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代奇后张嫣
第16章一代奇后张嫣
通州厉来在华北地区地位显赫,古时素有一京二卫三通州的说法,而只要截断了通州的漕粮,对于拥有百万人口的běi jīng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比李自成进京前,那一场瘟疫更具有破坏xìng。
通州城的重要xìng,终明清两朝,每一位皇帝几乎都会拨出巨款修葺,不说远了,万历十九年顾九思修旧城,当年密云兵备道王见宾修新城,大加拆修,连垛墙高三丈五尺(合11米高),厚丈余,长一千三百四十丈又有奇,较以前高厚许多。李贡曾修新城敌台,为通州敌台的创始。
崇祯四年,因旧城东北角与新城西南角,易受敌人冲击,增建敌台于旧城东北,形如扇,由左到右,长十二丈,高三丈七尺,分上中下三层,俱有门,又增修月城并建有炮门。
面对这样的一座城池,别说两千红衣兵,就算两千重炮兵也轰不开这堡垒,不过朱干自有他的打算,通州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的坚固。
当两千红衣兵越过běi jīng,出现在前往通州的官道上之时,京城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子亡国的恐惧气息,比当年朱棣攻入南京城时不遑多让。
皇极殿自万历二十五年大火之后,于天启七年重建,天启过后自崇祯一朝再也没有多余的财政修葺,此时恢弘的皇极殿中鸦雀无声,两宫皇后各坐一方,周皇后抱着幼小的皇子。
刚满五岁的朱慈烺,生得粉雕玉琢,躲在周皇后的臂弯里,一双漆黑如宝石的大眼不断的打量着珠帘下方的群臣。
只见一人忽然出列,一看官服不过从七品,再一看却是给事中,只见这人在一片诧异声中忽然跪地,平静的将官帽取下放于一边,忽然高声嚎道:“国之将亡!国之将亡!国之将亡啊……”
忽然的一桑子,吓得朱慈烺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小手不断的挥动,就如一只受惊的小猫咪,躲在周皇后怀里瑟瑟发抖。
面对忽然出现的变故,这御史言官措手不及,想要弹劾的话也咽在了嗓子里,难道大吼两声,让太子闭嘴,好歹别人还是一个小娃娃,你一个老头子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可不会青史留名,只会遗臭万年。
一见太子被吓成了这模样,满朝惊恐,纷纷跪地请罪,也不知道是在哭这朱家的王朝,还是在哭朝廷上百官的凶恶。
张嫣为天启帝遗孀,崇祯之嫂,看着被吓哭的朱慈烺,有些心疼,面上闪过几分愠怒之sè,都什么时候了,朝廷衮衮诸公还没有一点觉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快要睡着的内阁首辅温体仁,张嫣从周皇后手中接过皇太子,轻轻的安慰了几声,顿时小家伙破涕为笑,乖乖地任张嫣抱着。
张嫣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拉过周皇后,娉娉婷婷,正是大好年华之际,死了孩子没了丈夫,独自一人养在深宫,比那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更加凄凉。
当年崇祯能得帝位,几乎全靠她从中斡旋,才让魏忠贤的jiān计没有得逞,不仅是靠着混账的天启帝怜悯,更有着超凡的智慧,两人走出珠帘,居然对着下方的百官深深一礼。
不以高贵而伟大,只因伟大而高贵,这一刻她们二人贵为国母,但却对着臣下弯腰施礼,以一介女流之躯,却没有一人敢说他们失礼,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张嫣看着跪在皇极殿下方的群臣,眼眸之中闪过一些复杂的光芒,檀口轻启道:“京师三大营,从准备到出发,不到六十里的距离,走了足足三天三夜,是畏贼吗?恐怕不是,而是他们心里有他们的打算,那里有一个福王,但你们心里都清楚,那人真是福王吗?东厂、锦衣卫哪里没有你们的人,你们会不清楚那些是什么人吗?为什么非要走到这地步,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摆脱了各位。”
周皇后眼中泪光闪烁,除去一个皇后的名头,虽没有多大的野心,却知足贤惠且明理,她的一生之中已经和朱由检再也分不开了,他就是她的天,所以说当朱由检让她自杀殉国之时,她才能说出那一番恳切的话,而后毫不犹豫的去死。
如今她要替自己的丈夫守好这个国,还有她们的那一个小家,为此她可以节衣缩食,捐出所有的金银首饰作为军费,也可以在朝堂之上,向这些被自己丈夫压制的百官妥协,只求别再党争。
艳光四shè的张嫣,不愧为五大艳后,一颦一笑,一悲一喜,气场强大十足,她的弯腰比贤淑的周氏更让百官们感觉心满意足。
东林党领袖之一的内阁大学士李标望了一旁昏昏yù睡的温体仁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犹以宽政结人心。门户之祸,已历四朝。借朝廷耳目,快自己之肺肠,人才尽而国势隋之。士大夫宜各捐方偶之私,圣明力持泾渭之辨……”
李标发了一通老生常谈的仁政、宽政,这些东西嘴上说说还可以,真到了实际之处,就两字扯淡,见众人无趣的模样,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之所以红衣贼一呼百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年年灾旱,百姓流离失所,又有苛捐杂税,只要减免赋税,百姓感念皇恩浩荡,到时红衣贼定然人心不稳,再以招降之策,通州之围定然可解。”
减免了赋税,哪里来钱养军队,剿灭农民兵需要军队,抵挡后金又需要军队,只要那一丁点的军费一免,军队首先哗变,第一个亡的就是大明朝,至于减免赋税,百姓也不见得能得到多少好处,真正肥了的还是朝廷里的衮衮诸公,那身后庞大的江南士大夫集团。
张嫣望着朝堂下的衮衮诸公,心中失望之情越发的浓烈,抱着朱慈烺的手颤抖起来,忽然冷哼一声,拉着周氏的手回到了珠帘后,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只听珠帘后再次传来了平静,且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哀家疲了,你们都退下吧!”
待群臣离去,周氏有些担忧的看了张嫣一眼,轻声说道:“皇嫂!那红衣反贼虽说只有两千人,可是毕竟到了通州,一旦通州城陷,这社稷震荡啊!”
张嫣那倾国倾城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最近忽然就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偌大的皇城里,如果不是几个手下的太监得力,隐瞒下来了可能掀翻整个明朝的消息,恐怕早就闹翻了天,如今政局刚刚稳定,曹文昭守住了大同,陈奇瑜困住了农民军,没想到这涿州城却又闹出了反贼,而且离běi jīng又这么近,稍不注意就是亡国的下场。
朝里朝外,太多的烦心事了,她们二人现在才体会到了崇祯主政的苦,面对这样的境况,又怎能猜忌心不重,又怎能与朝廷百官的关系不势如水火。
张嫣叹了一口气,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坚定,握了握周氏的手,和声安慰道:“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帮陛下守好这江山,通州城破了又如何,只要běi jīng城还在,大明就在。”
“一切全靠皇嫂了!”周皇后抱着皇太子,莲步轻移,回后宫去了,尽管她知道这样不妥,但是她更愿意相信张嫣,当年是这个奇女子将自己的丈夫送上了皇位,现在她也一样能帮助自己的丈夫守好这江山。
张嫣没有去中极殿休息,而是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皇极殿中,对于这冷清到压抑的皇极殿,她是不想来的,可惜她不得不来,轻启朱唇,声音响彻整间大殿:“曹化淳,从你进入信王府算起,跟随陛下多少年了?”
殿外的曹化淳一听张嫣召见,连忙进殿跪地说道:“回皇后娘娘,奴才十二三岁入宫,后来陪伴还是皇孙的陛下,奴才都快忘记多少年了,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张嫣站在台阶之上,声音虽小却传遍了整个皇极殿:“好,二十年啊!不亲也亲了,你也算是家人了,不像那些士大夫,嘴里叫嚣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早就不可信啰,你立刻提督东厂,调出你的亲信之人,去给哀家拿人,哀家要自组军马,再建一次十二团营。”
台阶下的曹化淳呆了片刻,随即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这皇后好大的魄力,男人做不到的事她想做,虽说他没了根子,可好歹骨子里是个爷们啊!
更让他激动的还是那一句,二十年不亲也亲了,没了根子的宦官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但更想要的还是亲情,所以他们更看重自己的子侄,都说天家无情,可是从小照看着信王长大,真的是不亲也亲了,只要肯对他掏一句心窝子,他就能为你去死,方化正做到了、王承恩做到了,可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士大夫却没有做到。
曹化淳得了懿旨,重重的叩头说道:“这京城里,只要有人敢阻拦奴才办事拿人的,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一定给娘娘要的人拿来。”
随着张嫣未经内阁的一纸命令而出,整个京城又一次的闹翻了天。
十二团营,当年于谦力挽大厦将倾的杰作,如果真的编练出来,谁会第一个倒霉。
第17章 兵逼通州
第17章兵逼通州
京城中正忙着内斗的时候,朱干已经带着红衣军接近了八里桥,离通州城还有不到八里的位置,一路行来,居然没有碰到过一个明朝士兵。
八里桥,桥上车辘辘,马萧萧,运河码头百货运往京城,桥下船轧轧,人喧喧,皇都运米驳船驶向通州,其繁闹景象当推běi jīng之首,乃京通咽喉要塞,是拱卫京师四大桥之一。
此时众人到了这么个地方,颇有些乡巴佬进城的不适,朱干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在前边,看着这热闹繁华的场景,转过身微笑着望着身后众人:“怎么样,是不是看呆了,今rì我们只有两千人,但拿下这里,拿下运河码头,甚至拿下通州,我们会迅速壮大……”
“这会不会有诈!”余松冷不丁的插话道。
望着不远处宽大的八里桥,热闹非凡,却看不到一个明朝兵丁,甚至连巡查的也没有。要知州通州城里官署林立,有仓场总督衙门,州署衙门,通永道衙门,户部坐粮厅署……大大小小的衙门林立,如今这地方却看不到一个兵丁,实在够古怪的。
高强哈哈一笑,打趣着说道:“估计是被我们吓到了吧!”
朱干坐在毛驴上,望着桥上桥下,来往的大车还有驳船,心中激动极了,任何一个拥有野心的男人看到这些繁华的东西,都想将他们据为己有,这就是权力,而权力来自于兵,而现在他有兵,这些东西都将是他的。
“这不奇怪!”朱干轻夹驴腹,当先向着八里桥而去,一边说道:“现在大明可用的jīng兵早就调往各地了,京师除了三大营早就空虚了,而这些地方户所里的兵,也变为给高级将领种田的佃户了,至于这些官衙里的兵丁,不过欺负一些小商人小百姓还可以,大商人大商行的背后,哪一个没有庞大的士大夫集团撑腰,战斗力没有一点,狗仗人势还挺厉害。”
“拿下八里桥,晚饭前我要能在桥上看夕阳。”朱干把出腰间的秋水雁翎刀,在空中用力一挥,刀刃撕裂空气,嘶嘶作响,颇有几分威势。
余松已经换上了一匹战马,整个涿州城的武器优先由红衣军选择,但也没有完整的组建出两千骑兵,而对于府库里那些容易炸膛的火器,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装备了,也是朱干下了死命令,才装备了不少。
而余松身后的两千多士兵也纷纷亮出了武器,如今忽然出现了这么多拿着武器,又穿着红衣的人,即使再迟钝也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没想到红衣贼来得如此之快。
余松高大的身材坐于马上,显得更加的壮硕,于一员真正的武将无异,大喝着打马向着八里桥冲去。
桥上顿时鸡飞狗跳,在此设卡收税的小吏兵丁一见形势不对,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不仅抛开了他们的趾高气昂,更抛开了他们手中的武器还有号卦,抢先夺路而逃,余松此时早就红了眼,几乎在战马上桥的那一刹那,手中的柳叶刀不断的挥舞,这时候可管不了什么无辜不无辜。
宽16米的八里桥上,前一刻还是拥挤热闹,红衣兵上来之后,彻底的清静了,留下了几句染血的尸体,还有一些抛弃的物质。
“还以为有一番苦战呢!”高强外边的红衣越来越红了,也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血,将它扯下来丢在一边,笑嘻嘻的踱步到了朱干身旁。
朱干骑着毛驴慢悠悠的走上八里桥,对于八里桥上的残肢断臂,脸上没有一丝的变sè,看着手下不少兵丁那难受的模样,笑道:“还以为只能上桥看夕阳,没想到还能上桥来吃个晚饭,秀才兵不会真就成大秀才了吧!看看你们,一个个难受的样子,这还没到正式打仗的时候,伤亡怎样,缴获怎样。”
一旁的余松也忍不住微微发笑道:“死亡的倒没有,不过有几个追这些商人快了,从驴子上摔下来了,还有一个掉进河里去了,差点被淹死,倒是有几个大商人的家丁护院很顽强,幸好我发现得及时,没有让他们结成车阵,被我带人冲散了,缴获的东西倒多了去了,一时点算不清。”
高强接过话茬,赞叹着说道:“一路上看着那些吃水深的船,还有压得车轱辘嘎吱嘎吱叫的大车,也不知里边转了多少银子,我那叫一个眼红啊!还是主公明智,严令我们不能动这些商人,没想到一到这里,连本带利赚回来了。”
“这哪里有什么银子,最多的还是粮食,好好找一找有没有火药,我有大用。”朱干用匕首随手划开一口麻袋,白花花的大米撒落一地,看起来让人眼馋不已,随即叹息道:“虽说这天下年年大旱,可是从江南进京的米粮从未缺过,不过马上就得缺粮了,如果明朝能提前找到玉米和番薯,并推广自天下,也许能撑过这小冰河时期吧!”
虽说此时的两千红衣军更像是流贼,但经过这一场小小的战斗,所获得的战利品远远超过了他们所期望的,对于离开涿州城的决定,对朱干再没有一丝的不满,心中反而有了些期待,至少这家伙带着他们敢从běi jīng城下跑过,那不仅需要的是滔天的勇气,更需要是cāo控一切的自信。
余松一直跟在朱干身边,没有去查看这些缴获的战利品,轻声问道:“主公,下一步该怎么办?”
朱干转身望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仅话越来越少,而且行为也越来越古怪了,对于他逾越而询问这等机密要事,并没有责备什么,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建立起绝对的威信,需要让手下人知道自己的英明神武:“下一步我们就守在这里,打出福王奉天靖难的旗帜,让朝廷来找我们决战,到时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谁在此为守将!”余松眼神灼灼的望着朱干。
看着余松那灼热的目光,朱干心中揣测,难道这家伙和官府有什么深仇大恨,拍了拍余松的肩膀说道:“放心,这一次你会是八里桥的守将,汝就如吾之翼德。”
“末将定誓死守住八里桥,不负主公厚望。”余松单膝跪地,抱拳感激的说道。
“好!好!八里桥就拜托你了,成败大事,在此一举。”朱干用力的拍了拍余松的肩膀,满脸感激之sè,嘱咐道:“我会给你八百jīng锐之士,唯一的两门虎蹲炮,记着给我收集船只,越多越好,到时我有大用。”
朱干在八里桥上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夕阳,晚饭之后就带着大队人,包括所有的马离开了,前往只有不到八里的通州城,一路上到处都能看到被商人丢下的各种辎重,但朱干却并没有派人去收捡,只是任它们落在路上。
高强望着散落在地的粮食物资,心中实在难以忍耐:“主公,我们不是有多余的火药吗?为什么不炸了那座石桥,到时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攻打通州城了。”
朱干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是想要拾取这一路上散落的银两吧!”
高强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却让朱干冷言相对,当即惶恐的说道:“末将知错,但我也是为了其他的将领着想啊!毕竟都是穷困人家出身,本想着能考取功名,可是实在没有活路,看着这一路上的粮食还有银两,不捡白不捡,我也是怕他们心里有怨气啊!”
“哼!有怨气总比冤气更好,总比你们贪财死掉更好?”朱干冷声说道,说完便不再理会高强,用力一夹驴腹,毛驴吃痛加快速度往前跑去。
对于朱干的话,高强仔细的思考着,但却始终想不通究竟是何意思,也只得无奈的闭上了嘴。
此时繁华超天津卫的通州城里,因为走商贩卒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是一片哀鸿了,临近天黑,不少人纷纷开始收拾包裹准备外逃。
尽管通州城里拥有这么多的官署衙门,可却不能阻挡城中谣言满天飞,甚至有不少官吏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外逃,显然号称二十万大军的白莲教没有吓到他们,那只有两千身穿红衣的红衣贼却吓倒了他们,尽管他们拥有高墙重炮,却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通州城里,此时最大的官就属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了,也不知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不过这位自信王府出来的老人,不论是威信还是背黑锅,都够级别了,于是不能逃走的大大小小官员纷纷前往贡院行辕拜访求计。
这时候可管不了他是不是被士大夫鄙夷的太监了,而在死亡的威胁下,显然别说是没了根的太监,就是一个女人,他们也会将他供起来,前提是能救他们的xìng命。
于是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当王承恩下令关闭城门之后,城中的乱像稍稍平稳下来,随即无数不能离开的人又跳了出来,开始正义凛然、开始大放厥词,将先前当做恩人一般的王承恩骂得体无完肤,颇有一副他就是断人财路、杀父仇人的感觉。
第18章 做坏事的好人
第18章做坏事的好人
月明星稀,野外偶尔能看到远处的屋中有这么一两盏如豆一般的油灯,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
官道两旁的蛙声虫声连成一片,如果不是有一大队人,脚步整齐安静的前进,这该是一个很好的夜晚。
通州城上一片肃杀,王承恩可不是涿州知州,对于敢于违抗他命令的人,事到临头他可没有一点心软,直接命人拿下问罪,整个通州城未战先惧,到处弥漫着一股恐惧,有人大喊:阉党又一次的死灰复燃了。
此时贡院行辕里,一间昏暗的屋子当中,一人正焦急的来回走动着,这人身子有些佝偻,白发苍苍,皮肤有些发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即将颐养天年的普通老人,可是偶尔面对那一盏油灯之际,总能从他的眼眸处闪烁jīng光。
这老人的脚步声忽然顿住了,手一拍木桌,桌上一盏酒杯跳起,随手一抚,大袖飘飘,酒杯快速的旋转起来而油灯没有丝毫变化,以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击穿屋顶,砰的一声炸响,只见一人脑袋碎裂的从屋顶掉落下来。
顿时这间屋子周围响起无数急促的呼哨声,只见十几个黑衣人从院子各从涌了出来,手中的刀在月光下,如一汪清水。
王承恩冷笑一声:“洒家想要给陛下做点事,为什么就有人要阻拦洒家。”
“阉贼,今rì就是你的死期。”当先一人瓮声瓮气的说着,脚下的步子跨得很大,几乎两三步就从院子进了屋里,手中的柳叶刀力劈而下,带起的风声快速吹过,灯心如一盏大旗。
王承恩眼中厉芒闪过,身子周围气流涌动,烟墩帽一下子就炸开了,白发飘飞,大袖一挥,露出了袖袍下黑如铁钳一般的大手,一爪抓破了柳叶刀,又一掌击在这人的胸腹间,这人如断线的风筝,吐着夹杂内脏碎块的黑血跌落屋外,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阉贼好深厚的童子功。”那跌出屋外的人只来得及感叹一声,脑袋一歪,彻底的死了。
屋中因为油灯的熄灭而彻底的昏暗,此时一头白发的王承恩,在这些刺客看来是那样的恐怖,就如一个绝世魔头,不敢轻举妄动。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我不过是拿下了一些人,都关在大牢里,又没有过堂问罪,更没有开刀问贼,你们何苦如此相逼。”
“狗贼,你污蔑忠臣,陷害忠良,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恨不得将你剥皮录骨,来杀你是为了大义,何来私仇。”
王承恩脸上闪过悲哀之sè,随即转冷道:“你们终究还是不能容我们这些阉人,清高、自以为是,那我就成全你们,杀……”
不动时如山,动时如滔滔江河,皆有一种恢弘之势,一掌拍在桌子上,顿时一整套酒杯飞了起来,大袖挥舞,旋转碎裂,强劲身后的内气裹挟着碎片漫天飞舞,每一块都如打出的子弹。
几乎在眨眼之间,这些刺客就死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人想要逃离,结果刚刚跳上院墙,被他紧随而止,一掌击在他的后背,将这人直接打飞了出去,掉落在地时已经全身骨头尽裂而死。
看着一地狼藉,王承恩无奈叹气,这就是现实,阉人掌权,不论好坏,永远都会被士大夫骂,他也早就适应了,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静静的坐于一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再一次的响起了脚步声,他才动了动。
“王公公,去天津卫传令的人已经快马赶回来了,天津卫都指挥使借口海上来了倭寇,不愿意出兵,您看是不是将我们派出去的人,招一些回来。”
“他们这是看不起洒家,没有将洒家这司礼监秉笔太监看在眼里啊!派出去的人不能撤回来,还得派更多信得过的人出去找,找不到都不要回来了,一群饭桶废物。”王承恩勃然大怒,这怒气比那些刺客前来刺杀还要让他感觉难堪。
看了这人一眼,冷声说道:“既然洒家已经将通州接下来了,那就绝不能破城,要为陛下守好了这份家当,不能有任何差池,在这城里今后要是有人敢跟洒家过不去,洒家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去街上敲锣,把全城的人都给洒家弄醒,洒家睡不着,他们也休想睡。”
这人抬头看了王承恩一眼,这老人满头银丝,声音非但一点也不jiān细,反而有些粗犷,没想到却一肚子小肚鸡肠,不过既然下了命令,他也不得不遵从,领命退了下去,过了不久,城中顿时锣鼓声敲得震天响。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王承恩关上了屋门,没有点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此时他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声音哽咽,就如一个走失了孩子的父亲,为这孩子担忧、受怕。
“陛下,你在哪儿,要是再找不到你,老奴到哪里去伺候你……”
“陛下,你定然逢凶化吉的……”
“陛下,听到通州城里的锣鼓声了吗?只要冲霄的锣鼓声一起,那只有两千人不到的红衣贼定然不敢轻举妄动,都让这城里的人恨老奴吧!只要他们还在动,那两千红衣贼就不敢逼近通州,老奴就算粉身碎骨也给你守好这份基业,等着你回来啊!”
朱干老远就听到了通州城里震天的锣鼓声,心中顿时jǐng惕了几分,问着一旁的亲卫道:“这才不到两里地,探子还没有回来吗?”
“回禀主公,才出发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是劣马,而且这夜路难走,恐怕还得等一等……”那亲卫如实回报道。
高强同样眉头紧蹙,小声的说着:“如今通州城有了准备,我们只有一千多人,连一门炮都没有,去攻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倒不如回八里桥。”
朱干脸上面无表情的看了高强一眼,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他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一千人去攻城,真正的用兵之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惜现在被那一通鼓这么一搅合,算是彻底没戏。
独自走在最前,吹着夜风,朱干的脑子无比的清醒,不断的盘桓着利弊得失。
一千人去通州城,别说拿下运河码头了,如果被城里的人看清楚了虚实,恐怕还没有靠近,就会被愤怒的大商人和他们的家丁大卸八块,这就得要看自己的勇气了,当年的一个个猛人自眼前浮现。
项羽、张辽、陈庆之,一场场以少胜多而波澜壮阔的战役在眼前浮现,他们都名留青史了,而自己呢!作为穿越者,上天给了自己最好的条件,面对着士大夫只顾自己利益,百姓人心思变,普通士兵毫无战力,这么一座破房子,居然会被锣鼓声吓到。
身为穿越者,就该拿出点勇气来,回头对着众人大声的说道:“听吧!通州城里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这不是战争的号角,而是欢迎我们的鼓号,我们虽只有一千人,但我能一个人拿下涿州城,我们这一千人也能拿下通州城。”
“通州城,就在那里,只要我们赶到城下,就能进入城里,说不定还能吃个早饭,睡一个回笼觉,前提是你们跑得够快啊!”
说完朱干狠狠的一抽毛驴,驴子痛哼一声,四蹄生风,快速的奔跑起来。
高强看着朱干一马当先的背影,现在总算了解了他为什么不顾形象,骑驴而不骑马,第一个跑到通州城的不会是他,而他真能狠下心进行这一场豪赌吗?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以卵击石,不会有任何结果。
高强抚摸着身下这一匹马儿的马鬃,当时朱干将好马让给他的时候,他可是感动了挺长的一段时间,现在却生起了一种异样,呢喃自语着:“跟着你这几天也吃了几顿饱饭,也不知道我们当中还有多少人能吃到下一顿,不过跟了你就没打算后悔,我会是第一个到达漕运码头的人。”
“驾!”用力的一挥马鞭,高强随即紧紧的抓着马缰绳,马速大增,几乎眨眼间就超过了朱干,在黑夜之中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漕运码头灯火通明,此时漕帮的人已经集结起来,不是为了抵抗红衣贼,而是为了向官府示威,如此多的漕船都想要通过水门进入城里,一时间无比的混乱。
“快给大爷开门,你们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要是我们的船被红衣贼毁了,到时上边追究下来,你们有几个脑袋……”
“都长本事了啊!当兵拿饷,不去打红衣贼,去把我们拦在城外,在不开门我们就开炮了啊!”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二杆子,将广船上的炮衣揭开了,扯着大嗓门大声的威胁着。
一见下边的这人如此凶恶,城头上的兵丁顿时大怒,朝着下边吐了一口口水,大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有大炮吗?我们这儿还有红衣炮,有种的你点了试试。”
轰!忽然一声震天的炮响,不止惊呆了整个通州城,更是惊呆了正在赶来的朱干。
第19章 可笑的历史
第19章可笑的历史
“这些挨千刀的杀贼,居然敢炮轰通州城,这是谁给了他们的胆子。”正在城墙上巡查的王承恩勃然大怒,yīn沉着一张脸恶狠狠的说道。
旁边一东厂侍卫赶忙低声说道:“这些漕帮的人胆子本来就大,背后不止有南方的人撑腰,好像还和海上的一些人有瓜葛。”
王承恩听着耳中轰鸣的炮声,再看着城上这些被临时征召的民壮还有兵丁,居然被吓得躲在城垛子下瑟瑟发抖,就如一只受惊的鹌鹑,更是气得他想要杀人:“没用的废物,还没得红衣贼来就已经乱了,还不快让他们开炮。”
一官员连忙跑上前来建议道:“王公公,红衣贼还没有来,不如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吧!”
王承恩冷哼一声,看了这官员一眼,不客气的回道:“放他们进城,你拿了他们多少好处,又或者这些船商的主人就是你。”
那官员吓得双股打颤,看着一旁凶恶的厂卫,赶紧跪地说道:“下官知罪……”
“哼!他们敢公然开炮,与朝廷作对,那就是谋反,洒家还不信了,城墙上的大炮都成了摆设,你们这些有卵子的,还比爷们更没有种,都给爷们开炮,轰死这群乱贼。”王承恩接过一把绣chūn刀,走向一门炮台走去,看着躲在一旁的几个士兵,手起刀落,几颗人头顿时落地,随即将染血的绣chūn刀扔给了一旁的锦衣卫,下令道:“都给洒家狠狠的杀,让他们知道城下的大炮要不了你们的命,但洒家立马就能摘了你们的脑袋。”
虽说东厂锦衣卫已经从皇帝亲军,变为了士大夫集团的家奴,是一rì不如一rì,但好歹曾经的凶名在外,特别是魏忠贤时的阉党,那更是气焰滔天,现在又是一个死太监指挥着厂卫番子,那锋利的绣chūn刀还没有举起,就已经让不少人胆寒,开始抬头点炮回击。
奈何城上的大炮要么shè程够远,打不着城下的船队,要么军械松弛,打了几炮不少铜炮已经开裂,连这些番子也知道不能再开炮了,只能望着城下的大炮不断的轰击,而实在抬不起头来。
城墙上一开炮,城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不少人本来还有些顾虑,现在也不得不将压仓底的大炮抬了出来,纷纷对着城上轰击起来,这下子通州城墙算是遭了殃。
跑船的哪一个的船不是能出海的大福船、大广船,朝廷实行海禁,这年头敢出海即是商人又是强盗,大海盗吃大商人,大商人吃小商人,连朝廷的水师都抵不过大海盗,也不得不实行招安之法。
他们的大炮可不是缺斤少两的摆设,而是实打实能够吐火的利器,这要人命的东西厉害着,几炮一轰,别看通州城城高墙厚,也经不住下边实心铁蛋的轰击。
“塌了,快塌了,王公公该怎么办。”城墙上的厂卫惊慌不已,这城别还没看见红衣贼就踏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那整个明朝都会沦为笑话。
现在更不能开城门了,可是真到了打仗的关键时候,王承恩才看清楚了这个大明朝的虚弱,火器只放了一枪就炸膛,一些放在仓库里的火药更是受cháo点不着火,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更新过了,而更严重的还是这些士兵,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听到城下万炮齐发的轰鸣,更甚者直接尿了裤子。
王承恩脸上的皱纹皱得更加的深邃了,忽然面向西方京城的方向,大哭道:“陛下!老奴无能,通州城就要破了,老奴不能伺候你了,老奴先走一步。”
老泪纵横,忽然一把夺过绣chūn刀,大喝一声道:“开城!放这些乱贼进城,咱们陆地上见真招。”
“开城门吗?”看着王承恩带着厂卫奔下城头,城上的一官员看着另一人问道。
这人皮肤微黑,戴着四方平定巾,穿着一身紫sè的圆领员外衫,把玩着腰间的一方玉佩,并没有穿官服,可是这通州城里的一众大小官员都对他恭恭敬敬,特别是王承恩离去之后,这些人的态度更加明确。
这人把玩着玉佩,转过头冷冷的看了说话这官员一眼,冷笑道:“你傻掉了吗?这些漕船里有多少是我们的产业,留在外边便宜红衣贼吗?这通州城是不能保了,不过这死太监殉国守节那是他的事,事后将破城的责任推在他脑袋上就行了,给朝廷上疏,就说王承恩身为内宦,跋扈无礼,擅自调动地方军马,污蔑忠良,更是逼反百姓,最后红衣贼裹挟民众攻城,王承恩见事败被城中乱兵所杀,臣不忍百姓为火炮肉盾,涂炭生灵,最终通州城被红衣贼用大炮摧毁……”
跟在这人身后的大小官员纷纷侧目,这条奏疏一上,非但没有将他们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更让他们有了爱惜百姓的名声,可谓两全其美,善哉!
城上的兵丁绞动轮盘,厚重的水闸缓缓的开启,一见城门开了,顿时无数的船只拥挤着向着城内而去,不过却有不少人不肯罢休,照旧开炮轰城,仿佛不将这城打跨,不足以发泄他们心头之恨一般。
一艘小型的绿眉船一马当先的冲进了水闸,船上的船员纷纷磨刀霍霍,各式武器闪烁着森冷的寒光:“趁着红衣贼还没有来,快进城抢掠一番,到时抢的东西足够我们在南洋花销一辈子了。”
“娘的,这可是抢掠大明的通州,一定要讲给我那当海盗的兄弟听听,我们抢到了多少金银财宝。”
“哼哼!嘉靖的时候只能劫掠东南沿海,没想到现在还能跑到京师来威风一把,不过也只有一锤子买卖,到时全部都推给红衣贼,我们别在这城里嗝屁就好了。”
这一艘鸟船的速度速度非常之快,还未等船靠岸,就有人跳上了岸,狞笑着想跑上台阶想要冲向街道,却被王承恩居高临下一刀斩为两半。
王承恩随即大喝道:“杀,你们身为天子亲军,世受皇恩,现在就给是尽忠的时候了。“
天子亲军,世受皇恩,说得多么好听,现在的东厂锦衣卫,早已是名存实亡,一些世袭锦衣卫职的人落魄到了只有祖传的绣chūn刀,连飞鱼服都里里外外的补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不过在李自成进京,明朝灭亡之际,也只有这些锦衣卫和太监还在抵抗了。
所以利益只能行一时,终究恩义才能一世,祖祖辈辈都是干这行的,虽说崇祯听信士大夫之言,收拢了锦衣卫和东厂,但终究最后锦衣卫和太监没有抛弃他,可笑的是掌握了一切的士大夫,在异族的铁蹄下,忘记了什么叫做民族,什么叫做国家,灭国时水太冷而不敢投河殉节,剃头时头皮痒甚,邃起而剃,这等无耻之言却被戏称为情真、情至,当真是何其讽刺。
可见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而这些没有文化的流氓,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为国而殉者,悲呼壮哉!历史终究会给你们证明。
朱干听见了通州城越来越急的炮响,心中激动不已,连老天都帮他,不论发生了什么事,至少通州开炮了,那就证明通州城出现了乱子,他的机会越来越大。
此时探子也回来了,带来了通州城下的消息:“滞留城外运河码头的不少商船,最初想要进城,可是王承恩不许他们进城,不知发生了什么言语冲突,忽然就开炮轰击通州城了。”
朱干坐在毛驴上,他很清楚明朝灭亡的真正原因,看似是内忧外患,实则真正的原因是出现了一个庞大甚至是恐怖的士大夫集团,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朱元璋给了士人集团特权,免税更不征商税,这特权给了明朝三百年国祚,士人拥立,也亡于此特权,土地兼并,就像是一个互相矛盾的悖论,却又能自圆其说。
而提到通州城下的那些商人,首先不谈他们与海盗的关系,明朝海禁不过是名存实亡,但这些利益都掌握在了江南士大夫集团手中,朝廷未得一分一厘,这些大商人背后站着的就是整个士大夫集团,所以才敢公然炮击通州城,不是他们的胆子够大,而是因为他们的底子够硬。
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朱干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恐怕事后上疏给明廷的奏折也会是红衣贼裹挟民众吧!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这些东西不切实际的东西抛开,随即大声说道:“看啊!那里就是通州,通州已经大乱,拿下通州城,按功封赏。”
此时得知了通州大乱的消息,这一千多人心中不再惶恐,除了敬佩之外,心里再无一丝的怨言,虽说朱干没有提会封赏些什么,但定然会有厚重的赏赐等着他们。
到了通州城边,看着水闸前挤满堵塞的船只,朱干命人收拢船只,得大炮数门,随即命人猛烈轰城,以为残垣断壁的通州旧城城墙随即轰塌,随即红衣军分水路与陆路进入通州。
通州城血战一夜,到处是疲惫的官军与强盗,红衣军入城之后,通州城大小官员纷纷带头乞降,通州城不战而下,消息于次rì传入京城,百官于皇极殿恸哭,两宫皇后携太子亦相互对泣。
京城一片哀鸿,张嫣亦加快十二团营的组建。
……
ps:如果易生写的历史某些地方不对,希望知道的书友可以在书评区提出来,咱们可以探讨一下,如果合理,易生会修改的。
第20章 民怨与民心的艰难选择
第20章民怨与民心的艰难选择
从红衣贼出现在京师附近到攻破通州,京城里不过断粮了一天,米价就已经从二两银子一石涨为了八两银子一石,要知道一个普通八品官员的月俸不过六石米合十二两银子,如果不是发给米粮,而是银子,那么最普通的一家三口除了吃粥以外,不能再有余钱买任何东西。
百姓可以不吃盐,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不能不吃米,尽管京城没有被围,但通州传来的消息,再加上如今米价涨到了八两银子一石,京城里不少百姓已经彻底的慌了,生怕红衣贼再次集结大军杀个回头枪,开始收拾行囊,趁着京城还能进出,匆匆的出城逃亡乡下,或是往北边的燕山逃去。
张嫣下了早朝并没有回慈宁宫,而是在乾清宫休息并处理政务,虽说下边有内阁能全权处理一切,可是她对内阁并不信任,而司礼监太监曹化淳也只是候在一旁。
看着皱折里长而乏味的酸腐之言,张嫣很想要将这些东西丢尽垃圾桶里,最终忍着愤怒看完了,随手丢在御案上,欣秀丰整,面若观音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让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娇柔。
忽然站起身狠狠的一拍桌子,将御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落地,眼中秋波流动,似一汪秋水,发怒也别有一番风情,最终跌回椅子里,对着一旁的曹化淳说道:“陛下将厂卫这头猛虎关进笼子里是不是错了……”
曹化淳脸sè一变,惶恐的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说道:“奴才惶恐,奴才该死……”
张嫣扶着额头,轻启朱唇道:“你有什么罪,起来吧!哀家也是被这些小人给气的,他们以为能蒙蔽哀家吗?真把哀家当成笼中的金丝雀了,什么都不知道。”
曹化淳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他虽是朱由检的大伴,朱由检也信任他并重用他,可他终究与眼前这皇后有着一层膈膜,不能交心,有些姿态还是得要做出来的,连忙蹲下身子拾取散落一地的奏折,不敢有丝毫逾越。
张嫣从散落一地的奏折中找到了先前那一封,递给曹化淳说道:“看看吧!他们这是欺负哀家孤儿寡母的,通州城一破,京城里的粮价立马飞涨,通州城怎么破的,这里边那些不思报国的背着朝廷人又做了多少。”
曹化淳接过奏折,快速的通览了一遍,大概知道了讲了些什么,随即细细的看了一遍,将奏折放于一旁,沉吟着说道:“依奴才之见,王承恩绝不是跋扈不知礼之人,他又肩负重任,主管通州之事,其中很有可能是被污蔑的,八里桥又被红衣贼占据,想要仔细的探查消息,得绕远路啊!”
“哀家给你一个重任,将西厂的架子搭起来,不要让司礼监其他的太监知道,哀家已经不信任锦衣卫和东厂了,另外派人好好的查一查这些粮商的底细,看看通州城破的消息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十二团营里不能有勋贵子弟,切记一定要找忠君报国的忠臣……”
张嫣一条条的向着曹化淳口述着,她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做了,可是能信得过,并有能力的人实在太少,而她又不愿意重用那些贪财的阉人,还有满嘴正义,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文人,才会让她感觉疲惫,但最重要的还是明朝缺钱,十二团营的军费兵部根本就不批,内帑里也拨不出军费。
看着空荡荡的乾清宫,她的心里也渐渐的涌起一阵无力感,真的是天亡大明吗?想着朱由检就是在这里披红,每rì工作到凌晨,休息不到几个时辰又得上早朝,算是自大明一朝最勤奋的皇帝了,连太祖朱元璋也不及,可是这样的烂摊子还能收拾吗?
面对着张嫣的疑惑,此时朱干很想告诉她,这破摊子谁收拾谁倒霉,进了通州城他才知道,进城容易出城难,不是有什么危险,而是实在有太多的人想要加入红衣军,连官军穿着号子带着武器就跑来了,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向红衣军闹饷的。
本打算迅速安定通州,然后派兵向着天津卫佯动,现在也不得不好好的收拾通州城这烂摊子了,谁让他现在还不想离开。
“那些乱兵怎么样了。”自进城后还没有遇见一次像样的抵抗,进城后几乎就是在收拢各处的溃兵,还有打击杀人放火的强盗,反倒他们更像是官军了,而朱干也三令五申红衣军的军纪,整个通州旧城迅速平稳下来。
“听归降我们的人说,乱兵跑进内城里去了,四处杀人抢-劫,民怨沸腾啊!”本来高强的打算就是进城抢-劫杀人,可是看着这些杀人放火的乱兵过后,民众流离失所,顿时起了恻隐之心,毕竟他们读过一些书,还没有到那样心如铁石的程度。
朱干看着内城燃起的冲天大火,随即冷哼一声说道:“哼!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们做事得有自己的底线,打仗死人是一回事,屠杀平民又是另一回事,现在我们进了城,就不能坐视不管,你带五百本部人马,还有新纳降的官兵三百前去追击乱兵。”
高强得令,随即领着兵马向着冲霄的大火处赶去。
朱干看了看左右,随即叫过来一人问道:“你去问一问下边的人,有哪些会水的,都给我去把这些船赶到岸边来。”
不远处大队人马拥来,顿时让朱干身边的亲卫们紧张起来,纷纷围拢在一起,将朱干密密实实的保护起来,现在他身边的可用之兵已经没有多少了,千万别在这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朱干此时已经换上了一把锋利的绣chūn刀,对于亲卫的紧张,他颇不以为然,虽说他的伤势还没好,可毕竟上辈子是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推开手下人,握着绣chūn刀走上前去,冷眼望着围过来的众人。
这些人高矮胖瘦都有,但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穿着华丽的丝绸,且看起来为人非常jīng明,还没等朱干发话,当先一人已经纳头便拜了,三跪九叩行了一通大礼,随即哭号道:“大王!您要给小的们做主啊!”
朱干错愕,这是怎么一回事,把他当成朝廷的军队了吗?让他做主。
这人随即解答了朱干的疑问:“小人是城西上好米铺的东家王海贵,特联合了城西三十八家店铺,还有城东二十六家店铺掌柜伙计等数人,联名状告东林党人游明泽,欺行霸市、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纵许乱兵攻城等九大罪状,请大王给小人们做主啊!”
这些人莫不是脑袋坏掉了,首先不谈朱干本身就是反贼,来找他主持公道。前边通州城里的大小官员都投降献城了,后又跑来让朱干杀游明泽,只要在通州城里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人在通州城里的分量,大大小小的官员哪一个没受过他父亲的恩惠与提拔,在通州城里他就是地下的皇帝,连盘根错节的漕帮都得听他调遣,只要动他一毫,那无异于与整个东林党开战,尽管朱干胆大包天,可是现如今在还没有足够壮大自己之前,他可不愿意面对那样恐怕的庞然大物。
朱干心中计较了一番利弊,这无论是从概率学,还是从逻辑学来说,都是彻彻底底的亏本生意,为他们做主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迅速的被掐灭了。
和声说道:“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吧!”
王海贵身材有些矮小肥胖,跪在地上这么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了,听了朱干的客套之语,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他们也是观察了这些红衣军很久,才敢组织起来前来请命的。
红衣军军纪严明,虽说在八里桥的时候对着大商人一阵砍杀,但只要及时投降没有顽抗,红衣军都没有为难,一路行来,对官道两边的村庄和田园秋毫无犯,进城过后同样如此。
他们本以为能统领这样一只红衣军的人,拿下通州城后,会替他们做主将游明泽千刀万剐以息民愤,没想到这人根本不问前因后果就否决了,渐渐的从失望变为了绝望。
王海贵抬起头愤恨的看了一眼身材修长的朱干,咬着牙困难的站了起来,肥硕的身子不断抖动,仰天冷冷一笑道:“不管怎样都是死,那我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我的鬼魂会跟着你,看你以后有什么报应……”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吓得朱干身旁的亲卫向前涌,就要将他擒下,却没想到变故忽生,他直接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心脏,隔着不过一丈多的距离,他的血直接喷了朱干一头一脸。
看着王海贵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跪倒在地,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叫声,不止是他身后的小商人,还有朱干的亲兵,对于这样的场面,实在欠缺了反应能力。
朱干脑子里轰的一声就乱了,上一世他只是一个热血军人,会思考,但思考的更多的是怎样让自己还有队友们活下去,而现在却有一个人想要让自己做主,让他们活下去,可是因为自己的拒绝,他就这样死了。
那死不瞑目的眼神,比敌人仇恨、鄙夷的目光还要刺痛人心,他坚如磐石的心也在松动,他为什么能这样刚烈,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民怨还是民心,到底该怎样抉择。
第21章 请不要怀疑我(上)
第21章请不要怀疑我(上)
城西的上好米铺,已经传了四代,一直以诚信老实经营为理念,百姓大多来此买米,到王海贵手里是第五代,却只经营了不到五年,却由最大的米铺到现在的欠债累累,眼看着马上就要关门破产了。
还是天启年间的时候,阉党专权,王海贵的父亲为了祖传的米铺能够平稳的经营下去,认了一个阉党的太监做干爹,虽然免了不少的税,可每年孝敬上边的钱,勉强能够维持生意。
后来阉党被整下去了,他的父亲也受了牵连,王海贵四处举债想要把他父亲保出来,银子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可是跟打了水漂一样,连一个泡都没冒,后来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是游明泽在其中捣鬼,他看中了自家位于城西的米铺,借着阉党的罪名,想要整倒王家,后来他的父亲得知,为了保住上好米铺,在狱中自杀上吊了。
破家县令,灭门刺史!游明泽虽只有一个举人的功名,可是他父亲的影响力实在够强大的,王海贵能支撑五年,不是因为游明泽有怜悯之心,而是这里是通州,不敢做得太过份太显眼了,而是一点点的侵占,整个城西城东一半的店铺都快成为游家的产业了,这些商人联合拦路告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游明泽在远处得知了王海贵拦路告状不成,反而自杀的消息,当时他正呆在城中一处园林里,没有丝毫的慌张,他相信能领导红衣军这样一只有纪律的人是有野心的,有野心的人就得清楚他该怎么做,才能壮大自己,或者保住他的小命,所以他在等,等朱干稳定通州城,然后来此拜见自己。
朱干推开前边的亲兵,走到王海贵身前,看着没了呼吸,却瞪着一双大眼的模样,朱干不相信的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伸手抹下了他的眼帘,站起身重重一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深呼吸几次,随即平稳了自己的心态,看着王海贵身后的一众商人,沉声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凑点银子将他安葬了,不够的可以来找我,一定要风光大葬。”
喧闹了一夜的通州城终于平静下来了,大街上是来来回回巡逻的红衣兵,纪律森然,对于那些敢打着起义的幌子,作jiān犯科的人,红衣兵一律是当街砍头,用竹竿穿了脑袋震慑宵小。
除了最初进城作乱的那一波人,基本上已经将通州城里的乱贼清理干净,到处都贴上了红衣军的安民告示,更有几处地方开始搭起台子招募兵马,这里可没有白莲教窥视,想招什么样的就招什么样的。
然而本以为会一帆风顺的招兵,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如意,每月足额五两银子的饷银,还有各种赏赐,只要登记造册,立马就能领足十五两银子的安家费,可是除了一些无家的泼皮无赖,居然没有一人上前问候,只是围观着。
朱干这时占了州署衙门临时办公,手下大多数为识字当兵的读书人,虽说没有功名,可好歹处理一些简单事物的能力是有的,朱干也愿意下方权力,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丢给他们去做,慢慢的合着衣服开始打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被屋外嘈杂的声音惊醒,习惯xìng的去握枪,随即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将身下膈得他生疼的燧石枪取了出来,检查了一番,又挂了回去,用手搓了搓脸走出官衙。
官衙外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手里五花八门的拿着各种武器,木棍、长枪都不是明军的制式武器,倒像是街头流氓打架斗殴。
“这是怎么一回事!”朱干叫过来一亲兵,不满的问道。
那亲兵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
朱干眉毛一仰,低声喝道:“抬起头来,有什么就说。”
那亲兵吓得连忙跪地请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们在全城设立的募兵点,非但没有幕到兵,反而被人砸了摊子,后来城中又有流言,说是上好米铺的王海贵在主公的面前自杀了,主公吓破了胆,回到衙门后就躲了起来,却下令让红衣军闯进了城西和城东的各大店铺,一通打砸抢烧,不给那些商家们以活路,我们也派人去查看了,城西和城东的铺子,基本上被砸了个一干二净……”
听闻了这话,朱干脸sè一变,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呢!这城里的人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脸sèyīn沉的扫了衙门前众人一眼,沉声说道:“我问的是堵在衙门口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故意怂恿,我们本来想要派人驱散了他们,可是忽然间一下子所有的都聚在一起了,就好像事先有了组织一般。”这亲兵脸带惭愧的说道。
朱干没有再说话,现在更该想着怎样驱散他们,如果聚集得太久,恐怕会造成民变,而一发不可收拾,脑海里快速的闪过了几条计策,发现对于现在都已经没有用了,当即冷声说道:“高强呢!去将他给我找来。”
当他下了决定之后,脑海里随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余松在这里就好了,随即又被他迅速的抛掉了,有些事情必须去做,有些事情又不能去做。
“卑职参见主公!”此时高强换上了一副明光铠,也不知他从哪里找出来的,在太阳的照shè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朱干看着这一身漂亮的明光铠,眼中闪过几分憧憬,随即冷声说道:“这些唐代的古董你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华而不实,还不快脱了。”
高强笑嘻嘻的说道:“这是别人送的,卑职穿着宽大了一些,所以就想献给主公,这明光铠并不厚重,反而非常轻盈,应该是材质的缘故。”
说完高强当即脱了下来,朱干接过头盔查看,发现这根本不是钢铁打造,而是棉甲刷了金漆,这又与普通的明朝棉甲不同,内里还用金丝编织为骨架,轻盈却异常的坚固,而连接的细缝之处,更是接合紧密,当真是巧夺天工啊!
“这得需要多久才能打造完成,是谁又有如此大手笔送出这样珍贵的铠甲,目的何在。”朱干思考着,一边狐疑的看着高强,莫不是这家伙违背自己的命令,去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
牢牢的盯着高强的双眼,声音严厉的说道:“这盔甲是谁送的,莫不是你做抢来的吧!”
高强露出一个无奈的神sè道:“主公恕罪,卑职绝无半点虚言,这铠甲确实是人所送,当时卑职带着人回来,路经明月楼,一队骑士冲了出来,人人手中持短火铳配腰刀,卑职当时以为再也不能为主公效力,哪知这群人只是留下了这副铠甲,然后掉头就走了。”
朱干抚摸着铠甲外边的材质,金漆虽崭新发亮,却有些暗了,足以见其保养得很好,能看出这幅铠甲造了有些时rì,很好看也很实用,造这副铠甲的人目的又是什么。
明朝太祖与成祖年间,被称为‘治隆唐宋,远迈汉唐’,虽是清人康熙所说,但其间间隔明朝灭亡只不过几十年,可以为信。
如果没有这样的强盛,又怎敢在历史上发出无汉唐之和亲,无两宋之岁币,天子御国门,君主死社稷的强大呐喊,足以说明朝的强大,而明末忽然到来的连年天灾,还有资本主义的萌芽所带来的土地兼并,让明朝没有找到出路,最终湮灭在历史里。
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却有人耗费如此大的力气造了一副唐朝的明光铠,隔了几百年,要么是造这铠甲之人钱多人傻,缅怀并向往唐朝,要么就是这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暂时想不通,朱干也不愿再浪费时间,当即问道:“城中的武器钱粮清点情况如何。”
高强随即招来一人,拿过账册回道:“缴获红衣大炮二十三门,灭虏炮三百门,佛郎机炮八十六门,虎蹲炮二十三门……鸟铳一万三千杆,三眼铳六千杆,其他各计大小火铳火炮及火药数之不清……至于银子没有查出多少,粮食倒挺多,都在官仓里……”
“怎么有这么多武器,能用吗?”朱干问道。
高强摇头:“虽然多,可是很多都已经生锈了,更有不少一点就炸膛了,所以都堆在府库里发霉了,不过也有一批jīng品,却不知其下落。”
朱干心中有了计较,随即吩咐道:“去下命令城里所有的士兵不管在做什么都给我向仓场总督衙门集结,派人将能用的武器全部挑选出来,还有所有的火药都提出来,我有大用,至于那些银子,每人发十两的封赏银下去,剩下的找地方给我藏起来,还有那些粮食,先别管等我去看了再说,先就这样吧!”
高强不可思议的望着朱干,他到底要做什么,听他话中那决绝之意,恐怕是要镇压民众啊!
朱干脸sèyīn沉的看了高强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说完不理会高强,带着人快速走出州署衙门,此时他刚换上了一身金灿灿的明光铠,怡然不惧的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吼道:“请不要怀疑我。”
虽是恳求,但话里的语气却充满了肃杀与威胁。
……
感谢纯玉痰盂的意见,书评以做回复,谢谢。
第22章 请不要怀疑我(下)
第22章请不要怀疑我(下)
“要不要干掉他,然后扇动百姓冲进州署衙门里,将这通州城的水彻底搅浑……”在人群里,几人缩头缩脑的在商量着,一人脸sè一狠,冷声说道。
这些人纷纷缩了缩脑袋,生怕被人注意道了,不少人连忙出声反对道:“如果他死了,红衣军就彻底乱了,到时官军就能全力收拾我们了,这样得不偿失,而且在这城里动手,我恐怕没有机会啊!”
那人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恶声恶气的说道:“我看你们是胆小怕死罢了,哼!你们不动手,我会自己动手。”
“等一等!看一看他怎么处理这些百姓的事情在说,这城里发生的事情很古怪啊!兴许不用我们动手……”一人连忙拉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混杂在人群当中的另外一些人。
人群里混杂了很多不同的人,这些人会时不时的喊上几句,左顾右盼的观察一会儿,又迅速的转移位置,贼头贼脑的模样很可疑,显得小心翼翼,如果不是他们走南闯北,眼力见不凡,恐怕还不容易发现。
“这些人该不会就是煽动百姓闹事的吧!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就煽动起来,我想这些人不简单啊!比我们白莲教还要有一套。”
那xìng格急躁之人,当即不屑的嗤笑道:“他们鼓动的人本事比我们差远了,我们是无中生有,他们却是裹挟民众,靠的就是实力雄厚而已。”
此时朱干一眼从黑压压的人群闪过,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去安抚,如果这些百姓真的无药可救,那么他只能采取那万不得已的手段了。
顾盼生辉!不止是因为那套威武的明光铠,还有朱干敢直面众人的勇气,冷声说道:“请不要怀疑我,我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完全没有必要做好事,而我自以为我是一个狠人,能够对自己狠,更能对敌人狠。你们要么做百姓,要么做我的敌人,相信我,做百姓我能给你们目前想要的一切,但是做敌人,你们将得到更多,但我敢发誓,那绝不是你们想要的……”
朱干的话简介,没有多少威胁之意,但却极具穿透力,让人心中发冷,或许是早听惯了威胁,已经麻木,可朱干的话却让他们心中发寒,不少人已经发憷,考虑着来瞧热闹瞎起哄是不是做错了。
“不要怕,打死这狗贼,他不能奈何我们。”
“不要怕他,往前一步,让他看看我们的勇气,我们人多,打死他……”
“打死他,上,我们一起上……”
鼓噪之声顿起,在百姓之中传开了,不明事理的百姓也纷纷开始聒噪,这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当然还是侥幸在作怪。
看着下边sāo动的人群,仿似汹涌的洪水,只要有一处溃烂,那洪水将全力倾斜而下,再坚固的堤坝也抵挡不住,当即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吼的说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谁也不要后悔,往前一步,你们就是我的敌人。”
聒噪之声陡然之间平息,前边的听清楚了朱干的话,显得犹豫不决,后边的不知何故,只是疑惑的望着前边,等待着他们的决定。
对于这等诡异的场面,迅速由寂静变为窃窃私语,随即有人大声鼓噪:“敢威胁我们,你去死吧!”
不知哪儿砸出来一块石头,一下子砸中了朱干的额头,血当即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朱干的脸沾血之后,表情也渐渐的变得狰狞:“冥顽不灵,自己已经给过了你们机会,可是你们却白白浪费,那就战场上见吧!”
回身对着左右大声说道:“关门!”
说完迈步走进州署衙门里,厚重的木门开始嘎吱吱的合上,下边的百姓也不知谁带头,开始疯狂冲击州署衙门,眼看着就要冲进来,朱干回身燧石枪对准了大门,砰的一声巨响,迎面shè出的是滚烫的铁砂,跑在最前那人当时就被打成了马蜂窝,声音也震住了来人,只是这么一停滞,大门再次合上。
“把所有的门杠子都合上,衙门里一个人都不要留,哪一个门人少一些,我们就从哪里出去。”朱干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但他不是纸上谈兵之人,有底线,但首先是别人不要碰触他的底线。
此事州署衙门已经彻底的闹开了锅,不过消息一时还没有传到后门,虽同样有人围堵,但朱干手下各个持火铳配腰刀,也不敢阻挡,快速的待着人离去。
没有人敢翻-墙进入州署衙门,或许是没人想当出头鸟吧!一起撞开了衙门的大门,里边却没有一人,可是这些百姓已经疯狂了,他们需要发泄,而发泄最好的途径就是破坏,人涌入衙门,几乎是见东西就砸,有好东西当然得顺手就抢,都看上了那就只好打一架了,谁打赢了就属于谁。
破败的州署衙门,迅速的被打砸得更加破败了,砸完了这里,百姓们正是情绪高涨之时,可不想收拾东西回家洗洗睡觉,而是以州署衙门为中心,向着四方蔓延,不论是官衙或商铺,更或者是民宅,打砸、洗劫,最终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仓场总督衙门并不是在城中心,而是在新城以北,靠近中心内城,有一条河流直通仓场衙门,进城之后朱干第一时间就派人占领了仓场衙门,只搜到了一些烂账,几乎全是万历年间的,而崇祯这些年的一字没有。
看着高大的粮仓,朱干心中激动,有了粮就有了名声,有了银子就有了兵,今rì就能看到他的名声将会到达拿一步,又或者银子能多到什么程度。
望着急不可耐的手下们,大手一挥,笑道:“开仓,看看是不是有堆积如山的粮食。”
揭开封条,一锤敲碎了大锁,合几人之力厚重的木门缓缓的推开了,果然有堆积如山的粮食,怎么能堆到这样高的程度,也不知道里边的老鼠肥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这一刹那朱干心中幸福的想着。
随手抓了一把稻谷,眼光一瞥,朱干脸sè大变,拿近看了看,脸sè顿时yīn沉得可怕,难怪通州城里大小官员都投降了,却惟独不见了仓场总督,这稻谷里不知掺杂了多少空壳。
随即一把抓过高强,大声质问道:“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们占领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高强被朱干拉了一个踉跄,虽说这有些忽然,让他没有防备,可是这一急之下,足以见出朱干有多愤怒,力气才会使得这么猛。
高强抓起一把,摊开一开,当即脸sè一变,十粒谷子里只有一两颗饱满,其他的全是空壳,这就意味着粮仓里的粮食可能少了七成以上,这可是官仓,不是义仓啊!
呆呆的呢喃自语:“粮食去哪儿了,这么多粮食,怎么会……不可能,我派来守官仓的都是严谨之人,绝不可能……”
朱干脸sè沉重,虽说进了城,可他依然感觉到有一股莫大的滞力,在一步步的阻挠着他前进,如果他能稍微狠一点,快刀斩乱麻,也不会将他逼得退走,可是他得抱住心中那条底线,那条绝不杀戮平民的底线。
见朱干脸sèyīn沉,可是如今这事实在太大了,负责看守官仓的一红衣军走了出来禀告道:“回禀主公,前边有几人鬼鬼祟祟的在这周围转悠,后来因为我们动作快,接管占领了这里所有的哨卡,那些人才离去了,卑职派人去追击过,但不熟悉地形,被那些人逃脱了。”
将所有的细节联系起来,朱干一时间豁然开朗,恐怕那些人就是仓场总督吧!正准备放火将这里烧个一干二净,到时一了百了,朝廷查不了,他也查不了,白白便宜了那些蠹虫。
可是这人却不知道他们露了一个破绽,那就是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将这官仓烧个一干二净,可是却在这里徘徊,并被自己的人发现了踪迹,那就说明他们很贪婪,舍不得烧掉剩下这些粮食,而且那时候正有人在背地里偷运,可是为什么没有被自己的人发现。
沉吟几声,说道:“先不管这粮仓了,我们所有人都走,带上所有的火药扯出城去,哼!不是他们的东西,他们吃进去了多少,我要让他们加倍的吐出来。”
看着朱干那自信睿智的样子,高强心中惴惴,看着堆积如山的粮仓,有谁知道这里边已经没有多少稻米了,不过就这样离开,同样让他舍不得,心切切的,不过朱干都走得这么果决,他也不好再多待。
不过朱干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叫来一人,悄声吩咐了一些事情,随即让人重新关上大门,并上锁打好封条,就这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粒米粮。
没有了红衣军的通州城,彻底的乱了,没有一个官出来主持局面,更没有一个官兵上街执勤,此时百姓们才反应过来,至少红衣军在的时候从没有向他们征税,更维持了这通州城的纪律。
当真应了那句话,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第23章 一口唾沫一个钉
第23章一口唾沫一个钉
城外红衣军大营里,杀猪宰羊,大摆筵席热闹极了,不过却没有酒,朱干也严令不许喝酒,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从百姓手里购买,当然花的银子也所耗巨大,不过朱干也从不在意。
这样的结果就是百姓手里有了银子,却没有了物资,商户则再一次提高了物价,百姓则痛恨那些黑心的商户,红衣军给整个通州城百姓的印象就是人傻钱多,更好骗的对象。
面对黑暗,朱干从没有想过要逃避,对于某些纸上谈兵之言,更是嗤之以鼻,信用这东西,只能对百姓,对jiān人,从来都是婊子立的牌坊,至少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底线,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即使是城里有人在开始修补城墙,他也没有过问。
高强催促着说道:“主公,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将士们都在等着,您还是快点过去吧!”
朱干头也不回的说道:“真希望这城墙早点修好啊!到时说不定我们也能用得着,我这样的逃避,将士们有没有怨言!”
“主公能赐宴并犒赏将士们,哪里还有什么怨言,这一且都是主公决定的啊!”高强微不可察的拍了一记马屁,笑呵呵的说道:“主公再过不去,将士就该有怨言了。”
朱干这才回头看了高强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挑选兵丁,大多数都挑选能识字之人,又不奢望他们能有多高的功名。那是因为我知道军队的战斗力不是靠个人勇武,而是靠令行禁止,上边下了命令,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得执行,即使面对死亡,这样一支军队可称为强军。可是拥有这样一支强军过后,一朝败坏军纪,往往就是欺下瞒上,彻底丧失战斗力。”
高强惶恐不已,连忙跪地请罪道:“卑职知罪,将士们确有不满,我们只是乱兵,何必要忍让,虽说全肉宴让将士们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可毕竟对士气有碍!”
朱干深深的看着高强跪地的背影,随即冷声说道:“我会给你新幕的一千新兵,其中有两百剔除过后的官军老兵,吃过宴席后,你即刻上路,去增援余松,准备抵挡明军,并让余松回来,编练新兵。”
说完朱干不再理会高强,带着亲兵快步向着营地里走去,却并没有走向自己那一桌,而是随xìng找了一锅,同普通兵丁们挤在了一起,手下的亲兵本想将这些兵丁赶走,却被朱干阻止了。
朱干看着众人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拘谨,大家都吃啊!我吃腻了好多东西,就是来尝尝鲜而已。”
说完拿起锅里的大勺搅了搅,炖得肉香扑鼻,随手拿着筷子夹了一块扔进嘴里,被烫得连连吐气,却就是不吐出来,狼狈的吞咽下去,烫得朱干连连喘气。
朱干的一句自嘲,顿时让大锅周围的兵丁们莞尔,心里至少没有那么紧张了,再看到看着朱干的样子,顿时让他们想到了自己,自己吃肉不就是这样吗?想到这里,众人看着朱干的眼神变得亲切崇敬起来,一个老兵更是触动了心弦,忍不住悄悄的转过身,抹了抹自己干涩的眼睛。
朱干见众人都望着他,当即勺起一大勺砣子肉倒进一个看年龄不到十六的小兵碗里,笑道:“都是大男人,又在一个锅里搅勺了,还看着我做什么,都吃,别像个娘们似的害羞啊!”
顿时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纷纷动起了筷子,不少人有样学样,即使被那滚烫的肉烫得嘴皮起泡,依然狼吞虎咽,气氛也如那沸汤,火热异常。
朱干也不顾形象的同士兵们搅勺抢肉,几乎将整个锅里的都吃了个干干净净,饱到不能再饱,挺了挺肚子,朱干笑着问道:“大家都吃饱了吗?”
此时对于朱干,这些兵丁多了一种亲切,只不过一顿饭而已,却足以收买到他们的心,他们要的真的很简单,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上下同yù,听闻朱干问话,众人表情各异,带着满足的答着话,几乎都是那一句饱得不能再饱了。
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朱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接着说道:“谁他娘的都不能欺负我的兄弟,既然吃饱了,那就该是出气的时候,告诉兄弟们该集合办事了。”
说完不理会众人错愕的表情,拍了拍那最小一人的肩膀,笑呵呵的带着吃饱喝足的亲兵,向着校场zhōng yāng走去。
直到朱干走远,围观之人迅速的将他的原话传了出去,快速的向着四面八方传播,而人群也纷纷向着校场周围集结,虽说因为某些原因,红衣军的招兵并不顺利,可毕竟因为福利高,而且是实打实的足额饷银,依然招足了五千兵马,再加上城中官兵,只要银子足额的花出去,这些官兵立马就转换成了红衣军,至少目前官兵比新招募的兵丁更加忠诚与实用。
此时朱干差不多有一万多人的队伍了,都可谓jīng挑细选过后的jīng兵,此时最先跟随朱干造反的那四十多嫡系之人一撒下去,立马就将整只队伍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指挥如臂指使。
朱干站在校场高台上,看着下边的方阵,虽说有些凌乱,可毕竟有了一些军队的样子,见下方的人群安静下来了,这才大声的说道:“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食言,这才是我们作为男人最该有的品格,一口唾沫一个钉。我将要打造的红衣军不是乌合之众,是一支即将震惊天下的强军,将来它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而需要的士兵,是拥有大无畏jīng神的,说得普通点,就是傻大胆,所以再这里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留下!你们将作为红衣军,将来封侯拜相名留青史,离去!或许成为我们的敌人,或许成为普通百姓,将来受你们中某些人统治……”
“留下的原地不动,离去的现在就可以离去,我绝不为难,当然本该给你们的安家费也没有了。”朱干大声说道。
校场里安静极了,不少人在观望着是否离去,不谈眼前足额的饷银,还有十五两的安家费,再谈朱干话里封侯拜相的许诺,让不少加入红衣军后后悔的人心中动摇起来。
不过依然有不少人考虑到通州离běi jīng太近了,只要明朝缓过气来,就能轻易的打回通州,到了那时家中老小都得遭殃,基于这样的考虑,不少人纷纷选择离去。
朱干看着校场里的九千多人,这些都是没有多大后顾之忧的人,他也没有为难那些想要离去的,大手一挥,顿时从营帐里抬出了几大箱的白银,抬到了高台之上,一箱箱的打开,引得下边众人窃窃私语。
“心动了吗?这些都将是你们的了,凡是登记造册的,我念到一人上来一人,由我亲自交到你们手中……”
看着高台上白花花的银子,不少人开始后悔起来,很想要回到原来的队伍里,可是却被守候在一旁的士兵赶走,有些甚至起了冲突,不过朱干下令驱赶,动了刀枪之后,这些人再也不敢放肆,只能乖乖离去,有了对比,留下的人才知道他们此时有多幸福,纷纷期待起来。
饷银连续发了几个时辰才发完,朱干却一直保持了挺拔的姿势,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懈怠,他那挺拔不曲的形象也映入了不少人心里。这不仅是朱干刻意为之,更因为本能里深深的烙印了军人的铁血不屈,而他要用此来影响士卒。
做完了一切,朱干却不敢松一口气,接下来才是最关键之处,该是检验这一切成果的时候了,冷声说道:“男人就该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说过不会让我的兄弟受欺负,现在我就要兑现自己的承诺,进军通州城!”
只能听见震耳yù聋的欢呼声,将校场外的百姓惊醒,不知里边到底发生了何事,纷纷起身好奇的往里张望着。
……
城中运河边的一座园林当中,特意挖凿了一条暗渠,将水流引进了园子里,假山凉亭,小桥流水,四周栽种了各种奇花异草。
不远处更能看见隐隐重叠的屋檐,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入眼风景当真是美不胜收,突兀的来到这里,还以为是来到了江南水乡,不然怎会在北方出现这等别致幽雅的园林。
建造这样一座园林所耗费用堪称靡靡,本该jīng细呵护,可是此园的主人却毫不用心,居然就在山林之间大摆筵席,喧嚣热闹,彻底的破坏了园林的幽雅别致。
游明泽站在不远处最高的阁楼里,静静的望着下方的酒宴,此时他的心里有一种火热,似乎随时都要燃烧起来,端过酒杯喝了一大口,转过身望着粉红的朱纱罗帐后,若隐若现的两具玲珑玉-体,美人与富贵他有了,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权力,掌控一切的权力。
而今rì,他饮下了权力的那一杯酒,甘甜胜往昔,让他yù罢不能,所以他要大摆筵席,大肆庆祝。
今rì之后,他的权力将更加巩固,他将成为整个通州城的王,所有人都得俯首帖耳,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些蒙昧的百姓并不知道他的威名。
第24章 人与狗,还有一个管家
第24章人与狗,还有一个管家
“爷!天凉了,快上床来暖一暖啊!”雕花大床里玉体横陈,两具白花花的身子纠缠在一起,从朱纱罗帐后伸出一段细白如莲藕的手臂,修长的纤手轻轻的勾动。
夏季拂面的风不凉,有些暖,却暖不过那熏人的耳鬓厮磨,游明泽脱下衣服,快步上了床,顿时将所有的一切烦恼都抛弃了,响起阵阵的床摇与昵吟。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哪一个男人不爱,可是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再两者之间从容做到。
轰!一声震天的炸响,整个通州城都剧烈的摇晃了几下,随之而来的则是不结实的房屋倒塌,不知多少人被埋进了瓦砾当中,炸响过后,哭闹声到处都是,大多数人是被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吓得。
通州城的整个东面城墙都被炸药掀上了天,腾起的厚重灰尘,直接将整个城东淹没在了雾霾里,细碎的瓦砾如雨点一般落下,打在屋顶上,叮咚作响。
朱干揉了揉耳朵,耳朵里嗡嗡的细小轰鸣顿时消失,取下头盔用手一擦,刮下一层厚重的灰尘,又戴回了头上,拔出腰刀当即下令道:“进城!按图索缉,给我拿下那些狗东西。”
不过一天时间,情况彻底的颠倒,红衣军的兵力到达了一万多人,且士气高涨,兼有醒悟过来的民众,有红衣军至少比官府更好,这就是民心,有了这两样东西的朱干,决定放手一搏,将还没有得到的东西统统拿回来。
朱干亲自带着兵向着游明泽的避暑园林而去,他倒想要见识见识,究竟这游家在这通州城有多大的影响力,能将园林修在城内,而且一句话就能让通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心甘情愿的献城投降。
酣战了一夜,刚睡下不久的游明泽被一声轰鸣,吓得跌下了床,起来后大声咆哮道:“管家,人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来个人。”
管家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面容有些清癯,下颌三缕灰白的胡须,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连滚带爬的跑向游明泽的房间,他已经伺候了游家三代人,对游家可谓忠心耿耿,惟独这游明泽,让他感觉疲惫。
挥手让门外守候的人离开,拾起地上的白玉笔和砚台,平静的走了进去,看着脸sè难看的游明泽,轻声说道:“逃吧!放弃通州城,去南方,那里有游家的根。”
游明泽豁然转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说道:“逃,不就是城门被炸开了吗?他敢拿我怎么样,动我一个不要紧,可是我代表的是整个士大夫阶层,如果他野心够大,就绝不敢动我。哼!而且他还不一定能够控制这通州城呢!”
看着游明泽嘴硬的样子,老人苦苦相劝道:“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人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而且即使退一步也给自己留了后路,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就怕他会走出那破旧立新的艰难一步啊!”
望着老人洞察世事的眼神,他想到了自己父亲临终前对他的告诫,管家是一个诚实人,他会在关键时候帮你走出困境。但随即他想到了管家最近的所作所为,居然悄悄的挪用贪墨游家的钱财,更是在他的老家购置了五十亩上等水田和几间大屋,这让他非常的愤怒,而后来他派人查过账,正是从他父亲死亡那一rì开始,这管家就在行贪墨之事。
想到这些,游明泽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淡淡的说道:“他即使炸了城墙又怎样,整个通州城都是我游家的,谁也夺不去……你先下去吧!我会让他们做事的。”
管家一脸悲哀,深深的看了一眼游明泽,他了解这个小少爷了,知道不能再劝,转过身,身子有些佝偻的离开了。
“哼!”游明泽冷哼一声,随即坐回了椅子里,冷声说道:“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红衣贼,不过一顽疾鲜芥尔,能乃我何……”
当即铺开宣纸,自己动手磨了墨,随即开始动手写起来,随即吩咐外边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进来一个。这封信一定要按地址送到,还有派人去催的那些人还没有来吗?”
那人接过信,惶恐的说道:“小的们已经催了好几次,可那些个大爷,昨晚吃酒吃得太晚,又跑到翠红楼去闹了一整晚,现在估计还在那些姑娘的肚皮上趴着的。”
“妈的,一群蠢货,怎么都不醉死更好。”游明泽一脚踹翻了桌子,平静下来后说道:“再叫人去催促,实在不行,派个人去漕帮,将漕帮的那几个力巴给我请来,还愣着干什么,快不快滚。”
“是……”眼看着游明泽又要发怒踹人了,这家丁赶忙低头应了一身,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老爷!不好了,红衣军向我们这里来了,还拉着大炮,怕是要出事啊!”没等游明泽静下心,又是一人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惶恐的说着。
游明泽手正打算饮茶,被突兀的叫声一吓,热茶撒了他一手,气得他将整个茶杯掷向了来人,骂道:“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那人不止额头流血,更是被热茶烫得哇哇大叫,被游明泽一吼,当即惶恐的跪地不断磕头,如磕头虫一般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起来吧!你刚才说什么……”游明泽坐回椅子上,满意的看着他那卑躬屈膝的样子,不急不缓的问道。
“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是一声轰鸣,如打雷一般,随即一颗铁丸呼啸着飞进了院子里,刚好砸落在假山上,碎石飞溅,假山轰然倒塌。
游明泽听着屋外的呼啸声,吓得从椅子上跌落而下,大声疾呼:“吾命休矣。”
当真好不狼狈!
主仆二人被那震耳yù聋的炮声吓得手足无措,如失了魂一般,不知该干什么了。
此时朱干带着嫡系两千多兵马到了这规模庞大的园林外,这样大的动静早就让游家的人知晓大难临头了,刚到游家就遇见了游家家丁手持弓箭火铳戒备着,看这驾驶,那是要反抗到底了。
朱干一身明光铠站在人群里很是显眼,手搭在额头上,穷极目力瞭望着游家,高大的院墙后,还有屋顶上,到处都站满了游家的家丁,这些人手中所用的武器,有强弓、连弩、火铳,清一sè保养得非常好,皆是具有杀伤xìng的制式武器。
不仅感叹,这游家好大的胆子,也好大的手笔,这些人除了没有大炮,几乎就是一只军队,而且是战斗力非常强的军队,如果硬攻,自己手下这些没打过仗的新兵,恐怕会死伤惨重啊!
他心中有了计较,当即下令道:“把大炮都给我拉上来,轰他娘的。”
此时游家的管家也拿了一把雁翎刀,躲在墙后,正是因为有他在的缘故,才将这些家丁聚集起来了,透过缝隙看着墙外一字摆开的大炮,面sè一变,再看这些家丁,果然动摇了。
当即大声说道:“别怕,他们的大炮打不了几发就会炸膛的,都藏好,藏好就没事了。”
轰……轰……
一字摆开的大炮,随着朱干身边的令旗兵挥动旗帜,佛郎机炮、虎蹲炮纷纷自炮口喷出一团火焰,铁丸随即呼啸着飞入院墙内,黑烟弥漫,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大规模的使用大炮。
随后迅速的清理炮筒,再次填弹,也亏得是收编了不少通州城里的官兵才能勉强做到熟练的cāo作,但依然有不少人被炮管烫伤,狼狈至极。
轰……轰……
隔了差不多半柱香时间,大炮这才再一次的开火了。
朱干有些失望的看着炮兵cāo作大炮,相比于穿越前那种地毯式轰炸,现在这战争就跟毛毛雨似的,让他直感觉犯困啊!更离谱的是,那些家丁看起来也是纸老虎,被大炮一轰彻底老实了,缩头乌龟一样不敢抬头放箭。
“这一字长蛇阵不行,虽说开一次火挺吓人,可是间隔太久,容易被敌人靠近,关键还是可用的大炮数量太少。”
一直在打顺风仗,从来没打过硬仗,这也是朱干刻意为之,他不是那种能对自己人心狠的将领,在死亡中练兵,可是他同样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随时做着打硬仗死人的准备,更是时时刻刻的在总结着战斗之中出现的问题。
朱干见轰了几炮,游家一直没有动静,随即让人大声喊道:“投不投降,再不投降,我红衣军直接夷平了你游家。”
那管家满脸哀容,看着彻底焉气的士气,知道这些家丁已经被大炮吓破了胆,让他们对于一下平民百姓,他们是龙,现在彻底打回原形变成虫了。
不过他是人老心不老,在游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狗,现在好不容易做了人,他就不会再做任何人的狗:“开炮吧!你这乱贼终究会遗臭万年的,而我为了游家殉节,史书上定然会大书特书。”
“又是一个迂腐的老头,不过我喜欢。”朱干听着这苍老的声音,感叹颇多,也不再多劝,面目狰狞的下令道:“给我轰,将所有的火药打完,我要让整个游家都被炸上天。”
第25章 一律砍头(上)
第25章一律砍头(上)
通州城一大早就因为那一声巨响炸开了锅,不少百姓纷纷走出家门,随后又被红衣军粗暴的赶回了家,这一次可没有上次那么客气,都憋着一股火,想要找地方发泄呢!
尽管红衣军在通州城招募了很多本地百姓,可是这些人大多都是无恒产的流民,根本算不上这里的人,而曾经他们也受尽了这些通州本地人的白眼,所以对于这些百姓也没多大的同情。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通州城里依然有一条街道无比的繁华,没有受到红衣军的一点影响,这条街道靠近运河边,不止是有青楼勾栏,更有酒肆作坊,不论白天黑夜,这里都是一片灯火通明。
青皮流氓、官差恶霸,几乎都不敢在这条街道上出现,当然他们来此花费银子,这里还是欢迎的,此时红衣军拖着大炮,扛着三眼铳而来,在街口就遇见了抵抗,更离谱的是街口摆上了两门红衣大炮,让红衣军不敢动弹,只是对峙着。
而这条街道上的百姓,面对着硝烟味浓厚的对峙,居然没有一丝的担心,照样饮酒作乐,谈笑风生。
一间摆设高洁的酒肆中,大堂里坐满了安静吃东西的人,这些人即使在谈论交流,声音依然很低,显得井然有序,而不嘈杂。
角落里空着一张桌子,这是掌柜特意留给一位客人的,在这里吃酒的人,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亦有功名在身,可以被称为老爷的人,如今这些老爷们尽管坐得拥挤,却没有一人想过要侵占那一张空出来的桌位。
“看吧!游大老爷那桌没人,估计是真的了,听说游大老爷家被红衣军的贼头领人包围,园子门口架着几十门大炮呢!你说这红衣军到底是从何而来啊!敢这么放肆。”
“别人没屠城就算幸运了,至少他们炸了城进来后还客客气气的。”
“那人也是狡猾,城里的红衣军撤得干干净净的,还以为他休整一晚上就要离开,哪知道又杀了一个回马枪,连夜修好的城墙也成了摆设,声东击西,高明啊!”
“哪里有什么声东击西了,还是太久没有打过仗,战备松懈,红衣贼撤出城后,就没有再仔细的检查过他们留下什么,都跑到游家去吃酒作乐了。”
“吃完大家一起去游家看看啊!看看这红衣贼的贼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去!同去!”
不少人随即大喊,安静的酒肆当中,顿时响起了喧闹声,不过掌柜出来招呼一声之后,众人又迅速的闭嘴,不敢在多说了,通州城里就属漕帮的人最难惹,连拥有大炮的红衣贼都敢挡在街外,可见一般。
如果说士大夫的恐怖,在于他们拥有特权,掌管朝廷,那么漕帮的恐怖,就在于漕运,各种势力根深蒂固,错综复杂,而势力庞大者敢于直接与朝廷对抗。
而朝廷能扑灭镇压白莲教,却对漕帮无可奈何,不止是因为漕帮势力大且安分守己,更因为漕帮无法取代,因为京城在北方,需要运河,当然也就需要漕帮,以至于穷凶极恶的清人入关之后,更是在雍正时期让漕帮合法化,在乾隆年间更有乾隆入帮的传说,这就可以想象漕帮在当时运河两岸的影响。
此时漕帮中人也在商量着接下来该怎样面对这场面了,继续和红衣军对峙,直到红衣军完全控制全城,然后腾出人手,将通州城里的这一条街道彻底的轰个稀烂,或者是立马归顺红衣贼。
但如果那样,通州城这里的漕帮将招受灭顶之灾,朝廷腾出手,也有了收拾他们的借口,会从整个漕帮上下榨取巨额的金银,而漕帮的组成多是以无产的青壮男xìng船工为主,也有一些破落的底层读书人,如果被朝廷盘剥,那对于漕帮里大多数人来说,生活将更加拮据。
一边是代表了朝廷的游明泽的邀请,一边是与朝廷作对的乱贼,此时通州城里的三位堂主不得不为他们还有手下的人好好打算了。
此时朱干很愿意做的就是夷平游府,不止是为了出一口心中恶气,更是给自己下定决心,要彻彻底底的破旧立新,将这些旧的顽固的利益阶层全部都打压下去。
望着大炮口喷吐的火焰,他心中畅快极了,收拾掉游明泽,就该这城里的那些官员了。
“看来他是不打算强攻了。”听着耳边近在咫尺的炮声,还有家丁们吓破胆,而不断求饶的哭喊声,管家一脸悲哀,仅仅的拽着雁翎刀刀柄,这一刻对于他来说重逾千斤。
嗷嗷大叫着冲了出去,他甚至无力举起雁翎刀,居然一路平安的冲出了游府,大声喊叫着:“贼子纳命来!”
轰!好巧不巧,话刚喊完,就被一枚实心铁丸打成了碎块,血肉将游家辉煌的门脸遍染,狰狞而有刺目。
他虽然贪墨,但大节不亏,只是在人生路上出现了某些难以令人接受的岔路,这是一个自始自终都能坚持的人。
炮轰完了,此时高大的院墙已经被彻彻底底的摧毁了,而院墙后还剩下一些失聪的家丁,却已经被彻底吓傻了,不少人神智模糊不清。
朱干看着游家的残垣断壁,心中却没一丝的怜悯,冷声说道:“都给我杀,一个不留。”
下令的人错愕不已,这些家丁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朱干却不容他们迟疑,自己一手持燧石枪,一手紧握雁翎刀,当先冲入游家,身后亲兵纷纷簇拥着跟随而入。
看着眼前跪地的蓝衣家丁,朱干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刀斩落,再也不看他一眼,快步的领着人冲进游家,红衣军迅速的占领了整个游府,在地下室里将已经吓得失禁的游明泽找了出来。
望着地下室里,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还有蒙上一层厚重灰尘的各种账簿地契,朱干心里那一个激动啊!杀肥猪拉大户,果然是暴富的最佳途径,有了这么多银子,自己又能招好多兵了。
随手拿起一本账簿翻了翻,账簿上那让人头痛的繁乱账目,让朱干立马就没有了兴趣,随手丢在一旁,对着手下人吩咐着说道:“将游大老爷看好了,他现在可是我们的财神爷,不能有半点的马虎,知道吗?”
游明泽大小便失禁的被人从地下室里架了出来,朱干只是来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恶心到了,作为一个男人,流血不流泪,居然被吓到屎尿齐流,与他那个管家相比,真是恶心到不能再恶心了。
难怪清兵入关,在南方搞大屠杀的时候,一个清兵就能看押六十多个百姓,一个个的宰一个个的杀,却没有一人敢反抗,作为民族脊梁的读书人都这般了,还怎么能奢望凭借着一两个人的努力能拯救这个民族这个国家。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与其留下来祸害百姓,倒不如用他们的人头来jǐng惕百姓。
“遇见了反抗,我们的人死伤惨重啊!”忽然跑进来一人,气还未喘匀,就急惶惶的说道。
朱干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该来的终究会来,只不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啊!迈步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在哪里,为何会遇见抵抗。”
“在运河边上,那条街很繁华啊!我们打听到,那些官员昨夜在这里吃了酒,又跑到那里去寻欢作乐了,我们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这边进去抓捕通州城的官吏,结果那边对峙没控制住,就开火了,而且那条街上有红衣大炮啊!”熟知情况的亲兵,立马前头带路,将那报信的人也一同架着离去。
朱干听着城里隐约发出的炮声,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不带上丝毫情绪的问道:“现在呢!情况究竟怎么样。”
“都是新兵,被那些人拿着火枪一冲,我们的人已经溃败了。”
朱干愣了足足几秒的时间才回过神来,心中一阵后怕的同时,却又充满了庆幸,他知道自己是沙中建屋,根基不会稳,但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军队只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才会真正的成军,果然如此。
庆幸的是,这问题迟早都会爆发,现在爆发出来了,无关大局,更能让朱干着手收拾场面,正好用那些打败他的人练兵。
朱干带着大队人马快速的冲向漕帮的漕口而去,这一次有朱干轻自领兵,绝不能再出现丝毫差池,望着街口架起的红衣大炮,还有不断开火的火铳,散乱而毫无组织,可是再看自己这些手下的兵,居然被吓得不知该怎样做。
而朱干从涿州城里带出来的那些人,则是在一旁吆喝,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吆喝,手下的士兵就是不动,躲在墙后瑟瑟发抖。
“我曾经给你们说过最简单的规矩,你们是军人,有三大杀,不服军令者杀,恃强凌弱者杀,临阵退缩者杀,如今他们犯了两条规矩,该杀!该杀!一律给我杀!”朱干坐在马上,雁翎刀缓缓的抽出,随着他的话语结束,雁翎刀一指,那见过血杀气腾腾的亲卫们纷纷了上去。
第26章 一律砍头(下)
第26章一律砍头(下)
一通砍杀,红衣军的士气顿时在恐惧中聚集起来,前后都是死,往前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但留在这里,肯定会被监斩队杀死,事后甚至会得不到任何抚恤,不少人衡量之下,撑着那一口气埋头就往前冲去。
队形散乱,但他们脸上涌起的那一股狠辣,在漕帮的人看来是那样的狰狞恐怖,居然生起了胆寒之意。
“别慌!火铳开火,将他打回去。”
“快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了,杀死他们,杀死这些乱贼!”
“红衣大炮呢!怎么还不开炮,开炮啊!”
一旦见了血,人的理智就会变得不那么清醒,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更别说是在战场上了,一旦成了一团糨糊的脑子里,生出了某种念头,那是非常恐怖之事,人的本能会执行这个念头,致死不休。
而此时的红衣军,不论前方的子弹箭矢有多密集,身边有多少人倒下,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然后活下来,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些人因为紧张而大喊,有些人甚至尿了裤子,但都没有停下,而是往前,再往前,因为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诫他们,往前就能活下来。
不少人不忍的望着前边冲锋的队友一个个的死去,他们从来没有死过这么多人,心底里一股无名的怒火在酝酿着,想要毁灭,更想要自己上前,拿下这些该死的反贼。
“主公,别攻了,等大炮上来吧!”朱干身边亲卫们眼中不忍之sè大盛,更有人开口哀求道。
朱干又何尝想要死人,但他心里愤怒,尽管组建红衣军不到一个月,他可谓是劳心劳力,银子使得足足的,吃肉吃得饱饱的,耗尽了心血,然而被这些乌合之众,甚至算不上士兵的人开枪一打,就彻底的现了原形,狗屁的死伤惨重,是被吓得撤退之时,互相踩踏受的伤。
尽管他以前不愿意用这样的练兵之法,可是终究敌不过那一条铁律,铁只有经过火的千锤百炼才能成钢,军队只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才能成铁军。
而这一次必须得狠下心了,如果连这些乌合之众都拿不下,将来还何谈争夺天下,想到这里,冷冷的望着身边的一众亲兵:“如果我们连这些乌合之众都打不过,何谈拯救黎民苍生,何谈逐鹿中原,你们可以怕死,但我不能,我将亲自冲锋,来不来随便你们。”
说完朱干不在看他们一眼,眼神平静的望着宽阔的街道,摸了摸马鬃,虽然他的威望挺高,可是这种威望是建立在大的计谋之上,对于士兵冲锋却没有丝毫作用,为了鼓舞士气,他不得不亲自冲锋了,还是因为手下可用的将领实在太少。
“架……”一刀刺在马臀上,战马吃痛狂奔,朱干伏低身子,躲在马后快速的向着漕帮众人冲去。
一身明亮的明光铠非常的耀眼,而红衣军都知道穿明光铠之人必然是朱干,此时他亲自上阵杀敌,对于红衣军的士气鼓舞效果非常的明显,本来士兵心中还有些怨气,这一下尽皆抛得无影无踪,人都是这样,患寡而患不均。
此时朱干的冲锋带动了他身边的亲兵,顿时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锥形,锋利的扎向了敌人,而朱干则是最锋锐的那一点。
此时躲在掩体后的漕帮众人纷纷大骇,望着忽然发疯的红衣军,略显手足无措,一些人刚刚打完火铳,正准备装填火药,曾经无比熟练的动作,现在却因为手抖而始终装不进去,一时间火铳哑了火。
“放箭啊!还愣着干什么,快shè死他,shè死领头那人。”
一声明光铠的朱干,目标实在太过显眼,可终究他是瞧准了时机,刚好放完枪,且速度十分之快,却有几箭shè向他,不过终究力道不足,而被明光铠挡了下来,但终究是平稳的带着人冲进了街道。
还未交锋,漕帮的人已经快速溃退了,几乎是丢下武器,就往街道里边跑去,一路亡命狂奔,一派乱糟糟的景象。
“杀!”借着马势,一刀挥下,刀锋几乎没有阻挡的就从这人的后颈掠过,这就是十七世纪无敌的骑兵,速度所带来的强大战斗力,连火铳大炮都不一定抵挡得住。
红衣军没有停留,跟随着朱干一路追杀,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追上这些逃跑的人,从后边递上刀子,要么将他们砍死,要么将他们捅死,杀戮永远都是这么简单。
朱干身子柔弱,可是因为他那娴熟的马术,在砍杀当中,几乎就是一个猛将,明光铠已经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鲜血,可是他丝毫未停,只需在马上雁翎刀挥舞,就能夺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不似火枪那般繁琐缓慢。
野蛮落后的后金骑兵入住中原,能快速的平定江山,也许原因就在这里,太过相信火器的明人,勇武之气早就消弭干净了,被骑兵近身,只能沦为被人宰杀的猪羊。
正在杀人的朱干,在马上忽然顿悟,即使是后膛枪时代,骑兵依然有着其无可替代的地位,后世早已进入后膛枪时代,而最著名的哥萨克骑兵依然能在热战争中取得一席地位,而自己想要逐鹿天下,必得有一只强大的骑兵部队,其作用不只是与后金骑兵对抗,那么现在就该是建立的时候了。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太远了一些,看着被拿下的街道,幸好这些人里大多不懂得所谓的巷战,而又被红衣军杀得彻底胆寒,几乎没有遇见抵抗,就将整条街道拿下来了。
朱干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尽管这张脸上染满了血,他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略显青涩的娃娃脸,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是昨夜自己给他盛肉的那一个小兵。
此时却变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再因为老兵的取笑而羞涩,更不会小声礼貌的说谢谢了。
他被高他一个头的大汉按在地上,掐着脖子掐死的,他也同样完成了死前的一击,用插在身上的箭矢,刺进了这大汉的眼睛里,就这样同归于尽。
朱干本以为有那么一丝的希望,他只是被掐晕了,但仔细查看过后,也只有失望,不论前世或今生,他看过了太多的死亡,早也学会了怎样去遗忘,死了的人我们可以去缅怀,但身怀责任,我们需要收拾心情为活着的人着想。
深吸了一口气,朱干将他的眼睛抹了下来,轻声说道:“安息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何加入红衣军,但有一点,你的登记的家人以后就由我们照顾了。”
“主公,这条街里的人,全部都赶出来了,您看……”身后传来了提醒的声音。
朱干站起身,忽然有一种想要将这些人全部杀死的冲动,冷声说道:“有多少人,有没有反抗的。”
“没有,都很老实啊!”
朱干咽了一口唾沫,翻身上马,骑着马快速的朝着人群多的地方而去。
赵林十六岁的时候考了一个秀才,左右邻里都以为他将来定然会做官,哪知道一直到了四十多岁,连一个举人都考不上,不仅受尽了左右邻里的白眼,自己的结发之妻也离他而去,一怒之下加入了漕帮,凭借着秀才的功名和三寸不烂之舌,很快便受了重用,成为了通州城这个漕口的师爷兼账房先生,三位堂主对他非常的看重。
他也对漕帮非常的衷心,更是成为了漕帮与官府之间的话事人,说话很有分量。而他咸鱼翻身,对左右邻里报复sāo扰的手段,那更是层出不穷,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现在被红衣军从青楼里赶了出来,一同的还有许多通州城的官员,昨夜赴宴的人力也有他,看着官员们赤条条害怕如鹌鹑的样子,赵林的心中一阵鄙夷,发誓再不与此种无胆匪类为伍,随即活络起来,如果自己能说服这红衣军的统领。
当即嚷道:“嘿!快来,这些没来得及穿衣服的就是你们要找的官吏,我要见你们领头的,是哪一位好汉……”
朱干看着眼前这身穿蓝sè员外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脸白净而下巴尖细,做谋士打扮的老人,冷声说道:“通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在这儿了吗?你可辨认仔细了。”
赵林不知眼前这身穿明光铠,身材修长挺拔,满脸英气的年轻人是谁,猜测应该是红衣贼里的某个将领吧!当即谄媚的说道:“都在这里的,小的已经给兵爷说过了,这通州城的上上下下,小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位小将军只要给小的一个差事,小的定然将这通州城给红衣军的大王打理得井井有条。”
“哼!”朱干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扬了扬挺拔的剑眉,背着手领着人查看这些被提出来的官吏。
周身的松花肉白花花的一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大群洗干净的肥猪呢!一些人躺在地上,甚至还没有醒酒,不时的打着酒嗝,做着chūn梦,昨夜又不知趴哪一个当红的姑娘肚皮上边,才会让他们这么累。
赵林讨好的将脑袋伸了过来,说道:“这是通永道衙门里的,这是知州衙门里的……”
“你还真熟悉啊!”朱干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吓得赵林闭上了嘴,朱干回头大声的对着手下兵丁吼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常年的旱灾,百姓苦不堪言,这些人却只知享乐,我们的将士拼命是为了他们吗?”
现在的红衣军大多数都是来自通州,现在看着这些当官的如此,心底的愤怒几乎要将他们的理智烧光了。
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不是……”
“不是……”
“好!一律砍头,祭奠死去兄弟们的亡灵。”朱干待士兵们安静下来,随即怒吼道。
第27章 血战八里桥(上)
第27章血战八里桥(上)
长街上那一排排被拔去了衣服,用绳子反绑的官吏,让周遭的百姓有一种不那么真实的错觉,尽管红衣军态度粗暴,可依然让百姓忍不住往前挤去,想要瞧一瞧这些红衣军又要耍什么把戏。
朱干冷冷的望着这些被冷水泼醒的大小官吏,他的身边跟着赵林,冷冷的巡视了一圈,看着群情汹涌的百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随即手高高举起,顿时红衣军里出来了一队队的士兵,这些士兵脸sè有些发青,却脚步稳健的到了一众官员的身后。
待得三通鼓之后,太阳高悬,**辣的阳光,让一众犯官身下的影子几乎消失不见,传说午时三刻开刀问斩,犯人的jīng力最为萧索懵懂,yīn魂会被浓烈的阳气冲淡,不会来纠缠侩子手或监斩官。
朱干本来不打算信这些鬼神之说,奈何这一次所杀的人实在太多,一溜烟排开去,摆了整整两条长街,煞气实在够重了一点,只得从善如流。
“斩!”抽出雁翎刀,森冷的刀锋,反shè出冰寒刺骨的冷光,一声大喝,随即传了开去。
鼓声逾急,杀气蔓延。
唰!唰!唰!随着刀锋挥下,一排排的人头落地,一些人手中的刀钝了,一刀没有斩下脖子,被斩之人发出凄厉的惨叫,顿时汇聚在一起,恍若人间地狱。
这样的场景,比战场之上更让人心生畏惧,其中很多动刀的是新兵,这还是第一次杀人,忍不住手中颤抖。
百姓的心是矛盾的,一方面非常的痛恨这些贪官污吏,想着他们平rì里高高在上的盘剥,心中就一阵畅快,而另一方面则是畏惧的,对于红衣军的心狠手辣,有了一种直观的想法,心中充满了畏惧。
朱干望着被吓呆了的士兵,带着一队亲卫,亲自上前替他们补刀,将还在惨叫的犯官一一解决。
整条长街上都是头首分离的尸体,还有腔子里的血,洒满了整条街道,连不少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染了血,弥漫的血腥味浓重而刺鼻,这一天让通州城里的百姓记住了红衣军,他们的红衣是用血染成的,更记住了那一个穿着明光铠,而修长挺拔的身躯,这是一个能吃人的魔王。
“报……”一声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城中的安静,那骑士还没有下马,就被刺鼻的血腥味,熏得掉下了马,却顾不得这屠宰场一般的场景,痛苦的说道:“官军五万兵马接近八里桥,先锋五千于卯时开始攻打八里桥,我们的人一触即溃,后来余统领亲自回师带兵斩杀了几个后退的统领,这才带人重新夺回了八里桥,此时正在与朝廷兵马对峙,余统领实在守不下去了,这才派卑职前来求援……”
“没有了三大营的官军,居然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看来统兵之人很了不起啊!”朱干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句,随即开始思考起对策,之所以将这通州城里的大小官吏斩杀殆尽,不止是为了震慑通州城里的各大势力,更是为了快速的稳固后方,能让自己腾出手去对付官军,现在官军又忽然变得神速高效,这让朱干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现在只留下两千人在通州城里维持次序,应该足够了吧!”朱干想到自己在这通州城里,还有些人没有收拾干净,却不得不暂时离开,那就一阵愤怒,不过这时候可不是犹豫的时候了,官军随时可能夺下八里桥,到时没有了东面城墙的通州城,无异于就是一盘摆在官军面前的大餐。
“没找到的粮食和银子,等我胜了官军再回来找,就当是给我的犒赏吧!”想通了之后,随即也下了命令,八千多人拖拽着大炮前往八里桥而去。
此时整个八里桥硝烟弥漫,却没有再听到炮声,官军因为忌惮破坏了八里桥,而不敢再使用大炮,只得使用火铳箭矢,奈何八里桥上的红衣贼实在太过狡猾,将商人们丢弃的马车累积到了一块,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车阵。
官军的先锋官叫范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官职不过为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其人勇猛好斗且正直,曾经在闹市里拳打骑马撞伤百姓的纨绔子弟,更是一人徒手打伤手下家丁数十人,除了祖上荫蔽传下来的世袭百户,官职上便再无寸进,郁郁而不得志。
如今被曹化淳看重,从大牢里提了出来,从百户升为把总,这一次领兵而来,是憋着一口怨气的,誓要做出一番功绩报效朝廷,不止是为了出气,更是要出人头地。
范云身高体壮,比常人高了大半个头,一张脸英气十足,却随时都沉着一张脸,望着八里桥上堆积而起的车厢,显然刚才被官军轻而易举的夺下桥头,已经让红衣贼吸取到了足够的教训,对方的将领变得狠辣无情才止住了溃败。
再看看这些胆小的官军,京营战备松弛,新招募的士兵几乎都是无产的流民,完全不懂得如何打仗,仅靠着自己的武勇,只能拿下那桥头一次,被对方发狠打下来之后,几乎再难聚集起士气,进行第二次的攻击。
如果士兵发了足额的粮饷,拿到的三眼铳也足够jīng良,又或者训练了足够长的时间,拿下八里桥,不论那红衣贼斩杀再多的人,此时恐怕大局已定,可惜如果终究只是如果,不会成为现实。
高强躲在一辆马车后边,碰了碰身旁疲惫不已正在小憩的余松,笑道:“和官军打了这一仗之后,我们这哼哈二将的威名,会很快的传遍大江南北吧!你有何感想啊!”
刚将官军的又一波小规模的试探打下去,余松正在思考后策,忽然被高强打断,很不爽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只会拍马屁呢!如果这样下去,你会被淘汰,多注意观察吧!好好的在战争当中学习,马上官军的先锋官就要发狠了,正该趁着这时候养jīng蓄锐。”
高强不解的望着余松,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冷了一点,刚才多亏他还没有离开,才稳住了阵脚,将官军赶了回去,夺回了八里桥,现在都快过未时了,他又从何而知官军要发狠了。
开口想要询问,可是看了一眼他那冷漠的表情,也只得咽下了心头的疑惑,静静的等待着。
不过随后身下的地面出现了震颤,总算让他清楚了为何会有一场大战,这一次官军是动真格的了,不战则已,一战倾巢而出,其中也不知将京城里的战马搜刮了多少,恐怕所花的银子也所费巨靡。
此时张嫣一身戎装,却并没有骑马,这一次出战,他根本就没有通知过内阁,甚至没有下过旨意到兵部,只是让曹化淳点齐了兵马,便乔装跟随着出城了,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内阁又怎会不知,只是这些兵丁的饷银全部为张嫣的嫁妆所当,也仅仅只发了不足三成的月饷而已。
内阁可不想去管这事,每年的关宁铁骑所耗的辽饷,就花去了差不多岁入的四分之一,摊上新组建的这十二团营,又不知得耗费多少钱粮,愁白多少头发。
而对于此时的内阁首辅温体仁来说,他更想做的就是在内阁的那小房间里,泡上一盏新茶,然后思考人生,思考人生之余,接着将某些看不惯的同僚整下台去,以显示他的权力与手段,从别人眼中看到对他的畏惧,才是他最大的满足。
张嫣很清楚内阁众人的想法,即使是红衣贼打到了běi jīng城下,恐怕这些人也不会有任何的动作,保不准还会第一个开门迎贼,所以她不得不亲自出来统兵。
此时的张嫣,一身暗金sè的棉甲,将她那欣秀丰整而不失挺拔的身材包裹得紧紧的,尤其胸部因为加厚了护心镜而略显雄伟,身后的大红披风遮挡住了整个背影,不过偶尔因为风吹起,而紧贴身子,能从后背看出其丰伟勾人的曲线,让不少男人看了皆忍不住暗暗吐出口水。
可是众人又想着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得不将心头的邪念压下,可是越是如此,越感觉心痒难耐,皆生出一种只要能博她一笑,即使为她去死也值得的念头。
张嫣的身边跟随着不少的女官,这些都是她从皇宫里jīng挑细选出来的侍卫,各个身材高大,勇力过人,几乎能敌平常四五个男人,此时她被这些女护卫簇拥着,越显娇小出众。
可是她随即下的命令,却让一众男人彻底汗颜:“朝廷养士两百多年,如今士不可用,草民奴婢当起而代之,曹化淳、方正化……”
“奴才在……”
“奴才在……”首先点到二人,两大太监心中激动,这也算是张嫣的一种妥协,她放开心结,开始重用阉人,二人纷纷打马上前领命道。
“你二人各自带兵一万,延河岸而走,寻找机会过河。”张嫣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八里桥附近,就制定好了一夺桥的策略,开始吩咐手下将领。
二人领命而去,随即将剩余的三万人聚集在一起,纷纷换乘战马,待士兵稍事休息,则以最饱满最强大的jīng神面貌,开始向着八里桥冲锋。
三万多人的冲锋,其中只有一万多人能熟练的骑马,不过这一万多人冲锋的威势也足够强大了,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就如山崩海啸。
八里桥上的红衣军被这冲锋的威势惊呆了,他们可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景,是战是逃,就在顷刻。
第28章 血战八里桥(下)
第28章血战八里桥(下)
狂风卷硝烟,马蹄催命浅,面对那冲锋的马队,余松心中生起一股无力感,再看着忽然分散,两队人马分别去往上游和下游,心中的那一丝侥幸彻底消去。
官军扑来就仿若是一个泥足巨人,看似高大威猛,实则破绽重重,但现在忽然又多了两只脚,让这泥足巨人站得更稳,弥补了破绽。
“怎么办!能挡得住吗?”高强心下慌乱,拉住余松急切的问道,更别说桥上的普通士卒了,一阵阵sāo乱,再看着忽然分出的两队人前往上下游,这是两路包抄,要断他们的后路啊!
从官军启动,开始冲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拿下八里桥,不过是时间问题,恐慌迅速蔓延,不少红衣军已经开始瞧准时机准备逃跑了,甚至连涿州城里,朱干最心腹的那几人,心中也被恐惧彻彻底底的占据,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余松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的刀转头就走,高强一见,顿时心中更加慌乱,赶紧跟了上去,紧随其后,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余松走到八里桥的尾端,就这样站在桥zhōng yāng,周围没有任何遮挡,一只手提着腰刀,眼神肃杀的望着桥上的人,大声说道:“相信我,只要我们守住了这桥,我们就能活,援军马上就能到,否则我们全部都会死,而要死我也是面向前,绝不向后。”
说完余松沉默着再次走了回去,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再也没有转头,只能让后边的人看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安静,整个八里桥上安静极了,这里不过只有两千人不到,凭什么能阻挡官军,十多天前他们还是一个普普通通,安分守己的农民或者被欺负,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兵丁,如果不是被逼到了边缘,他们又怎会自愿加入红衣军。
“已经造反了,没有退路了,老大一个爷们,以前当官兵的时候,自己都养不活,孩子被饿死,老婆跟着别人跑了,还能有什么奢望,不就是一死吗?死了就让活着的兄弟替我们继续享福,老子也算是轰轰烈烈了一场……”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都是苦命人,也让官军看看,我们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对!不求别的,大不了一死。”
尽管有很多人对于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可是余松那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却恍若有一种魔力,让众人压下了恐惧,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发了一通豪言壮语。
高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复杂的望着余松的背影,看来这个黑面煞神很不简单啊!回头望了一眼通州方向,看不见烟尘,更看不见烽燧,沉默着走了回去。
张嫣远远的看着官军冲锋,可是八里桥上却没有一点动静,实在太过古怪了,这些新招募的兵丁,打一打顺风仗还行,如果遇到挫折,很容易崩溃,心中生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尽管都是女人,但一旁的女护卫看着张嫣的愁容,心底深处居然有一种心疼,这样的女子脸上不该出现愁容,虽美了惆怅,却多了霜华,顿时忍不住关心的说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红衣军虽然攻破了通州,但毕竟建军的时rì丧短,这一战必定能胜的。”
张嫣一直严谨守礼,可她却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相反她为人非常的亲和,手下侍卫的关心,让她心中一暖,没有责备她的无礼,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敛了心神,静静的观望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范云作为先锋官,与大队人马汇聚到了一起,一马当先的冲锋在前,他有一种强烈的建功立业的期望,可是他却感觉到了八里桥上的沉默,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三万人马,大局已定。
轰!轰!轰!八里桥上大炮与火铳齐鸣,一颗颗铁丸与箭矢四处飞溅,只是声威大壮,吓一吓人还可以,奈何准头实在太差,而又在范云这等猛人的带头冲锋下,官军快速的逼近八里桥。
眼看马上就要撞上来了,余松随即大喝道:“不要慌!立矛。”
八里桥上第一排的红衣军,纷纷拿出了长矛,这些都是临时用消尖的竹子制成,一排排的立了起来,组成了一面参差不齐的墙。
范云靠着强大的控制力,身下的战马忽然腾空而起,而他更是钻入马腹之下,挥动着手中的柳叶刀,将挡在前方的竹矛砍断,一下子就从车阵的空隙处冲了过去,而他身后的官军则没有这么好的马术,血肉之躯撞到了一起,身子被扎成了马蜂窝,随即也将车矛阵撞得四分五裂。
两军短兵相接,红衣军靠着车阵的掩护与官军周旋,奈何官军冲锋实在太过疯狂,只能往前不能往后,如若慢了一分,那就是被挤到地上,踩成肉酱的下场。
车阵最终没有递过这些疯狂且身不由己的冲锋,轰然四分五裂,整座八里桥的桥栏也被冲垮,双方胶着在一起,马踩人,人挤人,人杀人,都已经疯了,颇有一种至死方休的疯狂,而官军是身不由己,红衣军却是苦苦支撑。
此时的范云,颇有一种无敌虎将的威风,在红衣军当中四处纵横,手中的刀已经砍得卷刃了,他却依然jīng神亢奋,似要凿穿整个红衣军阵营,独自一人从西桥头杀到了东桥头,又迅速的杀了回来。
如此混战,火铳大炮已经彻底的不管用了,余松也没有奢望能在骑兵冲锋的时候起任何作用,背靠桥栏与倾覆的车阵,手中的刀舞得虎虎生威,忽然一匹战马直冲而来,他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微微一闪,险之又险的避过,刀却划过马腿,整匹战马连人一起摔进了河中,余松转身让过刺来的长枪,一拳打出,如重锤一般轰在马脖子上,整匹马侧翻在地。
这是真正于战场上杀人的武艺,最快速最简洁。
高强则有些歇斯底里,手中两把长刀,劈头盖脸的乱舞,也不知道有没有砍到人,幸好他身边有不少亲兵,才能暂时保住了他一条xìng命。
八里桥上,红衣军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血战到最后一刻,红衣军居然没有一人撤退,如果是以往不论是农民军或官军,死亡一成就会军心不稳,死亡三成就会形成溃退,可是如今红衣军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六成,却依然稳固,让不远处观战的张嫣越来越不安。
“他们还没找到地方过河吗?”张嫣紧紧的拽着马缰,身下纯白的战马似通灵xìng,也感觉到了那一股不安,粗重的打着响鼻,马蹄不断的刨动着地面。
女护卫轻声说道:“皇后娘娘稍安勿躁,曹方两位公公,绝不会辜负皇后娘娘。”
“希望如此吧!”这话说得很轻,似不那么自信,张嫣沉吟的看着战场,虽说惨烈的厮杀让她心中不好受,但也不得不坚持,而此时她关注得更多的还是红衣军,这支军队出现得太突然了,也崛起得太突然,不到短短十多天,现在就有了这样一种坚韧的毅力,而锦衣卫到现在都没有查到这红衣军的统领究竟是谁,而自己面对的就像是一场雾。
隆隆的马蹄声,从八里桥的后方响起,此时两千多红衣军死了大半,只剩下不到五百多人,几乎已经退下了八里桥,而余松也确实说到做到了,周身大大小小的负伤十多处,最严重的是被一根长矛从肩头穿过,半个身子都使不出力来,被高强架着缓缓的后退。
范云坐在马上喘着粗气,看着五百多各个带伤的红衣军,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回首望了官军一眼,心中不无悲哀,他们几乎占据了天时人和,却被只占据地利的红衣军打得现出了畏惧,现在数倍于红衣军的官军,却不敢逼得太近。
望着远处隆隆的马蹄声,所有人都在期待,这是官军还是红衣军。
渐渐的旗帜明了了,正是司礼太监方正化所领一军,虽只有一万人,却是压倒红衣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松回首望了一眼方正化军的中军旗,长三丈宽五尺,白底黑字蓝边,上书御令总管方正化,在他看来是那样的刺眼,以至于全身忽然放松下来,不知该做什么了。
高强架着余松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们俩这哼哈二将,终究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一起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就是不知道那些写史的混蛋有没有一点良心。”
“良心,读书人的良心吗?”余松嗤笑一声,他同样是读书的,所以更清楚这些拿笔之人一旦无耻,那是比流氓更加心狠手黑:“我从没想过要留名青史什么的,随便他们怎么写吧!估计也没有人会记得我了。”
“那你想要什么?”高强望着忽然兴奋的官军,一刀柄狠狠的砸在余松的脑袋上,将他砸晕过去,对着一旁的亲兵吩咐着说道:“你们带着他从河里走,主公更需要的是他这样能文能武的人才。”
“高统领,八里桥守不住了,没用了,我们一起跳河走吧!”顿时有亲兵急切的劝诫道。
“都走吧!谁让我只会嬉皮笑脸的拍马屁,少了我一个不算浪费。”高强一推亲兵,一大群人被挤下了河,高强前边的红衣军已经被官军斩杀殆尽,没有多少人了,看着马上的骑士,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其实我想让你们叫我一声大将军,可惜!我看不到主公你承诺的那一天了。”
“杀!”高强挺着随手抓来的长枪,闭上眼毫无畏惧的迎着战马撞了上去。
第29章 初露锋芒
第29章初露锋芒
“快!中军所有人下马,前军换双马前行,直插八里桥。”朱干望着太阳稍斜,不过依然毒辣,而红衣军从准备到出发,走得实在太慢了一些,忍不住下命令说道。
顿时前军三千人甩开了大队,开始全力策马奔腾,整个官道顿时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听着耳边吹过的风声,感受着两旁不断后掠的景致,此时朱干心中激荡,自己也有骑兵了,尽管不少人还骑着毛驴或者劣马,但好歹筹齐了。
他要他的骑兵比那关宁铁骑更加锋利,要让他们名震天下,真正的做到无坚不摧。
此时曹化淳领着一万人马从下游过了河,他没有方正化那般好运,更没有他的统兵能力,走了很远才找到浅滩,过河之后手下更是一阵大乱,好不容易将士卒们聚集在一起,谁知听见了后方传来的马蹄声。
曹化淳心中一慌,连忙拉过手下小太监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红衣军……”
小太监赶忙下去询问,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派出过哪怕一个探子前去查看,只能通过经验观望远处扬起的灰尘进行判断,这是一只急行军的骑兵,前进速度非常之快,再根据灰尘的大小,人数不下五千多人。
小太监赶忙慌慌张张的前去禀告:“厂公,红衣贼大队人马奔来,恐有贼不下万余。”,人数再一次的被臆想夸大。
曹化淳一马鞭抽在小太监的脸上,冷冷的呵斥道:“狗奴才,瞎咧咧什么,还不快让下边的人转向迎贼。”
说完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左右,威胁之意非常明显,吓得不少人缩了缩脖子,不得不将心头的恐惧压下。
这小太监无辜的望了曹化淳一眼,不敢耽搁,下去传令,提着马鞭四处挥舞,耀武扬威的让手下将领转身,顿时一阵混乱。
渐渐的看到了红衣军的旗帜,一面猩红的大旗,上仅绣一把出鞘的长剑,虽简陋,却让一众官军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望着凶狠扑来的红衣军骑兵,刚转过身,混乱不堪的官军纷纷sāo动起来。
朱干没想到在这里就跑见了明军,不过看着这些人sāo乱却未经硝烟的样子,应该不是从八里桥过来的,那就说明八里桥还没有沦陷,当即眼神冷厉起来,握紧了腰刀,身子渐渐的伏低于马上。
轰!官军根本就没有带着大炮,却带来了足够多的火铳,还未靠近,不少人就已经吓得点燃了火绳,枪声四起,却毫无用处。
“这些该死的丘八!真是废物,比那没卵子的孬种还有胆小。”曹化淳置身于军队的后方,看着慌乱的官军,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起来,声音尖细,传遍了整个官军的后方,令他身旁的一众将领极其羞愤。
不过这话虽然难听,却让官军平静了不少,至少有些士卒清醒过来,开始装填手中的火铳。
听着耳边的风声,还有远处的枪声,他隐约间听到了子弹擦着耳畔呼啸而过,还有龙魂队员们那谆谆告嘱,上了战场,没有谁能一样,只要记着一句话,幸运活下来的永远都是傻大胆,记着埋头往前冲,谁跑得越快谁就是傻大胆。
朱干想到此,嘴角勾起一丝傻笑:“队长,你这狗rì的,真当我是白痴吗?跑得快是个傻大胆,不过死得也快啊!不过战场上想要活下来,还真的没啥秘诀,如果真有,那就是运气吧!”
想到运气二字,朱干心中胆气越壮,眼看身边亲卫不时的被乱枪打下,他心磐石一般,毫无动摇,眼看着就要撞上了,朱干忽然扬起了腰刀,大声吼道:“杀!”
此时的曹化淳仿若看到了女真骑兵冲锋的场景,也是这么毫无畏惧,也同样这样野蛮,而这般不要命的冲锋,将官军的气势压得彻底低到了冰点,恐惧爬满了这些新兵的心头,sāo乱迅速蔓延。
只差一根稻草,就能彻底的压塌这一头满是恐惧的骆驼。
咻!忽然不知从哪儿shè出一只力道十足的长矛,从整个官军阵营当中穿过,感受着它刺破空气的呼啸,划过耳际的刺痛,所有人忍不住纷纷转头去望。
曹化淳望着那只向他shè来的长矛,恐惧迅速的布满了全身,他甚至闻到了死神那腐尸一般的味道,长矛划过,曹化淳惊叫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那长矛则是扎着他的头盔继续飞翔,一下子刺穿了中军旗。
士兵们一见主帅落马,再也待不下去,纷纷转头便逃。
朱干略微错愕,这是从哪里来的帮手,可是这时候却容不得他多想,已经冲进了官军的阵营里,只不过将一场硬仗变为了彻彻底底的追杀。
还未交战,官军便一溃千里。
“不要恋战,杀溃他们,让他们跑!”朱干带着人快速的杀穿了官军的阵营,凡是有稍有阻拦者,朱干定然带头冲杀过去,一通砍杀,官军再无丝毫战斗力,向着官道两旁逃去。
而红衣军则没有追杀下去,迅速的沿着官道狂奔而去,他们的目标不是这些已经丧胆的新兵,而是八里桥,朱干也相信自己的后阵上来,定然能将这些溃兵一一俘虏。
八里桥已经在望,却没有了喊杀声,只有一片雾霾,朱干的心也在不断的往下沉,这时候更应该冷静,当即下令军队停止。
“原地休息,换乘马匹!”下达了命令之后,朱干脑子里有那么一刹那的混乱,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了,紧握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八里桥上充满了未知,一路行来,为何没有一个红衣军前往通州城报信,又或者是都被截杀了,对了!官军不止一路,自己碰到的恐怕只是其中一股,而现在官军恐怕还根本没有拿下八里桥,不然自己碰到的就该是五万大军,而不是一万。
现在就是要考验一个人的决断与魄力,是否能成为名将的时候了,朱干清楚自己每多犹豫一秒钟,整场战役失败的可能xìng就大几倍,回过头望了一眼通州城的方向,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条蜿蜒向前的队伍,还需要很久才到。
“何必畏畏缩缩,八里桥上说不定还有弟兄在等着。”朱干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即大声说道:“都换了马吧!我也不多说了,这是现在的最后一战,只有我们三千人,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生。”
说完过后,朱干平静的望着一众红衣军,从相识到走到一块,不过短短的十多天,有些甚至是临时加入的通州人,根本就不认识朱干,可是今rì却要在一起卖命,不少人心中不愿,但奈何朱干这一个文弱书生都始终冲锋在前,又有谁敢表达出心中的不满,只得无奈跟随。
这就是一种魅力,无虚时间来证明,纷纷大叫起来:“一起生……”
“一起生……”
“一起生……”
欢呼声震天,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们在朱干的带领下,只会生,不会死,也不管远处桥上的官军是何反应。
朱干握着马缰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军心可用,他虽只有三千人,可官军也是新兵,随即大喝道:“一起生,驾!”
朱干已经变为了整只队伍的灵魂,随着他而动,散乱的骑兵方阵也迅速的启动,整齐划一。
从五百人到只剩下不到二十多人的高强jīng神一震,他们的援兵来了,官军两头夹攻也没有拿下八里桥,他做到了,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只要这八里桥上,还有红衣军一人,官军就不能顺利的会师,更不能在八里桥上摆开,官军只剩下混乱。
站在西桥头的张嫣,忽然知道了自己的担忧来自何处,她已经能看到红衣军那简陋的旗帜了,还有旗下杀气腾腾的骑士,望着红衣军只是稍作停留,用以换乘战马,便再一次jīng神高昂的冲锋而来,她知道官军危险了。
她咬紧了嘴唇,腥红的鲜血流了下来,顺着她的嘴角一直滑落,滴落在她那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上,一颗一颗的散落开去,美丽却又动人,透着一股摄人心魂的妖艳,冷声说道:“向着八里桥开炮!用毒火飞搏。”
本以为会很简单的拿下八里桥,却没想到红衣军如此顽固,她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将八里桥炸塌了,显得如此坚决而果断。
一个个士卒愣愣的看着张嫣,有些不可置信,面若观音的她,本该是心底善良,怎会下如此一条残酷的命令,如今两军正在胶着大战,只需片刻就能将红衣贼杀完,她却等不了这片刻。
士兵们虽然不可置信,却不敢反驳,纷纷往虎蹲炮里填药,随即放入了内装硫磺毒药的铁丸,麻木的点火,轰轰!轰轰!一声声的炮响,呼啸着落入河中,也不知是这些士兵技术够差,还是心有不仁,第一轮毫无建树。
张嫣感觉自己的心痛得滴血,这可恶的战争,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啊!如果不开炮,这些士卒如何能抵挡那如狼似虎的红衣贼,她已经看到了红衣贼的坚韧,不想在看到那冲锋而来的锐利。
若此时她有半点的心软,她也有很大可能会沦为俘虏,当即继续下令道:“你们去给我监督,若有怠命者,杀无赦!”
被女侍卫砍掉了几人的脑袋之后,士兵们再不敢懈怠,填装开花弹的虎蹲炮再一次的喷火,开花弹落入了人群当中,炸裂的碎片四处飞舞,瞬时如割麦子一般,一片片的倒下,战争是死亡在残酷的怒放。
第30章 红衣军的兵锋
第30章红衣军的兵锋
“开炮了,桥上还有官军,要不是疯了,那就是在阻止事态变坏!”朱干骑在马上望着河对岸的大炮不是打向自己,而是打向八里桥,心中顿时一震,看来官军果然还没有拿下八里桥。
当即一刀刺在马臀上,战马吃痛,奔跑得越快,朱干随即大喝道:“看!官军开炮了,八里桥上还有我们活着的弟兄,杀啊!”
朱干身后一众红衣军尽管身体疲惫,可是身下的战马马力正足,听闻了朱干的话,jīng神顿时一震,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刺向战马,不再珍惜马力,一时间三千骑兵再次提速。
看着越来越快的红衣军,张嫣的神情越来越冷:“去告诉方正化,拦住红衣贼,若红衣贼过来一人,哀家要他提头来见。”
方正化得知了张嫣的命令,二话不说的转身带着人离开,八里桥上的红衣贼已经再无威胁,真正的威胁是官军见识了红衣贼的狠辣,几乎被吓破了胆,士气严重低落。
而这一队骑兵冲来,明显是刚经历过厮杀,却没有露出一丁点的疲态,反而士气昂然,这样的骑兵,他们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他恍若看到了卢象升统领的天雄军,短短的时间内同样有这样的军威。
“都随我来,但敢有抗命者,杀无赦!”方正化拔出刀冷冷的说了一声,命人下马,将各自的马缰串联在一起,驱赶马群迎向了红衣军,随即一万人于战马后列阵,颇有几分法度。
“杀!”朱干没有带头冲击马群,而是选择了绕道,临时改道需要的是强大的自信,这来源于对自己,更是对自己军队的信任,随即大喝道:“分开,迂回作战,从两边包围。”
望着在极速冲刺中忽然转向的红衣军,纪律严谨,有条不紊,方正化心中彻底呆住了,这样令行禁止的骑兵,恐怕连关宁铁骑也做不到,这还如何阻挡,大声喝道:“转向,准备迎敌。”
命令一下,明军随即转向,不少人紧张得不知该转向哪一边,混乱蔓延,阵脚自乱。
朱干身子伏低,手中的刀顺势一挥,斩下一人的头颅,再不与官军纠缠,驾马越过官军,快速的向着八里桥冲去。
“快拦住他……”方正化口中的话还没说完,看着一身明光铠,英气十足的朱干,整个人瞬间呆住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浑身冰凉,恍若魔怔一般低声呢喃:“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近在咫尺的八里桥,红衣军的三千兵马就恍若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刺了进去,混乱的官军更加混乱,不少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阻拦他们,纷纷丢下武器,跳进河中逃走,这一刻官军的方阵轰然崩塌。
张嫣穷极目力的想要看清楚河对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只能看到身穿红衣的骑兵迅速的越过官军方阵,然后轻而易举的扎穿了官军在八里桥上的军阵,再然后就没有了,八里桥上的那些新兵早就吓破了胆,拿饷打仗,不过是为了一口饱饭,他们凭什么搭上自己的xìng命。
自己呢!为了这个大明,没有动用大同抵御黄台吉的边军,没有动用围困农民军的jīng锐,更没有让镇压白莲教的三大营回师,而是花光了自己的嫁妆,奢望能再组建一只能力挽狂澜的十二团营,然而今rì摆在眼前的这一切,却告诉了她兵不是这么练滴,贼更不是这么好灭滴。
“皇后娘娘,快离开这儿吧!贼军杀过来了。”此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不是饷银使得不够足,而是这些新兵根本不肯卖命。
张嫣恍若未闻,忽然指着那八里桥上一身明光铠,正在冲杀的朱干问道:“此人是谁,是不是贼首。”
侍卫们纷纷运起目力观望,朱干虽然表现得很勇猛,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但根本原因还是官军根本无心再战,每杀到一处,身边的亲卫总是一拥而上,根本不用他动手,几乎就已经解决了。
而朱干一身明亮的明光铠更是耀眼,不少官军一见他冲来,根本就不敢与他对战,纷纷躲避,这就让朱干看起来非常的勇猛。
这些侍卫们也看出了门道,不过这时候大势已去,红衣军凿穿官军阵营,冲过了八里桥,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被俘虏,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还是保住xìng命更好,当即劝道:“皇后娘娘,那人应该就是贼首了,贼势凶猛,还是赶紧离开吧!”
张嫣神情平静,淡然的说道:“走!为什么要走,让所有的大炮都给哀家对准了他,炸不死他,也要将这八里桥炸塌。”
“这……”这命令让侍卫们好一阵为难,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再犹豫,不止是虎蹲炮了,还有费力拖来的红衣大炮也对准了八里桥。
轰!一枚铁丸呼啸着飞来,那尖利的声音从头顶掠过,吓得不少人纷纷蹲了下去,而那一枚红衣大炮中shè出的铁丸,则是从头顶高高的飞过,落于五百步之外,这偏差实在够大,不过建起的灰尘同样够大。
朱干只感觉身子一疼,被高高的抛起,也不知落了多远,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甩了甩头又站了起来,通了通嗡嗡作响的耳朵,看着不远处被炸断的八里桥,心中一阵庆幸,灰头土脸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论过程如何,好歹是赢了。
八里桥被炸断,河对岸的大炮没放几炮,有的就炸膛哑火了,而东岸的明军面对如此恐怖的红衣军,居然没有抵抗就放下武器投降了,不少人见大势已去,不愿投降的也跳河前往西岸官军而去,天sè也即将黯淡,该是埋锅造饭的时候了,八里桥一战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
不到一个时辰,红衣军的后阵也快速的赶来,东岸来不及逃走的官军也纷纷投降了,官兵一共被俘虏了两万五千多人,死亡九千多,多数是在同八里桥上的红衣军守军相战而死。
红衣军死亡了两千三百多,八里桥上死亡最多,共计一千九百人,无一人当逃兵,几乎全军覆没,还有不少落入河中,幸免于难。
朱干隔河而立,望着河对岸的官军,此时他换了一匹全身枣红sè的马儿,据手下懂马的人所说,这马有吐谷浑马的血统,高大神骏,奔跑起来爆发力极强,算是这次作战里缴获最好的战利品之一。
望着明军中的将旗,居然为一个张字,会是哪一个明末的名将在统兵,似乎没有这姓张的存在。
对着左右亲兵说道:“去给对岸的喊话,问清楚来人是谁?”
此时官军基本上收拢了士卒,庆幸还有一万多人,手下将领纷纷劝诫张嫣离开,可是张嫣却始终沉默,绝口不提离开之事,也不知道是女人的情绪在作怪,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听闻了河对岸的问话,也让手下人喊话道:“去告诉红衣贼,就说天赐大将军张宝奉天子之命前来讨贼,问清楚这贼首究竟是谁?”
“张宝!”朱干口中沉吟着这陌生的名字,他所知的明末史里根本就没有这一号人物,难道自己在这里大闹一通,已经彻底的引起了历史的改变吗?
朱干心中判断着这张宝究竟为何人,能够在关键时候壮士断腕的人,要不是猛人就是狠人,很显然眼前这人具备了这样的条件,只是官军战斗力实在太差而已,而要统领一只这样的军队,朝廷里的限制又实在太多,根本不可能像自己这般随心所yù,所以官军多五倍于自己,却被自己三千骑兵冲垮了,这不是什么奇迹,归根结底还是这明朝朝廷里太多的束缚。
而自己面对这样的人,在没有彻底的消灭他之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试探着问道:“本人为福王世子朱由崧,不忍百姓受苦,皇帝被jiān邪小人蒙蔽,奉天靖难,只要皇帝亲贤臣,诛小人,就立马解散军队,归隐山林。”
“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吗?”张嫣连连冷笑,这家伙好生无耻,气得脸sè通红,娇颜yù滴的模样非常动人,随即让人传话道:“红衣贼只有一万人,而俘虏了官军近两万五千多人,问他怎么看得过来。”
一言击中了朱干的软肋,没想到这家伙损失了五分之四的军队,居然还能如此理智,找到自己的不足。
要解决这看守问题其实也挺容易,马上就要天黑了,而八里桥被炸断了,有一个晚上的休战时间,他只要利用这一晚上将这两万五千人的俘虏统统杀死,就彻底解决了麻烦,可他实在不想和官军的矛盾激化了,随即说道:“我可以放这两万多官军过河,但前提是你们必须离开。”
这话一出,手下人纷纷一片哗然,要知道他们拼死拼活的是为了什么,虽说兄弟之情不深,可好歹是有的啊!八里桥上全军覆没的那些兄弟,就这样白白的死了吗?
朱干当然也清楚这样做的后果,那就是很多红衣军士兵心中有怨气,团结会受到威胁,对现在的红衣军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将双方的损失都减到最低,才能让红衣军不再有多余的死亡,因为红衣军已经不能再承受打击,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