派来的使者。同时实力已经再度大增的吴军也在大张旗鼓的拼命备战,几条从战场上缴获来的沙俄蒸汽炮船才刚修好就马上移交给水师装备,日夜训练不停,训练间还直接喊出了踏平江宁城、活捉杨秀清的战斗口号。

    除此之外,湖北公开发行的几份中外报纸也不断发表社论,或是谴责杨秀清的背叛行为扬言报复,或是鼓动吴超越为太平天国的反叛军提供援助,甚至提供直接的军事援助,营造吴军即将对太平军趁火打劫的舆论声势。

    做为满清朝廷的使者,宝当然最喜欢看到这样的报纸和这样的舆论,也每天都让随从在第一时间把刚出版发行的湖北报纸买来交给自己观看,在戴文节面前偶然提起撒宝出恭典故的第二天早上也是如此,由吴军宣传部门直接控制的《湖北**》离开印刷厂还不到半个小时,其中的一份就直接放到了宝的面前。

    这份《湖北**》头版头条是报道上海吴军宣布组建水师的消息,此前因为担心被太平军误解,避免直接威胁到与上海距离过近的太平军老巢南京城,孤悬在长江入海口处的上海吴军一直没有组建水师。这会杨秀清率先背盟又自顾不暇,控制地就在海边的上海吴军自然不再客气,马上就光明正大的宣布组建一支拥有六条蒸汽炮船的水上军队。

    “老匹夫,黑了朝廷那么多银子,买洋船果然大方!”

    咬牙切齿的读完了头条消息,低声骂了一句助孙为虐的吴老买办之后,宝这才转目去看第二条,结果只看得一眼,宝顿时就呆住了,然后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之下,宝顿时就欢呼出声了,“大清有救了!”

    宝认为大清有救的原因当然是第二条新闻报道的内容,做为吴军的喉舌,《湖北**》第一次直接就清吴和谈一事正式发声,宣称说吴超越响应人民呼声,满足大清百姓渴望和平的要求,正式决定尝试与满清朝廷展开和谈,并决定当众接见宝,当面与宝就如何举行正式和谈一事展开和谈,还邀请中外媒体及西南士绅代表到场参观采访,近距离了解和谈情况。

    吴超越从没拿自己的公信力开过玩笑,所以《湖北**》刊登的这个消息不但让宝大喜过望,也在湖北民间引发了巨大反响,饱受战乱之苦的商人百姓大都无比支持吴超越的这个决定,更盼着和谈能够取得成功,和平解决吴军与满清朝廷之间的战事。再加上其他中外报纸的推波助澜,湖北民间很快就是舆论沸腾,民情滔滔。

    在这样的情况下,腊月初一这天,当吴超越在武昌城外的吴军校场上当众召见宝时,自然引来了无数的湖北百姓到场参观,汉口的西方各国驻华领事和中外媒体记者全部到场,众多声名远播的士绅地主代表也应邀而来,坐在台下观摩吴超越与宝的交涉谈判。

    吴超越和宝是在阅兵台上面对面坐着谈判,在无数民众记者的目光注视下,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的吴超越坦然自若,谈笑风生,习惯了坐在官衙里发号司令的宝却是多少有些局促,言语不敢有半点的唐突,还没正式开始谈判就已经落在了心理下风。

    谈判是在一堆废话中开始,大声宣扬了一通为国为民为和平之类的废话,给自己贴上了为了天下苍生才选择和谈的金装之后,吴超越这才把话转入话题,当众直接对宝说道:“宝大人,为了全天下的黎民百姓早日摆脱战乱之苦,本帅是决定与你们展开和谈,但是在和谈正式展开之前,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接受,然后在兑现之后,我们才能展开正式的和谈。”

    言罢,吴超越也不给宝讨价还价的时间,直接就说道:“我的条件是,你们必须无条件把奕、奕、奕、僧格林沁、桂良和绵愉,这六个犯上作乱的逆臣贼子交给我军,由我军当众斩首问罪,祭奠先皇、载王爷、端王爷和肃顺肃中堂的在天之灵,然后我们才能展开正式谈判!”

    台下的记者和士绅代表人群中响起一片低语,都有些担心吴超越的条件无法被宝接受毕竟,吴超越是一口气要咸丰大帝三个亲弟弟的小命。宝也果然立即拒绝,道:“吴大帅,这一点本官绝对不能接受,且不说王爷和醇王爷他们都是先皇的亲弟弟,天潢贵胄,你给他们定的罪名也有些过重,就算他们真的有罪,也必须按着大清的国法处置。”

    “奕和奕这些逆贼阴谋夺权,违背先皇遗旨,鼓动两宫太后垂帘听政,牝鸡司晨,难道罪不当死?”

    吴超越厉声驳斥道:“而且这些乱贼在政变夺权期间,还以弓箭火枪伤及先皇灵柩,以大清律罪当灭门!本帅只把他们斩首问罪,已经算是对他们法外开恩,你宝大人还觉得本帅定得重?”

    宝哑口无言,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道:“吴大帅,弓箭火枪伤及先皇灵柩,不过是民间谣言,是否真有此事,还得细细问察。”

    “好个民间谣言!”吴超越一听大怒,拍案道:“来人,请证人上台,让他们当面告诉全天下的黎民百姓,奕和奕等逆贼乱党,是否以武器伤及先皇灵柩?!”

    应诺声中,众目睽睽之下,几个男子被吴超越亲兵的领上了阅兵台,在吴超越的要求下,那几个男子先是自报了身份姓名,说他们是当初陈桥大战时被吴军俘虏的察哈尔骑兵,曾经在僧格林沁的率领下参与了祺祥政变,做证说他们亲眼看到咸丰大帝的棺材被流矢流弹击中。

    虽然吴超越早就公布过政变集团的这个罪行,然而当时的当事人出面证实这件事后,台下民众记者还是一片大哗,宝则是汗水渗满额头,吴超越也再次向宝大声喝问道:“宝大人,听清楚了没有?奕和奕等逆贼犯上作乱,伤及先皇灵柩,是真还是假?”

    “吴大帅恕罪,下官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具体情况。请大帅放心,下官回去就写折子向两宫太后奏报此事,请两宫太后严查此事,找出凶手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宝的心虚辩解毫无作用,相反还引来了台下的一片不屑声音白痴都知道宝是在当众撒谎。宝无奈,只能是赶紧又对吴超越说道:“吴大帅,就算伤及先皇灵柩确有其事,可也不能因为这样一下子杀那么多朝廷的王公大臣吧?比方说王爷、桂中堂和绵老王爷,他们都不在现场,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杀他们的头吧?”

    吴超越佯做盘算,片刻后才说道:“好吧,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为了让我们大清百姓早日重享太平,本帅让一步,把奕、奕和僧格林沁这三个伤及先皇灵柩的当事人交给本帅,让本帅处死他们为先皇报仇,为肃中堂他们伸冤,本帅就马上与你们停战和谈,换天下百姓安宁。至于其他三人,以后我们再慢慢商议如何发落。”

    台下的记者飞快记下吴超越的原话,宝却还是大摇其头,说道:“吴大帅,还是不行,恭王爷和醇王爷他们就算有罪,也必须由朝廷审判。”

    “由朝廷审判?天大的笑话!”吴超越怒叱道:“现在朝廷就是被奕和奕这帮乱贼把持,大清三法司的官员不是他们的帮凶党羽,就是身家性命被他们掌握,如何审判他们?这样的所谓审判,又由如何能让天下人和本帅心服口服?”

    “交出奕、奕和僧格林沁这三大乱党元凶,然后才能谈判。”吴超越又补充了一句,道:“这点没有任何商量!”

    “大帅,你这是何必呢?”宝语带哀求的说道:“恭王爷和醇王爷他们有罪,可以将来发落,何必要为了早几天晚几天发落他们耽误和谈?累及天下百姓?”

    宝的哀求没什么力道,自己也没抱什么指望能够打动吴超越,可是让宝十分意外的是,刚才还满面怒容的吴超越竟然明显有些动摇,敲打着桌子盘算了许久后,吴超越竟然还开口说道:“如果不是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

    “松口了?”宝心中狂喜。

    “大帅,万万不可让步!”

    突然传来的大喝声打断了吴超越的动摇,台下骚动间,宝也愤怒扭头看去时,却又马上心中叫苦的发现,开口打断吴超越的人,赫然就是吴军二号人物赵烈文!

    “大帅,奕和僧格林沁可以商量,但是奕一定得先杀!”

    赵烈文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要忘了载垣载王爷、端华端王爷和肃顺肃中堂的教训!重蹈他们的覆辙!不然的话,不光是你,就是我们湖北讨逆军的万千将士,也人人休想活命!”

    吴超越拍额懊悔,赵烈文却转向了台下大众,大声说道:“各位,我们讨逆勤王大军再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也一定要以先杀奕为前提才能与京城和谈!为什么呢?因为奕不但是政变逆党的首领,还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若不杀他,我等必将为他所害!”

    台下人群又是一片骚动,赵烈文则先是招手让众人安静,然后才大声说道:“各位,在下绝不是在危言耸听!众位千万不要忘了,先皇晏驾之后,奕阴谋夺权,化装成萨满潜伏进热河行动,谣言蛊惑两宫太后助他政变,被载王爷和肃中堂他们发现擒拿!”

    “当时的奕已经恢复了郡王爵位,身为朝廷郡王,皇亲国戚,不顾身份变装易容,潜入行宫欲行不轨,背开旁人私会寡嫂丧失人伦,已该当场处死!可载王爷和肃中堂他们被奕的苦苦哀求骗过,又念他是先皇兄弟,一时心软暂时没有杀他,结果载王爷和端王爷又是什么下场?!肃顺肃中堂又是什么下场?!”

    赵烈文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当时的当事人郭嵩焘当然也上台做证,告诉众人当时就是自己发现鬼子六化装成萨满潜伏进热河行宫。然后胜保也在赵烈文的要求下上台,同样以当事人的身份当众揭发了鬼子六等人残酷处死载垣和端华却诈称赐死的真相,以及狠毒虐杀肃顺的经过,引来了台下众人的阵阵惊呼,对鬼子六的阴险狠毒咋舌不已。

    “要想和谈,先杀奕!”

    远处维持治安的吴军将领中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突然带头大喊出了这句口号,结果顿时就是一呼百应,在场的吴军将士人人怒发冲冠,纷纷高呼,“要想和谈,先杀奕!要想和谈,先杀奕!”

    “要想和谈,先杀奕!要想和谈,先杀奕!要想和谈,先杀奕!!”

    杂乱的呼喊逐渐变成了有节奏的整齐怒吼,感染气氛之下,在校场外看热闹的普通百姓和台下的士绅代表也跟着大喊起来,纷纷要求先杀鬼子六然后再和谈,与鬼子六情同兄弟的宝却是心中叫苦,知道今天这关肯定难过了。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等到台下口号停歇之后,吴超越果然转向了宝,大声说道:“宝大人,你也听到了!惠甫说得对,我死不足惜,但为了我们讨逆军的文武将士不被奕事后报复,为了支持我们讨逆军的西南士绅孺子和军民百姓不被奕事后残害,我必须未雨绸缪,先杀奕!”

    “先把奕交给本帅处死,祭奠先皇和肃中堂他们的在天之灵,然后才能和谈!如若不然,我就挥师北上,直捣京城,擒杀奕逆贼!是战,还是和,宝大人,你决定吧!”

    艰难的选择在众目睽睽中放到了宝的面前,冷汗淋漓的盘算了许久,出于交情,还有也确实不敢做这么大的主,宝只能是硬着头皮答道:“吴大帅,这事下官不敢做主,必须请示两宫太后定夺,然后才能答复。”

    “噢!”台下嘘声大起……

第四百三十一章 民意难违

    “吴大帅,这事下官不敢做主,必须请示两宫太后定夺,然后才能答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宝的回答招来了台下了一片嘘声,也招来了吴超越的当面质问,道:“宝大人,不对吧?记得你到元帅府拜访我时,曾经对出面接待你的文节先生说过,你是两宫皇太后派来的全权钦差,有临机专断之权,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你又说要先请两宫太后定夺了?”

    宝再次无言以对,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道:“诛杀朝廷首辅恭亲王的事太大,下官即便是全权钦差,也不敢做这个主。”

    “朝廷早有邸报宣布罢免奕的一切职权,他又怎么成了朝廷首辅?”吴超越立即追问道:“难道说罢免奕职权只是做过样子给天下人看,实际上奕仍然控制着朝廷的军机处大权?”

    “没……,没有。”宝慌忙摆手,说道:“下官只是一时口误,习惯了对恭王爷之前的尊称,恭王爷千真万确已经被罢免了一切职权。”

    吴超越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奕逆贼究竟有没有真的被罢免职权,只有你知道,我也懒得和你罗嗦。总之一句话,不交出奕逆贼证明你们的和谈诚意,一切免谈!”

    言罢,吴超越一甩袖子,大摇大摆的下台而去,台下的吴军将士则在一些人的指挥再度整齐高呼,“要想和谈,先杀奕!要想和谈,先杀奕!”

    最后,还是靠着吴超越亲兵的保护,宝才勉强逃出一致要求诛杀鬼子六的百姓人群,在如潮的痛骂声中逃回武昌城中,躲进了吴军给他安排的馆驿暂避。

    事还没完,回到驿馆后,宝还没来得及洗去脸上的汗水,驿馆外就突然传来要求诛杀鬼子六的口号声,同时随行的侍卫也连滚带爬的跑来报告,说是有无数的湖北百姓包围了驿馆,大声呼喊口号要求诛杀鬼子六换取和平。宝听了更是叫苦,忙问道:“守驿馆的吴贼贼兵怎么说?他们为什么不赶走这些闹事的刁民?”

    “回宝中堂,贼兵说这是吴贼向洋人学的新规矩。”侍卫如实回答道:“允许百姓游行示威,只要游行示威的百姓不伤人不抢劫,就随便他们怎么说话。还说别说是这个驿馆了,就是吴贼的元帅府大门前都有百姓游行示威的事,抗议吴贼和洋人建交,可吴贼都从来没管过。”

    “放屁!”一向诙谐的宝难得破口大骂了一句,道:“老子不信,泥腿子跑到他吴贼的元帅大门前游行示威,他也能不管?”

    “宝中堂,真有这事。”旁边的景寿苦笑说道:“听说吴贼和英国洋人举行建交谈判时,汉阳叶名琛的族人就跑到吴超越的元帅府门前游行抗议,吴贼就没管,后来洋人报纸还夸吴超越允许言论自由,文明开化。”

    宝又没话说了,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既然吴贼不管,那本中堂也不怕,本中堂就不信了,吴贼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故意放这些刁民进来伤害本官。”

    宝宝中堂这次的确英明神武,在驿馆外游行示威的湖北百姓果然没有冲进来把他活活跺死,闹到了傍晚就各自散去回家吃饭,宝也因此很是得意了一把,然后一边将吴超越的苛刻要求写成折子上报满清朝廷,一边耐心等候慈安和慈禧的决定不提。

    宝中堂很快就发现自己恐怕很难等到慈安和慈禧的批示了,因为第二天天才刚亮,驿馆外面就传来了更大也更加猛烈的抗议声,数以千计湖北百姓在驿馆门前游行抗议,不断高呼诛杀鬼子六换取停战的口号,群情激愤,吓得宝从京城带来的侍卫都不敢从正门出入,只能是走后门到街上去给宝购买报纸。

    宝不顾危险逼着侍卫出门购报,目的当然是想了解舆论传媒对昨天的谈判情况报道,结果侍卫带回来的几份报纸却让宝心惊肉跳。除了吴军直接控制的《湖北**》为了避嫌,只是刊载了谈判的详细经过和具体内容,余下的民间报纸没有一份不在抨击满清朝廷的和谈请求毫无诚意,纯数敷衍塞责,纷纷质疑满清朝廷要求和谈的真正目的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乘机备战更进一步延长中国的内战时间,也一致要求吴超越以武促和,加大对满清朝廷的军事打击,逼着满清朝廷拿出诚意尽快结束内战。

    事还没完,到了中午时,目前在西南士林中已经很有名气的举生董其亮再度联合数百举子,跑到驿馆门前递交万言书,要求宝立即接受吴超越的和谈条件,交出鬼子六换取和谈。宝害怕这些举子动粗不敢出面,只是让侍卫去接万言书,结果却遭到董其亮等举子的断然拒绝,坚决要求宝亲自来接,双方僵持不下,口角纷争不断。

    事情到了这步,宝当然也打起了另辟蹊径的主意,幻想能够以封王为条件换取吴超越让步,只是同样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是再写折子请示。然而就在宝刚把折子写好时,驿馆外面的喧哗声又突然加大了几倍,似乎事态突然失控,宝大惊间忙又派人出去查看情况,同时做好见情况不对就从后门开溜的准备。

    “中堂,中堂大人,大事不好了。”去了解情况的侍卫是跌跌撞撞跑回宝面前,拿着一张报纸喊叫道:“中堂大人快请看,《西南新政报》刚刚发布的号外,说你和恭王爷是一丘之貉,是替恭王爷来诓骗天下人。”

    赶紧抢过那份墨迹崭新的号外,宝只大概看了几眼,顿时就脸色苍白如纸,全身汉出如浆号外的标题直接是‘一丘之貉’四个字,内容则是揭露宝与鬼子六私下间的亲密关系,披露咸丰大帝北逃热河正是出自宝祸国殃民的奏请,并强烈质疑宝在祺祥政变后突然跻身军机处的真正原因!

    “杀宝祭旗!讨伐乱党,直捣京城!杀宝祭旗,讨伐乱党,直捣京城!”

    门外又突然传来了新出炉的整齐口号声,愤怒而又响亮,听到这口号,不要说宝本人了,就是景寿和其他的御前侍卫都是个个心惊肉跳,生怕那些举子冲进来把他们生吞活剥。结果没过多久,负责保护驿馆的吴军哨官还真跑来说道:“宝中堂,外面的举子和百姓十分气愤,都说要冲进来把你打死,祭旗北伐,我们快挡不住了,怎么办?”

    “我是使者,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们要保护我!”宝赶紧答道。

    “可我们快挡不住了啊!”吴军哨官理直气壮的回答,又说道:“宝中堂,我已经派人去找钱将军求援了,也会尽我的力量保护你,但那些百姓举子如果真的要硬往里冲,我们挡不住你也别怪我,我已经尽力了。”

    犹豫了一下,景寿对宝说道:“宝中堂,要不我们从后门走吧,出城过江到汉阳或者汉口去,暂时躲开这帮穷举子。”

    害怕真把老命丢在武昌,宝没做多想就接受了景寿的建议,赶紧匆匆收拾好随身行李,从后门逃出了驿馆。结果也是凑巧,宝和景寿一行人前脚刚逃出了驿馆,后脚就传来了人群冲进驿馆的声音,宝和景寿等人见了更是魂飞魄散,赶紧直奔文昌门出城逃命,不敢有半点的停歇。

    没过多久,宝和景寿等人已经逃出驿馆的消息当然就送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听了笑笑,向一手导演这场闹剧的赵烈文吩咐道:“差不多了,该让那些举子百姓安静了,别真闹得事态失控。”

    赵烈文应诺,赶紧派人去给负责操办此事的吴军将领传令,叫他让士兵对天开枪警告,又安排文职官员出面安抚这帮被舆论洗脑的举子百姓不提。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当吴超越和赵烈文安排后手逼迫宝和景寿等人直接逃回京城时,门外却接二连三的有亲兵来报,说是对天开枪的警告无效,以马屁精董其亮为首的闹事举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象发疯了一样的紧追宝等人不舍,导致事态已经全面失控。

    “这个董其亮,发什么疯?本来老子还想在这事完了以后,给他一个官职,不给了!”

    吴超越大发雷霆的时候,门外却又有亲兵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奏道:“大帅,大事不好了,那些举子不但直接追到了码头上,还被乱党侍卫砍死了两个人!”

    “什么?乱党侍卫动手杀人?”吴超越这一惊非同小可。

    “没错。”亲兵擦着汗水说道:“那些举子还嚷嚷说,两宫皇太后和皇上封你为王的圣旨,就在宝身上,要宝马上交出来!不然就要把宝活活打死!”

    吴超越和赵烈文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大吼道:“备马,去码头!”

    领着亲兵队打马急匆匆赶到码头时,码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好在钱威也已经亲自率军赶到了码头维持治安,这才没有出现大的乱子。然而即便如此,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却还是传来阵阵怒吼声音,“把圣旨交出来!把圣旨交出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董其亮那帮穷举子,怎么会知道宝身上有封我为王的圣旨?”

    满头雾水的在亲兵保护下来到现场,出现在吴超越面前的,当然是被无数儒生举子包围的宝和景寿等人,还有迫不及待跑上来磕头的湖北头号马屁精董其亮,连连磕头间,董其亮还更加急不可奈的说道:“大帅,皇上封你为王的圣旨就在宝身上,宝隐匿不宣,学生我们一定替你找出来。”

    “你怎么知道?”吴超越疑惑的问。

    董其亮手忙脚乱,从怀里拿出了一道折子,双手呈到了吴超越的面前,说道:“大帅,这是学生我在驿馆里看到的,宝奸贼的亲笔所写,可能他跑得太急忘了拿,被学生看到,上面说封你为王的圣旨就在他手里。”

    接过了宝来不及发出的密折仔细一看,真相一切大白,吴超越心中狂喜,可脸上却不动声色。闭上眼睛稍微盘算了片刻后,吴超越还大步上前,直接走到了被侍卫持刀保护的宝和景寿面前,冷冷说道:“宝中堂,你似乎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封你为王的圣旨是在我身上,但两宫太后有交代,先达成和谈,然后才能……。”

    “住口!”

    宝的辩解被吴超越的怒喝打断,众目睽睽中,吴超越满面的怒色,指着躺在地上的两具血淋淋的举子尸体大吼道:“我是要你就他们的事给我交代!你身为朝廷使者,为什么要滥杀无辜,让你的侍卫杀害我的治下学子?他们犯了什么法?”

    “他们要抢圣旨,还要打死我,我的侍卫不得不还手。”宝赶紧辩解道。

    吴超越转向了旁边的董其亮,问道:“宝说你们要抢圣旨,还要杀他,有没有这回事?”

    天地良心,吴超越真没给董其亮使任何眼色,做任何的暗示,然而董其亮却是福至心灵,马上就矢口否认道:“没有,我们是问他为什么要隐匿圣旨?为什么两宫太后和皇上已经封大帅你为王,他偏偏要隐匿不宣?”

    “至于杀他?”董其亮更加聪明的举起了双手,说道:“大帅你请看,学生我们个个手无寸铁,宝带来的侍卫却个个拿刀拿剑,我们拿什么杀他?”

    “没错,我们只是问他为什么要隐匿圣旨?为什么不履行钦差义务,当众朗读圣旨封大帅你为王?是他们先动手杀人,是他们先动手!”

    在场的举子纷纷鼓噪,争先恐后的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宝一行人,宝和景寿却大声喊冤,道:“吴大帅,天地良心啊,是他们杀气腾腾的冲上来,我们不还手早就被他们打死了!”

    “住口!”吴超越再次怒喝,又冠冕堂皇的大声说道:“宝,你隐匿皇上圣旨的事,我不和你追究,我也从没贪图过什么王爵。但是今天,你的侍卫既然当街杀了我的治下学子,你就得给我把凶手交出来!”

    “交出凶手!交出凶手!交出圣旨!”

    人群又是一阵沸腾,还有人一边喊交出凶手一边喊交出圣旨,吴超越则挥手示意众人冷静,指着已经面如土色的宝说道:“宝,只要你没有动手杀人,我就让你走,但你一定要把凶手给我交出来!”

    “还有,从现在开始,我给你订一条党附奕、蓄意破坏和谈之罪,现在我不杀你,但是待我挥师北伐,攻破京城将你生擒活捉之后,我必斩你首级,以谢肃中堂、载王爷他们和我军将士的在天之灵!”

    人群欢呼,吴超越则又向董其亮等举子问清楚动手杀人的满清侍卫是谁,然后派亲兵端枪上前捕拿,几个刀上沾血的倒霉侍卫瑟瑟发抖,可是却没有任何勇气敢拿冷兵器和吴超越亲兵的长枪短枪对抗,只能是一边哭喊着向奕求援,一边乖乖的束手就擒。

    “押回去,交司法部审问定罪!再有,宝,滚回去告诉奕,叫他洗干净脖子等死!我必杀他!”

    扔下了这两句话,吴超越转身就走,结果往来路还没走得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叫嚷声,原来董其亮等举子乘宝等人松懈不备,突然又扑了上去,仗着人多硬是把宝从侍卫保护中拖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在宝身上搜查,吴超越装做没听见,吴军士卒也个个装再没看见。

    “找到了!圣旨!圣旨!”

    也是该得马屁精董其亮飞黄腾达,在宝身上强行搜查间,还真让他最先找到了被黄绸包裹的圣旨,然后董其亮等举子也不客气,马上就大步追上了吴超越,跑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双膝跪下,兴奋嚷嚷道:“大帅,封你为王的朝廷圣旨!”

    “我不要,还给宝。”吴超越傲娇的摇头。

    “可是……。”董其亮万分为难。

    “我说过,不要!”吴超越大喝道:“我再重申一遍,不受王爵!”

    “董其亮。”赵烈文开口了,微笑说道:“圣旨,是要有人朗读才有效。”

    董其亮醒过味来,赶紧起身站好,然后从绢套中抽出圣旨打开,大声喝道:“皇上圣旨,讨逆大元帅吴超越跪接!”

    “你……,好大的胆!”吴超越大怒。

    “慰亭,是你大胆吧?”赵烈文平静说道:“你是大清臣子,见到皇上圣旨不跪,是大不敬之罪,难道你真要做抗旨的逆臣?”

    吴超越犹豫,董其亮则再次要求吴超越跪下接旨,吴超越迫于无奈,只能是乖乖双膝跪下,朗声说道:“臣吴超越,跪接圣旨。”

    众目睽睽,万人瞩目之下,考了十几年都没能考上一个进士的穷举子董其亮声若雷鸣,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湖广及两江五省总督吴超越,多年来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上马治军,下马安民,功勋卓著,堪称人臣楷模,着即加封吴超越为镇南王,世袭罔替,以示褒奖!钦此!”

    “臣万不敢受!”吴超越赶紧拒绝。

    “镇南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为王,臣也不得不为王。”董其亮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吴超越犹豫不绝,赵烈文和陆续赶来的阎敬铭、戴文节等人却纷纷向他双膝跪下,大声恳请道:“请镇南王受封王爵!”

    “请镇南王受封王爵!”

    世界上永远不缺的就是马屁精,赵烈文等人带了头之后,附近的湖北军民百姓当然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跪下劝进,然后很快的,码头上除了一些洋人、记者和一些必须监视宝等人的吴超越亲兵外,几乎所有的官员百姓和将领士兵全部都向吴超越跪下,争先恐后的大声呼喊,“请镇南王受封王爵!”

    “镇南王,民心所向,民意难违,请镇南王当即受封王爵!”

    赵烈文再次大喊,带动了无数人整齐呼喊,“镇南王,民心所向,民意难违,请镇南王当即受封王爵!”

    虽然当个王比洗马桶的清洁工更辛苦更劳累,然而没办法,民意难违,被迫无奈之下,吴超越也只好是重重叩首,无比勉强的说道:“臣吴超越,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镇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就这样,在一群马屁精举子的殷勤卖命下,也在武昌万民的簇拥下,吴超越终于还是当上了王爷。

    事还没完,理直气壮的受封王爵之后,吴超越和吴军宣传部门还更加理直气壮的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在了满清朝廷的头上,宣称道:“宝逆贼,党附奕,隐匿圣旨,蓄意破坏和谈,妄图使战火连绵,天下百姓更受涂炭,幕后主使奕庆父不死,大清鲁难未已!”

    “贼首奕,欺压君上,胁迫两宫,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残害百姓,罪恶充积!大清镇南王吴超越为报国恩君恩,不日便将兴兵北伐,讨伐乱党,擒杀奕,扶社稷于将倒,救黎民于水火!”

第四百三十二章 鸡鹤同群

    掉过头来看一看清军这边的情况,之前奏请立即停止与吴超越和谈的密折虽然没有得到批准,然而满清朝廷在军事上硕果仅存的老狐狸骆秉章却还是没有死心,马上又上了一道密折,奏请加强大名府军备防范吴军北伐,又未雨绸缪主动请调山东新军张国梁部东进,协助直隶清军守卫大名府重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骆老狐狸的这个恳请终于得到了慈安和慈禧的批准,还十分信任的给予了骆秉章部下张国梁以自主作战之权,不受直隶大名镇总兵傅振邦的节制,只听直隶总督官文的号令,以免张国梁客军与地头蛇傅振邦不能相容,产生矛盾反误大事。

    奏请获准之后,欢喜万分的骆秉章当即找来了张国梁交托重任,叮嘱道:“殿臣,大名府不但是直隶京畿的南大门,也是我山东济南的西大门,倘若被吴贼攻取,吴贼军队便可以大名府为依托,或是北取京城,或是东进济南,使我朝廷大军防无可防,守无可守,处处只能被动挨打。”

    “由此老夫敢断定,河南的吴贼军队倘若北上,必然直取大名府,绝不会另寻他处。而大名府一旦失守,河南吴贼必然大举向东攻打济南,使我山东官军不敢回援京城,为山西吴贼兵出娘子关创造战机。所以大名府的生死存亡,不仅关系着济南的安危,也关系着京城的生死存亡,绝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中丞大人放心,末将定当协助傅振邦坚守大名府,绝不容吴贼一兵一卒入城!”张国梁自信的回答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骆秉章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老夫就是知道你性格坚韧,忠贞不二,才把这个千钧重担交托给你。你也放心,只要你能够协助傅振邦力保大名府不失,在适当的时机,老夫必然再派袁保恒增援于你。此外河南吴贼北上大名府,既无水路可以运粮,沿途多受黄河改道之苦,粮草转运艰难,后方河南又是个缺粮少饷的烂摊子,所以你也不必冒险决战,只需坚守城池营垒不出,时日一长,吴贼必然粮尽自退。”

    张国梁再次应诺,拍着胸口担保一定牢记骆秉章的叮嘱只以守势御敌,绝不冒险交战。骆秉章素知张国梁忠勇听话,倒也放心,只是又叮嘱了另一个问题,“殿臣,到了大名府后,你得和傅振邦好好相处,千万别和直隶的友军生出什么矛盾。好在老夫早就听说即将与你携手作战的傅振邦是个很能忍让的人,胸怀甚是大度,只要你别一味逞你的暴脾气,想来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嫌隙,能够齐心协力的共御强贼。”

    张国梁再次保证,骆秉章却叮嘱了最后一个要命问题,说道:“殿臣,最后一点,一定不能让你的部下士卒疏于战备,给了吴逆贼军突然动手偷袭的机会。千万别以吴超越逆贼正在与朝廷的钦差和谈就掉以轻心,那个逆贼的奸诈程度绝不是你所能想象,老夫可以断定,他与朝廷和谈是假,准备突然动手是真,你如果稍有疏忽,很可能就会给了吴贼以可乘之机!”

    带着骆秉章絮絮叨叨的嘱咐,张国梁很快就率领本部的两千山东新军出兵西进,取道聊城赶到大名府,与驻守在这里的直隶清军傅振邦部会合到了一处。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张国梁才发现骆秉章的介绍确实不假,大名府总兵傅振邦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对张国梁客军的到来不但没有半点的刁难苛刻,相反还在洗尘宴上主动要求部下诸将约束士卒,不许与山东客军发生任何的冲突。

    但也有让张国梁担心的地方,就是傅振邦的几个副手全都不太相信骆秉章所预言的危险,甚至还觉得骆秉章早早就奏请调动山东新军西进增援大名府有些多此一举。其中副将龚耀伦还这么说道:“张将军,骆抚台是不是有些过虑了?现在河南的吴逆贼军和捻匪五旗大打出手,正在归德府一带集结重兵准备南下,那还有力量北上攻打大名府?”

    “吴贼奸诈,骆抚台料事如神,可以肯定吴贼南下打捻子是假,北上打捻子是真。”张国梁答道。

    龚耀伦和其他几个清军将领都笑得有些不屑,然后龚耀伦还又笑道:“在归德府集结重兵是准备北上偷袭大名府,吴贼的士卒会飞,能抢在我们做出反应前飞过黄河,直接飞到大名府城下?我们的细作斥候都是瞎子聋子,探不到在归德府集结的吴贼军队大举北上的情况?”

    在场的清军将领全都笑出了声,脾气暴躁的张国梁则脸色有些难看,好在傅振邦及时开口,喝道:“耀伦,说话注意点,骆抚台和张将军是一片好意,才主动奏请朝廷出兵来给我们帮忙。还有,河南吴贼的主力是在归德府境内集结不假,但开封这边还有吴贼曾国荃的贼军,这股贼军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傅振邦的好脾气是容易与人相处不假,可是相应的,带来的另一个后果就是部下不是特别怕他。所以龚耀伦又马上说道:“傅将军,我知道开封这里还有曾国荃贼军,但曾国荃贼军几乎全是步兵,拿什么突然偷袭我们大名府?”

    “而且开州还在我们手里。”另一个副将田在田也笑着说道:“坐镇开州的协领瑞连是满人,还是正黄旗人,我们怎么也不用担心他会暗通吴贼,故意不报告吴贼北上的消息,帮着吴贼偷袭我们大名府城吧?”

    众将再度大笑,张国梁脸色更是难看,傅振邦赶紧开口喝止,好不容易才让众将收声,停止讨论这个话题。而宴席散后,傅振邦还又单独向张国梁道歉道:“张将军,别在意,那帮兔崽子都是有口无心,平时里放肆惯了,也怪我平时没有好好约束他们。”

    “没事。”看在傅振邦的好脾气份上,张国梁也没过于计较这事,只是提议道:“傅将军,大名府城不是很大,难以驻扎太多兵马,另外只是一味守城的话,也未免过于被动,容易被贼所乘。”

    “我觉得为了谨慎起见,最好是发动百姓在城外修建一道外郭,把城下町也保护在内,外郭下再深挖壕沟,引硝河水灌满。如此一来,待吴贼兵临城下之时,我们不但有一道缓冲可守,也有充裕的空间驻扎军队,收纳百姓,确保守城战时的人力充足。”

    傅振邦听了十分为难,半晌才说道:“张将军,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但是工程量实在太大,花费的钱粮也太多,大名府的知府长庆死活不肯答应。”

    “那你不会往上告?”张国梁一听大怒,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加强战备,等吴贼突然杀来,再想抢修外郭怎么可能还来得及?”

    “我已经两次给直隶提督伊兴阿去文,请他代为上报官文官制台,求官制台出面向长庆施压,可是全都泥牛入海……。”傅振邦摇头,还满脸的欲言又止。

    张国梁并没有发现傅振邦的古怪表情,只是自告奋勇道:“没事,现在我是受官制台直接节制,有权力直接上书给他,我这就去文官制台,请他出面向长庆施压,逼着长庆拿出钱粮修建外郭。”

    傅振邦一听大喜,赶紧向张国梁连连道谢,然而傅振邦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国梁虽然言而有信,当天晚上就给官文写了书信求援,却又把傅振邦两次要求直隶提督伊兴阿代为上奏的事也写了进去……

    …………

    距离保定不远,又是在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上传递消息,张国梁的书信当然很快就送到了现在的直隶总督官文面前,结果官文看了书信后也马上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大名府的战备竟然如此之差?长庆那个混蛋是脑袋进水了,竟然连修建外郭的钱粮都舍不得拿出来?他难道不知道大名府现在对我大清的直隶山东有多重要?!”

    惊怒之下,官文除了立即下文大名府,逼着知府长庆马上拿出钱粮修建一道周长五十里以上的外郭之外,又把现在的直隶提督伊兴阿叫到了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把他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质问他为什么没有转递傅振邦战备建议的原因。

    伊兴阿灰头土脸,无比勉强的答道:“回官制台,末将之所以没有上报,是因为末将觉得大名府用不着修建外郭,傅振邦手里总共只有七个营的兵力,就算全部退守大名府城,城里也驻扎得下,再修外郭,反倒摊薄了守城兵力……。”

    “放你娘的狗臭屁!”官文破口大骂,咆哮道:“大名府城驻扎得下傅振邦的兵马,就不用修外郭了?那城外的百姓怎么办?朝廷派去的援军和四乡团练怎么办?让百姓在城外助贼?让我们的援军和地方团练住在城外给吴贼的洋人大炮轰?亏你还是直隶提督,这样的蠢话也说得出来,老夫看你这个署理直隶提督算是快当到头了!”

    官文是伊兴阿的直系上司,又是满清朝廷的元老,官场手段更是让骆秉章和吴超越都畏惧三分的狠角色,挨了他的骂伊兴阿当然不敢还嘴,所以伊兴阿也只能是一边忍气吞声的请罪求饶,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好你个傅振邦,以前的事还没找你算帐,现在又敢来害老子挨骂出丑。还有你张国梁狗蛮子,敢帮傅振邦整我,你们都给老子等着瞧!”

    …………

    悄悄恨上傅振邦的并不是伊兴阿一个人,还有大名府的知府长庆长大人,突然收到了官文要求不惜代价修建外郭和斥责自己备战不力的公文后,长庆长大人马上也明白肯定是傅振邦搞鬼,走了什么渠道直接把状纸递到了官文面前,也马上把傅振邦恨到了骨子里,“狗娘养的,什么时候告刁状不好,偏偏在年底考核的时候告老子的刁状,误老子前程!今年老子的吏部评语绝对没什么好话了!”

    再接着,虽然不敢违抗官文的命令更毁前程,然而为了报复傅振邦的诬告,长庆在筹集钱粮和组织民夫修建外郭的期间,自然少不得悄悄的怠慢懈工,工程也因此进展缓慢,到了祺祥元年的十一月月底都还没把壕沟挖好,外郭墙垒更是连三尺高都还没有夯起。傅振邦和张国梁几次开口催促,都被长庆以钱粮民工不足的借口搪塞过去,仅仅只是答应一定在腊月底之前修好外郭。

    在此期间还有发生了一件事,就是长庆代管的大名府厘金关卡,无意中发现有人偷偷从河南的吴军控制地走私盐茶到直隶腹地牟取暴利,货主被拿下押到长庆面前后,长庆本想尽点职责从重治罪,谁知目前正率军与河南吴军正面对峙的开州协领瑞连,却突然派遣一个亲随来到大名府,给长庆长大人送了点银子,请求长大人高抬贵手。

    “原来这批私货的幕后老板是瑞连啊。”

    恍然大悟之余,考虑到瑞连既和自己同是满人旗人,平时关系又相当不错,犯不着为了点不能装进自己腰包的厘金得罪同僚,长庆便也挥了挥手让货主滚蛋,瑞连的亲随也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

    事还没完,腊月初一这天,在瑞连那个亲随的引领下,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来到了长庆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开门见山的说道:“长大人,小人是曾国荃曾抚台派来的密使,有些事想代表曾抚台当面与你商量。”

    “曾……,曾国荃?”长庆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利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对大清朝廷十分忠心的长庆还拍案而起,大怒问道:“你是曾国荃那个逆贼派来的贼使?”

    “不错。”来人坦然点头,又微笑说道:“长大人,能不能别骂我们曾抚台是逆贼了?我们吴大帅一直都自认是大清臣子,大清朝廷派出的和谈使者也在武昌都和我们吴大帅谈得差不多了,我们可马上就又要是一家人了。”

    长庆当然知道满清朝廷正在和吴超越谈判的事,所以犹豫了一下后,长庆还是忍不住问道:“曾国荃派你来做什么?”

    “给长大人你送点小礼物。”曾国荃使者拿出了一个小布袋打开,露出了几颗鸽子蛋大的明珠,先放在了长庆面前,然后才微笑说道:“还有就是想长大人你帮我们一点小忙。”

    “帮你们什么忙?”长庆警惕的问,眼角余光却死死盯在那几颗明珠上。

    “帮忙介绍一下张国梁的真正来意。”曾国荃使者振振有辞的说道:“现在朝廷使者正在武昌与我们吴大帅和谈,我们河南讨逆军也正在对皖北捻匪大举用兵,为什么张国梁偏偏要带着军队从济南赶来大名府驻扎?他是想干什么?我们曾抚台实在是放心不下。”

第四百三十三章 价值连城

    听了曾国荃使者提出的问题,长庆差点没有直接笑出声音,心说还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我们这边还天天怕你们突然进兵大名府,想不到你们也在怕我们增兵大名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似乎是误会了长庆忍俊不禁的神情,曾国荃使者又说道:“长大人,我们大帅在和朝廷钦差和谈,北线是有些空虚,但我们还有黄河可守,聂士成聂将军收到你们增兵大名府的消息后,也马上暂停了南下计划,随时准备回援开封。”

    长庆听了有些奇怪,疑惑问道:“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回援开封的准备,那你们曾抚台还派你来打听消息做什么?”

    “当然是怕断了贵我两军的财路。”使者坦然说道:“自贵我两军的战事逐渐减少之后,边境贸易也逐渐开始扩大,我们控制地境内的粮食、盐巴、茶叶和生铁等等货物不断通过各种渠道销往直隶,贵军控制地的驴马牛羊也不断悄悄的卖进河南,不但贵我两军都因此获利颇丰,长大人你治下的大名府还因为地处交通要冲,军民百姓都能够获利。可如果战事再开,这些就全没了。”

    说到这,曾国荃使者顿了一顿,说道:“但相应的,如果我们大帅和朝廷达成和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运河现在已经废了,运河以东的陆上道路又都被长毛控制,开封到大名府这条路就是中原和直隶联系的唯一商道,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曾抚台不希望出任何岔子。长大人,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直接来向你打听消息的原因了吧?”

    曾国荃使者的话有些云山雾罩,让长庆越听越是觉得糊涂,摇头说道:“不明白,你们曾抚台不希望断了边境财路的心思我倒懂,可是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冒着危险直接来找我打听消息?”

    “长大人,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曾国荃使者的语气有些不善,道:“现在的情况,我们曾抚台不仅担心战事断了边贸,更担心聂士成回师开封!我们聂士成聂将军是什么脾气,长大人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他如果真因为你们无缘无故的增兵大名府,亲自率军回师开封,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追问原因,那不但我们曾抚台没办法交代,我们之间也肯定就没办法再做生意了!”

    长庆终于恍然大悟了,这才明白曾国荃不但在担心战事再开断了走私财路,更害怕聂士成回师开封发现曾国荃军的走私罪行,不肯善罢甘休。醒悟之下,长庆也忍不住微笑问道:“你们曾抚台就这么怕聂士成?”

    “谁叫聂将军是我们吴大帅的大舅子?”曾国荃使者苦笑,又说道:“还有,谁叫我们不仅做茶叶盐巴的生意,还做生铁粮食甚至火药的生意,让聂将军知道了,他能不把状直接告到我们吴大帅面前?那我们曾抚台的署理河南巡抚还当不当了?”

    长庆笑着点头,承认曾国荃的担心有理。曾国荃使者则又说道:“长大人,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我们不让聂士成聂将军回师开封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赶快摸清楚张国梁突然率军来到大名府的原因,还请长大人看在大家共同的财路份上,不吝赐教。”

    盘算了一下,觉得把满清朝廷突然调遣张国梁军来到大名府的原因告诉曾国荃,既不是泄露军机,又没有任何的影响,长庆便也迅速做出了决定,屏退了左右外人后,低声对曾国荃使者说了张国梁军来到大名府的原因。然而曾国荃的使者却不肯轻信,又低声说道:“长大人,有没有什么凭证,能够证明张国梁来大名府的原因不是准备偷袭我们,而是防范我们突然偷袭大名府?”

    “这个……。”

    长庆有些为难,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不过当曾国荃使者把那几颗明珠往他面前推了推之后,长庆马上就灵机一动,起身拿来了官文之前勒令自己修筑大名府外郭的公文,证明清军只打算在大名府采取守势。

    曾国荃使者见了大喜,忙又恳求誊抄一份,带回去让曾国荃过目,还又拿出了几颗珍珠向长庆行贿,结果看在珍珠的份上,长庆便也立即答应,让曾国荃的使者当场誊抄了那份公文带走。末了,长庆自然又少不得和曾国荃使者约定互相方便对方的走私商队,联手共发国难财。

    …………

    打着曾国荃旗号来见长庆的人,的确是吴军方面派出的秘密使者,然而却不是曾国荃派出的使者,而是张之洞力排众议派出的人。

    张之洞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说起来话又要扯得很远,吴军细作探到张国梁军突然西进大名府之后,正在秘密筹备偷袭大名府的曾国荃担心难度增大无法达到目的,便在第一时间致书聂士成告急,聂士成召集麾下文武商议对策时,张之洞又自告奋勇来开封给曾国荃帮忙。

    曾经在洛阳战场上被张之洞耍得晕头转向的聂士成用人之长,不但一口答应了张之洞的毛遂自荐,还专门给曾国荃写了一道书信,建议曾国荃多多听取张之洞的意见,让张之洞负责谋划布置偷袭大名府的战术。

    同时也正是因为聂士成的这道书信,张之洞才不顾众人反对,不惜动用与河南吴军有着秘密贸易往来的清军开州协领瑞连这条渠道,派了这么一个使者北上和长庆联络。

    使者带着官文给长庆的公文抄件回到开封后,亲手安排这次出使计划的张之洞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连夸自己精挑细选得来的使者能干,承诺一定向聂士成保荐,还要曾国荃给使者赏赐。

    念在使者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办差的份上,吴军内部公认的头号铁公鸡曾国荃忍气吞声的给了赏赐,然而把使者打发走了以后,曾国荃却马上冲着张之洞咆哮开了,“你冒险派使者北上,花了十颗珍珠,就为了让使者对大名府知府说那堆废话?”

    “没错,我就是为了让使者对大名知府长庆说那些话。”张之洞坦白点头,又举起手里的官文宪令抄件,微笑说道:“但我还真没想到,竟然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这算狗屁的意外收获!”

    一想到十颗鸽子蛋大的珍珠就换来这么一份抄件,曾国荃就伤心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流泪,怒吼道:“张国梁移师大名府,白痴都知道是防着我们突然出兵偷袭,还用得着弄来官文的这份公文抄件?这玩意有什么用?”

    “这玩意有什么用?”张之洞瞪大眼睛,惊讶问道:“曾抚台,这份公文抄件有多少价值,你难道不知道?”

    “有多少价值?”曾国荃愤怒问道。

    “价值连城。”张之洞郑重回答道:“还是两座城池。”

    见张之洞说得庄重,曾国荃先是疑惑的又看了一眼那道公文抄件,然后才问道:“什么意思?这玩意怎么价值连城了?”

    “不必多问,将来曾抚台你自会明白。”

    张之洞摇头拒绝回答,又舒坦的往座椅上一躺,换回了自己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表情,打着呵欠说道:“好了,曾抚台,按你的原订计划行事吧,我可以歇几天了,等你兵临大名府城下的时候,我再帮你拿下城池。”

    “歇几天?”曾国荃气得额头都有些青筋在跳,怒道:“聂士成派你来,是叫你帮我筹划偷袭大名府城的战术,你派个使者去大名府说堆废话,就可以歇了?”

    “曾抚台,你还要下官做什么?”张之洞很奇怪的反问道:“你自己布置的偷袭大名府战术相当不错,下官又已经替你扫除了障碍,你还要下官做什么?”

    “你替本官扫除了什么障碍?”曾国荃愤怒问道。

    “大名府城的外郭,还有大名府的城墙。”张之洞微笑答道:“下官知道,你担心张国梁手里的罗刹洋枪打得太准,一旦有外郭可守,大名府城肯定更难攻破。但是你放心,那道外郭已经不可能再存在了。”

    “大名府城的外郭已经不可能再存在了?为什么?”曾国荃和长庆一样,算是彻底被张之洞给绕晕了。

    “就因为我的使者,对长庆说的那堆废话。”张之洞自信的回答道。

    …………

    张之洞或许自信得过了头,因为就在同一时间,张国梁和傅振邦已经再一次跑到了大名府知府长庆的面前催促,要求长庆加快施工速度,尽快把外郭修筑完善,也赶快把保护外郭的壕沟挖掘竣工,引水灌满。

    然而很可惜,长庆却给张傅二人算了一笔经济帐,道:“二位将军,不是下官不想尽快竣工,是这日夜赶工花费钱粮的实在太多,正常出工的话,每个民夫每天是三斗米一钱银子加二两黄酒,夜间施工是加一倍,这日夜赶工就是三倍……。”

    “长知府,我们不是来和你算钱粮帐!”急脾气的张国梁粗暴打断长庆,怒喝道:“我们是来找你要外郭,要壕沟!我们军队负责的哨楼和炮台马上就要完工了,你的外郭城墙还没三尺高,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完工?”

    “尊官制台宪令,大年初一之前,一定竣工。”长庆自信的回答道:“届时如果一丈高的外郭城墙少一寸,请二位将军取下官首级。”

    “你就不能再快点?”张国梁喝问道。

    “钱粮吃紧,想快也快不起来。”长庆摊手表示无奈,还满脸悲天悯人的说道:“二位将军,你们也可怜可怜大名府的百姓,黄河改道,捻匪和长毛先后洗劫,吴贼又占了长垣和东明,朝廷还不给一颗粮食和一两银子,修筑外郭的钱粮全靠大名府就地自筹,大名府的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负担也太大了。”

    “那你还天天山珍海味?纳小妾买丫鬟……?”

    张国梁的怒吼被傅振邦用手捂住打断,死死按住了暴跳如雷的张国梁后,傅振邦这才对长庆低声下气的说道:“长府尊,不是我们逼你,是现在的形势逼着我们一定要尽快修好大名府城的外郭。不然的话,吴贼军队一旦突然出兵北上,我们没有外郭可守,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百姓军队,那我们就太被动了。”

    “傅总兵,你说的道理下官明白。”长庆更加苦口婆心的说道:“可是钱粮开支实在是太大了,下官再是如何的拆东墙补西墙也是捉襟见肘,也请你体谅一下下官的苦衷,下官这个家不好当啊。”

    张国梁和傅振邦心急如焚,长庆则张口闭口叫苦哭穷,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结果张国梁和傅振邦怒气冲冲的前脚刚走,长庆后脚就在知府衙门里破口大骂开了,“操你娘的臭丘八,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有大名府城给你们住了,还要逼着本官给你们修外郭,拿本官的钱粮往水里扔?”

    “府尊,是不是催促一下工地,把速度加快点?”旁边的心腹幕僚好心建议,说道:“首先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大年初一之前要想把外郭建好,恐怕是有点困难。其次是张国梁有权直接上书给官制台,他如果又告你一状……?”

    “不怕!”长庆大手一挥,自信满满的说道:“官制台之前的公文里交代得很明白,是要我在月底前把外郭完工,他老人家总不至于朝令夕改,又改口来逼我吧?”

    “至于施工的进度,更不怕,能按照现在的速度修好当然最好,实在不行到了下旬时,再赶下工就出来了。”

    幕僚还是有些担心,又提醒道:“可是府尊,万一吴贼真的突然动手偷袭大名府,到时候大名府没有外郭可守,府尊你就怎么都没办法交代了。”

    “不会,不会!本官敢拿项上首级担保不会!”

    无比自信的说完,长庆长大人又在心里得意说道:“看现在的情况,吴超越和朝廷钦差的和谈要不了几天就能达成了,到时候吴贼和朝廷停战,大名府的外郭用不着继续再修,这节约下来的钱粮么……。呵呵,又可以纳两房小妾了。”

    被长庆的幕僚料中,气冲冲离开了知府衙门后,张国梁第一件事就是再次给官文写信,向官文告状说长庆敷衍懈怠,修筑大名府的外围防御工事进展缓慢,请求官文出面向长庆施压,逼着长庆日夜施工尽快修好外郭,以免河南吴军突然动手,杀大名府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也被长庆料中,看到了张国梁的书信后,官场老吏官文只是有些后悔自己给长庆略显过长的工期,却并没有打算朝令夕改让下属抱怨,再加上到目前为止,官文收到的湖北情报一直都是吴超越在准备对正处于内乱中的太平军下手。所以官文也就没有往死里逼长庆,仅仅只是下文给长庆,询问了一下大名府的外郭修筑进度,也再度重申在月底前如果不能完工一定让长庆好看,暗示催促长庆加快施工速度。

    官文做出了一个让他悔青肠子的选择,因为他做出这个决定才仅仅过去两天时间,腊月初八这天,一匹跑得口吐白沫的快马,就带着吴超越给曾国荃的公文命令冲进了开封城。而看完了吴超越的书信之后,曾国荃只恶狠狠说了两个字,“动手!”

第四百三十四章 突然动手

    其实大名府清军还有机会,因为就在吴超越的动手命令送到开封的当天晚上,华北平原上的气温突然大降,还降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这不但给吴军连夜渡河和秘密北上增加了许多难度,也给河南吴军急行军奔袭大名府城增加了诸多困难。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大名府这边只要抓紧时间日夜赶工,即便建不起事先计划的一丈高外郭,把壕沟挖掘完成,筑起一道羊马墙加栅栏防线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除此之外,因为气温突降后带来的土地冻结问题,担心施工进度更受影响的大名府总兵傅振邦还连夜找到了长庆,再次要求长庆日夜赶工抢挖壕沟和抢筑外郭,还好意提醒长庆道:“长府尊,不是末将催你,是土地一旦冻硬之后,照你之前那个施工速度,即便是到了腊月底也绝不可能顺利竣工。”

    然而还是很可惜,坚信清吴和谈一定能取得成功的长庆还是把傅振邦的好意警告当成了耳边风,只是打着呵欠说道:“知道,傅总兵放心,本官保证在月底前一定顺利竣工。夜深了,本官今天忙了一整天,实在太困了,就不留你了。”

    言罢,又冷又困的长庆端起茶杯在嘴皮上碰了碰,走了端茶送客的过场,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回房去找新纳小妾贴身取暖,留下傅振邦在客厅中顿足长叹,也不得不暗暗祈祷,“但愿吴贼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兵偷袭,不然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无比宝贵的一夜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而到了第二天清晨时,放心不下的傅振邦又顶着风雪来到工地查看施工情况,结果把傅振邦鼻子当场气歪的是,诺大的工地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干活,只有一些差役和民工在材料堆旁边的草棚中烤火。傅振邦再冲上来质问原因,这才知道是因为风雪太大和天气太冷,负责监工的大名知县决定给民工放假半天,打算等风雪停了再继续施工。

    拖沓敷衍到了这个程度,傅振邦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大发了一次雷霆,大骂着就要进城去找知县算帐,谁知陪同而来的副手龚耀伦却拦住了傅振邦,说道:“傅大哥,算了吧,你虽然是二品总兵,但只是武职,没有权力直接干涉地方政务,去城里闹既取不了任何作用,还会授人以柄,伊兴阿那个狗杂种也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故意整你,让你在直隶的日子更难过啊。”

    在龚耀伦的提醒下想起自己和伊兴阿那些仇怨过节,又想想自己现在的尴尬处境,老好人傅振邦也只能是叹了口气,无奈的放弃了进城闹事的打算。龚耀伦则又劝道:“傅大哥,回去休息吧,天太冷,养好身体将来才能杀吴贼。反正朝廷现在正在和吴贼和谈,河南吴贼大举北上的可能不大。”

    默默接受了龚耀伦的好意劝解,傅振邦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大名镇营地,然而回营之后,傅振邦却没有进到生着炭火的营房休息,而是在校场上脱光了上衣,赤膊提着一把九环刀在风雪中演武,直将一把三十余斤重的九环刀舞得是刀光闪闪,虎虎生风,花团锦簇,也招来了在场众人的一起喝彩。

    “好刀法!”

    一套祖传刀法刚刚练完,校场大门处又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大声叫好声,傅振邦不理不睬,只是缓缓收刀,直到调整好身体节奏。傅振邦才扭头去看来人是谁,却见是张国梁领着几个亲兵不知何时来到了校场上,还正在连连鼓掌,“好刀法,早就听说傅将军武艺过人,身手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苦涩一笑后,傅振邦先穿上了外衣,然后才和张国梁互相见礼,又直接向张国梁问道:“殿臣,是不是为了外郭工地的事来的?”

    张国梁很让龚耀伦意外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知道你没权力过问地方事务,也听人说过你和伊兴阿那个狗杂种的事,不会让你为难。”

    体谅完了傅振邦后,张国梁又说道:“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另外一件事。大名府这一带地势太过开阔,处处都无险可守,也处处都适合马步兵急行军,如果河南的吴贼军队轻装北上,不打沿途城池直取大名府,只怕我们就算能提前收到报警,恐怕也没有多少备战应变时间。”

    “所以我觉得,我们最好在南面的丘陵土山上建一些烽火台。”张国梁说道:“这么一来,一旦发现吴贼军队大举北上,烽火台马上点燃狼烟报警。如此一来,不管河南吴贼来得再快,我们也能争取一两天的应变时间。”

    “好主意。”傅振邦点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这就去找长庆,让他依计行事,这么做花不了他几两银子,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事情到了这步,如果大名府的地方官吏能以最快速度依计行事的话,那傅振邦和张国梁就肯定还有机会。但还是很遗憾,虽然长庆满口答应这么做,道路地图和驿站快马也是现成的,全力而为建起烽火台实际上也就是一天的事,可是傅振邦前脚刚走,长庆后脚就把这件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

    与此同时,蓄势已久的河南吴军则早已经开始了偷袭行动,在朱洪章和李臣典的率领下,两千河南吴军精锐在头天夜里就已经秘密渡过了黄河,连夜赶到了此前主动投降吴军的长垣城中潜伏,等待夜间再继续北上。河南吴军的主力则在曾国荃的亲自率领下秘密备战,随时准备渡河北上参战。

    在此期间,开州的清军斥候其实也有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同时清军安插在长垣一带的细作也向开州清军报告了长垣城白日闭城的重要消息,然而早就与河南吴军有着密切经济往来的清军开州协领瑞连却根本不以为然,既没做任何的防御准备,更没派人向大名府告警,只是躲在温暖的住房中享受美酒美女,盘算如何的走私赚钱,又替大名府清军白白浪费了一整天的宝贵应变时间。

    冬天昼短,才刚到下午六点左右,天色就已经全黑,结果就在开州清军迫不及待的回营睡觉的时候,在长垣城里休息了一天的两千吴军却突然出城,打着密集火把走平坦官道大步北上。而与此同时,曾国荃也亲自率领着河南吴军的主力从开封出发,直奔陈桥镇浮桥渡河,一前一后联手北上。

    四更时,清军斥候快马终于把吴军北上的消息送到开州协领瑞连的面前,瑞连却根本不敢相信河南吴军会突然动手,还大骂斥候误报,结果还是在斥候赌咒发誓说如果误报情愿领死后,瑞连才将信将疑的说道:“难道说,吴贼真的突然动手了?不可能啊?不是说朝廷正在和吴贼谈判,吴超越那个逆贼也正在对长毛落井下石么?”

    “瑞将军,不管吴贼是不是真的动手,这消息都得马上给大名府送去。”旁边的部下赶紧说道:“还有,我们也必须立即出兵拦截,给大名府那边争取时间。”

    “放屁!”瑞连没好气的呵斥道:“我们这里才多少兵马,出兵拦截拿着洋枪洋炮的吴贼军队,你是想找死?”

    呵斥过后,瑞连做出的决定是一边派快马给大名府送信,一边让所属军队严守营地和开州城池,提防吴军向自军发起攻击,同时瑞连又早早开始转移财产和妻眷不提。

    天色微明时,吴军兵临开州城下,然而却没有向开州城和清军营地发起攻击,选择了直接绕开继续北上托地势开阔的福,轻装上阵的吴军将士即便不走官道也可以轻松行军。在此期间,虽然部下再次建议瑞连出兵拦截,为大名府的清军主力争取应变时间,然而却遭到了瑞连的再次拒绝,“放屁!我们打得过吴贼不?坚守待援!”

    过了开州之后,吴军本来还可能遭到清丰和南乐两地清军的拦截,统率吴军前部的朱洪章和李臣典也早早就做好了武力突破的准备,然而因为吴军来得太快太突然,开州北面的清丰清军是既没做任何的事前准备,又实力比较薄弱,不敢出兵拦截,同样是眼睁睁的看着吴军绕城而过,继续北上,结果还是在吴军逼近南乐时,南乐清军才硬着头皮出兵,会同千余名南乐团练联手拦截吴军前部。

    南乐清军的拦截没有收到任何的作用,急于北上的吴军前部刚一接阵,马上就祭出了随军带来的五十门掷弹筒,只用了两轮齐射,马上就把南乐清军炸得是鬼哭狼嚎,土崩瓦解,南乐的地方团练一看正规军都这么快崩溃,更是争先恐后的四散奔逃,眨眼之间就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吴军前部也不追杀,只是乘着天色还没前黑,又向前急行了二十里路才停下来,在大名府东南面十五里外的龙王庙一带休息,准备过夜之后再继续北上。

    …………

    话分两头说,河南吴军是以步兵为前队发起奇袭,无论速度再快也无论如何快不过清军的快马,所以实际上还没等吴军与南乐的清军接阵交战时,开州这边发出的报警,就已经送到了大名府,也顿时就惊呆了大名府的清军文武。

    “吴贼真的来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其中反应最精彩的当然是知府长庆长大人,先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然后突然的破口大骂,“无耻的狗贼啊!竟然真的来了,真的来了!我们上当了,我们这次上当了啊!”

    “上当的不是我们,是你长大人!”张国梁铁青着脸说道:“我和傅总兵一再苦劝,劝你早修外郭,早修外郭,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我们这一仗有得打了!”

    “修修!我马上修!”长庆再不敢提什么钱粮问题,只是大吼道:“快来人,去工地传令,叫民工马上全力抢修外郭,再发动城外百姓,一起到工地去挖壕沟夯城墙!快快!”

    “闭嘴!”张国梁怒吼,“现在才抢修外郭,还来不及不?闭上你的鸟嘴,等我和傅总兵商量!”

    喝住了惊慌失措的长庆,然后张国梁才对傅振邦说道:“傅总兵,现在抢修外郭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不过就这么放弃已经初具雏形的外郭又实在可惜。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妨利用吴贼远来疲惫的机会,联手和吴贼的前军一战,争取杀退吴贼前军,如果能够成功,吴贼主力必然不敢放弃粮道直接北上,只能是先取沿途城池,徐徐北上。”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争取到足够时间备战,就算修不成坚固的土石外郭,也可以建起一座栅栏、羊马墙加壕沟的外围屏障。”

    盘算了片刻之后,傅振邦摇头拒绝了张国梁的提议,道:“不能冒险接战,就我之前掌握的情报,河南吴贼手里不但有快射洋枪,还有快射小炮和掌心雷,南来这支吴贼军队竟然敢绕过开州、清丰和南乐三座城池孤军北上,肯定带着这些厉害武器。正面决战,我们的把握并不大,还有可能在野战中被吴贼击溃,士卒离散过多,无法再继续守城。”

    觉得傅振邦的分析有理,张国梁也马上改了主意,改口问道:“那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你我军队的其中之一,退回城中守城。”傅振邦答道:“另一支军队以现有的营地为依托,抓紧时间加强防御工事,与城中守军互为犄角,只守不战。如此一来,没有携带重武器的吴贼前军就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就可以争取到时间召集周边的官军和团练增援府城,也可以等到官制台派来的援军。”

    “这……。”张国梁有些为难,说道:“傅将军,我是客军,营地虽然也建有工事保护,但是不够坚固……。”

    “殿臣,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傅振邦再次摇头,说道:“我不是让你在城外驻扎,你进城,我在城外守营。”

    “你在城外?”张国梁一惊,脱口惊叫道:“那你岂不是太吃亏了?”

    “都是为了大清江山,说什么谁吃亏谁占便宜?”傅振邦温和一笑,又微笑说道:“你麾下的山东新军,是我们大清朝廷目前最后的依仗,这种时候不优先让你的军队进城驻守,难道还叫我麾下这支拿着鸟铳的军队先进城逃命?”

    “维屏兄!”张国梁握住了傅振邦的手,用力摇晃。

    …………

    朱洪章和李臣典之所以选择急行至龙王庙休息过夜,其实并不是心血来潮的随意安排,而是早就摸清楚了大名府周边地理情况的曾国荃事前的精心安排龙王庙距离大名府城只有十五六里路,吴军前部又是长途急袭而来,无论换成是谁指挥大名府清军,都一定会打以逸待劳乘夜偷袭的主意。

    而大名府的清军一旦这么做了,那么吴军前部只要再咬牙坚持一个晚上,凭借着龙王庙地势较高,又有硝河可守的优势,绝对能在野战中重创敌人,为吴军下一步的攻城战事打下坚实基础。

    很可惜,不擅长出奇制胜的曾国荃虽然也尽了自己的努力安排诱敌战术,却不幸碰上了以智勇双全又性格坚忍的清军名将傅振邦。尽管探得吴军前部在距离不远的龙王庙露营过夜的情况后,也有不少清军将领自告奋勇要率军发起夜袭,然而傅振邦却断然拒绝,率领所部将士只是抓紧时间全力加固自军位于城南豆腐营的营地工事,同时组织百姓转移城外物资入城,拼命做好长期守城战的准备,死活不肯主动出兵与近在咫尺的吴军疲惫之师交战,带着士卒轮流睡觉休息的吴军大将朱洪章和李臣典空耗体力,最终却一无所获。

    事还没完,在龙王庙休息了一夜之后,白白辛苦了一夜的朱洪章和李臣典不肯死心,又率军杀至大名府城下,向傅振邦的营地发起了一次进攻。结果因为没有带来重武器的缘故,单兵装备精良的优势又被清军的营防工事彻底抵消殆尽,所以吴军不但没能攻下傅振邦的营地,相反还在攻坚战中付出不少死伤,连续两次进攻都被打退。

    迫于无奈,孤军深入的朱洪章和李臣典只能是执行曾国荃的备用计划,率军重新退回龙王庙建立营地立足,等待主力赶来增援。傅振邦和张国梁则继续坚守营地和城池不出,一边抓紧时间加固防御工事,一边耐心等候各地援军。

    前军进展不利的消息传回曾国荃面前后,正率领着主力大步北上的曾国荃当然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无比担心主力赶到大名府城下后,同样无法迅速攻破大名府城。更担心聂士成率领的后军无法迅速疏通粮道,为大名府前线送来军粮,让自军陷入断粮苦境。

    结果到了这个时候,曾国荃自然又突然想起了张之洞之前放出的狂言,赶紧找来了张之洞,把前军进展不利和大名府清军坚守不战的情况告诉给了张之洞。结果还没等曾国荃向张之洞求计,张之洞就已经大模大样的说道:“正常,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没有外郭可守,傅振邦和张国梁只要不犯傻,就一定会只守营地和城池不出战,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曾国荃赶紧问道。

    “继续北上。”张之洞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到了大名府城外,自然会有人打开城门,迎接我们的军队进城。”

    “有人会打开城门?谁会这么做?”曾国荃傻眼问道。

    “当然是收了你十颗珍珠那个人。”张之洞微笑答道。

第四百三十五章 要挟利诱

    让我们把时间和画面回到吴军前部攻打清军营地时,白雪皑皑中,首次攻坚失败后,不肯死心的吴军将士又在吴军猛将李臣典的率领下,顶着在城外街道中找来的门板,再一次向着清军傅振邦部的营地发起了进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很可惜,虽说门板多少有些防弹作用,保护着部分吴军将士顺利逼近至清军防御工事外围,然而严重缺乏重武器掩护却注定了吴军无法压制敌人火力,手里拿着鸟铳的清军士兵或是躲在羊马墙后,或是藏身在地堡之中,不断的开枪射击试图越过壕沟的吴军士兵,还在激战中自然形成了交叉火力,打得躲在门板后的吴军将士死伤连连,惨叫不绝。

    还有清军的火炮也对吴军将士形成了巨大威胁,在早早建有坚固炮台的情况下,清军的火炮始终轰鸣不断,打出来的虽然只是普通的实心炮弹,然而炮弹弹跳间,却还是夺走了许多吴军将士的宝贵生命。吴军前部随军带来的掷弹筒则因为射程太近,又没有重炮掩护,根本不敢逼近敌人阵地近处开炮,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清军的原始滑膛炮肆虐猖狂,无法为前方的将士提供火力掩护。

    激战约半个小时,鉴于死伤太大,同时又看不到任何的破营希望,李臣典只能是灰溜溜的下令撤军,带着轻重伤员狼狈而逃,前前后后还在清军阵地前留下了好几十具尸体,然后还直接随着主力撤回龙王庙立营,再不敢向清军营地发起进攻。

    见此情景,清军营地中当然是欢声如潮,将士雀跃,北面不远处的大名府城同样是欢呼四起,兴奋万分,上上下下无不吼叫呐喊,庆祝自胜保葬送满蒙骑兵之后,直隶清军在河南吴军身上取得的首次胜利。

    甚至就连知府长庆长大人都加入了欢呼的队伍,连蹦带跳的狂喜之余,长庆还无比得意的对身边的清军将领和团练首领说道:“都说吴逆贼军厉害,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看来这次只要是坚持到官制台的援军抵达,杀败吴贼肯定是易如反掌了。”

    “放屁!”还没等众人答话,张国梁就已经骂出了声,道:“吴贼之所以攻不破傅总兵的营地,关键是他们没有重炮掩护,要是吴贼军队运来了火炮,傅总兵那个小营地守都别想守,吴贼用不着派兵上前,光靠火炮就能把我们的城外营房夷为平地!”

    长庆讪讪闭嘴,张国梁却还是不肯罢休,又恨恨说道:“如果早点能把外郭建成多好?吴贼就算把他们在河南的所有火炮搬来,也休想把我们轰得在城外无法立足!长大人,托你的福啊,等吴贼的主力一到,傅总兵的军队也只能是马上撤回城里了。”

    长庆的表情开始尴尬了,张国梁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又象老子教训儿子一样,逼着他赶紧拿出钱粮酒肉犒劳傅振邦的麾下将士,还不和长庆做任何商量的直接安排城防事务,长庆理亏也不敢反对,只能是一一应诺,老老实实的执行张国梁的各种命令安排。

    仓促之间转移大量的城外百姓和物资进城,城里的各种事务当然是要繁杂有繁杂,急于将功补罪的长庆还不敢有任何的推托,只能是领着大名知县和三班衙役忙里忙外,处理各种具体问题,一直忙碌到了天色全黑,二更将至时,才得以乘轿回府休息,还直接在轿子里就睡了过去。

    回到自家门前被随从叫醒后,呵欠连天的长庆本想直接回房睡觉,不曾想门子却迎上来报告说,“老爷,有个客人已经在门房里等你很久了,说是有重要的大事,一定要和你见面商谈。”

    “天大的事本官也不见!”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长庆破口大骂,吼道:“叫他滚蛋,本官要休息了!”

    门子唯唯诺诺的退下,长庆则直接进了后房睡觉,还破天荒的没叫小妾进房侍寝,结果美美的一觉睡到天明后,洗漱完了的长庆正在丫鬟侍侯下吃饭时,管家却又进到了饭厅,向长庆点头哈腰的说道:“大人,昨天晚上那个客人又来了,听说你这会有空,想请你抽点时间见一见他,说是有重要大事要向你面呈。”

    “昨天晚上的客人?”长庆费了不少劲才回想起昨天晚上在自家门前发生的事,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死缠难打一定要见自己,便点了点头,同意抽点时间接见。

    很快的,那个神秘的客人就被领到了饭厅,结果才刚看清楚来人容貌长相,长庆的嘴巴就差点张脱了臼,还连嘴里的饭菜都直接滑落了出来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曾经与他见过一面的曾国荃使者。

    “小的周广华,见过长府尊。”曾国荃使者周广华很迅速的向长庆行礼,又更迅速的微笑说道:“长府尊,还记得小人不?上次开州瑞连瑞将军派人引见给你的周广华。”

    “你……,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来?”长庆直接跳了起来。

    “长大人,小的本来已经不敢来了。”周广华笑嘻嘻的说道:“但是事关大人你的仕途前程,甚至身家性命,小的上次又受了你的款待,为了报恩,不得不来。”

    “你说什么?”

    长庆又有些被周广华绕糊涂,周广华则看了看左右,微笑说道:“长大人,我们之间的事,旁人似乎不方便知道吧?”

    犹豫了片刻之后,考虑到自己和吴军暗中往来的事一旦暴露,后果肯定不堪设想,长庆还是挥了挥手,赶走了饭厅里的丫鬟下人,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来大名府?还敢来见本官?”

    “大人,小的说过,我是为了报恩而来。”周广华微笑着低声说道:“我如果不来,大人你不但仕途无望,脑袋恐怕也很难保得住。”

    “你这话什么意思?”长庆恶狠狠问道。

    “大人,上次的事你还记得不?”周广华笑得更加轻松,说道:“如果让京城乱党知道为了走私牟利,不惜与我们暗中交换消息,还因此浪费了抢修大名府外郭的宝贵时间,长大人你说,你会有什么下场?”

    长庆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盘算了半晌才凶狠说道:“少拿那件事威胁我!且不说本官可以马上就杀了你灭口,就算你们抖出去,本官也可以不认帐,说这是你们的离间计!”

    “长大人,那小的上次从你这里带走的那份官制台的公文抄件,你怎么解释?”周广华微笑问道。

    “那只是抄件,又不是原件?”长庆想都不想就反问道。

    “不错,小的带走的官制台公文,的确只是一份抄件。”周广华点头,又微笑说道:“可是长大人,你再请仔细想想,如果我们把那份公文抄件送到了官制台的面前,官制台一看发现和他发出公文一字不差,完全一样,他又会怎么想?”

    长庆的脸色发白了,指着周广华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怒道:“你们这些无赖,早早就布置好了陷阱让本官钻!”

    “是陷阱没错,可惜长大人你已经掉进了陷阱,再也爬不出去了。”周广华笑笑,又说道:“长大人,请想一想你的下场吧,这事如果被京城和官制台知道,你说你有多少把握拿保住脑袋?就算能保住脑袋,又会有什么下场?最起码也是个流放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吧?”

    长庆又打了一个寒战,脸色也苍白得更加厉害,周广华则安慰道:“长大人,你请放心,我们曾抚台派小的又来见你,就是不想这么害你,只要你给我们帮一个忙,你的荣华富贵和娇妻美妾不但都能保住,还肯定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坐上更大的官。”

    “你们这次又要我做什么?”长庆警惕的问道。

    “打开城门,迎接我们的军队入城。”周广华淡淡说道:“事成之后,我们曾抚台对你一定会有重赏,还一定会向我们吴大帅替你请功。”

    “你们做梦!”长庆怒道:“本官是满人旗人,岂能投降吴狗?”

    “长大人,四川的有凤有军门,河南的崇实崇总兵,还有胜保胜大帅,他们难道都不是满人旗人?”周广华笑嘻嘻的说道:“这些一二品的大员尚且弃暗投明,你区区一个五品知府,为什么就不能向他们学习效仿?”

    “本官和那些无耻狗贼不同!”长庆更怒,道:“本官是读圣贤书长大,十年寒窗才考中进士……。”

    “正因为长大人你是十年寒窗,辛辛苦苦熬出来的功名,所以长大人你更应该为你自己着想。”

    周广华打断了长庆,微笑说道:“请大人你想想,你从破落旗人熬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期间淌了多少汗?流了多少泪?辛辛苦苦才走到今天,就这么全部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难道到了这么大的年纪了,长大人你还想从头开始?”

    长庆沉默了,人也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周广华察言观色,知道他已经动摇,便又说道:“长大人,是丢官罢职,杀头抄家,还是立功受赏,升官发财,生死荣辱,已经在你一念之间,何去何从,大人你难道还做不出明智的选择?”

    长庆抬头来看周广华,突然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官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马上把你拿下,再把你交给朝廷,向朝廷坦白一切,主动请罪!那本官不但肯定能保住脑袋,说不定还照样有升官的机会!”

    “长大人,你的确还有这个选择。”

    周广华点头,承认长庆确实还有第三选择,然后才微笑说道:“但是长大人,你觉得现在京城乱党还有多少希望?我们河南的讨逆大军已经出兵北上,山西的讨逆军也马上要兵出娘子关,直捣直隶腹地,你觉得京城乱党还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京城乱党熬不过这一关,他们就是给你再多,你又能得到什么?”

    说到这,周广华顿了一顿,又轻笑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京城乱党熬过了这一关,他们又能给你什么?”

    “你主动坦白了通敌走私的事,京城乱党怎么可能还让你在大名府继续当知府?”

    “京城乱党现在又还剩多大的地盘,还有几个有实权的缺?难道乱党那些大员还能放着他们信得过的亲眷子弟和门生奴才不用,让你这个犯过事的外人继续当有油水的地方官?”

    “把你调回京城去当个翰林院讲学学士,或者什么都察院六科给事中,那又和叫花子有多少区别?长大人你十年寒窗苦,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和你的妻子儿女吃糠咽菜,破衣烂衫?”

    长庆久久不语,眼中却逐渐射出了两道凶光……

    …………

    两天之后,曾国荃亲自率领的吴军主力顺利抵达大名府战场,结果才刚看到吴军主力带来的重炮,为了减少无谓的军队损失,傅振邦就果断率军撤回了城中,与张国梁军联手守卫大名府城。

    在此期间,官文也派人给大名府送来了急信,命令大名府清军全力坚守城池,不给吴军夺占大名府城建立前进基地的机会,并表示自己已经在积极的调兵遣将,组织援军南下救援大名府,让大名府清军放心坚守待援。

    除此之外,官文还安慰大名府清军说自己派来的援军,将是装备沙俄武器的精锐强兵,一定能在战场上为大名府清军分担压力。同时官文也看准了吴军陆路运粮补给困难的弱点,让大名府清军放心守城,不必担心会被吴军长期围城,只要坚持上一段时间,就一定能等到吴军粮尽自退的情况出现。

    其实不用官文指点,光凭吴军绕过开州、清丰和南乐三城不打直接北上这点,沙场老将傅振邦和张国梁就知道吴军的粮道是个巨大隐患,也对熬到吴军粮尽自退充满了信心。同时在商议守城策略时,傅振邦还再一次主动吃亏,提议道:“殿臣,让我的军队负责平时防务,你的军队担任预备队,照常休息,有战事时再登城助战。”

    “维屏,那你如何向你的将士交代?”张国梁有些担心的问道。

    “放心好了。”傅振邦微笑说道:“我那些弟兄虽然平时有些放肆,对我的话还是很听的,我只要告诉他们打硬仗时是你们上,弟兄们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知道傅振邦的脾气是平时温和,可一旦决定的事就绝不更改,张国梁便也没有和傅振邦争执,只是拱手说道:“那平时就拜托了,放心,只要一有战事,我马上率军登城作战,绝不会让维屏你的弟兄孤军苦战!”

    傅振邦点头时,那边长庆长大人也被傅张二将的忠义谦让美德感动得直抹眼泪,说道:“两位将军放心,你们只管放心在前面杀贼,后勤供给的事包在下官身上,不管是什么时候,下官都保证一定会有热汤热饭,绝不会让将士吃冷的饭菜。战场上不管是需要什么,只要你们一声令下,下官不管想什么样的办法,都一定会给你们马上送去。”

    考虑到长庆这几天还真有些想要将功赎罪的表现,傅振邦和张国梁倒也没有计较以前的事,还一起都向长庆道了谢,再没提起长庆之前贻误抢修外郭的旧事。

    还别说,长庆长大人这次还真的说到做到,傅张两军在城中安置下来之后,不但顿顿对有热腾腾的新鲜饭菜可吃不说,到了晚上还有夜宵加餐。这不,吴军主力抵达大名府战场的当天深夜,长大人就安排了一队衙役率领百姓送饭上城,犒劳在冰天雪地中辛苦值夜的清军将士。

    守夜的清军各队将士中,值守东门的清军将士还受到了特别优待长大人亲自带着几个衙役给他们送来了上好饭菜,又对他们好言鼓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吃下饭菜方才率队离开。

    正所谓温柔乡里最磨人,之前空着肚子在冰天雪地里站岗时,值守东门的清军将士还个个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不困不累,然而吃下了长大人亲自送来的热饭热菜之后,这队清军将士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呵欠连天,纷纷倚着城墙和随时准备用来堵塞城门甬道的沙包,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再接着,之前已经离开了的长大人理所当然又回到了东门,试探了几下发现所有守门士兵都已经睡熟,长大人这才赶紧从带队哨官的身上取下城门钥匙,又在几个心腹衙役的帮助下亲手打开城门,举起了照明用的红色灯笼摇晃,发出接应信号……

    看到突然出现在城门位置的红色灯笼,城外的风雪之中,理所当然的出现了一支戴着白色斗笠的军队,如同一条条白色的饿狼一般,警惕小心,又悄无声息的扑向已经洞开的大名府东门。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术业有专攻

    害怕城里有埋伏,率军发起夜袭的吴军大将张诗日很小心的先派了少许士卒进城查看情况,仔细确认了守城门的士兵和长庆介绍的一样已经被蒙汗药麻倒之后,张诗日这才带着吴军突击队小心翼翼的进入大名府城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直到此时此刻,城里的清军士兵都还没有发现吴军突击队已经入城,结果这也给了吴军将士以充足的准备时间,一边一起动手,干掉已经昏睡过去的清军士兵预防万一,一边搬运沙袋放在千斤闸下方,提防城上突然放下千斤闸切断道路。同时破坏门闩让城门无法关闭,让后军可以源源不绝的入城,然后才兵分两路,摸向旁边的上城台阶。

    还是在吴军将士摸到了城墙顶端时,守卫在上城台阶尽头处的清军士兵才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拔出腰刀喝问道:“站住!什么人?”

    清军士兵之所以用刀而不是用火绳枪,是因为火绳枪的火绳没有在事前点燃,无法开枪发射。而手里拿着左轮枪击针枪的吴军将士却是毫不客气,为首将官抬手就是两枪,子弹准确命中那清军士兵的面门,其他的吴军士兵也是马上开枪,立即打死了近在咫尺的其他清军士兵,毫不犹豫的直接冲上城墙,向守卫城墙阵地的清军士兵发起攻击。

    说是攻击,其实就是屠杀,前文说过,负责值守城墙阵地的清军都是大名镇总兵傅振邦麾下的绿营兵,装备奇差热兵器不是抬枪就是火绳枪,事前又没做战斗准备,根本就无法开枪射击。而吴军突击队装备的却是清一色的击针枪,射速奇快还根本不用点火,乱枪射击间,很多清军士兵甚至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直接就被子弹击中躺倒在了血泊中,偶有几个清军士兵举刀还击,也是还没来得及近身,就已经躺倒在吴军将士罪恶的枪口下,死得奇冤无比。

    更冤的还有睡在城楼里的清军士兵,听到枪声慌忙开门开窗查看情况,结果迎面却飞来了几枚苦味酸手雷,直接从门窗中砸进城楼内部炸开,弹片横飞间,许多才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清军士兵就已经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同时苦味酸的特有火焰喷射,还迅速引燃了城楼的可燃物,侥幸没被炸死的清军士兵被烈火浓烟包围,惨叫奔走,自相践踏,可是即便逃出门外,迎接这些慌乱士兵的,却仍然还是吴军将士的密集子弹。

    连绵的枪声和手雷弹的爆炸声终于惊醒了大部分的城内清军,发现情况不对,训练有素的山东新军将士根本不用将领下令,立即就起身备战,等张国梁的作战命令传来时,两千山东新军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出门集结完毕,并且立即分军一支向东门赶来增援。

    只是装备差了些,其实傅振邦的本部军队也算得上是一支精锐强兵,同样也是在没有将领要求的情况下,守卫大名府其他三门的清军士兵就已经自行做好了战斗准备,然后守卫北门的田在田又和坐镇南门主战场的傅振邦同时分出一军,直接从城墙上方赶来东门增援,真正做到了兵在夜而不惊,将闻变而不乱。

    很可惜,张国梁和傅振邦两军的应变能力再强,反应速度再快,却还是挡不住吴军将士这群卑鄙小人的进城脚步,才刚看到张诗日偷袭得手,在后方押阵的朱洪章立即挥师入城,吴军猛将李臣典还再一次身先士卒,嚎叫着冲在最前方,“杀啊!杀进大名府!抢钱抢粮抢女人!”

    准备充足又先发制人,吴军后队当然很轻松的直接杀进了城里,迅速抢占东门附近的街道房屋构建防御阵地,用河南吴军前身湘军拿手的以守代攻战术等敌人主动来袭。结果从城内赶来增援的张国梁军也果然中计,直接一头撞在了已经初具雏形的吴军防御阵地上,顿时被以逸待劳的吴军将士一通乱枪打得死伤惨重,不得不停下脚步调整队形,被迫向处于有利位置的吴军发起进攻。

    山东新军装备的是俄罗斯里治步枪,锥形弹头从技术角度而言,实际上比吴军的主力步枪击针枪更加先进,然而里治步枪又有一个坑爹之处是前装枪,精度虽高却射速奇慢,这点又注定了山东新军的战术风格是守强攻弱。而李臣典出身于湘军,最拿手的却偏偏是打防御战,所以山东新军强攻李臣典军的防御阵地,也就十分无奈的变成了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激战中,必须保持站姿装弹的山东新军将士除非是躲在障碍物后装填弹药,否则就随时有可能被吴军子弹命中,与躲在粗糙羊马墙后的吴军将士打火枪对射战光吃亏,占不到任何便宜。硬着头皮向吴军防御阵地发起板载冲锋,争取打近身战的机会,却首先得被吴军的步枪火力覆盖,继而被手枪点名和手雷款待,白白死伤惨重却几乎没有任何打刺刀战的机会。

    城墙上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两路杀来的清军赶到东门阵地之前,吴军张诗日部同样已经用各种杂物在城墙上建起了一道羊马墙防线,以守代攻反客为主迎战清军,还在击针枪数量不多的情况下,直接使出了三段射战术。结果清军被迫攻坚,吴军将士则从容应战,不断以密集火力打得被迫冲锋的清军士兵死伤惨重,寸步难进。

    有细心的朋友也许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先后两波入城的吴军都是构建好阻击阵地后采取守势,只阻击匆忙赶来东门增援的清军,却为什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向城池内部发起进攻?

    对此,通过枪声判断出战斗只是集中在东门附近的张之洞难得有些迷惑,忍不住向在城外督战的曾国荃问道:“曾抚台,怎么打了这么久,我们的人还在东门附近?没有一支军队杀进城中深处?按理来说,乱党军队仓促应战,我们不可能没有这个机会啊?”

    “不懂了吧?”曾国荃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小子只是搞阴谋诡计在行,但是在战场上,还得再多学一学。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事前的安排布置。”

    “为什么?”张之洞赶紧问道。

    “因为马上就往城里深处冲,我们只会吃亏更大。”曾国荃解释道:“我们是客军,对城里的街道地形不熟,现在又是深夜冲进去打巷战肯定要吃大亏,即便能打赢这一仗也肯定伤亡不小。”

    “但我们如果只是在东门附近结阵而战,既可以用不着担心不熟悉地形吃亏,又可以以逸待劳大量消灭敌人,还可以守住东门确保我们的进城道路。等到天色全明,我们的主力再进城作战,不就可以既轻松拿下大名府城,又可以乘机重创城里乱党守军主力?”

    张之洞恍然大悟,难得由衷的钦佩了曾国荃一句,道:“九帅真不愧为当世名将,反客为主的战术应用,简直算得上是炉火纯青。”

    “你小子也不差,这次如果没有你,我还真没办法这么快打进大名府城。”

    曾国荃也夸奖了张之洞一句,然后又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的用意会被乱党识破,如果乱党那出看出了我的打算,选择了在天亮之前弃城突围,那我们接下来的仗就不会那么好打了。关于这点,你有什么办法?”

    迅速盘算了片刻,张之洞答道:“我对傅振邦和张国梁的性格脾气了解不多,无法判断他们能不能识破九帅你的战术计划,但我们最好还是别把敌人想得太笨,得防着被他们看破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分出一支军队,在他们的出城必经之路上设伏拦截。”

    曾国荃点头,马上决定让张连捷率领一军北上,到清军撤退最方便的北门外设伏拦截。然而张之洞却断然反对,说道:“九帅,乱党军队不可能走北门突围。长庆之前介绍,说乱党军队的布防情况是傅振邦守城墙,张国梁住城内,从北门突围,傅振邦的军队很容易出现混乱,只有走西门突围才是他们的最好选择。这样一来,不但傅振邦的军队可以组织出城转移,张国梁的军队还可以起到殿后作用,能够保证有序撤退。”

    曾国荃点了点头,认为张之洞分析有理,也当即命令刘连捷去西门外埋伏。结果张之洞却又建议道:“九帅,学生认为最好别拦截乱党军队的前军,应该故意放在他们的前军,全力拦截他们的后军。”

    “为什么?”曾国荃赶紧问道。

    “两个原因。”张之洞答道:“第一是张国梁的军队是乱党精锐,杀他一个兵胜过杀几个乱党士兵。二是傅振邦的脾气是重情重义,事事处处以大局为重,见张国梁遇险必然会回军来救。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争取到时间增援西门战场,乘机消灭更多的乱党军队?”

    曾国荃一听叫好,当即命令刘连捷依计而行,又拍了拍张之洞的脑袋,赞许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满肚子坏水,有我那个侄女婿的风范,再历练历练,必然能成大器!”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张之洞郁闷的心里嘀咕。

    …………

    城里激战一直在持续,为了夺回东门阵地和切断吴军进城道路,在武器装备不占任何优势的情况下,清军傅振邦和张国梁两部多次向吴军防御发起冲锋,然而却每一次都被吴军杀退,其中一次张国梁军都已经端着刺刀大量冲到吴军的临时羊马墙面前,结果却还是被吴军大量抛掷出的手雷炸退,死伤惨重却毫无收获。

    过于焦急的心态一度让傅振邦和张国梁急红了眼,几乎彻底丧失理智,然而随着战事的持续,还有时间的慢慢推移,逐渐冷静下来的傅振邦也终于发现了吴军始终没有急着深入城内的怪异状况,而再一仔细分析推敲之后,很能动脑子打仗的傅振邦也果然识破了曾国荃的用意,“好奸诈的吴贼,原来是想拖到天亮再发力,不但想要大名府城,还想乘机歼灭我们啊!”

    识破了曾国荃的卑鄙用意之后,傅振邦赶紧进城找到了正在指挥军队猛攻东门阵地的张国梁,把自己的分析告诉给了张国梁,张国梁也立即醒悟,先是大骂吴军狡诈,然后又向傅振邦问起对策。

    “殿臣,你有多少把握夺回东门?把城里的吴逆贼军全部驱逐出城?”傅振邦反问。

    “这……。”张国梁万分为难,犹豫了一会才答道:“说实话,我没把握,吴贼的掌心雷实在太厉害了,只要他们的掌心雷数量充足,我就没有任何把握拿回东门。”

    “那我们就只有立即弃城撤退这唯一选择了。”傅振邦平静说道:“如果我们不赶快撤退,等天一亮,我们失去了熟悉城内地形的优势,吴贼主力就会大举入城,到时候我们别说是守住大名府城,就是想保住军队撤退都难如登天。”

    张国梁虽是猛将,却并不是蠢将,听了傅振邦的建议后只盘算了不到三分钟,马上就大力点头,恶狠狠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

    “好,你先出城,我给你殿后。”傅振邦马上说道。

    “少废话!”张国梁呵斥道:“那能次次都让你吃亏?你先出城,我殿后!”

    “殿臣,你是军队是大清朝廷最大的仰仗,还是你先……。”

    “罗嗦!你的军队在城墙上,想殿后还得先进城集结,多费手脚浪费时间!你先走,我殿后!”

    拗不过性格耿直的张国梁,又知道自己麾下军队所处的位置难以立即挑起殿后重担,傅振邦便也没有拒绝,立即与张国梁约定了从西门突围,然后马上派人传令麾下诸将,命令诸将放弃城墙阵地,率军到西门处集结突围。至于傅振邦为什么会选择在西门突围么,原因当然是他的军队分布诸门,吴军又位于东门,不管是从北门还是南门突围,军队调动都远没有从西门突围方便容易。

    军情如火,本来就训练有素的傅振邦军行动更是迅捷,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基本集结于西门内,然后傅振邦一声令下,西门立即大开,清军将士分批列队,鱼贯出城。

    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傅振邦当然是无比担心吴军在西门外部署有军队,正面拦截他的出城之军,然而让傅振邦和清军将士喜出望外的是,漆黑一片的西门外只有风雪交加,不见半个人影,傅振邦见了大喜,赶紧率军迅速出城向北,同时派人通知张国梁率军突围。

    脾气火暴的张国梁是先在城中粮仓放了一把火才率军出城,然而很可惜的是,因为事前没有准备柴草硫磺等引火之物,再加上吴军发现清军撤退后已经开始追击,所以张国梁也来不及等火势扩大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只能是赶紧率军向西门撤退。

    “快!快快!快出城!”

    或许是焚烧宝贵粮食的报应,当山东新军在张国梁的率领下鱼贯出城时,此前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黑暗处突然飞来了二十余枚掷弹筒炮弹,先后砸到大名府西城门前,顿时就把正在快步出城的山东新军炸了一个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再接着,掷弹筒接连发射间,火光又突然四起,无数的吴军将士忽然出现在风雪深处,呐喊着向西门杀来。张国梁见了大惊,惨叫道:“不会吧?竟然有伏兵?吴贼的伏兵,开始怎么不打傅振邦专打我?”

    又被张之洞料中,发现张国梁军中伏,重情重义的傅振邦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大吼道:“全军掉头,杀回去接应我们的后军!”

    得知了正人君子傅振邦果然没有扔下友军独自逃命的消息后,曾国荃和张之洞这对卑鄙小人当然笑得一个比一个开心。

第四百三十七章 料敌机先

    大名府一战,虽然参战的傅振邦和张国梁这两支清军队伍都表现出来了极高的军事素养,也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了齐心协力,相濡以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然而没办法,因为叛徒的出卖被吴军卑鄙偷袭,不占任何起手优势,再加上武器装备的劣势,清军最终还是遭到了惨败,被迫主动弃城撤退。

    更惨的是,清军还连突围撤退的方向和秩序都被吴军指挥层提前猜中,见战斗力比较弱的傅振邦军都顺利撤出了西门,张国梁所部的山东新军便有些松懈大意,没做太多防范准备就直接逃出西门,不曾想早就料定了山东新军会担任殿后任务的吴军突然动手,发动伏兵突施强攻,随后追杀的吴军李臣典部也一起发力,会同友军前后夹击张国梁军,山东新军腹背受敌,素质再高也难免手忙脚乱,死伤陡然大增。

    重情重义的傅振邦以大局为重,立即回师救援张国梁军,虽然给张国梁军缓解了不少的压力,却又给了吴军主力移师增援西门战场的机会,最后清军当然是大败特败,狼狈北逃,吴军则穷追猛打,一直追杀到广平城外才停下脚步,张傅二将侥幸都逃进广平城暂时容身,然而所部兵马都是损失惨重,粮草弹药也几乎丢光。

    必须得交代一句,也多亏了是在地势开阔的华北平原上逃命,处处都有路可走,同时吴军骑兵主力还没来得及北上参战,不然的话,张国梁和傅振邦两军即便不被吴军全歼,损失也绝不会只在四成左右。

    距离比较近,身在济南的骆秉章比满清朝廷更早收到大名府惨败的消息,闻知这个噩耗,饶是骆老狐狸再是如何的老奸巨滑,深于城府,也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得如同宣纸。

    怕已经年近七旬的骆秉章有什么闪失,幕僚长刘蓉忙上前劝道:“儒斋,胜败不过兵家常事,大名府再重要也不过是一座府城,丢了就丢了,只要殿臣他们还在,我们就一定还有机会挡住河南的吴贼。”

    骆秉章沉默不语,许久后才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懂,大名府城虽然只是一座寻常府城,然而在防范吴贼北寇京城的战事中,却是至关重要的战略支撑点,现在这个战略支撑点没了,接下来的战事我们就被动了。”

    “原本我还指望张国梁他们能够长时间大名府城,如此一来,全靠陆路运粮的河南吴贼必然不敢绕过大名府直接北上,或者直接东寇济南,袁保恒也可以腾出手来,担任战略总预备队,让官秀峰可以放心守卫西线,全力抵挡山西吴贼。”

    “但是丢了大名府,我们就太被动了。”骆秉章苦涩说道:“现在老夫是既不敢让袁保恒出兵参战,又不敢调回张国梁助守济南,只能是被动挨打,消极防御。河南吴贼却是可以避实就虚,或东打济南使我无暇北援,或北取正定接应山西吴贼,处处占尽先手啊。”

    “那我们可以让张国梁和傅振邦联手担任战略预备队,替代袁保恒军的作用啊?”刘蓉问道。

    骆秉章再度摇头,苦笑说道:“没有大名府城牵制河南吴贼的主力,我们的战略预备队就起不了任何作用,奔走救援间,只会给吴贼围点打援或者乘机野外决战的机会。吴超越和聂士成那两个逆贼只要不犯傻,就一定会很快派遣他们的骑兵北上参战,到时候我们战略预备队连机动力都赶不上敌人,只会更加的被动挨打。”

    刘蓉再无话说,半晌才又劝道:“儒斋,事已至此,懊恼无用,我们只能是赶紧想办法,应对现在的被动局面。”

    骆秉章终于点了点头,寻思了许久后,骆秉章亲自提笔写了一道密折,建议满清朝廷集中直隶主力于正定府,全力阻止山西吴军与河南吴军会师,与吴军在正定展开战略决战,利用主场的各种优势全力争胜。又要满清朝廷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兵救援济南,让自己率领山东清军独力抗衡河南吴军发起的东征,为满清朝廷分担压力,尽自己最后的臣子之责。

    除此之外,骆秉章又提醒慈安和慈禧等人,说自己建议的战略部署虽然有一个漏洞,会给河南吴军不打济南和正定,孤军奔袭京城的机会,然而从吴超越和曾国荃的用兵习惯来看,河南吴军敢冒这个险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骆秉章认为满清朝廷完全可以不必担心这个危险,也料定河南吴军即便有此动作,也一定只是佯动诱敌,绝不可能付诸实施,满清朝廷只需不必理会,用兵不喜欢弄险的吴超越和曾国荃,要不了多久就一定会主动撤回北上孤军。

    还是在骆秉章写完了折子之后,刘蓉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儒斋,你这么安排,似乎还有一个破绽,如果我是吴贼主帅,识破了你的用意之后,就一定会全力东进,先取济南立足,然后再图谋北取京城。”

    骆秉章沉默,许久后才指了指自己没有一根黑发的皓首白头,声音无比苦涩的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正定比济南重要百倍,吴贼倘若大举进犯济南,老夫也只能用我这颗苍髯白头,为朝廷争取三五个月的时间了。到了那时候,或许苍天庇佑,大清江山会有好的转机出现。”

    刘蓉流下了眼泪,也直接哭出了声音……

    …………

    骆秉章决意牺牲自己为满清朝廷争取苟延残喘时间的折子送到京城时,满清朝廷里早已是一片鸡飞狗跳,惊慌失措的满清文武官员一日三惊,惶惶不可终日,京城里各种各样的谣言大行其道,吓得众多祖上与汉人结有血仇的满人旗人早早开始往关外转移财产,随时准备跑路逃回通古斯老家。更有无数的官吏兵民迫不及待的打起了投降主意,准备只等吴军兵临城下,马上就屈膝投降,归顺新朝。

    最慌乱的还是紫禁城里,火线复出的鬼子六领着众官吃住都在军机处,为了收罗炮灰抵御吴军北上,不惜开出了每组建五百团练赏给一个候补道头衔的高价。同时又跑到沙俄公使馆磕头作揖,跪求沙俄出动远东军队南下增援。

    慈安也被迫提前亮出了咸丰大帝临终时交代的一道遗诏,决定在形势危急时放弃京城,带着两百多年来在中原搜刮到的奇珍异宝和民脂民膏逃回东北,等待时机再重新入关,夺回大清江山。

    必须得交代一句,咸丰大帝这道遗诏本来是用来防范太平军北伐成功时用的,只是咸丰大帝当时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能够对京城形成致命威胁的,会是汉人中算是比较得他信任的吴超越。

    在这样情况下,骆秉章决定牺牲自己的折子送到京城后,无疑就成了慈安和慈禧的指路明灯,也顾不得骆秉章上的是督抚密折,慈安和慈禧马上就召集了军机处众臣当众出示,要求鬼子六等人讨论骆秉章建议的可行性。

    与刘蓉不同,看完了骆秉章这道至公无私的密折后,鬼子六和桂良等军机大臣无不眉头大皱,全都担心骆秉章的分析过于乐观,满清朝廷集兵于正定府后,河南吴军未必不敢乘虚京城。而当慈安和慈禧问起众人意见时,鬼子六更是直接说道:“两位皇嫂,骆儒斋的分析虽然有理,然而未免太过弄险。倘若吴超越逆贼或者曾国荃、聂士成等贼识破他的安排,一反常态孤军北上,那京城必然危矣。”

    “但是朝廷现在的可调之兵就是那么一点,如果不采纳骆爱卿的建议部署,又当如何抵御吴贼北犯?”慈安问道。

    军事能力连给骆秉章提鞋子都不配的鬼子六闭无言以对,倒是曹毓英想出了一个办法,说道:“两位太后,我朝之中,现在最懂兵事的除了骆秉章就数官文,不妨将这道折子转发给官文官制台,看看他是什么意见如何?”

    慈安和慈禧无计可施,只能是点头答应,末了,慈禧还又提醒道:“要用六百里加急,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山西吴贼随时可能出兵,河南吴贼一旦夺取大名府南面的开州、清丰和南乐三城之后,也必然会有大的动作,现在每一时每一刻都无比宝贵,要马上发出,也叫官文尽快给出答复。”

    有慈禧的交代,骆秉章的密折在当天傍晚就放到了官文的面前,结果得知慈安和慈禧的要求后,官文也是连珠叫苦,道:“两位太后,你们这不是给奴才出难题吗?骆儒斋的提议这么冒险,奴才那敢担这么大的责任认可否决?这万一有什么差错,岂不是要我和骆秉章一起背黑锅?”

    “可是官制台,事情到了这步,你如果不拿出主意,同样也无法向朝廷交代啊?”心腹唐时曩提醒道。

    官文犹豫,好在官文有个长处就是勉强能够知人善任,知道骆老狐狸在军事上比自己强,提出的战略建议即便冒险,也一定比自己这个军事半桶水想出的办法好。所以官文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向唐时曩吩咐道:“替我写折子,就说我觉得骆秉章的提议可行,建议两宫采纳。”

    “制台,那如果吴贼真的直捣京城怎么办?”唐时曩赶紧问道。

    “那我也无计可施,只能是赌上一把。”官文十分无奈的回答,又说道:“不过就老夫和吴超越那个逆贼以往的接触来看,那逆贼确实是一个性格谨慎的人,几乎从不弄险,叫他派遣一支孤军直接奔袭京城,他肯定没有这样的胆量。”

    官文对骆秉章建议的赞同意见起到了关键作用,第二天清晨时,当官文的奏表被快马送到了慈安和慈禧等人的面前后,尽管以鬼子六为首的军机处众人仍然还是觉得太过弄险,然而慈安和慈禧在军事方面却更加信任官文和骆秉章这两条老狐狸一些,所以经过商议后,慈安和慈禧一致决定采纳骆秉章的冒险策略,集兵正定和吴军决战,把山东全部交给骆秉章,京城只留必要的军队守卫,任由吴军孤军直取京城。

    “死马当活马医吧。”颁布了懿旨后,慈安十分无奈的说道:“希望骆爱卿和官爱卿的判断无差,吴贼不敢直捣京城,他们如果料错了吴贼,战场上又情况不妙……。”

    叹了口气,慈安才更加无奈的说道:“那我们大清朝廷,也只有退回关外这唯一选择了。”

    …………

    在此期间,招架不住吴军使者的威逼利诱,清军开州守将瑞来既担心满清朝廷追究他帮着长庆暗通吴军的罪责,又知道自军不是吴军对手,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能是乖乖的选择了开城投降,帮张之洞成功兑现了长庆那份公文抄件价值两座城池的预言。

    再接着,实力薄弱的清丰清军也选择了主动开城投降,倒是南乐清军选择了负隅顽抗,不过当吴军用重炮火力覆盖了南乐小城一轮之后,顽固不化的南乐守军也只能是乖乖出城逃命,曾国荃军一口气连下四城,没等聂士成回师动手就自行疏通了粮道。

    腊月十五这天,聂士成率领南线主力回师抵达开封,补强了曾国荃军北上留下的空挡,也挑起了为前线提供后勤的重担,又在第一时间派遣丁汝昌率领三千骑兵北上,帮助曾国荃军获取机动优势。同时吴超越也从湖北送来命令,要求曾国荃军优先接应山西吴军越过太行山,兵进直隶,先获得吴军在直隶战场上的军力优势,然后再图谋进取。

    此前山西吴军江忠济部此前在坏种参谋李鸿章的建议下,已然乘着满清朝廷专心应付太平军的机会,突出奇兵抢先拿下了位于山西境内的娘子关,未雨绸缪夺占了进兵直隶的有利位置。所以曾国荃要想接应山西清军兵进华北平原也因此难度不大,只需要北上正定府,配合山西吴军夹击清军重点防御的井陉城就行。

    然而事有意外,就在曾国荃积极准备北取正定的时候,吴军细作却突然送来了急报,说是官文已经亲自率领直隶主力赶到了正定驻守,同时此前战败退逃到广平府的清军傅振邦和张国梁部,也突然离开了广平,直接退回了正定府南面的高邑驻扎布防。

    “奇怪?怎么会把主力部署在正定一带?难道乱党只打算防范我们的友军,不想要京城了?”

    闻知细作探报,曾国荃当然是万分的不解,不明白清军为什么会如此冒险,选择把主力集结于正定战场而置京城于不顾?

    当曾国荃与麾下众将讨论分析清军的用意目的时,基本全是老湘军出身的曾国荃麾下诸将则一致认定这是一个陷阱,觉得满清朝廷这么做是一石二鸟,既把重兵部署在正定境内,警告必须要强攻井陉天险的山西吴军不敢轻举妄动,又引诱河南吴军孤军北上直取京城,倘若曾国荃中计,官文就会突然回师,骆秉章也会从济南出兵北上,配合京城清军三路夹击曾国荃。

    盘算了许久发现众将的分析有理,深受曾国藩影响还有个外号叫曾铁桶的曾国荃便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放弃了直捣京城的这个选择,也马上决定继续执行吴超越的命令要求,全力北上正定接应山西吴军东进。

    然而就在这时候,连胡子都还没长几根的张之洞突然开口了,说道:“九帅,如果我们继续出兵正定,那我们就正中了乱党的下怀,这场仗就有得打了。”

    “为什么?”曾国荃赶紧问道。

    “因为乱党摸准了九帅你的脾气,早就料定了你会一味求稳,算准了你不敢弄险。”张之洞答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 赎罪机会

    “如果我们继续北上攻打正定,那我们肯定就得以一军之力独抗乱党的直隶主力,因为井陉天险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乱党军队只需要用一支偏师扼守险要,就足以挡住我们的山西友军一段时间,主力则可以腾出手来单独对付我们,所以我们北上正定接应山西友军,实际上就是独自和京城乱党的直隶主力打一场战略决战。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和乱党的直隶主力相比,我们的军队在装备上有一定优势,但优势并不算太大。我们的细作早就探明,京城乱党汲取教训,早就给官文所部的直隶主力大量装备了洋枪洋炮,其中不但有罗刹国的武器,还有许多英吉利、法兰西和美利坚国的武器,甚至还有我们精锐战兵装备的快射洋枪,枪支武器不必我们差到那里,大炮也已经确定有开花炮。”

    “同时官文所部的乱党军队,还一直都是乱党保卫京城的主力军队,和英国人法国人都打过仗,又在官文的指挥下,和罗刹人联手打败了长毛的北伐主力,战斗经验也不比我们的军队少,见过的世面甚至还可能比我们更多一些。”

    “除此之外,我们北上正定和乱党直隶主力决战,还得面临很多客观困难。首先是民心,和长毛的北伐军相比,直隶的百姓民众虽然肯定不会象恨长毛一样的恨我们,但直隶毕竟一直被乱党牢牢掌握,受他们的谣言蛊惑,直隶的百姓在战场上即便不会象对付长毛一样帮乱党军队对付我们,也肯定不会轻易站在我们一边,我们能够获得的民间帮助也肯定很少很少。”

    “第二是粮道补给,表面上看正定距离大名府是不算太远,也就四百多里路。但我们绝不能忘了一件事,我们的后勤补给基地不是在大名府,而是在开封!我们北上正定和乱党主力决战,速战速决立即打败敌人的可能微乎其微,最大的可能还是陷入对峙消耗战,从千里之外的开封陆路运输军需物资补给前线,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想必九帅你和在座的其他将军心里应该非常清楚。”

    “在我看来,乱党的直隶主力屯兵正定,表面上看是一招不顾京城安危的险棋,实际上却是摸透了九帅你和镇南王心思的妙棋,算准了我们一定会全力争取尽快接应山西友军东进直隶,这才抢先把重兵布置在正定战场,以逸待劳等我们北上决战,争取先打败我们,然后再调过头去对付我们的山西友军,收各个击破之效。”

    “所以我认为,我们如果坚持执行镇南王的钧旨北上正定,武力接应我们的山西友军东进,只会正中乱党的下怀,陷入被动。到时候我们就算不被乱党军队击败,能够获胜的可能也很小。”

    如果之前没有发表过关于大名府战事的神奇预言,那么连胡子都没几根的张之洞发表这通滔滔不竭的分析,肯定会招来曾国荃的呵斥和吴军众将的嘲笑从没带过兵打过仗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老子们这些不知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的沙场老将面前卖弄?

    但是没办法,正因为张之洞已经证明过自己在军事方面的天赋,所以倨傲如曾国荃,骄狂如朱洪章和刘连捷等湘军老将,全都没有一个人打断张之洞的滔滔不竭,耐心只是倾听张之洞的见解。待张之洞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之后,曾国荃和张诗日、倪桂等沙场老将还全都陷入了深思,不敢对张之洞的分析有半点的轻视。

    在心中反复推演权衡了许久后,曾国荃终于点了点头,认可了张之洞这番分析,然后又皱眉说道:“可是镇南王命令我们优先接应山西友军东进,如果不出兵正定,就做不到这点啊?”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张之洞平静说道:“镇南王的命令也只是叫我们优先接应山西友军东进,并没有叫我们一定要出兵正定接应山西友军。”

    言罢,张之洞又补充了一句,道:“而且我敢断定,以镇南王的经天纬地之才,倘若得知直隶乱党的军队部署情况,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直接北上正定,只会果断调整战术应对这一变化,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曾国荃与麾下众将低声商议,也普遍认为以吴超越的奸诈卑鄙,肯定不会傻到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强行北上决战,自军就算随机应变调整战术,激怒吴超越的可能也很小。所以曾国荃犹豫了不少时间之后,还是忍不住向张之洞问道:“如果我们放弃直接北上正定,那又应该怎么打?”

    “三个选择。”张之洞举起了三个指头,说道:“第一,东进山东,攻打济南,若直隶的乱党军队出兵救援济南,我们就围城打援,把乱党军队各个击破。如果直隶的乱党军队按兵不动,我们就全力拿下济南,夺取山东,再图后策。”

    “第二个选择很冒险。”张之洞笑笑,嬉皮笑脸的说道:“就是不顾一切,孤军直捣京城,争取抢在乱党军队回师救援之前拿下京城,一举成就九帅你万世不易之威名,也让我们的将士大发一笔横财……。”

    “孝达,在说大事,别老是玩世不恭。”曾国荃呵斥道:“孤军直捣京城,拿上万将士的性命做儿戏?”

    “九帅恕罪,下官是开玩笑开习惯了。”

    张之洞谢罪,也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得过大,然后才又正色说道:“第三个选择是声东击西加调虎离山,放出风去就说我们打算乘着京城空虚的机会直捣北京,同时在行动上加以配合,引诱直隶的乱党军队回师救援京城,然后全力争取在野战中消灭乱党援军。即便没这个机会,我们也可以收到调虎离山的效果,再回头去打正定府,接应我们的山西友军东进,就可以容易上许多。”

    “这还差不多,以后在商量正事的时候,最好别老是嬉皮笑脸,有话得好好说。”

    曾国荃哼了一声,又训斥了张之洞一句,然后才开始与吴军众将讨论张之洞提出的战术建议,结果仔细商量之下,曾国荃和张诗日等人很快就发现,现在出兵山东夺取济南,是既可以获得围城打援的机会,又可以乘机干掉当年纵容绿营兵差点打死曾国藩的骆老狐狸报仇,然而见效太缓,耗时太长。同时如果不能就地获得足够的粮草补给,后勤上也容易出现问题。

    在此情况下,张之洞提出的调虎离山战术当然成了最理想的选择,既不用担心过于耗费时间,而且就算诱敌失败之后也比较容易重新调整战术。所以曾国荃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说道:“就用声东击西之计,诈称乘虚直取京城,逼乱党军队回师京城,能乘机野战破敌最好,不能就调虎离山,乘机攻打正定接应我们的山西友军。”

    拿定了主意之后,曾国荃自然赶紧给吴超越和聂士成都各写了一封信,向他们报告前线情况变化,也介绍自己随机应变准备实施的新战术,要求吴超越理解和原谅。除此之外,曾国荃还没忘了给山西吴军也写了一道书信,同样是介绍自己的决定,要求山西吴军稍安勿躁,耐心多等一段时间。

    再接着,自然轮到吴军的战略忽悠部大显身手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曾国荃军准备乘虚直取京城的谣言就传遍了大名府的街头巷尾,童叟皆知。同时采纳了张之洞的建议,曾国荃还干脆在自军内部也大肆放风说自军准备直取京城,要士卒做好长途奔袭的战斗准备,也做好杀进京城之后大发横财的准备,弄得不少性格亡命喜欢冒险的吴军将士心中直痒痒,摩拳擦掌只盼立即出发。

    距离不远,道路也已经基本上疏通,曾国荃给聂士成的书信第二天就被快马送到了开封城,结果看完了曾国荃自做主张的战术计划后,聂士成虽然有些担心会过于浪费时间,但是考虑到曾国荃独抗清军直隶主力确实有些压力过大,所以聂士成也没有反对阻止,只是要求曾国荃注意时间,千万别过于耗时,浪费河南后方并不算充足的粮草。

    聂士成没有反对阻止,在后勤上受制于聂士成的曾国荃当然松了口气,更加放心的实施自己新制订的战术计划,并且获得聂士成允许之后的当天就派遣张诗日率领前军出发,沿硝河进入山东境内,准备先取馆陶后夺临清、德州等地,避开清军的重点防御地段北上,佯做乘虚直取京城,引诱直隶清军回师救援京城。

    很可惜,曾国荃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和张之洞的苦心谋划,还有吴军战略忽悠部的辛苦努力,竟然全都葬送在了一个无能信使的手中曾国荃派去与山西吴军联络的信使,不幸在顺德府境内的大岭口被清军哨兵发现,不但人被拿下,曾国荃写给山西吴军的密信,也被清军士兵给搜了出来。接着再当清军士兵再把吴军信使和书信送到了官文面前之后,吴军苦心制订的声东击西之计,自然也就暴光在了清军面前。

    也是凑巧,曾国荃密信被送到官文面前时,官文正好刚收到吴军兵进馆陶的报告,还正在有些忐忑不安,担心吴军真的直取京城。结果看完了曾国荃的亲笔书信后,官文也马上松了口气,笑道:“奸贼,果然在打调虎离山的主意。折腾去吧,随便你们怎么折腾,老夫就是不上当,看你们有没有胆量在无粮无援的情况下真的去打京城!”

    …………

    还有件凑巧的事,曾国荃写给吴超越的书信送到湖北省城这天,恰好就是新晋镇南王吴超越迎娶曾国荃大侄女曾纪静的好日子。

    为了补偿以名门之后身份嫁给自己做侧室的曾纪静,在礼仪排场方面并不讲究的吴超越难得放了把血,大操大办以迎娶王侧妃的礼仪把曾纪静娶进了门,结果这点自然也让原本还觉得有些委屈的曾国藩一家大为宽慰,脸上顿时觉得多了几分光彩。而拜完了天地步入洞房时,成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吴超越也愕然发现,打从无意中把曾纪静扒光之后,快两年时间了,自己竟然还是第一次再和曾纪静见面。

    还好,烛光下,当吴超越用玉如意挑起了曾纪静头上的红盖头之后,出现在吴超越面前,是一张略显消瘦却依然俏丽的白嫩脸庞,含羞带怨,楚楚动人。回想往事,吴超越感慨万千,忍不住叹了一句,“师妹,今天我总算是兑现当初的诺言了。”

    曾纪静羞涩的看了吴超越一眼,默不作声,娇羞神态却益发动人,也让早就对漂亮师妹垂涎三尺的吴超越忍不住伸出了魔爪,挑起了曾纪静的下巴,淫笑道:“师妹,从现在开始,我得叫你娘子了。”

    洞房门外突然传来的轻轻敲击声打断了吴超越的淫笑,正急着脱衣服上床的吴超越没好气问起原因时,吴大赛在门外奏道:“王爷,是曾九帅的军情塘报,贴着鸡毛,十万火急。”

    吴超越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曾纪静,曾纪静则通情达理,轻声说道:“快去吧,我没事。”

    强行在曾纪静的嫩脸上亲了一口,吴超越才出了门去看曾国荃的书信,然而仔细看完了曾国荃的陈述奏报后,吴超越却顿时忘了曾纪静还在洞房里等着自己,马上直奔签押房,同时命令赵烈文和阎敬铭立即来见自己。

    不一刻,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赵烈文和阎敬铭一起来到了仍然还身穿吉服的吴超越面前,吴超越也没客气,直接就把曾国荃的书信交给他们同看。结果匆匆看完了之后,赵烈文也立即说道:“慰亭,曾九帅是对的,这时候他继续按照你的要求北上正定府,压力太大,胜算也太小。”

    “我没说九叔做得不对。”吴超越摇头,又沉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九叔这次似乎错过了一次天赐良机。”

    “你觉得曾九帅应该乘机直捣京城?”赵烈文惊讶问道。

    见吴超越点头承认,阎敬铭也是大吃一惊,忙提醒道:“慰亭,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曾国荃孤军北上,直取京城,一旦攻坚不利,粮草告罄,乱党诸路兵马回援京城,他岂不是马上被包了饺子?”

    “风险和机遇并存,但这次机遇比风险更大!”吴超越恶狠狠说道:“九叔他的军队直取京城是有危险,但你们别忘了,不管是官文还是骆秉章,他们麾下的主力都是步兵,发现京城遇险匆匆回援,不是正好给我们以逸待劳迎头痛击的机会?”

    “但如果乱党军队抢先回援京城怎么办?”赵烈文赶紧问道。

    “我们有骑兵!”吴超越沉声说道:“机动优势在我们手里,发现乱党军队回援,我们可以的骑兵可以拦截,可以尾随牵制,可以给我们的步兵主力争取拦截歼灭的机会!”

    “退一万步说。”吴超越又补充道:“就算乱党真的大举回援京城,我们也没能拦住,我们也还有退兵这个选择,我们的山西军队也可以乘机突破乱党的井陉防线,和曾九叔的军队会师一处,然后我们还怕什么?怕乱党和我们打野战吗?”

    赵烈文和阎敬铭哑口无言,又盘算了片刻后,赵烈文才说道:“这么做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对主帅随机应变的指挥能力要求极高,这点又恰好是曾九帅的弱项。”

    考虑到曾国荃的机变能力确实有些不足,吴超越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下来,可是再仔细盘算了一番后,吴超越却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替我给曾九叔写信,告诉他我觉得他的最好选择应该是不顾一切,直捣京城,叫他不妨考虑这个战术,也告诉他,我不勉强他这么做,他如果失败了,我也不会追究他的过失。”

    赵烈文无奈领命,赶紧坐到书案旁提笔做书,阎敬铭则上下打量吴超越,说道:“慰亭,你今天是不是酒喝多了点?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这可不是你平时的用兵风格啊?”

    “不是酒的问题。”吴超越摇了摇头,说道:“直隶乱党不顾京城安全,把主力重兵部署在正定战场,明摆着就是瞄准了我用兵不喜欢弄险的习惯。兵无常形,水无常势,我们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肯定能够收到奇效!”

    听吴超越说得有理,阎敬铭便也闭上了嘴巴,可阎敬铭绝对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吴超越的话其实纯粹鬼扯,鬼扯敷衍过去了以后,吴超越才在自己的心里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打算,暗道:“九叔,我这次可是给你赎罪的机会了。”

    “历史上你攻破南京屠城,杀了无数汉人同胞欠下滔天血债。这次你如果能攻破北京屠杀八旗满人,算你赎罪。你如果兵败身死,也是算你赎罪!反正我派给你的丁汝昌率领的是骑兵,看情况不对可以马上跑,你麾下那些核心骨干,也是你在安庆南京搞大屠杀时的帮凶,我不心疼,丢掉了你这支军队,现在我也损失得起。”

    盘算到这里,吴超越还又对赵烈文说道:“惠甫,加上一段,告诉曾九叔,攻破京城之后,他一定要给我肃清满城里的乱党家眷亲属,门生子弟,党羽帮凶,该杀就杀,该清算就清算,不用客气,也不必另行请示。”

    赵烈文看了吴超越一眼,心里知道这段话的分量却不吭声,只是领诺答应。再接着,还是在派快马把书信送往了前线之后,在回洞房的路上,吴超越却又突然想起一事,暗道:“我是不是太过份了?马上就要去和纪静圆房了,还要她九叔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还好,吴超越的良心一向很少和自己为难,回到了洞房后,先随口敷衍了几句在替曾国荃担心的曾纪静,吴超越很快就淫笑着说道:“娘子,**一刻值千金,时间不早,我们还是先喝交杯酒吧。”

    然后,还没等羞涩万分的曾纪静答应,吴超越就已经迫不及待把漂亮师妹抱进了怀里……

第四百三十九章 瞎折腾

    选择的是向清军防线薄弱处进军,曾国荃军和丁汝昌率领的吴军骑兵自然推进得很快,仅用了三天多点时间,就横穿了山东西北部,从大名府东进,沿硝卫二河一路杀奔至冀鲁交界的德州城下,来到了华北平原上最有名的扒鸡出产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此期间,吴军没有遭遇任何的清军阻击拦截,但吴军也去攻打沿途的任何一座城池,因为这一带既是黄泛区,又是太平军二次北伐时的兵灾重灾区,就连曾经以富庶闻名于北方的临清州都到处都是一片废墟,沿途无完房,白骨露于野,更别说是沿途其他的城池。所以吴军也没浪费宝贵的时间和弹药去攻城,只是一边急行东进,一边象征性的派遣使者到城下招降,结果还真的劝得与大名府接壤的馆陶县开城投降但很可惜,城里的粮食少得近乎可怜。

    德州城里的清军团练同样没敢出城和吴军交战,曾国荃也懒得去攻打城上守兵连件棉袄都没有的德州城,率军直接北上进入直隶河间府境内,在刘智庙一带暂时驻扎休息。

    令曾国荃和吴军将领十分失望的是,吴军都已经东进到了这个地步,细作探马却先后来报,都说正定府境内的直隶清军主力没有任何的动作,并没有急着分兵东进拦截吴军,吴军要想达成调虎离山的目标,就必须还得有所动作才行。所以曾国荃也没了办法,只能是赶紧召开会议,与众将商量下一步的动作。

    “下一步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是冀州府这条路,经武邑、武强至饶阳,绕到乱党直隶主力的背后。第二条是沿运河北上,经东光、南皮和沧州直奔天津,逼近京城门户。”

    指出了自军下一步的行动选择后,曾国荃才和吴军众将讨论应该选择走那一条路,然而讨论的结果却让曾国荃非常矛盾,走冀州这条路的好处是沿途诸城此前被兵灾波及不大,又远离黄泛区,沿途诸城的库粮情况肯定要稍微好些。

    走冀州这条路的缺点也和优点同样明显,距离清军的直隶主力防区过近,不但很容易被清军识破自军调虎离山的用意,还容易遭到伏击,甚至还有可能在粮道不通的情况,被迫与清军直隶主力展开决战。

    走运河这条路倒是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然而因为黄河改道运河报废的缘故,失去了水运利润的沿途诸城现在穷得十分厉害,再加上人口过多、土地过度开发和屡遭兵灾,这条路上的沿途各地还饥荒严重,吴军要想夺粮补给就只能是攻打沿途诸城,还就算顺利拿下城池也肯定抢不到多少粮食,所以走这条路会有断粮的危险。

    被曾国藩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术指导思想洗脑太深,曾国荃和湘军出身的朱洪章、张诗日等将都一度严重倾向于走冀州府这条路,然而聂士成派来给曾国荃帮忙的丁汝昌却提出了不同意见,道:“如果走冀州府这条路,那我们这次绕道山东北上,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如果是为了确保粮草供应,那我们从大名府出兵时,就应该走广平和顺德这条平坦大路,然后再进兵冀州,沿途不但可以攻城夺粮,还可以步步为营疏通粮道,现在我们横穿黄泛区几百里路走下来,为了粮草又要去打冀州?那我们这几天的辛苦有什么意义?”

    听了丁汝昌的质问,曾国荃默然无语,也确实觉得自己现在又跑去打冀州就粮有些脑袋进水如果是为了夺粮自给,直接从大名府北上不是更轻松更方便?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的横穿黄泛区?

    “我也觉得不能走冀州府这条路。”同样是聂士成派来的张之洞也投了反对票,说道:“我们横穿黄泛区的目的是为了调虎离山,制造准备乘虚奔袭京城的假象,为了方便夺粮直接北上冀州,那别说是官文那条老狐狸了,就是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们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奔袭京城的打算。”

    曾国荃更加哑口无言,半晌才十分无奈的说道:“可是走运河这条路,我们沿途难以补给粮草,还太远离后方了啊?”

    “不走这条险路,乱党军队怎么可能相信我们是打算奔袭京城?”张之洞反问了一句,又道:“再说了,虽然走运河这条路的在沿途是很难补给粮草,但是天津有粮食,从两广运来的漕粮必须要在天津中转,天津城里肯定有不少粮食,我们只要拿下天津城,就可以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

    “天津城那有那么容易拿下?”曾国荃大摇其头,说道:“长毛伪王石达开五万多军队,还有火轮船船队助阵,都一直没能拿下天津城,我们步兵骑兵加在一起才勉强有万把人,那能说拿下天津城就拿下?”

    “能拿下天津城当然最好,拿不下我们也有其他的办法。”张之洞想都不想就说道:“如果没希望迅速拿下天津,我们可以马上掉头向西,直取霸州,那一带城池众多人口密集,不但补充粮草比较容易,还恰好位于保定府和京城之间,北上可以直接威胁京城,西进就是官文的老巢保定府,官文那条老狐狸再奸诈再狡猾,也一定得回师来和我们交战。”

    盘算了许久,又和一帮湘军老人商量了许久,为了达成调虎离山逼迫清军打野战的目的,曾国荃终于还是咬牙切齿的下定决心,恶狠狠说道:“好,就走运河这条路,直捣天津!能拿下天津当然最好,没把握就马上西进霸州!”

    言罢,曾国荃还有补充了一句,道:“动作要快,我们只有二十来天的粮食,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于是乎,在曾国荃和丁汝昌的率领下,由六千多步兵和三千骑兵组成的河南吴军也就开始了继续北上,沿着已经废弃的京杭大运河一路直扑天津。结果也和吴军细作此前报告的情况一样,沿途的村庄市集果然是饿殍遍野,饥民满地,吴军不但找不到半颗粮食补给军需,还得面临成千上万的饥民流民骚扰……

    “军爷,行行好吧,我一家都快饿死了,给口吃的可怜可怜我们。”

    “军爷,把我带上吧,不要工钱,只要给口吃的,你们叫我做什么都行。”

    “军爷,买孩子吗?不要钱,一个大饼我就把女儿卖给你。”

    招架不住无数快要饿死的饥民苦苦哀求,还有南皮人张之洞的跪地叩请,公认的吴军头号铁公鸡曾国荃破天荒拔毛,含着眼泪在南皮一带拿出了一些军粮赈济灾民,结果虽然换来了无数饥饿灾民的磕头哭谢,衷心拥戴,却又白白浪费了一天的口粮。

    大概是被曾国荃的仁义之举感动,当吴军兵临南皮城下时,南皮县令和城中守军竟然主动打开了城门投降,然而当吴军将士欢呼着冲近南皮城里时,出现在吴军将士面前的,却是挤满了饥饿百姓的破烂街道,还有空荡如洗的县城仓库,以及好几个月都没能领到军饷粮米的士兵衙役。

    “操他娘!快走!不然又得施舍粮草了!”这是吴军先锋张诗日的果断命令。

    …………

    与此同时,满清朝廷、官文和骆秉章当然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曾国荃军的一举一动,得知曾国荃越过德州后选择了沿运河北上后,满清朝廷当然也万分担心曾国荃会真的来打京城。好在官文及时送来急报,奏报了截获的曾国荃密信让满清朝廷宽心,表示自己已经分出一支军队回师保定预防万一,同时又建议满清朝廷加强对天津的守卫,防范吴军夺取天津就粮。

    骆秉章这边的反应也差不多,除了派遣袁保恒率军北上到武定府预防万一外,又派加急快马送来奏折,指出吴军此举不过只是为了调虎离山,极力建议满清朝廷以不变应万变,不给曾国荃诡计得逞的机会。同时骆秉章也建议满清朝廷加强天津防务,不给曾国荃夺取天津就粮立足的机会不然的话,吴军如果从海路送来援军补给,那京城可真的就是大势去矣。

    虽然骆秉章和官文这两条老狐狸都认定曾国荃不敢真的直捣京城,然而干系实在太大,慈安和慈禧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就听取了鬼子六的建议,找来了赋闲在家多时的僧格林沁僧王爷征询意见。结果僧王爷自信满满的答道:“二位太后放心,就是借他曾国荃一百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真的来打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我们大清的国都!城高壕深,工事完善,兵力充足,内城之中还有数十万满蒙旗人与我们大清朝廷万众一心,其利断金!曾国荃逆贼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一定不敢踏入京城百里范围之内!退一万步说,就算曾国荃真的来送死,奴才也管教他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自吹自擂了一通之后,僧王爷还破天荒的和骆秉章、官文这两条老狐狸得出了相同意见,警告道:“两位太后,倒是天津的情况不得不防,如果曾国荃逆贼侥幸拿下了天津,不但可以切断两广的运京漕粮供应,吴超越逆贼和上海贼军也可以通过海路给天津送来援军和补给,那我们大清朝廷就真的危险了。”

    见素来目中无人的僧王爷竟然也和官文、骆秉章的判断完全一致,慈安、慈禧和鬼子六等人这才稍微放心,也当场决定从京城之中抽调一支军队连夜赶赴天津增援,不惜代价的坚守天津重地,不给吴军夺取天津立足的机会。

    …………

    吴军这边,一路急行之下,只用了五天多点时间,在携带着一定重武器的情况下,曾国荃军就已经逼近了天津近郊,然而吴军动作快,有主场优势的清军动作更快,不但从京城派来的援军早已入城驻扎,同时天津的守军也做好了充足的守城准备,严阵以待,不给吴军任何轻松拿下天津的机会。

    从抓获的清军斥候口中问得天津情况,知道敌人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还早就把城外的粮草物资尽数转移进城,已经只剩下十天粮草的曾国荃不敢弄险,赶紧就带着军队掉头向西,继续以张诗日为先锋一路疾驰杀来霸州。

    很可惜,吴军突然改道杀向霸州这个战术选择,同样在老狐狸官文的意料之中,以地方团练为主力的霸州守军不但早已做好了守城准备,没给吴军任何迅速破城的机会。同时官文此前从正定派来的直隶清军佟鉴所部,还已经赶到了容城驻守,在外围遥遥的牵制威慑吴军,让吴军不敢全力攻城。

    清军的威慑牵制没能收到任何作用,已经只剩下九天粮草的曾国荃在别无选择之下,只能是让丁汝昌负责监视和牵制保定府清军,同时投入主力大举攻城,为了尽快拿下城池劫粮,还被迫动用了数量不多的随军重武器。

    隆隆炮声中,孤军深入的吴军将士前仆后继,以最为正统的蚁附攻坚战术向霸州小城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此前有过迎战太平军经验的霸州清军则是沉着迎战,以数量充足的各种守城物资迎头痛击吴军将士,接连多次打退吴军进攻,曾国荃急得哇哇大叫,可是又无可奈何。

    第一天的攻城无功而返后,急红了眼的曾国荃只能在第二天使出了爆破攻城战术,以尖头木驴保护士兵在城墙上直接挖掘洞穴,耗费了大量武器弹药,阵亡了两百余名士兵,直到天色全黑时才勉强挖掘成功,又把宝贵无比的苦味酸火药装进洞穴中引爆,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把霸州城墙炸出一个缺口,挥师杀入城内。

    很可惜,霸州小城虽然倒是勉强拿下了,然而因为城中守军在弃城逃命时点火焚烧粮仓的缘故,吴军只在霸州城里抢到了最多只够半月之用的粮食。曾国荃气急败坏,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冲着献计的张之洞大发雷霆,吼叫道:“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夺取霸州就粮,霸州现在倒是拿下了,城里有多少粮食?有多少粮食?!”

    素来足智多谋的张之洞也难得有些垂头丧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乱党会有这么狠,会在马上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纵火烧粮,继续拿对付长毛的坚壁清野战术对付我们!”

    “乱党现在是狗急跳墙,什么缺德主意想不出来?你事前为什么就没能想到这点?!”曾国荃不负责任的怒吼,全然忘记了自己事前同样没有料到这点。

    张之洞垂头丧气的继续请罪,又说道:“九帅,如果下官所料不差的话,京城乱党和官文那条老狐狸恐怕早就给周围的州府县城下过命令,一旦城池不保,就马上纵火烧粮,我们在直隶腹地劫粮自给的计划恐怕已经很难成功了,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曾国荃怒吼问道。

    “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了。”张之洞十分无奈的说道:“第一是乘着还有点随军粮草,赶紧退兵返回大名府,补给粮草弹药后再重新开始。”

    “那我们这次不是白辛苦瞎折腾?空折锐气?”曾国荃火冒三丈,又吼道:“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张之洞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说道:“孤注一掷,直捣京城!抢在乱党主力回援京城之前,攻破京城!”

    “放屁!”曾国荃破口大骂,怒吼道:“打个霸州小城都这么吃力,直接北上攻打京城,你叫我们白白送死?!”

    “那就只能退兵,回到大名府重新开始。”张之洞无奈答道:“虽然丢点面子,但胜在安全。”

    “老子要屁的面子!老子只要我的弟兄们别去白白送死!”曾国荃又骂了一句脏话,只盘算了不到三分钟,马上就拍板定案道:“就这么办,在霸州休息一天,明天撤军南下,回大名府!”

    正所谓物以类聚,曾国荃只要稳妥不要面子的决定宣布之后,除了丁汝昌提出了一些异议之外,张诗日和朱洪章等湘军老人没有一个不是高举双手双脚支持,全都认为应该先撤回大名府重新开始,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能冒险直捣京城。曾国荃也马上下令全军做好撤退准备,宣布第二天启程南下返回大名府,丁汝昌坚持反对时,还遭到了曾国荃的呵斥,“你是骑兵跑得快倒是不怕了,我的弟兄都是步兵,敢和你的骑兵比?”

    孤军深入到了直隶腹地,吴军的身边自然到处都是满清朝廷的眼线细作,所以曾国荃的撤退决定才刚公布,没过多久就被清军细作探得,也快就被快马送到了两百多里外的北京城,还只到了第二天清晨,就被送到了已经公开重掌军机处的鬼子六面前。

    “官秀峰和骆儒斋果然料事如神,曾国荃逆贼果然没这个胆量。”

    听到这消息,鬼子六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而已经重新出任御前大臣协助绵愉统帅京城守军的僧王爷却是万分遗憾,道:“曾国荃狗贼,你为什么就不来送死?本王可一直盼着你率军北上,给本王一雪前耻的机会啊!”

第四百四十章 历史玩笑

    甚是巧合,河南吴军从霸州撤退南下这天,恰好就是公元一八六二年元月二十九日,祺祥兼同治元年的最后一天农历腊月三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对于京城空虚的满清朝廷来说,都已经打进京城三百里范围内的河南吴军选择主动撤退,当然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收到这个消息后,已经连续好几天不敢安枕慈安和慈禧直接哭出了声音,激动得与当初直隶清军奇迹般击退石达开大举北伐时毫无区别。而满清朝廷的上上下下更是欢呼雀跃,无不感激历代野猪皮的地狱恶灵保佑,让满清朝廷又躲过一次大劫。满清朝廷得神佛庇佑的歪理邪说,也因此在京城中再次大行其道。

    然而对于辗转千里才打到霸州的吴军将士来说,曾国荃做出的撤退决定,无疑就是让他们千里转战的辛苦艰难付诸东流,不但军心士气受到了极大打击,军队里还怨声四起,导致无数的将士在背后抱怨曾国荃的瞎折腾乱指挥,沮丧失望者相当不在少数。

    其实这些吴军将士真有些错怪了曾国荃,被迫撤兵南下,心里最痛苦的其实就是曾国荃本人,曾国荃很清楚这么做是让吴军将士的辛苦努力徒劳无功,也很明白这么做会让自己的威信大减,更知道受此打击之后,必将影响到河南吴军的士气斗志。

    然而没办法,做为全军统帅,曾国荃必须得为自己麾下近万将士的宝贵生命着想,必须得为吴军这次北伐计划的全盘考虑,在敌情不明又没有任何把握拿下北京坚城的情况下,也在粮草匮乏的残酷现实面前,曾国荃必须得采取谨慎战术,优先考虑军队的存亡!所以曾国荃别无选择,只能是选择让自军的努力前功尽弃。

    即便如此,在率军撤离霸州城时,回头眺望着辛苦拿下后才一天时间就被迫放弃的霸州小城,曾国荃的眼中还是有泪花在闪烁,心中更是有如刀绞,百般滋味杂陈间,眼泪也不知不觉滑落脸颊。

    还是没有任何一支直隶的地方清军敢当道拦截吴军,官文从正定派回保定府的佟鉴也带着本部兵马老实呆在容城,不敢打什么牵制阻击吴军的主意。可是即便这样,行走在被冰雪覆盖的华北平原上,吴军队伍仍然还是给人一种颓然感觉,上到曾国荃,下到普通士卒,几乎人人都是垂头丧气,到处都是一种沮丧气氛。

    包括素来玩世不恭喜欢嬉皮笑脸的张之洞也是如此,策马走在曾国荃的身旁,张之洞的神情木然,多次回头北望,也无数次欲言又止想对曾国荃说话,可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强行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毕竟,张之洞很清楚曾国荃绝不会采纳自己的另一个提议。

    还有恶心吴军将士和曾国荃的事,吴军来到清河北岸准备南渡时,南岸的保定知县崔兆飞竟然还派使者来和吴军联系,直接了当的告诉曾国荃说他们已经做好了烧粮准备,如果吴军真敢攻城,那么第一个吴军士兵打进城里时,就是他们的动手烧粮之时!

    如果不是饱读诗书深知不斩来使的道理,曾国荃绝对能亲手宰了保定县的使者,可即便如此,窝火万分的曾国荃还是命令士兵把使者扔进了清河之中,又派斥候去了解保定县的城防情况,看有没有把握把保定小城一举拿下,决定就算不要粮食,也要把敢拂自己虎须的崔兆飞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很可惜,斥候的探察结果是迅速拿下保定县城的把握不大,因为接连受到太平军和吴军轮流威胁的缘故,直隶境内的大小城池全都加强了城防建设,顺天府直辖的保定县更是翻修了城墙,深挖了护城河还引入了活水,吴军即便有把握拿下这座小城,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牺牲多少士卒。所以曾国荃也没办法,只能是怒吼道:“过河,继续南下!等以后再找这个姓崔的匹夫算帐!”

    命令还没得及传达,一个亲兵突然飞奔到了曾国荃的面前,单膝跪下奏道:“禀九帅,有一个百姓自称是聂士成将军的密使,携带镇南王密信前来拜见于你。”

    “验明身份没有?”曾国荃很小心的先问了一句。

    “回九帅,已然验明,确实是聂将军的亲兵。”亲兵答道。

    曾国荃点了点头,这才让亲兵领人来见,结果很快的,一个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青年男子就被领到了曾国荃的面前,行礼之后,聂士成信使先是征得曾国荃原谅,然后才脱下外衣,撕开内衣,从内衣夹层中取出了吴超越写给曾国荃的书信,双手呈上。

    漫不经心的接过了书信,先验明了火漆与密记无误,曾国荃这才捏碎了盖有吴超越印章的火漆,取出信笺展开细看,然而大概看完了吴超越的书信后,曾国荃却是一下子张大了嘴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曾国荃还下意识的一指聂士成信使,怒吼道:“把这个乱党细作拿下!”

    话音刚落,曾国荃的亲兵立即扑上,当场把聂士成信使按住,聂士成信使则傻眼喊冤,道:“曾中丞,小的怎么变成乱党细作了?这那跟那啊?”

    “还敢骗本帅?”曾国荃怒喝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官文?还是奕?”

    “曾中丞,你开什么玩笑?小的怎么可能是官文或者奕这些乱党头子派来的?小的是聂士成聂将军的亲兵,是聂将军派小的来的啊!小的有身份腰牌和聂将军的亲笔手令为证啊!”

    聂士成信使的声辩无用,曾国荃仍然坚定认为他是清军细作,还威胁说他如果不老实交代就要动刑。旁边的朱洪章和刘连捷等将见了奇怪,都问曾国荃为什么会认定那信使是清军细作,曾国荃则理直气壮的说道:“这还用问?你们相不相信镇南王会用书信要求我们直接去打京城?”

    “镇南王要我们直接去打京城?”朱洪章和刘连捷等湘军老人个个傻眼,然后马上个个醒悟,纷纷点头说道:“错不了,这个信使绝对是乱党细作装扮的,想骗我们去京城送死!”

    还好,就在曾国荃亲兵动手毒打聂士成信使逼供的时候,张之洞及时赶到,只看得那细作一眼就惊叫道:“刘元?你怎么在这里?”

    “张大人,快救我,曾中丞他们误会我是乱党细作,快帮我做证!”

    “误会你是乱党细作?开什么玩笑?九帅,你知不知道,这个刘元不但是聂士成聂将军的亲兵队副队长,还是聂将军夫人的堂弟,刘齐衔刘大人的侄子,是最可靠的我们自己人啊!”

    还是在张之洞匆匆说出了聂士成信使的背景身份后,曾国荃的亲兵才赶紧住手,曾国荃也傻眼问道:“他是聂士成的小舅子?”

    张之洞赶紧点头确认,曾国荃更加傻眼,然后才赶紧命令亲兵给聂士成的舅子松绑,连连致歉道:“小兄弟恕罪,这次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怪老夫误会,也怪镇南王的命令太吓人,让老夫误会你是乱党派来的细作,骗我们直接去打京城白白送死。”

    “九帅,镇南王要我们直接去打京城?”张之洞听出了曾国荃误会的原因,也顿时吃了一惊。

    曾国荃点头,这才把差点被自己撕了的吴超越书信交给张之洞和众人观看,结果仔细看完了吴超越的亲笔书信后,张之洞同样是目瞪口呆,简直怀疑自己身在梦中。接着掐了一把大腿证明自己不是做梦后,张之洞也顿时欢呼了起来,“镇南王英明,高瞻远瞩!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曾国荃和朱洪章等人惊讶看向张之洞时,张之洞也没了任何顾忌,朗声说道:“九帅,说实话,其实从昨天你决定撤退开始,我一直都想劝你改弦易张,放弃南撤直接北上,直接攻打京城!因为我非常怀疑,这次乱党一直没急着回师京城,有可能是个空城计!”

    “空城计?”曾国荃惊讶问道:“你怀疑北京是座空城,没什么守军?”

    “没错!而且城里就算有点乱党军队,也绝对不会太多!”

    张之洞大力点头,指出道:“乱党主力集兵正定,既打算防范我们的山西友军东进,又图谋利用我们急于接应山西友军东进的心思,与我们决战于正定战场,孤注一掷还两线作战,直隶的乱党军队必然是精锐尽出不敢保留,也绝不可能留下太多精锐守卫京城!”

    “还有,乱党还很可能是瞄准了九帅你和镇南王不敢弄险的心思,知道镇南王素来用兵谨慎,更知道九帅你用兵更谨慎,所以才在我们使出了调虎离山之计后,故意不肯调动一支军队回援京城,相反还从京城抽调军队增援天津,营造京城之中守军充足的假象,虚而虚之让我们更加不敢窥视京城半眼!”

    分析完了,张之洞又由衷的赞叹道:“镇南王真不愧是人中龙凤,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也仍然一眼看穿了京城乱党徒有其表的真面目,果断寄书下令,我们只要遵从他的钧旨行事,必然能获大胜!”

    “慢着。”曾国荃赶紧打断张之洞,说道:“镇南王在书信上只是建议我们考虑直捣京城的战术,可没有要我们一定得这么做。”

    “那是因为镇南王不知道前线的军情变化情况,所以才给九帅你自主机动之权。”张之洞解释道:“不然的话,镇南王如果颁布钧旨要求我们进军北京,乱党却在此期间抢先回师增援,那就真成了逼我们去送死了。”

    曾国荃盘算犹豫,旁边的朱洪章则劝道:“九帅,事关重大,我们最好还是三思而行,我提议让全军暂且立营,仔细商量后再做决定不迟。”

    “不能立营!”张之洞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身处敌人腹地,举目皆敌,环顾无援,绝不能浪费半点时间犹豫踌躇,只能是当机立断,要么就听取镇南王亲自提出的战术建议,直接掉头北上,要么就果断南下,继续撤退!如若不然,一旦敌情有了新的变化,我们不但将错失直捣京城的天赐良机,还有可能陷入断粮无援的危险处境!”

    “关乎我们全军将士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叫九帅他立下决断?”朱洪章愤怒问道。

    “可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张之洞辩解道:“我们一旦停下来立营驻扎,乱党马上就能猜到我们已经动摇,又想回头去打京城,远的不说,西面几十里外的乱党佟鉴部,马上就可能回师去增援京城!然后……。”

    “不必说了!”

    曾国荃粗暴的打断张之洞,又示意朱洪章和刘连捷等湘军老人也闭上嘴巴,然后才冷冷说道:“传令全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掉头向北,直捣京城!”

    “九帅,你真要去冒……?”

    曾国荃再次挥手打断朱洪章等人的惊叫,恶狠狠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管京城是不是乱党军队的空城计,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试上一试!”

    “九帅,可如果不是空城计怎么办?我们的粮草可坚持不了几天!”刘连捷心惊胆战的问道。

    “那我们就改道西北,去宣化就粮,突破张家口回山西!”曾国荃的声音更加凶狠,神情狰狞的说道:“我就不信了,乱党能把宣化张家口也坚壁清野,把塞外的牛羊也全部杀光!”

    刘连捷和朱洪章等湘军老人无奈闭嘴时,张之洞则冲曾国荃拱手笑道:“九帅英明,原来你比下官更想冒这个险。”

    曾国荃的神情稍微恢复些平静,答道:“如果不是怕对不起镇南王,误了他这次精心策划的北伐战事,昨天我就已经这么决定了。既然镇南王也赞同冒这个险,那我也没有什么任何后顾之忧了。”

    仿佛是历史开的的玩笑,在原来的历史层面上,公元一八六二年,曾国荃不顾曾国藩的强烈反对,不顾兵力不足和部署没有到位,在战机远远没有成熟的情况下率领本部人马孤军深入,直接打到了太平天国的首都南京城下。

    而在被吴超越这只妖蛾子翅膀搅得一片大乱的历史层面上,同样是在一八六二年,同样是兵力不足和部署没有到位,战机更是远远没有成熟,本已经撤退南下的曾国荃突然掉头,率领区区万余兵马直接北上,兵锋直指满清朝廷的巢穴京城!

    这是一次前途难料的突袭战,为了争取胜利,曾国荃也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鼓舞军心士气,除了采纳张之洞的建议,声称说自己收到准确情报,京城里不过只有几千老弱守军,还有清军的重要将领已经秘密请降准备献城外,还公然颁布命令,宣布打进北京城后,所得缴获一半归士卒所有!

    “踏平京城!生擒奕!勤王保驾,重建大清!”这是曾国荃军在明面上喊出来的进兵口号,冠冕堂皇。

    “打进京城!抢国库!抢内库!收缴乱党的所有家产!”这是曾国荃军在内部里真正的口号,喊出了无数老湘军将士的真正心声,也把无数的吴军将士激励得热血沸腾,双眼射绿。

    距离只有不到三百里,曾国荃军又突然回师来打京城的好消息,才到了当天深夜就送到了京城,送到了已经处于酣睡中的鬼子六面前。结果听到了这个好消息,睡眼惺忪的鬼子六当场就脸上没了人色,嘴里喷出白沫,睡着他旁边的福晋瓜尔佳氏,还马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尿臊味……

    距离次远,第二天的清晨,正在正定府城里吃早饭的吴超越老上司官文也收到了这个好消息,结果还自然的,刚吃进嘴里的精美早点当然马上就噎在了官文的嗓子眼处,差点当场要了老狐狸官文的老命,手舞足蹈间,还吓得侍侯在旁边的丫鬟纷纷大喊,“快来人,老爷抽母猪疯了!我们老爷突然抽母猪疯了!救命啊!”

    反应最直接的是距离最远的另一条满清老狐狸骆秉章,收到了曾国荃军真的去打京城的好消息后,骆老狐狸干脆利落的一口鲜血喷出,又更加干脆利落的直接昏死过去,被刘蓉等人手忙脚乱的救醒后,骆老狐狸又直接放声大哭,“老夫误了朝廷!误了大清啊!”

    当然,满清朝廷这边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狠角色,闻知曾国荃又掉头来打京城,咱们的僧王爷不但没有半点的慌张,相反还放声狂笑,“终于轮到本王大显身手了!曾国荃,曾老九,你这个逆贼放马过来吧,看本王这次怎么取你狗命,怎么把你杀得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第四百四十一章 车到山前

    “不是说吴贼已经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昨天说退了,今天又说来了,这到底那条是真,那条是假的?”

    “但愿吴贼又突然回来是假消息,是真退了,京畿首善之区,可经不起战火涂炭,我们在城外的庄园更经不起折腾。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别做梦了,吴贼这次肯定是真来了!没看到恭王爷和几位军机都不在朝房里吗?负责京师防务的惠老王爷和僧王爷也不在?还有,今天可是大年初一,按朝廷规矩是不上早朝的,宫里为什么还要下旨叫大起?这除了吴逆贼军又突然掉头杀回来,还能有什么大事能让两位圣母皇太后改了祖宗规矩?”

    “听费大人这么说,是有点道理,但老夫还是希望吴贼兵犯京师只是谣言,千万别是真的。”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

    突然冲进朝房的一个官员大叫着打断了满清文武众官的议论纷纷,又嚷嚷道:“大事不好了,宫里刚传出懿旨,全城戒严!吴逆贼军掉头又来攻打京城的消息,可以肯定不假了!”

    “全城戒严?!”

    喧哗再起,朝房中的满清官员没有一个不是脸上变色,心中叫苦,无不明白京城突然戒严代表着什么样的危险信号,也无不担心京城能否挡住吴军攻势?还有相当不少的中级官员已经开始打这样的主意,“吴贼如果真的打进京城,本官马上举手投降,到吴贼那边重新做官去。”

    “吵什么吵?都给本王闭嘴!”

    慌乱中,僧格林沁僧王爷威严的龙鸣虎啸之声突然传来,顿时压过了朝房中的所有声音,再接着,朝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风雪灌入房中间,王服光鲜的僧王爷紧随着目前总司京畿防务的惠老王爷绵愉大步进房,更加威严的大喝道:“安静!一群贪生怕死的宵小鼠辈,曾国荃狗贼小丑跳梁,兵犯京师自寻死路,有何可惧?!”

    还别说,僧王爷的威严大喝还真镇住了全场,朝房里的文武百官不但没有一个人再敢吭声,还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见此情景,僧王爷的神情自然也更加威严勇武,自信满满的说道:“听好了,你们只要用心当好自己的差就行!吴逆贼军兵临城下之时,自有惠老王爷与本王率军剿灭,你们只管在城里等着为惠老王爷与本王庆功就行!”

    众官纷纷点头,个个称是,但点头称是的同时,却还是有些宵小鼠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僧王爷几句,暗道:“僧王爷,记得上次洋人把先皇逼到热河的时候,你在战前好象也是这么说的啊?”

    这时,景阳钟已然敲响,发出了召开朝会的信号,百官赶紧出房列队间,双眼尽是血丝的鬼子六也领着脸上全都带着黑眼圈的军机处众人匆匆来到了朝房门外加入上朝队伍,文官以鬼子六为首,武职则以死鬼道光的五弟惠亲王绵愉为首,列队在钟声中赶往金銮殿上朝。

    到得金銮殿后,百官刚刚各按职位站好,殿上就传来安德海的声音说两宫驾到,百官赶紧跪下行礼,山呼万岁。而走完了该走的过场了,坐在珠帘后的慈安首先开口,声音沙哑的说道:“众位爱卿,想必你们也已经听到消息了,吴逆贼军的贼将曾国荃去而复返,突然又急行向北,截止昨日入夜时,已到固安南郊,距离京城,也已经只剩下两百里。贼势浩大,如之奈何?众位爱卿可有高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慈安亲自开口证实了这个噩耗后,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仍然还是一片大哗,远离战火涂炭的指望彻底落空。惟有僧王爷是不慌不乱,出列奏道:“圣母皇太后勿忧,有奴才辅助惠老王爷统兵御贼,定可叫曾国荃逆贼束手就擒,吴逆贼军有来无回!”

    “统兵御敌的事,当然要全靠惠老王爷和僧爱卿。”慈禧在帘后点头,又十分不放心的问道:“只是不知道老五爷与僧爱卿打算如何御敌?”

    “奴才已经和惠老王爷商量过了。”僧王爷无比自信的回答道:“京城的健锐、火器、前锋、护军、巡捕诸营加上丰台驻军,兵力尚有二万六千之众,足以固守京城。”

    “此外,奴才和惠老王爷还打算效仿康熙朝名将一等忠达公图海图将军,收编八旗家奴中的勇健者,让他们自带弓箭刀枪入伍,奴才估计至少可以获得五万军队,待奴才再把这五万家奴打造成军,便可在战场上与吴逆贼军一较长短。”

    听僧王爷的这个策略还算靠谱,慈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又问道:“僧爱卿,那你们打算如何吴逆贼军交战?”

    “奴才认为,应该让前锋和锐健等八旗劲旅负责值守内城,让丰台的绿营兵守卫外城,统一由惠老王爷调拨指挥。”僧王爷答道:“奴才统率八旗家奴尽屯永定门外,正面迎击吴逆贼军,管保将吴逆贼军杀一个片甲不留!”

    “僧卿,你打算与吴逆贼军正面野战?”慈安和慈禧都惊讶问道:“为什么就只守城池,等待官文与骆秉章的援军?”

    “二位太后有所不知。”僧王爷振振有辞的说道:“夫守城者,必守外郭以为缓冲,一味困守孤城,等同自缚手脚,不但挫伤士气,且丧失机动,任由吴逆贼军在城外横行无忌,猖獗贼势,甚至还有导致城外百姓纷纷从贼,使贼势日趋浩大。”

    言罢,僧王爷还又补充了一句,道:“况且圆明园等三山五园都在城外,朝廷百官的庄园别院也是如此,倘若不在城外驻军御敌,皇林宫苑与百官别院必遭吴逆贼军洗劫。惟有在城外也驻扎一支重兵,方可警摄曾国荃逆首,使之不敢过于纵容贼兵劫掠。”

    严格来说,僧王爷的部署安排其实非常合情合理,几乎毫无破绽,再加上僧王爷还考虑到了文武百官和满清朝廷在城外的财产利益,所以僧王爷说完之后,马上就博得了满朝喝彩,不少原本还有些腹诽文武官员也忍不住对僧王爷刮目相看,大生好感。

    但也有反对声音,至少才从湖北回来已经被撵出了军机处的宝就小心翼翼说道:“僧王爷,你的部署虽然正确合理,但王爷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本王忘了何事?”僧王爷大模大样的问道。

    “王爷似乎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康熙爷的时候了。”宝怯生生的说道:“康熙爷的时候,战场上还是以弓马骑射为主,我们大清的八旗家奴多习弓马,是拿起武器就可以上战场。而现在呢,战场上已经是以枪炮为主,京城里的八旗家奴也闲散惯了,很多人连马都不会骑,更别说是开弓放箭,叫他们去和吴贼的虎狼之师……。”

    “住口!你这个贪生怕死的鼠辈!”

    僧王爷勃然大怒的打断,怒斥道:“我大清八旗现在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但底子还在!八旗勇士天生的血性还在!对我们大清八旗的包衣家奴多加鼓励,给他们发放一批火器加强武装,再经过本王的亲自调教,如何不能上阵杀敌,再现我大清八旗将士横扫天下的锐势?”

    目前戴罪在身的宝不敢吭声了,鬼子六却还是站到了他的一边,说道:“僧王爷,我大清八旗的包衣家奴或许是还可以调教成才,但是王爷,吴逆贼军现在距离京城已经只有两百里了,这么一点时间,王爷你有把握把他们迅速调教成军吗?”

    “这……。”

    终于轮到僧王爷哑口无言了,不过还好,关键时刻,慈禧突然站到了僧王爷的一边,说道:“恭王,僧爱卿既然有这个自信,就让他去做吧,就象僧爱卿说的一样,我大清虽然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但底子还在,经过僧爱卿的悉心调教,未必不能再现开朝时的八旗荣光。”

    听到慈禧这话,僧王爷当然是眉开眼笑,向慈禧连连磕头道谢,却不知慈禧在珠帘后对慈安耳语了一句,“宝和老六是对的,不过让那几万家奴上阵,既可以节约粮食,又可以消耗吴贼的弹药,所以我们得支持僧格林沁。”

    慈安点头称是的时候,僧王爷又说道:“两位太后,奴才斗胆,还想请二位太后,给奴才新编的八旗家奴赐一个虎神营的名号。”

    “虎神营?为什么要叫虎神营?”慈禧疑惑问道。

    “吴逆贼军之所以猖獗,仰仗的全是洋鬼子的洋枪洋炮。”僧王爷振振有辞的解释道:“老虎吃羊,神仙抓鬼,二位太后给奴才的新军赐名虎神营,必可大破吴逆贼军,生擒曾国荃逆贼!”

    慈禧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不过苦笑过后,慈禧却还是建议慈安接受,慈安开口准允,僧王爷顿时大喜过望,重重磕头说道:“奴才叩谢二位圣母皇太后赐名,有虎神营驱使,奴才定然不负二位太后圣母。”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满清朝廷里稍微懂点军事的臣子奴才不是此前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就是身在外地无法参与朝会,这次的朝会自然成了咱们僧格林沁僧王爷唱主角,不管是兵力部署还是排兵布阵,乃至人事安排、后勤供给和武器配备,基本上都是咱们僧王爷一手安排,不懂军事的百官随声附和,更加不懂军事的慈安和慈禧一一照准,既没人反对也没人知道如何反对,让僧王爷出尽了风头,一扫此前被迫把兵权交给官文的满身晦气。

    但也有恶心僧王爷的情况,正当僧王爷得意不可一世的时候,坐在珠帘前面只有五岁多的同治皇帝突然开了口,说道:“僧爱卿,怎么还没完?朕饿了,渴了,还想尿尿。”

    “皇上恕罪,马上就完,马上就完。”

    僧王爷赶紧请罪,结果把话说出了口以后,僧王爷却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赶紧自行闭嘴,又悄悄去看旁边的文武同僚,生怕有人揪住他的语病乘机进谗,不过还好,还要仰仗僧王爷保护自己在城外的庄园财产,文武百官全都没有吭声,慈安和慈禧因为实在无人可用,在帘子后面也装做没听到,只是一起在心里骂了一句,“呸!乌鸦嘴!”

    朝会散后,号召八旗包衣奴才加入虎神营御敌的两宫诏书,自然在第一时间传达全城,咱们志得意满的僧王爷也早早就派出军队到永定门外开辟营地,接收应征家奴组建虎神营,还迫不及待的幻想起了自己复制满清屠夫图海以家奴为兵大破察哈尔的精彩画面,摩拳擦掌只盼尽快统兵上阵,杀曾国荃一个全军覆没。

    因为要忙着协助绵愉部署城防的缘故,僧王爷直到傍晚天色将黑时,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到永定门外的虎神营营地查看情况,结果让僧王爷傻眼的是,自己想象中万奴云集人山人海的画面竟然根本没有出现,诺大的虎神营地里,穿着家丁服装的包衣奴才只有区区几百人,兵员少得以至于僧王爷特地请旨发放的枪支弹药都大量堆积在营中无人领取,冷冷清清有如荒山野庙。

    “王爷,不是奴才们不尽力,是城里的狗奴才全都贪生怕死,不敢上战场作战,不愿意来应征入伍啊!”

    “废物!蠢货!他们不愿意来,不能把他们绑着来?”

    暴跳如雷的发了一通脾气后,为了征集足够的兵员炮灰,咱们的僧王爷又只好拉着惠老王爷连夜入宫,奏请慈安和慈禧下诏强行征召满城里的八旗家奴加入虎神营,逼着那些世世代代吃满人残羹剩饭的包衣奴才自带武器上战场!

    …………

    同一天,为了给满清朝廷争取应变时间,也为了尽可能的拖住吴军的北上脚步,官文此前从正定派回保定府的清军大将佟鉴,硬着头皮率领本部军队两千余人,在固安以北和吴军主力干了一仗。

    交战的结果当然是兵微将寡还没有骑兵助阵的佟鉴军大败,然而这一战却也给曾国荃和吴军将士敲响了警钟,因为换装了西方武器的直隶清军,在战场上不但已经能够熟练运用新式武器,并表现出了相当良好的军队纪律和十分顽强的精神斗志,那怕是遭到了吴军的掷弹筒轰击都没有崩溃,还以吴超越赖以成名的空心方阵抵御吴军冲击,一度打退了吴军的线式进攻。

    迫不得已,曾国荃只能是动用宝贵的苦味酸炮弹,这才勉强击溃佟鉴军的步兵方阵,吴军骑兵乘势发起冲锋,用变形版锤砧战术击溃敌人。所以战斗胜利之后,曾国荃的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喜色,相反还忧心忡忡的对张之洞说道:“如果我们不能抢在官文主力回师京城之前破城,恐怕就真的得被迫逃往张家口了。”

    同样被直隶清军战场表现震撼的张之洞点头,也没想到直隶清军现在已经能有这样的战场表现,然后张之洞才说道:“九帅,既然已经选择了走这条路,我们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快进兵吧,别浪费时间了,追杀残敌的事,交给我们的骑兵就行。”

    曾国荃采纳了张之洞建议,一边命令步兵继续进军北上,一边把追击敌人败兵的事全部交给丁汝昌,然后还是在继续进兵之后,曾国荃才对张之洞说道:“孝达,除了担心官文回师太快之外,你知不知道我还在担心什么?”

    “担心北京的城防太过坚固,难以立即攻破?”张之洞好奇问道。

    曾国荃摇头,说道:“不,我不担心北京的城防,京城的城防是坚固不假,但是京城那么大,光外城的城墙就有二十八里长,处处都有机会下手,我们只要别吝啬火药,炸出一两个口子肯定问题不大。”

    “那九帅你担心什么?”张之洞问道。

    “兵力不足。”曾国荃答道:“我们只有十三个营六千多步兵可以发起攻坚战,一旦攻坚不利,士卒伤亡过大,怕是很快就会出现无兵可用的情况。”

    “九帅不必担心。”张之洞安慰道:“我们的细作早有探报,现在京城内外的乞丐成群,流民遍地,我们打到京城时只要振臂一呼,有的是愿意冒死一拼的辅兵可用。到时候,我们恐怕只会愁辅兵太多无处安置,绝不会担心兵员不足。”

    “但是武器呢?”曾国荃问道:“我们总不能叫辅兵拿着木棍石头上战场,去和乱党武器最为精良锐健营神机营拼命吧?这么拼和白白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张之洞再是足智多谋也无言可对了,只能是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曾国荃叹了口气,仍然还是忧心忡忡,心里只盼奇迹出现,有那位神灵天使能够脚踩七色祥云而来,送给自己几万柄铁制刀矛,让自己可以武装北京城外多如牛毛的乞丐流民亡命徒,替主力军队分担攻坚作战的压力。

    对了,最好再送来几千支火枪,那怕是原始的抬铳火绳枪都行。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东施效颦

    如果不是满清朝廷两百多年的奴化政策洗脑洗得成功,咱们的僧王爷铁定无法迅速组建起虎神营,更别说是按计划组建起五万人规模的虎神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因为现在的八旗包衣奴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除了政治地位和称呼名号没有改变之外,很多包衣奴才早就比他们的主子更发达更有钱了,当官的当官,经商的经商,勤俭节省逐渐熬成个小地主的更是不在少数,至不济也能自谋生路,不用求主子赏那口狗食,又还有谁愿意拿着刀枪为主子上战场,替主子去和拿着洋枪洋炮的吴军将士拼命?

    也多亏了满清朝廷的奴才体制完善,洗脑洗到两朝重臣松筠当上了内阁大学士后,遇到主子家办丧事都还乖乖穿上孝服去当吹鼓手,再加上诏书威胁说不到虎神营应征就要主子奴才一同治罪,大小主子们出面逼迫自家的旗奴家奴,京城内外的包衣奴才们无计可施,这才从箱子底翻出来祖上传下来的武器,硬着头皮来到永定门外的僧王爷营地应征。

    即便如此,因为马放南山时间太久的缘故,很多包衣奴才家里都已经找不到半件可以用于战场的制式兵器,只能是提着两把菜刀或扛着锄头来当兵。此外还有不少的包衣奴才带来的家传武器因为缺乏保养,不是刀身枪头锈迹斑斑,就是刀把枪杆腐朽不堪,一碰即折。

    咱们神武过人的僧王爷当然不可能容忍让自己的麾下士卒拿这样的破烂武器上战场,在虎神营内外转了一圈看到这样的情况后,咱们的僧王爷大发了一通雷霆之后,又大手一挥,马上派人联络要求鬼子六,要求鬼子六立即从兵部武库之中拔一批上好武器过来,发放给来虎神营当兵的包衣奴才装备。

    实在是无人可用,只能是把所有希望完全寄托在京城里目前唯一上过战场的僧王爷身上,所以鬼子六也没敢拒绝僧王爷的要求,老老实实的派人打开了武库,火急火燎的又给僧王爷送来了一批上好的制式佩刀、白蜡杆长枪和藤制盾牌,以及僧王爷点名要的强弓重箭,直接把僧王爷临时组建的虎神营当成了主力战兵装备。

    也是在包衣奴才们欢呼着排队领取这些可以卖大价钱的上好武器时,咱们僧王爷才露出些开心笑容,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把本王的虎神营将士装备好了,如何才能上阵杀贼,剿灭曾国荃逆贼?”

    有些人就是喜欢不长眼,咱们僧王爷正高兴的时候,直系上司奉命大将军惠老王爷绵愉突然派人传话,说是外城里的乞丐流民不听管教,不顾内外九城已经戒严,依然成群结队的沿街乞讨,屡禁不绝,问僧王爷如何处置?

    “惠老王爷怎么就这样的心慈手软?”

    僧王爷一听有些火大,说道:“那些好吃懒做的刁民,还用得着和他们讲什么客气?叫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把他们全部赶出城,一个都别留!不然的话,这些刁民在城里一旦被吴贼细作蛊惑,说不定就会成为京城的隐患!”

    从没上过战场的惠老王爷当然对僧王爷是百分之百的言听计从,所以京城里那些可怜的乞丐流民也很快就倒了大霉,不管他们如何的哭泣哀求,磕头请免,都没办法打动顺天府的差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更挡不住皮鞭棍棒雨点般的抽来打来,“快滚!滚!滚出城!奉命大将军有令,所有流民乞丐,一律驱逐出城,一个都不许留在城里!”

    “军爷,我们是为了帮朝廷打长毛才变成叫花子的啊!去年长毛打进直隶府,朝廷要我们帮着打长毛,要我们又交粮食又当差,长毛报复我们又烧房又抢粮,让我们没地方住,我们是实在没办法才来京城里当叫花子的啊!怎么现在,连要饭都不准要了?”

    “是啊,军爷,去年打长毛的时候,我们宁河县差不多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可我们还是给朝廷又挖壕沟又筑墙,帮着朝廷打长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无数流民乞丐委屈的呐喊,可仍然还是毫无作用,清兵和官差仍然还是连打带赶,逼着他们出城离开,偶有流民反抗间,还当场被五城兵马司的清军士兵抡刀砍死,外城的各大城门处哭声震天,衣衫褴褛的饥民乞丐流血又流泪,无可奈何的被驱逐出城,步履蹒跚的走向城外的冰天雪地。

    对于这样的场面,咱们爱民如子的僧王爷当然也多少有些心疼,可是没办法,数量庞大的饥民乞丐留在城里,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所以僧王爷也只能是摇头叹气道:“直隶的百姓们,不是本王不仁,是形势所迫,是吴逆贼军把你们害成这样的啊。”

    危急的形势也容不得咱们的僧王爷过于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虎神营尚未征召和组建完毕,吴军不断逼近京城的噩耗却一个接一个的不断传来,中午才报告说刚到庞各庄,傍晚时就说前队已经到了黄村。而更糟糕的是,从天津匆匆回援来的清军又在采育一带遭到了吴军骑兵的阻击,被吴军骑兵一战杀败,被迫退回了武清,已经注定了无法抢先回援到京城助战。

    “一群无能的废物!草包!只可惜本王的满蒙铁骑葬送在了败保那个蠢货手里,不然的话,那能轮得到吴贼的骑兵马队威风?本王令旗一挥,早就把他们杀光宰绝了!”

    骂了一句无用的天津援军,又惋惜了一番自己的嫡系主力被废物败保白白葬送,僧王爷这才定下心来,专心打点和调教自己亲手组建的虎神营。结果让僧王爷长松了一口气的是,到了天色全黑时,五万人规模的虎神营终于还是顺利组建完毕,武器旗帜全部下放完成,同时营队的编制也基本完成,初步具备了一支精锐强兵的雏形。

    是夜,永定门外的虎神营营地里灯火通明,篝火如星,旗帜似海,火光照耀在雪亮的刀枪上,反射出的光芒耀眼生疼。站在点将台上,欣赏着这一壮观景象,亲手打造出台下一切的僧王爷当然是得意万分,威风八面,还亲自下令道:“传令各营,今夜好生休息,明日辰时正集合,听本王训话!贻时未至者,定斩不饶!”

    被僧王爷料定,一路急行而来的吴军曾国荃部为了保存体力,果然没敢在夜里继续进兵北上,选择了黄村以北立营休息,让满清朝廷和僧王爷及虎神营将士安心又休息了一个晚上。而到了第二天清晨时,辰时未至,咱们的僧王爷就迫不及待的登上了点将台准备训话,还提前安排了一队刀斧手预备,恶狠狠吩咐道:“误时未至者,不管是谁的家奴,一律斩首!”

    又被僧王爷料定,辰时正到来时,集结号角三响过后,果然还是有不少虎神营的将士没有到场归队,僧王爷一声令下,军法队立即冲进营地,把迟到的士兵揪出来押到台前准备当众处斩,严正军法。然而抓着抓着,僧王爷就有些傻眼了点将台下误时未至者,竟然很快跪满了台下空地,数量已经超过五百之数,可仍然还有迟到的士兵在源源不绝的被押到台下。

    “他娘的!这叫本王怎么杀?”

    悄悄痛苦的哀号了一句,僧王爷也只好在麾下众将忍俊不禁的目光注视中收回钧旨,改口喝道:“迟到的士兵,每人抽三十鞭子,让他们归队!”

    马鞭废物,惨叫不绝,哀号震天,咱们僧王爷的国字脸如同铁铸,威严端肃,台下肃立的虎神营将士却是窃窃私议,“不是说迟到就要杀头吗?吓得老子卯时醒了以后就没敢睡觉,怎么又变成了抽鞭子?”

    “看来僧王爷还是不如当年的抚远大将军图海图大将军,当年图大将军征召包衣当兵的时候,迟到的包衣里有一个亲娘还是给孝庄梳头的宫女,都被图大将军一刀砍了。”

    “最好别太严,老子泡茶馆泡习惯了,太严受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行刑完毕,受刑的士兵全部归队之后,僧王爷这才从帅椅上站起来,上前两步面对众军,大声吼道:“本王重申奉命大将军军令,违命不遵者斩!临阵畏战者斩!按期不至者斩!救援不力者斩!杀戮良民者斩!奸宿民女者斩!抢掠民财者斩!”

    一口气吼出了好几个斩,僧王爷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又大吼道:“本王昨夜有令,今日辰时点兵,误期者斩!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按期不至?如果不是念在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这些迟到之人,都该全部斩首问罪!本王开恩,给这些人罪减数等,改抽三十马鞭,但下不为例!再有按期不至者,无论是谁,无论多少,一律斩首问罪!”

    “那我们如果全部按期不至呢?僧王爷你会不会把我们全杀了?”无数虎神营将士在心里如此问道。

    又顿了一顿,僧王爷这才大声说道:“征召你们参战的原因,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但本王必须要告诉你们的是,此一役,敌方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堪一击!只不过是因为朝廷的大军目前还在从正定返回京城的路上,禁军必须拱卫京城,不得已才征调你们!”

    “你们具是朝廷柱石的家奴,与大清朝廷休戚相关,为朝廷效劳,为主上分忧,也是为了你们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听明白了没有?”

    听到僧王爷的如雷大吼,台下的虎神营将士难免面面相觑,纷纷低语道:“我们的主子是朝廷柱石?我怎么没发现?我记得我家主子只会提笼架鸟种石榴树啊?”

    “你那算是好主子了,我的主子才狠,旗饷赌光了就跑到我家混饭,还经常带着全家人到我家蹭饭。”

    “我主子都在东直门外挑大粪了,也是朝廷柱石?”

    隔得远,声音又低,僧王爷当然听不到台下虎神营将士窃窃私语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只是不满的大吼道:“安静,本王还有话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听好了,曾国荃逆贼自大名府出兵,一路劫掠而来,沿途州府县城不但库房被曾国荃贼军劫掠一空,就连民间钱粮也被他们抢得一干二净,随行银车已近千辆,随军的黄金珠宝更是不可计数!本王现今许诺,破贼之后,缴获财物一半封交朝廷,一半拿去你们均分,本王我一文不取!”

    僧王爷这番诱之以利的话终于还是收到了一些效果,听到这话,不少虎神营将士都忍不住面露喜色,摩拳擦掌只盼赶紧大干一场。然而更多的虎神营将士却是嗤之以鼻,还有人直接说道:“僧王爷在哄鬼!吴贼是在运河这条路来的,这条路上的县城村庄早就被长毛和乱兵洗过好几次了,吴贼还能劫到银子简直有鬼叫!”

    “骗别人去!老子就是做生意的,能不知道运河那条路现在是什么鬼样?随军上千辆银车,一辆银车就算载银三千两,千辆银车也有三百万两银子,别说现在了,就是长毛第一次打到天津之前,那条路上也劫不到这么多银子吧?”

    “简直连扯谎都不会扯,我是做骡马这行的,运河那条路上连野猫野狗都被吃光了,还能找到这么多骡马毛驴拉车?”

    还是没能听到虎神营将士的低声私语,僧王爷也只能是自顾自的在台上大声说话,宣扬吴军是如何的不堪一击,南方士兵是如何的孱弱好欺,贪生怕死,鼓励虎神营将士只是放胆杀敌,上报朝廷,下安黎庶。

    枯燥无味的演讲让虎神营将士听得呵欠连天的时候,救星到来,一匹快马突然冲进虎神营的营地,直接奔到点将台跪奏道:“禀僧王爷,今日辰时,吴逆贼军以骑兵马队为先锋,又向京城杀来,走的是正南大道。”

    僧王爷点点头,一挥手打发走了斥候,又大声说道:“本王言尽至此,你们只管用心记住,保管可以大破吴贼!好了,值守营防的各回岗位,余下的散去休息,待吴贼兵至,再听本王号令调遣!”

    还是在士卒纷纷散去休息时,辅佐僧王爷统率虎神营的丰台大营参将阿尔赫才小心翼翼问道:“僧王爷,黄村与京城相距仅有三十余里,吴贼又是以骑兵马队为先锋,不时将到,我军又尽是新兵,若不早做守备,倘若吴贼骑兵直接攻营,我军到时候恐怕会手忙脚乱,出现失误。”

    “你见过有骑兵直接攻打营地吗?”僧王爷反问,又冷笑说道:“我料贼军骑兵来到永定门后,必然不敢直接进兵,只会一边游走探察,一边等待步兵主力到达,我们到时候再做准备,也为时不晚。”

    言罢,僧王爷还又取来了纸笔,直接在点将台上写了一道书信,约曾国荃第二天在营外决战,然后交给阿尔赫吩咐道:“派个人给曾国荃逆贼送去,挑胆肥的,别折了我军锐气。”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尔赫有些疑惑的问道:“虎神营都是新兵,叫他们去和吴贼正面决战,我们恐怕把握不大吧?”

    “蠢货,怎么就不懂脑子想想?”僧王爷微笑说道:“曾国荃逆贼一路急行而来,兵疲马乏,见京城守备完善,又见我屯兵城外,那敢如此轻易的立即发起进攻?见本王寄书约战,给他试探虚实的机会,曾国荃逆贼必然求之不得,等他中了本王的缓兵之计立营休息时,今天晚上本王再突出奇兵,偷袭他的营地,你说会怎么样?”

    “王爷妙计!”阿尔赫恍然大悟,赞道:“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我们的新征士卒赢得时间军旅,还可以扬长避短,发挥虎神营将士熟悉地形的优势,而且就算偷袭失败,曾国荃逆贼也必然摸不清楚我们的虚实,我军将士也可以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从容撤退。”

    “算你聪明,还能识得本王的锦囊妙计。”僧王爷得意一笑,又无比惋惜的叹道:“只可惜本王的满蒙铁骑葬送在了败保手中,不然的话,本王那还用得着以计破敌?早就带着大清铁骑冲出去把吴贼杀了一个干干净净了!”

    还别说,这次还真被僧王爷给料中了,一个多小时后,小跑而来的吴军骑兵抵达永定门外后,果然没敢向旗帜数量众多的虎神营营地立即发起进攻,只是分出小股骑兵四散游走,侦察京城周边敌情,同时耐心等候步兵大队抵达。

    又是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永定门正南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迎风飘展的曾国荃帅旗,咱们的僧王爷也这才不紧不慢的下令加强营地防卫,同时派出使者手打白旗出营,南下迎向吴军递交约战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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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之乱臣贼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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