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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山风     南亚征服史txt下载     南亚征服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 回家(1)

    多少年以后,田丰回忆当天的战斗都有种发自内心的激动和战栗,当时,他的部众已经伤亡殆尽,和他们混战在一起的莫卧尔士兵至少有一千人,而外围则是多达数千的土兵。他不知道战斗持续了多久,但感觉就行一辈子一样地漫长,当他气喘吁吁,无力挥刀,闭目等死的时候,他意外地听到了响亮的明军军号声,那个声音在擦黑的夜晚是那样嘹亮,仿佛来自天堂。

    莫卧尔人则完全被明军的军号惊呆了,他们很多人参加过前两次南亚战争,对于明军鬼魅般的急行军和快速突击印象异常深刻。莫卧尔上层为了宣扬本塞拉斯战役的成就,有意地蒙蔽了明军远征军撤离的事实,这样的好处是激励了新兵,但老兵则一直怀疑明军的jīng锐哪里去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莫卧尔士兵完全放弃了继续围攻田丰,迅速集结在帅旗之下,这些老兵深知与明军的jīng锐部队作战时维持阵线的重要。也许很多明军士兵不能理解蒙奇明军和远征军的区别,莫卧尔老兵却能一眼看出两者的异同:前者只是机械的作战工具,气势汹汹却一目了然;而后者,则是实实在在的杀戮工具歌喉利剑,纵横穿刺令人防不胜防。

    莫卧尔人撤离战斗,田丰和剩下的十几个移民立刻如失去支撑的稻草人,瘫然倒地。然后,某个移民发疯一样地胡乱喊一句,回过神来的他们全部连滚带爬地往树林方向逃跑,不说武器,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了。

    剑兰听到军号声的时候,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她还是很快回过神来,然后,高喊着“明军来了”的口号再次冲出去,实际上,根本不用她提示,听到熟悉的军号声,所有移民都冲出去了,甚至有些缩在林子深处的老头和小孩也cāo着木棍往外面冲。

    莫卧尔将军一时之间有些发懵,他不知道从哪里能冒出一支明军,一个月前,他们击溃的一万明军已经是明军主力,审问和探听得知,南线明军残余已经不足三千,顶多勉强守住恒河下游,甚至有些海港都被放弃了。

    明军控制西孟加拉已经两三年,跟随作战的土兵从上到下都带着明军打下的烙印,这个烙印是恐惧和服从,哪怕他们已经脱离了明军的控制,这个烙印也不能完全消除。亲明的土邦主被驱逐或者屠杀,沙迦汗用铁血在很短的时间里,再次在这里建立起莫卧尔的权威,但土著的追随终究只是表面上的,即使是残害明国移民的死硬土邦贵族,投靠莫卧尔更多也是出于对明军的憎恨,而不是他们对莫卧尔战胜明军有多大信心。

    黑暗中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土兵结合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很快做出了直接选择——他们逃跑了。土兵的逃亡,让莫卧尔人也有些担忧起来,他们并不恐惧,对于这些征战多年的战士来说,战死沙场不过是一种归宿,但他们还是不希望打一场看起来前景不妙的战役。

    谨慎的莫卧尔将军在其它军官的恳求下,半推半就地顺从了士兵的意愿,将军队撤上一个利于防御的小山丘,一面安排轻骑,随时准备向大军求援。

    数千土兵乱哄哄地逃跑(撤退),让山野间到处都是嘈杂的呼喊,这种嘈杂一直持续了很久,钻入山林的士兵满心祈祷不要被发现,有幸和莫卧尔兵会合在一起的步兵则尽可能躲在莫卧尔人的后面,祈祷明军不要那么快攻上来。

    制造了战场大逆转的宋兵乙,隐隐约约看见满山遍野撒丫子乱跑的敌军,顿时冷汗像瀑布一样地顺着脊背往下流。宋兵乙是前殖民军的小小司号员,不是吹冲锋号的,饭堂开饭时才需要他吹上一嗓子,他只是个后勤兵而已,很羞愧,以至于许进臣整编部队时他混在土匪中没有出头。

    吹冲锋号之前,带队的铁哥是这样对他说的:“卖号的,来一嗓子,乌七麻黑的,对面也见不着个人。”宋兵乙本来想吹开饭号,想想觉得不太好,就吹了冲锋号,他只会吹这两个调子。

    边吹边走,土匪小队很快转过了一道山岭,然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满山遍野的土兵到处飞了。这些吹牛吹的一个比一个大胆的土匪,发现到处都爬满了人,并且肯定不是自己人,顿时尿裤子尿的腿软脚软,只当自己死定了,稍微有些胆的,也是胡乱朝着五六百米外的敌人开枪,并且总是忘记装弹。

    剑兰冲出去没多久就明白没有所谓的明军,但她抓住了土兵溃逃的机会进入莫卧尔的临时营地,并肆意地放了把火。移民们没有剑兰的眼光,他们兴高采烈地追逐溃逃的土兵,据说有两个移民追击一个两百多人的土兵团队,追逐了十几里,最后迫使对方投降了,然后,这两个冷静下来的移民被两百多个俘虏吓住,立马扭头转身逃跑。

    天蒙蒙亮的时候,剑兰在树林深处的营地检阅部队,很伤心地知道,包括支援过来的土匪小队,全部可战人员已经不足一百人,他们还要保护数百的妇孺孩子。昨天和昨晚的战斗,他们损失了上百的战斗人员和两百多个老弱移民。

    没有时间耽搁,剑兰强令移民丢弃干粮以外的全部物资,然后,以数十老成持重者为主导,数十jīng壮为督导,半引导半驱赶地带着移民上路,一些走不动路的移民被剑兰强制丢弃在树林里——如果这个移民没有亲朋搀扶的话。移民们在她冰冷的目光下敢怒不敢言,一个暴起反对的移民被剑兰毫不留情地一剑割断了喉管,抽搐了半天死去。

    莫卧尔人在天亮时候走下山丘,经过短暂时间的确认,他们马上展开迅速的追击,要不是土兵的溃散干扰了他们的判断,他们恐怕早就看出移民的虚实,然后毫不留情地发起反击。

    剑兰一面督促移民赶路,一面不断安排敢死之士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山林,或者伏击,或者制造虚假的痕迹。大量丢弃的金银财物虽然没能诱惑莫卧尔人,却成功误导了莫卧尔的追击部队。莫卧尔游骑兵沿大道来回侦查了几遍,损失了不少人马之后,肯定地做出了判断:明国移民没有沿大道逃跑。然后,莫卧尔将大多数jīng力放在了山林小道上。

    许进臣与剑兰会合的时候,上千的移民已经不足三百,大多数移民都被安排为诡兵隐藏在树林里。

    “我们反击!”许进臣未等剑兰发飙,立刻发表自己的声明,“莫卧尔人现在队伍分散,并且极可能误判我们的力量,我们有两百多武装人员,足够发起一次反击。”

    剑兰很快同意了,交代几个人领着移民继续逃亡,所有武装人员整合在一起,迎着莫卧尔军冲杀过去。

    莫卧尔人被剑兰安排的诡兵迷惑,以为移民已经分散逃亡,随即将队伍分散,他们认为移民已经没有成建制的武装了,毕竟,他们追逐的是情报上的移民武装,而不是驻军或明军残余。三千士兵分散在大约方圆一公里的范围之内,山林阻碍之下,莫卧尔军除了本部的一千人,其它分队大多只有数十人。

    莫卧尔将军得到分队损失惨重的消息,立刻率本队支援右翼,但远来的莫卧尔人远不如移民或者土匪熟悉地形,许进臣轻易地绕过了莫卧尔本队,转向进攻莫卧尔的左翼。

    无奈的莫卧尔将军只好吹响集合号,他们损失了上百人,却还没有看出敌人的虚实。莫卧尔老兵认为他们这次真的遭遇明军jīng锐部队了,大概有半个营。

    许进臣的战局判断能力,剑兰的战场判断能力和领军能力,将两百多乌合之众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借助山林的掩护,莫卧尔人仿佛笨拙的猩猩追打歹毒的黄蜂,被叮的满头大包却无可奈何。

    莫卧尔将军在士兵伤亡超过三百的时候发狠了,他判断袭扰的明军没有对抗他的大军的力量,所有的进攻不过是掩护道路前方的移民,在这个判断下,他放弃了无力的纠缠,索xìng领军沿大道快速前进,追赶前方的移民。

    许进臣看出莫卧尔人的意图,马上知会剑兰,然后,他们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针对莫卧尔的一字长蛇行军队列,猛攻莫卧尔的后线。莫卧尔将军果断放弃了后线大约五百多人,命令他们就地坚守待援,他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追上并消灭明国移民大队,然后回身支援。

    迫使莫卧尔后线转入防御状态,许进臣留下锁欢和一个小队牵制,叮嘱锁欢尽可能摆出猛攻的架势,至少维持一个小时。然后,许进臣故伎重演,再次切断莫卧尔后线大约五百人,留下剑兰领着一个小队牵制他们。

    在第三次截断莫卧尔军后队的时候,莫卧尔将军感觉情形不妙,他的部队只剩下一千多人,如果再遭遇明军的沿途伏击,他的军队就要被彻底打散了。就在莫卧尔将军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击的时候,游骑兵报告发现了移民大队的存在,距离他们不到十里地,这让莫卧尔将军下定决心继续追击。

    许进臣确定移民已经和第三个休息站的留守部队会合并且留守部队已经做好阻击准备之后,命令部众偃旗息鼓,静静地躲在树林里。

    突入起来的安静让莫卧尔将军终于疑神疑鬼起来,然后,前队的交火让他确信明军已经撤出战斗,绕道返回阻击阵地了,因为前队已经报告明军的阻击阵地似乎经过细心安排,但准备仓促,这个报告让莫卧尔将军感叹自己的英明:明军的sāo扰不就是为了多出时间营建阻击阵地吗?

    负责正面阻击的一百多人都是不怎么听号令的刺头,否则也不至于赖在原地不走。军事训练有个常识是:喜欢恃强凌弱的人都是蠢材,会将自己的感情sè彩带入训练,一开始是找乐子,但过不了多久,乐子没有了,他们便会垮掉,再也提不起jīng神(注)。训练有素的军队里不需要刺头,但刺头有时候的确能发挥出最强的作用,比如,他们的血气之勇,来自他们的桀骜不驯,原因是这些刺头总是自以为是地过高估计他们的才能,并且死鸭子嘴硬,硬挺起来的倔强比普通士兵强的多,运气好的指挥官可以依靠他们创造奇迹(几率大概万分之一)。

    许进臣安排刺头正面阻击不是出于他的创造思维,不过是他无奈下的选择而已,要不是路上碰到了剑兰派来的求援骑兵,他甚至连提前通报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唯一可以依托的就是有利的地形:看起来像盘着一对钳子的螃蟹。原来想打伏击,现在变成了依托钳子打阻击了。

    莫卧尔人攻破阻击线是许进臣认为的最佳出击时机,那时候,自认为胜利的莫卧尔军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不过,这种做法无疑等于放弃正面阻击的部队以及阻击部队背后的普通移民。如果是久经沙场的明军军官,他们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最利于胜利的选择,但没有见惯生死的许进臣终究有些不忍,他只好在心底给自己借口说,如果阻击部队表现不好,也就只有牺牲他们了。

    有利的地形,两门猪仔炮的作用,还有移民少年儿童(注)帮着装弹,阻击阵线的阻挡时间大大出乎许进臣的预料,也让莫卧尔将军气得暴跳如雷,许进臣出击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将军身边只剩下不到两百人的护卫,其他人要么派去进攻,要么躺在地上等死。

    许进臣此时手上的兵力也不多了,区区八十多人,并且战斗力并不比莫卧尔兵出sè,但熟练cāo作的枪械终究占据上风,这个时代的战术多带有冷兵器时代的特征,火枪的作用更像是超长的长矛,并且杀伤力比长矛强的多——子弹更难以防备。

    莫卧尔将军的卫队在接触前被打死打伤近百人,最糟糕的是身先士卒的将军被打伤了,肉搏战中,被火枪shè击打乱阵脚的卫队被冲的七零八落,虽然人数占优,却仿佛一群蚂蚁围绕一只蚯蚓,反而是民兵在任何方向都占据武力上的优势,而卫队的兵力优势很快在巨大的伤亡下失去。

    发现将军危险的莫卧尔军慌忙从正面,侧面的战斗中撤下来,援救生死一线的将军大人,他们的撤离战斗太慌忙,自然免不了被狠狠追打了一路,那些刺头很多没发现许进臣的到来,还以为是自己击溃了敌人呢。

    莫卧尔人会合起来还有六七百人,但他们已经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勇气了,许进臣在莫卧尔人会合之前就选择了撤退,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消灭这支莫卧尔军。

    双方完全脱离战斗,莫卧尔人垂头丧气地在移民(民兵)的火枪火炮欢呼声中离开,他们的将军被简易的担架抬着,不知死活。

    许进臣在休息站等待了一天,陆续归队的人员有两三百人,再次出发时,他们又有了五六百人,损失了一半。

    莫卧尔军撤入就近的城镇,三千人已经不到两千,五千土兵更只剩下一千多,他们俘虏了大约三十几个明国移民,为了安慰受伤的心灵,醒过来的莫卧尔将军将这三十几人以异常残忍的方式处死了。

    注:

    该句话来自《星船伞兵》,电影《星河战队》的原著。

    也许,战场气氛的适应能力,少年儿童要比成年人要强大,炮弹和死尸能吓住不少成年人,但小孩子,他们根本不会把死尸当成一回事情,纯洁的他们,顶多把死人当成“不会动的人”,没有太多是非观念,杀人对于很多孩子来说,也只是个比较“夸张”的游戏,也许,害怕爸妈的惩罚更多于来自伦理上的自责。不确切的资料显示,少年兵在战场上的表现比成年兵还稳定,比如在非洲的战场上。

第四十二章 回家(2)

    自击退莫卧尔的追兵,移民们接下来的道路安全了很多,军事通道两旁的顺民还是占绝大多数,猖獗的盗匪武装也大多不在军事通道上讨生活。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移民终于到达了许进臣庄园,许进臣本来想把这些移民交给恒河的驻军,但这些移民都吓破了胆,恨不得离莫卧尔人越远越好,而且他们现在也都一无所有了,驻军收留的难民一天只能免费得到两碗粥,这样的苦难rì子,并不是这些移民愿意的,他们至少还有许进臣的承诺。

    许进臣的庄园只剩下些老人小孩,这些人得知许进臣回来的消息,一个个激动不已,外面传出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北线的沐蓝剑将军已经与蒙奇明军合并一处,但据说只是收留了不到三千的残兵和移民,其他人都在一场战役中被打散了。

    令许进臣意外和担心的是,肖凤芷不知从哪里得知他阵亡的消息,已经领着许肖两家的移民,以及全部庄丁,招募了能招募的全部流民(殖民流氓),西进寻找他的踪迹去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不过,这不影响他尽快做出选择,他恳求剑兰,并在剑兰的帮助下,半强迫地带着一路艰辛杀回来的民兵武装奔赴北线——他暗自庆幸肖凤芷是去北线找他,毕竟北线的明军还没有被击溃,如果是南线,碰上莫卧尔皇帝的军队,他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结局。

    没有做任何耽搁,甚至没有时间多看一眼自己的两个刚出世的孩子,许进臣急冲冲地带着三百多人上路了,其中包括与他要好的几个庄园主的武装。李家羽和田丰都留在庄园里,许进臣拿出自己全部积蓄,让他们在庄园里尽可能多地收留可战的移民,南线崩溃,蒙奇军崩溃,北线明军独木难支,许进臣相信,南亚移民的命运很快就要发生逆转了,能不能保住东孟加拉都是未知之数。

    在十一月份的时候,许进臣追上了北线的明军,并在这里见到了脱险的蒙奇明军残余。如传言所说,蒙奇明军实际上已经全军覆没,沐蓝剑将军的接应晚了大约五天,只来得及收拢逃亡归来的散兵游勇。

    如果孟加拉明军反应及时,局势是不会这样糟糕的,蒙奇明军派出的信使在四个月前就到达了孟加拉首都达卡,并在十天之内传遍了各大督抚区。但遗憾的是,代表南亚军政高层的统帅部和总督府被困蒙奇,留守孟加拉的军政机关无力控制协调十几个督军。各督军及时地将军队集结起来,但却很长时间不能采取军事行动,因为督军长官名以上都是地位均等的,谁也不愿意被另一个督军指挥。对于南亚当局来说,督抚区不过是些地方驻军,除了少量殖民军兵士,大多数都是退役兵和民兵,不论统帅部还是总督府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将他们编入作战序列,也就没有预留应急方案。

    蒙奇军政发出的联合声明并不具备强制xìng,它只能要求督军接受达卡守备军政机关的指挥,而不是命令。而达卡的守备机关都不过是些闲杂人等,有本事和势力的人都随军出征了,根本没有足够威望统领全军。甚至可以说,远征军撤离南亚之后,南亚已经缺乏一个足够威望的统领,只能依靠往常的惯xìng维持现状,失败的战争让各方势力蠢蠢yù动了。

    南线督军的刘四林将军家族实力庞大,最先获得六个督军的支持,率军西进,却被莫卧尔皇帝的军队打的一败涂地,结果不仅丢掉了西孟加拉,也让整个南线岌岌可危,最后依靠另一个大家族出身的督军收拾残局,但南线八个督军已经损折殆尽了。

    北线只有四个督抚区,四个督军都是远征军时代的将领,关系还算协调,他们的反应本该最及时,但四个督军却希望借此控制整个孟加拉驻军,联合起来向中部的七个督抚区施压,最后闹成一团浆糊,白白丧失了最佳的出兵时机,以致比哈尔公爵成功叛变,截断了蒙奇明军的道路。

    南线溃败,北线叛乱,督军们还在忙着争权夺利,沐蓝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虽然他认为有必要整合孟加拉的全部驻军,但如果短期内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果断和及时的出击才能弥补一切。

    平时冷静沉默的沐蓝剑独领大军出击惊醒了不少人,有三个督军跟随他行动了,一个来自北线,两个来自中线,四个督军组织了名义上由沐蓝剑指挥,实际上共同掌权的临时统帅部。

    四个督抚府只有六千多人,他们的进击并不顺利,比哈尔的叛乱贵族异常团结和坚决,他们烧毁了沿途大量的据点和仓库,并不断袭扰他们的行军队列。加上逃难移民需要安抚和收留,这支弱小的力量几乎是蜗牛爬行。比哈尔公爵在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后,集结了十几万人,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虽然没能打垮沐蓝剑和他的盟友,却迫使沐蓝剑不得不停止西进,以免落入敌人的包围中。

    其它七个督军也终于达成协议,推举沐蓝剑担任他们名义上的指挥官,不过,他们只派出小部队前往支援沐蓝剑,大部队留在后方“布置防线”。

    比哈尔军倾力进攻蒙奇明军,沐蓝剑并没有抓住机会,军情的延误,以及督军们的相互牵制,让这支军队的支援晚了三天,直到战役后的第五天才收留了第一批逃亡的蒙奇人。

    肖楚联在那场决定明军生死的战斗中表现出卓越的指挥能力,他的中军超过预期半个小时击穿了比哈尔军,然后,他以jīng准的判断捕捉到比哈尔军指挥所所处的位置,及时抢在比哈尔军完成重新调配之前再次击溃了他们。但他的所有表现只能算是卓越的指挥官而不是大军的统帅,他的表现虽然优秀,但对于大局来说,他还是贻误了战机,等他打通道路,莫卧尔军已经完成对明军的分割包围,整个战场的形势已经不可逆转。

    许进臣得知战场全部经过之后,当面骂了肖楚联一声“猪!”。

    肖楚联至少有两次机会挽救大军,但他过于执着自己的本来目标,只看到眼前对手,却忽略了战场大局:他完全可以在击穿比哈尔军之前回军与任何侧翼会合,掩护后线统帅部和移民通过比哈尔的防线,比哈尔人已经被他震慑住,击穿与否并没有那么重要;在完成击穿比哈尔以后,他也不需要追逐比哈尔军的指挥部,哪怕比哈尔完成重新集结,也无法阻断明军穿过他们的防线。

    只要明军通过了比哈尔的防御,跟进追击的莫卧尔军势必陷入与比哈尔军的纠缠,数十万大军的重新调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明军完全可以借机摆脱战斗,完成预期的战役目的。肖楚联的指挥创造了最佳的撤离时机,许进臣自认不可能做的比肖楚联更好,但是肖楚联不顾大局的做派,让明军最终陷入苦战和注定的溃败。

    由于肖楚联将比哈尔军击溃的很彻底,明军被莫卧尔军打散之后,逃离战斗的人不少,如果说肖楚联在战场上做出了什么成就,大约这就是他全部的贡献了。不明事理的士兵和移民很是崇拜肖楚联,在他们看来,肖楚联冒死击溃了比哈尔军,成功打开了蒙奇明军逃亡的通道,拯救了他们,这种无知的崇拜让肖楚联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即使在失败命运不可避免的时候,肖楚联也有机会做出补救,他手上还有两千多机动兵力,只要指挥失当,完全可以滚雪球一样地汇聚被打散的其它明军团队,就算不能扭转大局,至少也不会陷入近乎覆灭的命运。但肖楚联没有这样做,在完成击溃比哈尔军的任务之后,他立刻投入近乎绝望的营救,以拼死进击打破了莫卧尔军的拦截,为残余明军再次打通了道路,保住了蒙奇明军的根本——将统帅部和总督府的人大多被他救了出来,而明军也因此丧失了最后一支dú lì的力量,全军陷入了全面溃败。

    许进臣训斥肖楚联说,他这样做,完全是只顾自身前途。也许,肖楚联是无心的,他当时的救援行动只是出于正常判断,毕竟被围的不仅有统帅部,也有其它各支的明军主力。

    统帅部明知道肖楚联指挥失当,但在无知士兵和移民的拥护,以及他们自身的感激下,也只能无奈地大肆封赏。这个封赏难免让很多人心怀不满。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情吗?”赵思远和徐四海凭着惊人的战场直觉在纷乱的战场上找到了对方,两人合兵一处杀出重围,与北线明军会合的时候,他们的全部士兵加起来已经不足三百人。他们全部知道,假若不是肖楚联死逮着比哈尔军,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支援大军的后线,结果不能自拔地陷入绝望的死战,这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做出了不属于他们的牺牲,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是犯了一堆错误的肖楚联成为全军的英雄和救世主。

    统帅部和总督府的回归,终于结束了孟加拉乱糟糟的局面,肖楚联在大多数底层士兵和移民的拥护下当之无愧地成为新组建的北线军团的军团长,军团包括沐蓝剑等四个督抚府驻军,以及蒙奇,比哈尔残余,全军近一万人。

    接着,统帅部和总督府继续发布命令,征召全部预备役和退役兵士,组建了另外两个军团:南线军团五千人,由孙立行指挥;中线军团,一万五千人,由大统领王忠义亲自指挥。依惯例,这些军团都将以指挥官的名字命名。

    大军的重整让惊魂未定的统帅部勉强恢复了气势,他们拒绝承认惨败的事实,并迅速制定了一系列的报复计划:南线崩坏,命令孙立行将军维持防线,在统帅部看来,借助海军炮舰和南部纵横的水道,南线防务稳如泰山;北线,统帅部将赵思远调入肖楚联麾下,督促肖楚联尽快展开报复行动,对于叛乱的比哈尔贵族,统帅部的处理只有一个:杀!不需要任何的怜悯和理由,统帅部认为,只有冷酷的杀戮才能在这些叛乱地区重建明军的威严;中线军团则快速推进,截断莫卧尔军南北交通,必要时南下或者北上,全力攻打莫卧尔其中一路。

    许进臣的回归让统帅部非常惊讶,他们很快慷慨地给出封赏,任命许进臣为王忠义军团(中线军团)的第一旅帅,地位略高于赵思远和徐四海,他们分别是第二旅和第三旅的旅帅。

    不过,许进臣已经没有兴趣关心自己的封赏了,他异常痛苦地知道,肖凤芷确切得知他战死于蒙奇城附近以后,不顾肖楚联和其它任何人的阻拦,领着两百多人潜入莫卧尔军占领地,执意找回他的“尸体”。

    许进臣不明白肖凤芷到底想做什么,从沐蓝剑的临时营地到蒙奇城,中间距离不止千里,就算她能通过莫卧尔人的防线,被渲染起仇恨的土著反抗军也能轻易撕碎区区两百人的武装。

    肖楚联本来还有些志得意满地向许进臣炫耀,却被许进臣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过,但肖楚联似乎丝毫也没有在意,反而表现了异乎寻常的关心,得知许进臣放弃了统帅部的封赏,毫不犹豫地带着杂牌军逆向行军,肖楚联还颇有感动地告诉许进臣,小凤儿不相信他会陨落战场,她不是去寻尸,而是寻人。他还特别告诉许进臣要好好对待肖凤芷,说她是如何倔强地拒绝他委婉的劝诫,是如何情深意重之类。最后,肖楚联利用自己军团长的权势,为许进臣准备了充分的军制武器和弹药。

    肖楚联的表现让许进臣颇有些意外,至少他个人是认为肖楚联没有他心胸开阔,即使不至于睚眦必报,遭遇训斥也会恼羞成怒的,却不知道此时的肖楚联已经成功站在比许进臣更高的位置,他向往的衣锦还乡的梦想即将实现,面对许进臣言语的不客气,他甚至有种上位者的骄傲,如果许进臣细心点就会发现,被训斥的肖楚联嘴角含笑,仿佛一个虚心下听的长者。

第四十三章 回家(3)

    一路小心地夜行晓宿,不时偷袭土着村落和土兵营地,以获得补给或者探听肖凤芷的去向,因为担心消息泄露,路上也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冤魂,反正遇到的土着都被屠杀殆尽。在第八天,许进臣终于得到可靠的消息,并在一个废弃的村落中找到了她。许进臣没有过多地说什么,月子没有坐满的女人长途跋涉,其中的辛苦和折磨,都写在肖凤芷苍白憔悴的脸上。

    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因为肖凤芷见到许进臣的第一眼不是跑过去或者说什么,而是晕倒。

    经过短暂的交流,许进臣得知这支主要由石珠镇移民组成的武装大白天行军,堂而皇之地向土着村子征粮,吓出了满身冷汗。

    “你们,难道认为莫卧尔军和叛军都是摆设么?”许进臣后怕地训斥许进雷,这个快两年没见的青年还保留着童年时候对于许进臣的敬畏,只是傻傻地笑着,还煞有其事地说有了许哥的威风,走到哪里都不用害怕。

    许进臣无暇顾及其中的内幕,他马上集合队伍赶紧回撤,并且,他也顾不上隐藏行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的妻子可以领军堂而皇之地大白天行军,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抓住这短暂的机会,尽快回到明军营地才是最安全的。

    肖凤芷本来虚弱的身体再经跋涉之苦,与许进臣平安见面,心底又少了坚持的力量,在接下来的几天昏死过去多次,让许进臣痛惜的同时恨不得拔枪打爆她的头,却又只能笨拙地尽心照料和安慰,祈祷他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上苍也有创造神奇的时候。

    也许能够感受到许进臣发自骨髓的痛惜和眼底的责备和愤怒,肖凤芷有些羞愧地躲避许进臣的视线,在半清醒状态中,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许进臣训斥自己的族弟,自然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少过错,她不由冥冥中相信是上天的保佑才让她不仅避过了那么多的艰险,还有幸见到了生还的人。

    后世的人编排肖凤芷不顾一切地千里寻夫总是会扯上所谓惊天动地的爱情,但在那个含蓄内敛,深受程朱理学影响的时代,是不会有那么多情爱冲动的,肖凤芷心底其实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她不能让自己刚出世的儿子没有父亲,她只想维持一个完整的家而已;她没有后世人们为她设计的“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这样煽情的台词,她只是不敢想象假若许进臣死掉了,她以后的rì子怎么过下去,或许她还联系上了自身的处境,她和许进臣的关系私奔更多于明媒正娶——许家人并不欢迎她,把她看成扫把星,肖家的人则已经把她当成“泼出去的水”了。

    后人甚至编排所谓的爱情奇迹,认为是所谓的真心感动天地,以至于莫卧尔军或者土邦军能够大白天见鬼,对于他们的行军视而不见,并且还真让很多无知的少男少女相信了。

    也许,也只有研究军史和南亚史的人才清楚其中的缘由:蒙奇明军的最后一战虽然没能重创莫卧尔军,却在莫卧尔人和比哈尔人的心里激起了一股胆怯的旋风,即使是最横行无忌的莫卧尔四王子,也不再叫嚣着尽快消灭明军。那场规模空前的战役,莫卧尔-土邦联军以数十倍的兵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仍然让对方的重要人员逃出去,自身被击溃的人高达十万,这不能不说是件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事情。

    比哈尔公爵在战斗中被肖楚联追击了许久,身心遭受重创,本来有心利用莫卧尔人力量赶走明军立国,与莫卧尔人并驾齐驱,却在战后颓废地将一切事务交给自己的儿子,每天只是对着上天发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半个亲明派,这个安排无疑表示他对于继续和明军作战已经失去了信心。

    也许也正由于比哈尔人不再强硬地对待明国人,才让肖凤芷有幸没有被敌军吞没,莫卧尔人和比哈尔人对待明国人的态度再次暧mei起来。

    莫卧尔和比哈尔人暧mei态度让许进臣占了便宜,却让肖楚联苦不堪言。

    肖楚联有心帮助许进臣和自己的族妹,似模似样地领军在另一个地方做了几次象征xìng的进攻,吸引莫卧尔-土邦军的注意。比哈尔派人秘密和谈的时候,肖楚联明知道明军不可能妥协仍然假装热情地与之商议,并且有意无意地提示比哈尔人关照比哈尔境内不及撤离的明国移民。

    早在奥德王国成立之时,南亚总督府就特别关照过比哈尔土邦主,如果比哈尔邦愿意,可以单独建国,并且获得相比奥德王国更多的自主权,比哈尔领主(土邦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宁愿效忠奥德王国,成为内附的一个公爵领。肖楚联在和谈的时候有意刁难,依照原来条件重新提出,在他想来,比哈尔人现在有了更大的倚仗,是不可能答应原来拒绝的条件的,却不幸得到了全盘接受。

    肖楚联的谈判根本没有得到授权,傲慢的统帅部和总督府也不可能在遭受了比哈尔背叛所造成的可怕损失后,轻易饶恕比哈尔人。短短半个月的谈判,不依不饶,忍耐顺从的比哈尔人几乎把肖楚联逼疯了,一个拼命地答应各种苛刻条件,一个却总是不能接受,只能不停地食言而肥,其中的郁闷,让肖楚联总算明白了作为政客的痛苦。

    许进臣返回肖楚联的军营的时候,不仅许进臣长嘘了口气,肖楚联也忍不住暗地里抹了把冷汗。他已经再也找不到借口敷衍比哈尔人的谈判了,而统帅部的作战计划也已经摆在他的桌子上。

    许进臣谢绝了肖楚联的挽留,急切返回自己的庄园,他拒绝了统帅部的任命并不代表他放弃了自己的军职,宽厚的王忠义统领允许了他的休假,他不能背弃统领的好心,非常时期,每一个军人都很宝贵。

    报到之后,许进臣接受了一个闲职,或者说一个编外职务,他可以敷衍,但也可以尽心尽力,他的任务是安置逃亡至达卡城的移民。大多数移民没有足够的资本乘船离开,大明海军与西班牙-荷兰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来往南亚的帝国商船并不多,趁火打劫的法国人和英国人将船价提高到骇人的程度,大多数移民根本无力购买昂贵的船费,或者,倾尽家财也只能购买到一两个船位,这些人也只能涌入重兵汇集的达卡城。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冷酷的十二月到来了,北方的寒冷并没有影响到双方投入战斗的热情(注),影响南亚战事的除了雨季没有其它。

    明军北线最先发起进攻,在比哈尔人的暗地里支援下,肖楚联军团由肖楚联和赵思远分别率军两路并进,迅速击溃了四王子的大军,但回过神来的三王子率军顽强阻击了明军的入侵,并借助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勉强维持住了战线,进攻未果的北线军团被迫由进攻转入防守,但明军掌握主动权。肖楚联上书统帅部,乐观地宣称,“只要喜马拉雅军到达,我军可以轻易撕碎莫卧尔军防线,破军在望。”

    中线军团在北线的鼓舞下狂飙突进,十rì内进军上百里,粉碎了西孟加拉仓促组建的土兵,恢复了一度沦陷的三个督抚府。

    北线和中线的胜利让明军再次乐观起来,受胜利鼓舞,许进臣的移民安置工作进展异常顺利,许进臣也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组建三大军团掏空了十九个督抚府的驻军,这些倒霉的督军除了极少数几个有幸进入军团中担任旅帅(比如沐蓝剑),大多数人只能在军团中担任替补将官,这明显不是他们能接受的,他们纷纷请辞返回各自驻地,以维持社会治安为由征召民兵,负责移民安置的许进臣这段时间没有少收督军的贿赂。作为副手的锁欢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按他的话说,“光是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督军求老子办事的孙子态度,老子就不后悔跟定许将军了。”

    但好景不长,十二月底,差不多被遗忘的南线传来不幸消息,莫卧尔皇帝集合莫卧尔内和舰队的全部船舰发起渡河战役,在狭窄浅水的河道上,大明海军遭逢惨重损失(多炮塔舰吃水很深),不得不放弃对南线军团的火力掩护。

    还没有从之前的惨败中恢复元气,孙立行的军事才能也只是一般,突然失去海军支援的南线军团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一溃千里。孙家是恒河下游的大地主,为了保护家族产业,在支持南线军团的问题上不遗余力,但所有的努力在莫卧尔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下化为泡影。莫卧尔皇帝亲率的三万余莫卧尔军和六万土邦军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陆续渡河(注),孙立行勉强消灭了莫卧尔-土邦联军一万人,自身几乎也伤亡殆尽。

    无望的战斗让孙家成为南亚大家族中第一个脱逃的家族,孙立行在绝境中没有背弃军人的职责,但失去孙家支持的孙立行仿佛被抽调了脊梁骨的野狼,看上去还是那么凶狠实则不堪一击,在库尔纳城郊,孙立行军团的残军被莫卧尔骑兵纠缠,被迫与绝对优势的莫卧尔军决战,孙立行战死沙场,余部南逃出海,再也没有回来,南线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莫卧尔皇帝率领莫卧尔军继续北上,沿途扫荡明帝国的殖民据点,超过八万陆续到达的土邦军在恒河下游肆意横行,将广大肥沃的三角洲地带变成他们的猎场,超过一万的移民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

    南线局面的迅速崩坏大大出乎统帅部预料,统帅部从来没有想过敌军可能这么快从这个方向突破明军防线。

    为了稳定局势,中线军团被迫放弃收复的失地,快速回援,气喘吁吁的军团终于在拉巴里追上正要渡过恒河的莫卧尔军,经过连番激战,明军没能击溃莫卧尔军,莫卧尔军也不得不停止渡河行动。

    如果局面继续僵持,或许明军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莫卧尔军军容庞大,但他们的后勤系统极为落后,不需要一个月,莫卧尔军就会糟蹋光拉巴里的全部给养,然后只能灰溜溜地撤军。但士兵和移民是不会有这样远见的,拉巴里距离达卡城不到三十里,中间只隔着恒河和托莱索里河交汇冲积而成的纳拉扬甘岛(河心岛),感觉绝望的达卡移民掀起了逃亡高cháo,在统帅部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不仅达卡城的移民逃亡了上万人,临时征召的中线军团士兵也逃亡了上千人,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统帅部和总督府企图重新开启和谈,却遭到莫卧尔人的拒绝,前所未有的大捷,源源不断的军队从后方调集上来,莫卧尔皇帝不再犹豫了,明军经过连番打击,军事实力已经不到原来的一半,更主要的是,原本震摄于明军力量的土邦贵族纷纷动摇,富裕的明国移民不断逃离南亚,明军的统治基础已经被严重削弱了。

    本来占据优势的北线,也因为南线和中线的崩坏局面而改变,比哈尔公爵得知莫卧尔军的胜利,收回了儿子的权利,比哈尔军由暧mei关系再次回复对明军的敌对。比哈尔军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北线军团的优势地位急转而下,遭遇比哈尔军的意外攻击,北线军团先机尽失,担心被围的肖楚联唯有放弃防线,转战北方,主动与南下的喜马拉雅军会合。

    势不可违之下,统领王忠义在统帅部的集体胁迫下签署了弃守南亚的命令,并上书帝国朝廷。随即,新的命令传达至肖楚联军营,他的任务不再是进攻敌人,而是尽力维持喜马拉雅通道,因为接下来就是达卡移民的陆路逃亡归国了。

    许进臣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外面请命的人挤满了院落,有他的族人,乡邻,也有部下和同僚。他有些痴呆地守在自己的妻子旁边,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我不走,我不想走,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许进臣喃喃地说着,房间里,肖凤芷和四丫只能静静地听着。

    躺在床上的肖凤芷理解许进臣心中的苦痛:许进臣离开军校的时候几乎还是个孩子(注),他全部成长的经历都来自远征军和南亚征服,对于其他人,放弃南亚不过是放弃家财,但对于许进臣来说,放弃南亚几乎等于放弃过往人生。

    但许进臣必须做出选择了,不仅为了他自己,他的家人,他的部属,还有达卡城里千千万万的移民,他是达卡城军方的代表,撤离必须由他主持。

    “我们很快就能回来的。”肖凤芷试着安慰,“帝国会派出新的军队。”

    “不会了。”许进臣轻叹,“帝国现在朝廷局势混乱,即使能组织新军,也会优先考虑西域,那边也吃了败仗。”

    “我们可以去其它地方。”四丫忽然说,她的言语没有逻辑,在平时只能引人发笑,但她这次说的很认真,“外面好多人都招兵到处打仗,在外面占了老大地方,爷比他们都要厉害,也可以招兵打仗,打下来的地方都是咱们的。我们现在有钱,也能招到人。”

    “招私兵?”许进臣的眼睛发亮了,肖凤芷恨不得撕烂四丫的嘴,许进臣是明国将军,有的是前程,怎么能自甘堕落,学那些亡命之徒?

    “招私兵!”许进臣被这句话点亮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明军会怎么样,四丫的话无疑敲开了这扇门,离开明军又怎么样?许进臣并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他的年纪尚轻,不至于懂得珍惜自己的铁饭碗。蒙奇突围,在奥德军和民军(移民护卫军)的表现虽然差强人意,但许进臣相信自己能够做好——他终究安全归来了。

    “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肖凤芷努力回忆家乡的事情,希望激起许进臣的思乡之情,但她失败了,虽然她想念家乡,但家乡留给她的印象已经模糊了,而且大多数是不愉快的回忆,他们都离开的太年轻了。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打定主意的许进臣反而兴奋起来,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将这件事情和招私兵联系起来,他兴奋地有些发抖。

    “相信我,我会做好一切的。”许进臣几乎是蹦跳着走出房间,留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你,你太不识轻重了!!”肖凤芷重重地训斥四丫,“老爷迟早会因为你吃大苦头!”

    这是四丫第一次挨肖凤芷训斥,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主母”的威严,但她毫不在意,在她看来,刚才许进臣高兴了,她也满足了,为了这个,挨了训斥也是值得的,至于远见啊,前程啊什么的,她不能,也不愿去想。

    注:

    也许受印度洋影响,印度大部分地区属热带季风气候,部分地区属亚热带草原,沙漠气候,仅仅从温差来看,大约和广州差不多吧。

    人的成长是多方面的,生理上,心理上。心理上,不仅包括智力的开发,学习,也包括对世界的认识,某“有关重生(长生不老)”的科幻小说有这么一句话:重生最大的意义不是保留学识,而是保存了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或者说人格?);知识记载在书本上,谁都可以学习,但是,对世界的认识,每个人都必须自己学习,没有人能教会他;同一本物理书只能教出无数同样学识的学者,但同样的哲学书却能培养出人的千百张面孔。

第四十四章 回家 (4)

    让许进臣兴奋的是明军对孟加拉国库的处理问题,为此南亚军政高层有过激烈争论,被莫卧尔军阻隔在恒河之外的中线军团巴不得在撤离前洗劫达卡城,搬空孟加拉国库,但他们鞭长莫及,留守的总督府大多数人都信仰儒家文化,坚信所谓的仁者无敌,洗劫盟友或属国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许进臣没有丝毫jīng神负担,他从不认为孟加拉王国是自己的盟友,孟加拉王国在他看来只是明军征服的产物,是明军的战利品,明军有权做出任何处理。

    “我们军队付出的十万死伤,无数移民的十年心血,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许进臣代表军方努力争取,与留守zhèng fǔ激烈争论。他列数远征军和移民进入南亚遭逢的所有损失,无数的伤痛:不包括辅助军和仆从军,七年间至少有三万人失去生命或者健康,他们大多数是被疾病折磨而死;军营里曾躺满染上不同疾病的士兵,军医唯一能做的只有试验,安慰,或者帮助他们解脱;帝国移民遭受的侵害,邪恶的,除之不尽的猎头族,食人部落(见印度相关中关于印度民族),敌意土著的侵害和掠夺,防不胜防的疾病和瘟疫;为了将荒山野岭开拓成田园(注),帝国移民付出的血汗和辛劳。

    总督府中也有不少远征军时代的“老人”,许进臣的讲述勾起了他们对往事的回忆,军人的牺牲不能白费,移民的血汗需要补偿,这些“老人”从反对转向了默认。

    但“新人”无疑毫不领情,哪怕许进臣激烈地提醒他们不要忘记蒙奇城的苦难,这些人仍然坚守着“仁道”,并且坚称:绝不能将对莫卧尔的仇恨转嫁给孟加拉人,并且训斥许进臣坚持的只是强盗逻辑。

    “难道我们不是强盗吗?”许进臣愤怒地说。

    “不是,我们是来传播大汉文明的荣光,让全世界分享先进文明的先进果实。”卫道士丝毫不觉得虚伪和无耻,就像耶稣教教士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一方是大汉文明的荣光,另一方是“主”的荣光。

    后世的西方学者在研究明国殖民化时,惯于与西方的殖民话比较,他们认为儒家和基督一样,都是宗教。但东方人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后世的汉化学者坚持认为儒家应该归于哲学范畴,儒家的治国理念不同于宗教法权。

    汉学家的理由是,儒家的政治地位远高于基督教的主教,或者政教合一的伊斯兰教长老(不同地方有不同翻译)。即使在教皇爸爸的中世纪,主教的地位也不能压制贵族(世俗政权)的权利,他们的权利是并行相互节制的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西方以宗教为幌子,行使的确实杀人掠夺,东方文明则奉儒家学者为统治者,身体力行地执行儒家的“仁道”,“王道”思想,即使在殖民化,汉化的过程中出现过“无道”的杀戮,根本的原因也是因为暴民的不服教化,而不是像西方人那样,为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能毁家灭族。

    后世人会怎么想许进臣不管,他只知道,如果没有这些愚蠢固执的家伙挡道,他就可以洗劫达卡城和孟加拉国库,有了足够钱粮,明军很快就可以卷土重来,即使因帝国内政停止了南亚扩张,这笔财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无数失去亲人家园的军属和移民的伤痛。

    南亚总督马诗源一直企图置身事外。在私下交流中,他告诉许进臣,他是多么希望带走孟加拉王国最后一块铜板,但他必须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如果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帝国的学士阶层将不会再接纳一个做过强盗的翰林学士,他以后只能在候补官员或者告老还乡中做出选择。

    许进臣无法说服马诗源,王忠义会因为连番惨败而被送上军事法庭,但马诗源并没有过错,他不需要承担军事失利带来的任何损失,南亚悲剧会让他的履历沾上污点,但并不影响他的前程,也许,反而会有更多的殖民地需要他这样大起大落过的殖民总督。马诗源的坦白得到了许进臣的原谅,甚至让他感动,但许进臣从此不再信任儒家的人,认为他们都是些没胆的投机者(注)。

    可笑的是,最后解决关于孟加拉财富的处理问题的人是孟加拉国王,他主动提出以孟加拉国库三分之二的财富补偿明军“为了帮助孟加拉抵抗莫卧尔军入侵所做出的牺牲”。

    孟加拉国库在许进臣的亲自监督下打开,无数金银财物不仅晃花了他的眼睛,也让所有在场的士兵和官员疯狂了,许进臣做参谋时候也见识过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堆积在一起(注)。

    三分之二的国库,明军动用了数百辆马车,即使是再有意见的人,在数百辆马车装载的黄金白银面前也哑口无声了,现在不是嫌银子不够多,而是担心怎么带走。许进臣仿佛都能在孟加拉贵族痛惜的表情下看到一点的幸灾乐祸:“格老子的,吓着了吧,看你们逃亡路上怎么带走!”

    “你们甘心就这样一路无所有地回去吗?”许进臣走进院落就被包围,他没有理会这些急躁的人的催促提醒和谩骂,他跳上一张桌子,大声喝问。不需要过多的提示,移民中从不缺少冒险者和亡命之徒,他们见识了孟加拉国库里拉出的金银财物,他们很快明白,留下来是一个收获极大的赌注。

    王忠义得知许进臣自愿留下断后的消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这个白痴”的表情,也没有人露出不屑的神sè,他深深考虑一番之后,签署了若干张空白任命让信使带回去,并以私信请求马诗源配合。

    正月十六,达卡城的明国移民渡过了不安的元宵(书中只有殷<yīn>历纪年),终于忐忑不安地离开纷纷扰扰的达卡,或者南亚,踏上回家的道路。王忠义尽力激起中线军团的斗志,全力牵制莫卧尔军,以免莫卧尔军追击行动缓慢的移民大队。北线的肖楚联军团也在努力阻断北线莫卧尔人的同时,派遣小部队清剿沿途的盗匪武装——督抚府驻军撤离,各地盗贼四起,很多盗贼自称义军,帮助土著抵抗明军暴政。

    二月份,肖楚联遭遇北线莫卧尔军的三线推进,勉力击溃其中一路,但终究没能阻挡莫卧尔军大举逼近撤离中的移民大队。移民的自发武装以及少量明军和民兵未能完全保护移民,死伤枕籍,加木纳河一度被移民的鲜血染红。

    三月份,肖楚联,沐蓝剑,赵思远兵分三路袭击莫卧尔军,沉重打击了骄狂的莫卧尔人,移民安全问题得到缓解,下旬,感知喜马拉雅不稳的肖楚联七rì行军五百里,及时镇压了喜马拉雅诸国的“叛明yīn谋”,保住了喜马拉雅通道的安全。

    同月,被士气低落士兵逃亡问题折腾的焦头烂额的中线军团在后撤中被击溃,余部在拉杰加西附近渡过恒河,追赶移民车队。在孟加拉水乡沼泽中染上疾病的莫卧尔皇帝病情加重,放弃追赶,匆忙将大军交给距离最近的三王子,临时任命二王子为孟加拉总督兼监军,由三王子负责孟加拉军务。皇帝带着少数随从会合南下的大王子,返回阿格拉城,士卒所剩无几的四王子随行回国。

    达卡城内,对孟加拉财富垂涎三尺的并非仅许进臣,还有三个督军和七个家族的私兵(庄园护卫队)留下来。对于这支赖在达卡城不走的队伍,孟加拉贵族几乎是又恨又怕,许进臣相信,这些孟加拉人早就做好了迎接莫卧尔军入城的准备,也许还有盛大的凯旋仪式,仿佛莫卧尔人不是入侵者,而是他们凯旋而归的将军。对于南亚这些土邦主的嘴脸,许进臣一直抱着蔑视态度,当年明军刚进入南亚,莫卧尔军的顽强抵抗让统帅部几乎认为都督府制定的南亚征服计划是个笑话,但他们在击败莫卧尔军之后,却难以置信地发现,达卡已经敞开城门,整个孟加拉已经奉献在新的征服者脚下。

    “这些土邦主(王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土邦和家产,征服者只要仍然依赖他们管理地方,他们根本不在乎到底由谁统治。征服者来来去去,从雅利安到大月氏(贵霜帝国),土耳其,莫卧尔,这些征服者无不是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征服庞大的人口,征服者需要他们统治和稳定地方局势,对于他们来说,新的征服者不过是换一个新的主人,他们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和他们谈忠诚是件可笑的事情,那玩意儿,早在一千年前雅利安人入侵时期就被阉割了。”没有历史的南亚人没有民族尊严,没有民族认同感,武力的征服不足以保证帝国的稳定,整个南亚一直处于这样的分裂状态,短暂的统一是由征服者造就的,缺乏统一的文化基础,缺乏普遍的国家认同感,南亚永远只能实现短暂的统一。

    “南亚人清楚自己注定是被人干的,也许开始会有些害羞,有些反抗,但习惯了,他们也就不在乎了,即使有些反抗,也是那些鸨母的抗争,他们担心失去管辖权。”这是某些极端分子研究南亚历史后得出的结论,以此证明明国对南亚的征服是这样的崇高和伟大(类似于英国人征服印度实现了印度统一,英国人轰开华夏的大门给华夏带来了现代文明)。

    事实总是证明,后人的所有奇思妙想都来源与前人的提示,明军和移民离开之后,留下的五千多明国人都在内部传扬着对整个南亚的不屑,他们说服自己,抢劫孟加拉是为了全球人民的利益,是伟大的,神圣的,光辉的,圣洁的,然后骄傲地仰起头,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有理有据地申辩:“老子不是屠夫,老子是清道夫;老子不是强盗,老子是在合理分配财富!”

    许进臣拥有道义上的领导权,但兵力并不占优,留下的三个督军和七个家族联合形成三个集团,每个集团的人数都在一千人以上,许进臣手上只有六百人。保证他领导权的是孟加拉王宫的八百守卫,他们都是当年退役的远征军国防营军士,包括两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营官,但这支武装只是名义上支持他,总的说他们是中立的,他们是孟加拉国王花钱养着的雇佣军。许进臣怀疑,如果留守部队抢劫国库和王宫,有cāo守的王宫守卫会奋起反抗,保卫雇主的财产——也许正因为忌惮这支守卫部队的存在,督军和家族私兵才没有洗劫达卡城。

    没有剑兰一样的铁血霸气(以杀戮制造权威),许进臣决定逐步收回军队控制权,首先他利用王忠义留给他的空白任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任命为达卡城戍卫军统领兼王宫侍卫长,将达卡城和王宫卫队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

    接着,以守卫达卡城为由,许进臣将孟加拉军划归自己麾下,利用空白任命文书任人唯亲,牢牢掌控城内的三千土兵,分化拉拢三大集团中势力弱小的督军和家族,保证他们得到更多道义上的分配权,诱使他们脱离原来的集团。

    莫卧尔皇帝离开前线,三王子立刻终止对明军移民队伍的进攻,莫卧尔皇帝曾被明军打的非常窝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气,几乎是不顾后果地打击报复,三王子虽然一样地仇恨明军,但他坚信,增加明国对莫卧尔的仇恨绝对不是件好事情,他不亲明,但他不希望过度招惹大明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

    完成军队接管,三王子立即领军渡过恒河,兵临达卡城下,他坚信明军撤离后的达卡城不过是座没有设防的城市,孟加拉军的战斗力根本不放在他眼里。

    许进臣得知三王子亲领军队兵临城下,并且总兵力不足五千,差点笑出声来,他愉快地对各私兵势力的代表说,“让我们煮一锅王子汤吧。”

    留下剑兰看顾城池,许进臣领着三千私兵和两千土兵出城,向大摇大摆的三王子发起突然袭击。这场堂而皇之的偷袭让猝不及防的莫卧尔迅速溃败,据说三王子依靠潜入茅坑才躲过追捕,狼狈到了极点。

    不幸的王子回到军中迅速调集大军,发誓要血洗达卡。

    受胜利鼓舞,许进臣异想天开地想守住达卡城。从军事角度讲,达卡城的确有利于守卫者:达卡位于托莱索里河和加尔尼河交汇处,两条河流隔断了东西两面的交通;南面是恒河和托莱索里河交汇形成的河心岛;北面是布拉马普特拉河众多支流交汇形成的水乡,同样不利于大军行动。许进臣相信,只要达卡守军能够合理利用水道,完全可以将莫卧尔军各个击破。

    “莫卧尔人十数万大军征战已过一年,兵疲国敝,已成强弩之末,达卡周边到处都是移民的经济庄园,土著普遍家无余粮,以莫卧尔人落后的后勤保障能力,不能因地就粮,他们根本无力支持长久的围困,我们,能守住城市!”

    私兵首领不置可否,私下里根本不把许进臣的提议当回事,剑兰小心提醒肖凤芷,让她注意许进臣是不是过度伤心,发疯了。

    四月中旬,私兵们再也不能忍受担惊受怕的等待,自发劫掠城中的普通民众,私兵首领有心试探王宫守卫的反应,没有做出任何约束。暴乱愈演愈烈,不仅私兵,就连孟加拉军也开始抢劫自己的首都,许进臣以王宫侍卫长的名义要求孟加拉国王再次开放国库,平息暴乱。孟加拉国王害怕明军(私兵)攻击王宫,被迫同意。

    “大家不要急,每个人都有,拿了钱好好办事啊。”许进臣很有些天真地劝导私兵和孟加拉士兵。

    从决定留守达卡开始,许进臣就入魔一样地不断筹划怎样守住城市,他认为,如果他能够守住孟加拉城,一定能够挽回明国的信心,很快,明军就可以卷土重来。他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以孟加拉的富有,一定能够集合足够力量拖垮莫卧尔人的围城,他甚至联络欧洲人,希望从他们那里购买到海军的支援。

    “他疯了。”即使是许进臣的嫡系,也无法接受许进臣的执著,他们觉得许进臣真是太天真了。

    肖凤芷理解许进臣天真举动下的悲伤——他不愿意承认事实,所以她几乎是以母爱的关怀来安慰和开导许进臣,同时很理解地在背后帮助许进臣整合能整合的力量。

    四丫从不关心许进臣以外的世界,也不知道什么是大势所趋,她也帮不上许进臣什么忙,但这段时间她得到的宠爱胜过了一切,因为整个达卡城大约只有她是坚决相信许进臣的做法很英明,许进臣将她引为平生第一知己。

    能走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周顿平在撤退路上引起统帅部重视,有望重新恢复参谋职务,他带走了自己的妹妹;进臣旅残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只有四个人还能继续服役,许进臣不忍心留下他们,关照统帅部推荐他们入学军事学院,谋个更好的前程;蒙奇明军的四十几个老营官大多阵亡,幸存的几个好心营官劝诫许进臣离开未果,遗憾地道别了,作恶多端的萧全村活下来,他有心留在达卡城发财,被许进臣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讨厌没有原则的屠杀。

    “最后,还是要依靠自己家乡的人啊。”肖凤芷四处联络熟悉的人,最后留下的只有许肖两家的族人,至于其他人,哪怕许进臣从田家集李家庄带回来的人,他们留下来也是为了钱财,绝对不会与许进臣共患难的,她只能暗暗地,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仿佛对一切茫然不觉的许进臣。

    国库重新打开的当天,私兵和孟加拉兵都疯狂了,一旁监督的两百王宫守卫没能及时开枪阻止,转眼间被疯狂涌入的人群淹没。疯狂的抢劫持续了整整一天,国库中上千万两银子的财富被士兵和问讯赶来的土著洗劫一空。

    “我们发财了,我们要回家了!”在许进臣万分期待的目光中,私兵和孟加拉兵一哄而散,他们的衣服口袋里塞满了金银珠宝,除了在乎怎么把它们花光,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国库打开前他们的承诺和誓言。

    空荡荡的金库无声地嘲笑着许进臣,只有王宫守卫们担心地看着这个“过于尽职”的许将军。

    “发财了,回家了,哈哈!”许进臣手舞足蹈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疯子一样地呼喊,四丫紧跟在他身边,在他的后面,是肖凤芷和剑兰以及二十几个许肖两家的族人。

    锁欢,田家兄妹,还有几个土匪和李家的人在远方远远观望,他们脚下沉重的包裹在阳光下反shè着金sè的光芒,他们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留下来。

    “许哥,不是我不讲义气啊,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锁欢叹口气,转身,却发觉没有人回应他。

    “我的命是他救的。”田草MM忽然对锁欢说。

    “老子光棍一个,吃喝玩乐,哪不一样?”某土匪说。

    “我们大小姐留下了。”李家的人很直接。

    锁欢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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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艰难行军》就到这儿吧,本来还有几节是有关行军的,放下一卷了。

    主角的心态转变本来很微妙的,但写不出来,唉。

    注:

    看过《鲁宾逊漂游记》的读者应该能知道,欧洲人殖民美洲并不是直接侵占现有农田,而是通过购买山林荒原,再开拓成庄园。印第安人的农业极为落后,大多数都是渔猎或者刀耕火种,殖民者必须首先开荒,将“生地”变成“熟地”然后才能耕作。本朝知识分子下乡时期,“北大荒”变“北大仓”是最近的真实记载,殖民地开发绝对不是轻松的事情。黑人奴隶在殖民开发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这并不代表殖民者就可以坐享其成,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温习一下《鲁宾逊漂游记》,其中有很多殖民者开荒种地冒险的情节,一点也不浪漫。

    某玄幻小说中有一段这样的话评价儒家:让统治者理解自己的职责,让人民知道自己的本分,所谓牧民而治,极端的说法是愚民——类似的说法记得是在一本英国人写的哲学史上看到的,与国学大师相比很肤浅,但很好理解:儒家的核心是伦理,将国家看成是一个大家族,儿子顺从老子,妻子顺从丈夫(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只要遵循了伦理,国家就有秩序,有秩序就能安稳,所以中国历朝都崇尚“以孝治天下”。

    从伦理到道德,过度的追求往往会导致极端,从《二十四孝》,《列女传》(?)中的表态可见一斑,什么母亲婆婆想吃肉,没钱买肉的儿子儿媳割自己大腿肉之类的。历史上,士大夫为了表现自己的高尚情cāo,对己对人以致到了残忍的程度,比如,明朝著名清官海瑞活活饿死自己七岁的小女儿,仅仅因为小女儿没有遵从“男女授受不亲”,接受了一个老男人(?)送的松糕。

    关于孟加拉国库,详情见印度相关,英国人(十八世纪中期?)当时从孟加拉国库劫走了3700万英镑的财富,如果那个时侯还是金本位思想,大约相当于,呃,除非是那个来自《全球通史》(美国:L#8226;S#8226;斯塔夫里阿诺斯著,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美国)的数据有误,相当于16782937.649公斤的黄金!!十九世纪(?)的《傲慢与偏见》中,男主角年收入上万磅就能让一群女人羡慕地发qing,3700万英镑是什么概念?假使换算成银两,哪怕只有五千万两,那也是整整两千五百吨(如果不是那时候的计量单位小于现代的两,则万两等于半吨)!!

    阿弥陀佛,好多小说的主角动不动就能拿出几百万两白银(黄金),好可怕!!

    )以下属于相关殖民的题外话,与注释关系不大,本书也不会给出额外板块:

    英国对印度的殖民进程相对美洲要轻松,因为印度的农业很发达,社会体系也很完整,与其说是殖民化,倒不如说是直接的掠夺。英国人甚至不需要殖民印度,他们只需要派人征税就行了,所以,印度的殖民庄园很少,不像美洲,到处都是武装起来的大小庄园主(华盛顿只是无数庄园主的代表之一)。

    从某种意义上说,明国殖民南亚的进程给土著造成的伤害更大,更直接,因为移民抢走了土著的农田。不过,底层土著可能感觉不到明国的侵害,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农奴,他们不过是换了个主人,受创最重的是土著社会中层的地主阶层。

    和英国人一样,明国也会保障土邦主的基本利益,比如,让移民庄园向土邦主缴纳一定护赋税——反正经济化庄园农业的收益要高于传统农业,移民们缴税之后也有赚头。但移民的傲慢是很明显的,所以双方的摩擦可能要比英国人的殖民化频繁,帝国殖民zhèng fǔ当然不能让移民吃亏,否则,移民流失将违背帝国殖民法。为了尽可能消除摩擦,殖民zhèng fǔ只能想法消除土邦主的数量,逐步收回土地所有权,这一点也与英国人是一致的,英国人的做法是制定苛刻的继承法,让土邦失去继承人,再合法收回,著名的占西女王(印度大起义,见印度相关)就是因为失去继承权而奋起反抗“暴政”。

    不过,英国殖民化的基础是上层渗透,明国殖民化的基础是大量移民,这势必导致不同结果:明国殖民将从根本上改造南亚,英国人的殖民只是从旧有体系中擭取利益。英国人留下的是一个极端贫穷的保留传统的印度(上层被英国化),明国也许留下的是一个汉化的印度。

    下一卷不太好写,废了好几万字了,郁闷。

第一章 亡命之徒(1)

    许进臣萎靡不振地渡过了1646年四月剩下的rì子,但随着五月的到来不仅有来自大洋的风雨,也有三王子的大军。

    达卡城有身份地位的人都躲进了王宫,王宫之外是暴民的世界,洗劫国库过后,发财的士兵全部逃亡,就连明军一手训练的捕快队也没了踪影,受洗劫国库的刺激,到处都是不安分土著的烧杀劫掠。土著的贵族私兵此刻也顾不上自己的主人了,能够不打劫自己的主人就是他们最高的道德cāo守!街道上,这些贵族私兵的势力最强大!

    “莫卧尔军就在城外了!!”留下的人请求肖凤芷劝说许进臣,这些天里,肖凤芷使出浑身解数挽留这些人,她觉得,不管许进臣想做什么,这个班底总是需要的,王宫侍卫们也在她的游说下接受许进臣的身份——根据帝国法令,紧急状态下,雇佣军必须接受当地最高军事长官的指挥。

    “夫君,你总得拿个主意才是!”半个月的沉寂,肖凤芷也有些吃不住外面的压力,对于“不争气”的许进臣也生气了。

    “主意?”许进臣颓废地说,“好,你就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家吧。”

    “回家?!那你呢?在这里?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许进臣几乎嘶吼起来,“你说为了什么!!”他死死抓住肖凤芷的肩膀,“这里已经完了!”

    “那又怎么样?”肖凤芷忍住几乎被撕成两半的疼痛,奋力说出平静的话,“你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难道你要为土著的国家殉葬吗?”

    “殉葬?”许进臣气喘地放开肖凤芷,他的目光直视肖凤芷的心底,“小凤儿,你愿意陪我去死吗?”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肖凤芷在他的注视下忽然感到无穷的酸楚,“哪怕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许进臣被她的回答镇住了,半晌,他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

    肖凤芷没有说话。

    窗外,又是雨点激烈落下的噼里啪啦声。

    孟加拉国王泰蒙德和他的妃子们现在都躲在后宫,正殿被许进臣的部下占据。

    和大明紫禁城不一样,孟加拉王公正殿的结构有些像大明的城楼,与周边建筑不搭界,有两层。下层布局看上去异常厚实,整体看上去像是佛殿,外部拥有长而单薄仿佛荷叶一样的屋檐,在雨后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半透明一样,内部则由于屋檐过长,显得有些低矮,因为没有窗户的狭小,殿内也有些幽暗yīn森。

    二层则是亭台楼阁,红泥墙壁白sè垛口,边墙大量采用镂空结构,显得jīng致华美,与大明楼阁大相径庭的是,它们极少采用木料,即使是镂空结构也是用坚实的泥土烧制或棕sè颜料渲染而成,整体看上去仿佛都是陶瓷的一样,油光可鉴。

    不过,这样的宫殿建筑还是让明国人不太适应,因为这总让他们想起寺庙的大雄宝殿,太过于庄严肃穆,但他们也不能抢夺sè彩明艳的后宫(后殿),只能就这般将就了。部众不多,全部加起来只有一百二十几个,他们如今都住在正殿的二楼。

    许进臣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这些心浮气躁的人正在争吵,内容无非是继续驻留还是赶紧离开,最大的争端还是怎样离开。大多数人都被后宫那绚丽的金sè晃的有些心神不属,王宫正殿的国王宝座已经被这些不知道文物珍贵的人刮掉所有金银修饰,这些人在抢劫国库的时候大多陪伴在许进臣的身边,并没有参与劫掠,在国库搬空,劫犯纷纷作鸟兽散之后,这些人难免有些心理不平衡——特别是石珠镇的人,许氏本家的人也多有怨言,认为错信了许进臣才失去那么难得的发财机会。

    “许将军!”李家的人最先发现进来的许进臣,他们留在这里已经抱定必死决心,打劫国库他们没少参与,大量财物也通过许氏庄园的马车运送了出去,肖凤芷为了笼络李家留下的十几个人,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可以说,目前为止,跟随许进臣的人里,得到最多好处的就是李家。

    其他人纷纷回头,有过从军经验的人看到许进臣紧绷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定站好,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

    “这里不能再停留下去。”许进臣说,露天平台上的人听了这番话立刻喧闹起来。

    “我们必须走。”许进臣等喧闹声小下来继续说,“不但要走,还要带走足够的东西。爱财的人,你们过一会儿可以带走你们分到的财物;其他人,如果你们继续信任我,支持我,那么,你可以选择追随我,听我的命令,在这里,在整个南亚,奋战到底。”

    “也许,我们将在这里死的悄无声息;也许,有一天,我们就重现大明帝国的辉煌,我们不但要夺回失去的孟加拉、奥德,也要将整个南亚踩在脚下。”

    “从明军进入奥德,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一年前,我还是统帅部参谋的时候,我清楚记得那个数据:八年里,三十万移民进入这里,明国移民在这里建立了大小农庄八千九百个;不包括明军带入的武器装备,移民携带购入的火枪超过八万支。”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起来,许进臣说出来的数据让他们惊讶。

    “现在,我再说一遍统计出来的,离开南亚的移民人数:本塞拉斯战役后明军正式撤离前,不完全统计的数据是十万人;随同明军撤离的移民,jīng确的数据是六万七千三百人。”

    “考虑在战乱中罹难的移民,我的估计是:留在南亚的明国移民大约还有十万人。这些移民大多分布在一些相对遥远的地区,统帅部和总督府留下的资料中,也提及过没有向一些边缘驻军传达撤退令,统帅部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当地继续驻扎。”

    “距离达卡城最近的屯兵地点有两个:一个是阿加塔拉,一个是麦杰迪。阿加塔拉的移民不多,但驻扎有一个营的殖民军;麦杰迪不远是芬迪河,这里大约有近千移民,驻军两个小队,另外,据说海军残部也驻扎在附近河口。”

    “现在,你们决定,是回国,还是跟随我留在这里。”

    许进臣说完要说的话,在旁边的亭子里坐下,再也不管外面的喧哗了。

    半个小时后,有七十八个人同意留下,其它人则有些羞愧地离开了,只有一个蒋家的人留下,他向许进臣转述了他们的为难之处:他们到南亚也只是希望能赚钱养家,石珠镇,他们都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

    许进臣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目送他们离开,始终没有说话。

    剩下的人在许进臣的沉默下感觉到莫名的压力,空气一时凝固。

    再过了近一个小时,王宫卫队的四个营官分别带着一个小队赶到,并且很快将带来的士兵分散派驻在正殿二楼的四面。

    “好了,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该是讨论我们以后行动计划的时候。”许进臣跳上亭子的护栏,对聚拢的部众说,“你们都选择留下来,不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帝国。军队已经撤走,我们是这里最后的守卫者,我绝不放弃自己的职责!”

    人们再次议论起来,小部分人甚至眼睛里流露出恐惧,他们认为就这样陪着这个疯子死在这里真是不值,但不论土匪,李家,田家,还是石珠镇的人,他们都不好再说后悔的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边的肖凤芷,希望她能说几句劝解的话。谁都知道,继续留在达卡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是撤离城市,与边缘驻军或者其他移民会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肖凤芷不知道许进臣的意图,但她知道,这些人最后选择留下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不好割舍的情分,她也的确在许进臣痴狂状态下滥用了曾经积累下的情谊,不论是李家,田家,还是石珠镇投靠许进臣的乡民,她都在这段时间不断暗示曾经的情分。她不是枭雄xìng子,依靠情分笼络胁迫他人并不是她愿意做的,她之前也从未想过要这样做,所以,当大多数人的目光中都隐含责备的时候,她的心也不由地疼痛起来,觉得自己这些rì子也的确做了小人。

    她求助的目光看向许进臣,直觉上,她认为许进臣不是个迂腐的人,不至于为了表现个人信仰的忠贞而牺牲自己和他人的xìng命。

    “这个王宫在我们的掌控中,接下来,我们带走能带走的,包括孟加拉国王和部分重要权贵。”许进臣平淡地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语。

    卫队的四个营官没有说什么,他们甚至小小地扬手示意,让分散在四面的卫兵做出胁迫动作,以示对这个决议的绝对支持。

    “劫持一个国家的国王,洗劫一个国家的王宫。”对于底层出身的移民或者土匪来说,这个做法,还是太惊人了!

    剑兰在一边若有所思,劫持国王的确是处理孟加拉乱局的最好方式了,只要孟加拉国王还在明军的掌控之下,明国就仍然拥有孟加拉宗主国的法理权,对孟加拉地方也拥有名以上的管辖权。

    但是,莫卧尔必定派大军追赶他们,不把国王抢回去不会罢休,以八百名王宫守卫,以及不到一百人的杂牌武装,能够坚持多久的逃亡?边缘驻军和移民也许有些战斗力,但他们太过于分散,将他们聚拢起来就不是几个月能完成的事情。更何况,边缘驻军和移民实际上也是边缘团体,他们是拓荒者(注)更胜于帝国治下的殖民者,大明帝国对他们只有法理权而没有统御权。

    “干了!做土匪能做到这个份上,死了也值啊!”锁欢率先喊起来,土匪们纷纷起哄,觉得这句话说的真是解气!

    移民们在土匪的嚎叫声中也感觉到了打破禁忌的刺激,年轻人甚至跟着嘶吼起来。

    许进臣嘴角不由露出了笑容。

    四个营官则是满脸黑线,将劫持国王和土匪大业联系在一起,让他们这些守卫者终究有些不太自然,哪怕许进臣事先已经说服他们,让他们坚信这样并不违背他们军人的荣誉:保护国王,不能让他落在莫卧尔人手上;带走王宫的财产,也是为了保护国王的财富。

    注:

    殖民者是明军保护(引导)下的移民,他们接受明军分配的土地,接受总督府的管辖,在明军撤走之前,他们还必须承担一定的兵役。大多数情况下,明军在清除殖民地的威胁后都会撤军,殖民地管理交由当地自治zhèng fǔ。

    拓荒者不受明军保护,他们是自发的移民,土地也是由他们自主抢夺和自我保护,除了缴纳象征xìng的贡赋,他们不承担帝国的任何责任,相当于帝国的藩属。

第二章 亡命之徒(2)

    三王子的军队终于进入达卡城,此次,他带来了三万大军,雨季给他的行军带来了极大困扰,但为了洗刷茅坑逃生的耻辱,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为了尽快进军,他不等粮草凑集,为了安定军心,王子郑重宣扬达卡城的富有,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莫卧尔士兵在王子的诱惑下冒雨忍饥前行,一路上可谓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到了城市,却发现已经是座空城,金银财物没有了,美女没有了,就连粮食也没有了,为了避免瘟疫流行,他们还得拼命替城市收尸!三万大军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几乎崩溃!

    恼怒的三王子下令烈火焚城以示报复,同时也不得不将大军分散派驻周边村镇,因地就粮。达卡城的大火燃烧了近一个月,周边村镇也在三万大军的连番掠夺和屠杀下尸横遍野。

    从城市遗民口中得知许进臣带走了孟加拉国王,三王子几乎气得吐血,没有孟加拉国王的投降,短期内,他不能完成对孟加拉的控制,也就无法从孟加拉征集粮草,依靠军队的掠夺虽然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但是,这样也势必分散莫卧尔军。

    三王子最不希望的就是分散自己的兵力,联想到沙迦汗(莫卧尔皇帝)差点被肖楚联的袭营打死,而通过审讯俘虏,维卡斯堡,进臣旅,还有最近差点被俘,许进臣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身边没有几万大军环绕,他几乎睡不安枕!

    几乎是心惊胆颤地在达卡附近某个移民庄园里渡过十天时间,王子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补给船队,大军也即刻重新集结,并在孟加拉人的引导下,追击许进臣的部队。

    分出一部分财物打发走不愿留下的人,对这些离开的人,许进臣耐心地告诉他们怎样避开危险,并在地图上标出他们最好的回国路线,他所表现的耐心让留下的人吃惊,也让离开的人感激涕零,石珠镇的乡亲甚至发誓说,这次回国安顿好家里的事情,立刻回来帮助他。

    许进臣对于乡亲的说法不置可否,反而对另外几个外地人多说了一番勉励的话,甚至写了几封信让他们带给他求学期间认识的不多的几个朋友,信中委托他们联络闲散的退伍军人,能找到几个是几个。其中有封信写给他喜马拉雅庄园的三叔,让他看好庄园,收留逃难的移民,做好接管国内来的武装人员的准备,并叮嘱说,最多一年他将领军北上与他们会合。

    所有的交代和委托都是当着明国移民的面进行的,那些离开的乡民的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情,而留下的乡民则一个个将胸膛挺得老高。送行的田家兄妹看出许进臣的做法,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剑兰则在一边冷哼了一声,觉得军人不应该玩弄这样的小技巧。

    许进臣的士兵不多,但孟加拉王室,部分孟加拉显贵,大约价值一千万两白银的各类金银珍玩,加上上万斤的粮食,长长的行军队列连绵数里。

    造成队列漫长的主要原因是车辆太少,许进臣不得不裹挟数千土著充当脚夫。不像奥德王国,孟加拉主要信奉佛教和伊斯兰教,这里没有满地悠闲的“神牛”代替骡马,贫穷的土著也大多没有什么牲口,能带走的牲口实际上也被撤离的明军和移民带走的差不多了。

    在第十七天,莫卧尔军中那些比牛马还能坚忍的游骑兵就追上了他们,人数只有三百人,却给许进臣行军带来极大困扰,这些游骑兵经常闯入队列,发起sāo扰xìng的袭击。

    缺乏骑兵,许进臣和他的部众绞尽脑汁,安排各种陷阱、埋伏,也只是在接下来的近半个月消灭了不到两百人,己方却损失了十几名士兵和数百脚夫。游骑兵造成的恐慌,让行进速度更慢了。

    许进臣离开达卡不到半个月,莫卧尔的军队就进入达卡城,加上莫卧尔军等待粮草和重新集结军队的时间,他也只是比莫卧尔的追兵先走了一个月。纷杂的队伍实在是走的太慢,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走过的路程还不到两百里,平均每天行进五六里!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许进臣不得不采纳剑兰的意见,把土著脚夫分成上百个大队,每个大队安排两个土著监管,每天定下必须完成的路程,未能完成脚夫大队则当晚从两个监管中抽签钉死一个。剑兰在说出这个建议以后发现许进臣的目光不善,急忙解释说这个方法是从西方的罗马人那里学来的,不过,这个解释终究没有弥补许进臣的偏见——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比他还残忍哪!

    将人钉死在十字架上,许进臣早就听说过,但是,真正见识了之后才知道这个惩罚有多么的残忍!他觉得,三国的点天灯也好,大明的剥皮充草也罢,或者凌迟车裂五马分尸,都远远不如钉十字架的残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胸腔被伸展的两臂拉开,自身的体重将胸腔绷紧,以至于不能呼吸,被惩罚的人为了呼吸,只能借用钉在手掌上的钉子拉起自己的身体,放松胸腔——每一次呼吸都是撕裂的疼痛,而这种痛苦往往要持续两三天之久!据说具体执行的时候,为了加重被惩罚者的痛苦,执行者甚至会在犯人的脚上吊几块石头!

    第一个惩罚之夜有六十六个土著监管被钉上十字架,六十六个哀嚎的声音持续了整个晚上!当晚,许进臣的部众多次找上他,请求干脆将土著杀了了事,肖凤芷和四丫几乎差点跪下哀求,但许进臣终于铁下心肠坚持了惩罚,并命令剑兰亲自监督,避免某个不忍的部下偷偷帮助解脱了。

    剑兰当晚冷酷地执行了许进臣的命令,甚至在大队人马离开以后,她还领着几个士兵留下来监督,坚持要将这些土著钉死为止。剑兰的做法让追随许进臣的人私下里认为是冷血魔女,土著则干脆地称她为罗刹女。

    许进臣不知道的是,剑兰将他也恨上了,恨不得将他也钉在十字架上!许进臣居然安排她执行如此冷血的任务,难道认为她就能忍受土著整晚的惨呼?军人出身,她不会违抗长官的命令,但是,这不妨碍她故意将任务执行过头!一时愤恨的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自此,许进臣彻底将她归为“非人生物”,再碰到诸如此类的任务,第一个想到的执行者就是她!而她也成就了未来无数小说家的《女王传说》,人们谈剑兰sè变!

    第四十一天,许进臣和他的部众终于到达目的地:阿加塔拉——选择阿加塔拉作为目的地的理由很简单,他不希望自己的部众趁机乘船逃亡。

    阿加塔拉驻军长官对于许进臣的到来很是不悦,他已经得知明军撤离南亚的消息,虽然他没能得到撤退命令,但统帅部的非正式文件还是下发下来,他只要能在阿加塔拉驻扎三年,他就有机会进入国防军百户营官行列。许进臣漫长的队伍无疑在通知他:哥们,莫卧尔就要来了,准备打仗和逃亡吧。

    第二天,莫卧尔的骑兵也真的出现在驻军堡垒之下了,人数还是不多,不超过一千人,但是,在这支骑兵的监视下,许进臣肯定自己的人马是跑不动了。王宫卫队不惧骑兵的冲击,但是,他们也无力消除骑兵的威胁;阿加塔拉的驻军像大多数边境守卫一样,敲诈勒索地方有一套,打仗的水平就只能略高于他们的对手了,而他们的对手毫无疑问不是莫卧尔人的对手。

    对于孟加拉以东的世界(注),许进臣谈不上了解,理论上,从这里一直到帝国的云南边区都是孟加拉的土地(注),唯一的记忆是三年前,一个名为酷基(kuki)的部落袭击当地殖民庄园,掠走了十几个移民,当地驻军不敢追赶,向统帅部求援,当时是他负责,委派一个营的国防军摆平了事。交令的营官说,他们在救援行动中消灭了至少三千人,但他们去的太迟,所有移民都被土著残忍地处死了。

    “大概那次事件就发生在这附近吧。”许进臣站在堡垒顶上,看着远方的丛林,他记不起具体位置了。

    “我们驻扎在这里,主要是为了防备酷基王国的入侵。”驻军长官对许进臣说,“我们的武器装备、士兵训练,都是以酷基武士为目标的,甚至我们的堡垒建设,也是以防御酷基武士的标准修建的,并不具备对抗莫卧尔的实力。”

    驻军长官为了表现自己的说服力,轻轻敲了敲堡垒的墙壁,立刻刮下满地碎屑。不用他说,许进臣也知道,这样的防御墙不要说大炮,哪怕是莫卧尔骑兵用马刀也能将它砍倒。

    “那么,你的意思呢?”许进臣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他的目的很简单,他需要将驻扎在这里的营纳入麾下。

    “你们尽快离开这里!”驻兵营官毫不犹豫地说,“我会带着我的士兵清剿丛林里的酷基武士,抓些人来扩建堡垒,条件成熟——”

    “这也算理由吗?你和你的士兵目前都是孟加拉明军的一部分,而我现在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也就是你的长官!”许进臣觉得好笑,“至于是不是要等你修好了堡垒再来,这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由我说了算!”

    驻军长官即刻翻脸,跟随他的两个士兵将枪口对准了许进臣。

    “如果你认为杀了我以后能够躲过我的士兵的报复,并且,你的后台够硬,不用担心都督府(殖民军体系最高统帅部)追究你擅杀上司的罪责——”许进臣从容地掏出自己的短枪,缓慢地上弹,然后慢慢将枪口顶在驻兵长官的额头上。

    驻军长官头冒冷汗,从许进臣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冷酷的意味,他毫不怀疑对方在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后会杀了他!

    “我,接受你的命令。”没有胆量对抗许进臣的驻军长官屈服了。

    许进臣也不难为他,掏出一张空白任命书,填上他的名字和他新的官衔,然后丢给他。

    “兹于即rì起,任命阿尔塔拉驻军长官王德海为帝国南亚军临时将官——”

    王德海看了任命书几乎幸福地晕过去,将官啊,他一辈子都不敢想望的军中高职,本来的不清不愿马上变成了近乎虔诚的追随。

    许进臣暗地里觉得好笑,临时将官而已,他手上还有十二个空白任命书,再任命十二个将官又如何?没有帝国正式任命,这样的临时将官毫无意义。他的将官衔沿用的还是他参谋时的文职军衔,至于他正式的武职军衔,大概这辈子都到不了他手上了——帝国国防部不可能特别派人将任命书送过来,如果他三个月内没有主动就职,等同于自动放弃。

    一张任命书笼络了王德海,不看好他的军事才能,许进臣立刻将他派出去,作为联络官联系周边的其它驻军。明军不能适应丛林环境,报复行动不够频繁,加上丛林土著消息流通不畅,杀鸡儆猴效果不明显,孟加拉东部边界经常遭受丛林土著的sāo扰,这边的驻军相对较多的,不过战斗力是南亚明军最差的。

    许进臣的打算是尽快聚集起一支数量足够的军队,他不指望用这支军队击败莫卧尔人,他仅仅希望这支军队能够震住莫卧尔的赶尽杀绝,最好能够通过虚张声势和谈判获得稳定的立足点。

    在堡垒的餐厅,许进臣召集自己的部众和四个老营官。

    “有了足够财物和兵源,再加上一片zì yóu活动的土地,不出三年,我们就能建立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到时候,即使帝国不愿再派军队南下,我们也能得到帝国的间接支持,不说踏平莫卧尔王朝,恢复帝国对孟加拉的统治一定能够做到!”许进臣给自己的部众打气,“到时候,我们就是南亚征服的元勋,根据殖民法,孟加拉就是我们的天下!”

    “难道将军不考虑征服整个南亚?”王宫卫队的老营官说,“孟加拉毕竟是帝国的藩属。”

    “藩属?现在的孟加拉还算是帝国藩属吗?”许进臣冷然说,“我们恢复的不是孟加拉王国,而是帝国对孟加拉的统治!”

    四个老营官觉得自己上当了,他们叫嚷着说他们毕竟是孟加拉国王雇佣的卫队,不能帮助颠覆自己的雇主。

    许进臣等这些营官发表完自己的愤慨,轻轻将一页纸扔在他们面前,内容不多,“你们已经被解雇了,不再是孟加拉国王雇佣的卫队。”

    “你们愿意以雇佣军的身份为我服役也好,继续根据帝国特别法令,继续为帝国效命也罢,总之,你们需要继续接受我的指挥,你们自己考虑吧。”

    老营官觉得许进臣的话侮辱了他们,其中一个掏出佩剑指向许进臣,不过,他很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餐厅里的其他十几个人都已经将短枪枪口对准了他们。老营官面无惧sè地指责许进臣,说他违背了大明军人的起码原则,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

    “如果你听说过蒙奇屠杀!”许进臣说,“那是我干的。”

    在异国他乡,领军屠杀上万同胞,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虽然南亚统帅部有意封锁消息,但老营官们的确都听说过,他们曾经的身份不低,否则也不会被安排进孟加拉王宫“养老”。

    “人老了,胆子也就小了;就算他们胆子仍然很大,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军队里有太老的军人。”赶走四个老营官让很多人不解,许进臣没有向他们解释真实原因,但“太老了”这个理由也足够了。

    四个营官卸掉职务之后被软禁在堡垒当中,许进臣花了三天时间整合王宫卫队,在他们当中任命新的营官,并且一口气认命了六个,以加强对他们的控制力,也便于以后的扩军。

    土著脚夫也在许进臣的强制要求下,被孟加拉国王亲自命名为孟加拉救**,接受明军的整编和训练,并在明军的枪口下被迫与莫卧尔骑兵交战,被骑兵打死的土著有数百人,更多人逃亡了。

    以连坐为名,许进臣让剑兰监督处死了上百人,剩下的大约两千土著在战战兢兢中正式成为许进臣的仆从军,哪怕他们很多人的武器只是临时削尖的木棒。

    莫卧尔骑兵在驻军堡垒周围晃荡了几天,粮草用尽,加上被发了疯的土著追着砍了十几里,他们不得不后撤二十里,一面休息,一面等待莫卧尔大军的到来——在雨季的干扰下,莫卧尔大军的行军速度也慢的可怜,最高不过二十几里,有时候,士兵们坚决不愿冒雨前进,莫卧尔军还不得不原地休息一天。三王子愤怒yù狂,却对于这支军队却无可奈何,沙迦汗也许考虑到了自己几个儿子的矛盾,将三王子的军队打发回驻地,却将自己的一部分军队和大王子的军度交给他指挥。

    赶走了烦人的莫卧尔骑兵,许进臣让自己的亲信押解两百多个土著挖坑,将全部财宝掩埋起来,然后将两百多个挖坑土著全部杀死。身边带着几十万两银子的财物就足够了,粮食和衣物直接向土著强征,这支军队只需要购买枪支弹药就行了,这是许进臣的看法。

    注:

    这里指的是今印度东面的土地,包括阿萨姆(assam)、玛尼普尔(manipur)、催普拉(tripura)三个邦,其中,阿萨姆邦最大,其它两个邦就像是阿萨姆邦身上的两个补丁,居民语言主属汉藏语系(sino-tibetanfamily),和印度其它地方的差别很大。据不可靠资料,十七世纪的阿萨姆野蛮落后,很多地方还停留在部落酋长阶段,本书使用了这些资料。

    缅甸在十七世纪中期应该还是不起眼的小邦,广大缅甸大多数地区和美洲一样,到处是邦国林立的“无主之地”,明国将它们统统划为自己的边区,估计当时的“国际社会”也不会提出任何抗议。

    十八世纪末(?),缅甸邦武力统一了今缅甸大多数地区,其国王不可一世地侵入孟加拉,却被英国人打的尿血,从此再次一蹶不振,不过,缅甸也在英国人的殖民统治下“完成”了统一,也就是今天的缅甸。

第三章 亡命之徒(3)

    不到十天时间,许进臣完成对卫队、驻军、数千土着指挥权的控制和整编,工作量甚至超过了远征军刚征服孟加拉时担任参谋,至少那时候还有十几个同僚分担资料整理、分析、谋划的辛劳,而此刻,他不仅要单独完成全部谋划,还要dú lì身体力行!

    他唯一能够依靠的是剑兰,土匪和移民并不具备谋划能力,而他无法信任前卫队的卫兵,从他以往的经验,他也铁下心要组建一支完全只属于他的军队,免得到时候像蒙奇一样,每次辛劳的成果被一纸调令夺走,总是为人作嫁!达卡城发生的一切更让许进臣很难相信身边的人,对剑兰的信任,如果深究他的内心深处,则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剑兰终究是个女人,不可能对他造成实质xìng的威胁。

    许进臣不否认历史上有一个武则天,但他始终认为,对付女人的方法最简单并且总是最有效。他的眼睛里燃烧的是痴狂的火焰,比英雄的信仰坚定,比枭雄的狂傲直接,他的心里只燃烧着一个执念:死亡,或者重生!

    许进臣的变化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士兵,移民,甚至他身边的女人都感觉到了恐惧。四丫在他面前回复了多少年前战战兢兢的女仆身份,肖凤芷感觉身边的男人成为嗜血的陌生人,许进臣偶尔用搂抱表现他的亲密,她感觉他的双手就像是两条毒蛇,冰冷而邪气,她从他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到一点人气,漆黑,空洞,没有光泽,没有任何感情的因素!

    “你不想这样的,不是吗?”某天,肖凤芷鼓足勇气说,“除了战争,还有点别的。”

    “我只有一个想法,我不会认输,就算不能打败眼前的敌人,我也要让他们记住,我是他们的噩梦!这里,除了你和四丫,所有人,为了这个目的,我都可以让他们去死!”

    “你已经是我的噩梦了。”肖凤芷心里说,她忽然感觉到更大的恐惧,战栗几乎让她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她想起了历史上很多的名人,为了为了保住城防,对抗北方蛮族的残酷入侵,粮草用尽,这些名人首先牺牲自己的妻女,给自己的部下充饥!许进臣那句“除了她和四丫都可以牺牲”的话,她无心倾听也无心理解,现在许进臣给她的感觉就是那样的名人!

    许进臣搂着肖凤芷,眼睛却看向乌沉沉的天空,他没有发觉怀抱中的人脸sè苍白,身体在瑟瑟发抖。

    剑兰几乎成为许进臣的刽子手,土着的散漫作风和胆小怕事根本不适合训练成为军人,许进臣现在已经将他所知道的所有最残酷的练兵方式用上了,每天死于训练和因“消极训练”被处死的土着超过了一百人!

    她进来是要报告土着兵的训练已经完成预期目的,却意外发现了眼前几乎诡异的画面:瑟瑟发抖的女人和眼神空洞的男人,虽然他们看上去面容俊秀,却怪异地让她想起了土着神话中某个画面:凶残的阿修罗搂着贡献给他的牺牲!

    努力忍住心中的不适,她轻声咳嗽了一声,直到让她都无法直面的眼眸盯着她,许久,她才听到一个yīn沉的声音:“准备好了?”

    眼前的许进臣像漆黑的山峰压在阿加塔拉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的神经被他的那空洞的眼神,yīn沉的言语绷的紧紧的,所有人都在卖力地完成他的每一个任务,与其说是出于爱戴或者荣誉,倒不如说,他们仅仅不希望在许进臣身边多呆一分钟,哪怕只是接受他的一番教导。

    土着训练好了,只用了五天。五天时间,剑兰和她领导的驻兵营几乎将恐惧的种子种入了土着的潜意识,剑兰甚至怀疑,如果此时有人命令这些土着集体自杀,这些人也会懵懂地全部照搬。

    恐惧磨掉了灵魂,现在,剩下的一千多个土着不过是一群受人cāo控的杀戮木偶。

    “训练第四天发生土着暴乱,暴乱被及时镇压,一百七十人死亡,依照你的吩咐,为首的三百四十二人被钉在十字架上。”

    剑兰斟酌一番言辞,“我们得到了一千多个死士。”

    许进臣点点头,将肖凤芷推在一边,跟着剑兰检阅自己的仆从军,沿途见到的几个孟加拉王侯的鞠躬几乎将自己匍匐在地。剑兰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一丝怜悯,但许进臣视而不见。

    剑兰吹响哨子,不到一分钟,一千多人聚集起来,参差不齐地排列好,校场四面,荷枪实弹的卫兵和驻兵随时做好shè杀的准备。

    “出列一百人。”许进臣命令。

    土着人群中sāo动了一番,但没有任何人声,仿佛两千人不存在一样。

    半分钟,土着群落前站出了一小群人。

    “统计人数。”

    剑兰将马鞭在手上颠了颠,立刻有几个驻兵跑过去,用手上的荆棘抽打站出来的人,让他们二十人一排站好。

    多出来二十六个人。

    许进臣命令选出来的一百人将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取下来,这些人被钉了一天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夜,但还没有断气,只有下意识地抽搐,每次抽搐伴随全身肌肉的抖动,正合他们呼吸的频率。

    “你们每个人都应该被杀死!”许进臣走过去,拔出剑随便砍死了一个人,“但我给你们三个选择:要么被莫卧尔人抓住,像这些人一样被钉死;要么被我抓住,像这些人一样被钉死;要么,砍死一个莫卧尔人,拿他的人头请求我的宽恕。”

    翻译将许进臣的话说出来,土着麻木恐惧苍白的脸sè出现了一点希望的红晕。

    许进臣回到台上,示意两个移民抬上来两口箱子,用剑把箱子劈开,他抓起箱子里的东西向土着人群扔过去。

    金块,银块将不少土着砸的鼻青脸肿,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动,这几天,明军给他们的其中一个训练项目是:站好,动一下立刻处死。明军给他们吃的很好,他们一辈子估计都没有吃的这么好过,所以,现在,他们站的很稳了,像木桩一样。

    驻兵在剑兰的交代下会经常在土着行列中穿行,他们其实不管土着有没有动过,他们真实的任务是将病弱的人选出来,以“动了”的罪名处死——这是这个训练的主要目的,也更大地震慑了这些懦弱的土着。

    土着大约三十个人一个监管,监管也是土着中死的最快的,只有六个幸运的家伙被许进臣亲自召见,然后,他们成为了土着头子。土着的历史对许进臣的眼光很是赞赏,因为这六个人最后有两个人活下来,都成为土着军的“名将”,尤其是,他们的后代有三个人成为南亚dú lì后三个国家的国王。

    实际上,许进臣根本没有花费任何jīng力挑选仆从军的指挥官,土兵在他眼里仅仅是“可再生消耗品”而已。

    这六个人在后来的战争中取得的名声,此时的许进臣当然不知道,这六个人他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能耐,他们的任务就是站在许进臣安排给他们的位置上,带领一群土着让人屠杀——能够拉几个垫背的当然更好。

    “这些金子,银子,以后都是你们的,砍下一个莫卧尔人的脑袋,你们的未来就改变了,你们不用死,你们能发财。”

    许进臣挥挥手,不一会儿,十几个卫兵押解着六个孟加拉国王的嫔妃上来。

    指着几个不幸的王妃,许进臣命令多出来的二十六个人“你们,把她们的衣服扒了,谁手上最后没有他们身上的布料,立刻处死!”

    孟加拉的等级制度虽不如其它地方,但是,等级制度仍然深入人心,二十六个人都犹豫起来。

    “处死!”

    立刻一个小队的卫兵走过去,用匕首将这二十六个人的喉管割开,鲜血狂飙中,这些人捂着喉咙满场乱蹦,不到一分钟就倒在地上抽搐。

    “现在轮到你们决定了。”许进臣指着一百个人。

    这些人没有再犹豫了,校场上立刻回荡着女人的尖叫,不仅女人的衣服被他们扒光了,十几个土着男人的衣服都被扒光了,混乱中,他们几乎是碰到衣服就连抢带撕,恐惧让他们根本不懂得分别目标了。

    十分钟后,剑兰吹口哨,但她没能把口哨吹响,只好请锁欢代劳,锁欢拿到哨子一阵干呕,连忙交给旁边的一个土匪,土匪捧着哨子发呆。

    许进臣的脸sè更yīn沉了,旁边一个卫兵(新)营官急忙抢过去吹起来,土着立刻停下追逐,只有少数几个人哭号着去抢夺别人手上的衣服。

    地上,六个王妃已经被一百个抢夺衣服的土着踩的肠穿肚烂,一个急疯的土着还趴在某具尸体上扣人皮,仿佛那也是一件衣服似的,另外也就十几个土兵在激烈的抢夺中被疯狂的同伙打死。

    场面的血腥土着们已经习惯了,最大的反应也仅仅是嘴巴哆嗦了一阵,他们仍然保持着站姿,虽然佝偻驼背的样子一大堆。

    许进臣将抢衣服剩下的八十四个土着编为军法队,并指派了十个卫兵担任他们的长官,他们具体的职责就是在rì后担任土兵的督战队。

    剩下的近千土兵也被分成组建成六个营,指派给六个土着监管带领,许进臣还耐心地从每个土兵营挑选了十个士兵,这十个士兵不仅是监管(管带)的卫兵,也负责保管他们战后将要分到的金银。

    “你们六个,我给予你们大明帝国公民权,从此,你们的地位和明军士兵均等,战胜莫卧尔人,我保证你们会得到你们梦想不到的权利。不仅你们现在指挥的土兵将永久属于你,以后,我将给予你们更多的土兵。”解散队伍,许进臣特别召集六个监管,给他们配发了明军的制服和佩剑,大是勉励一番,并做出了若干保证。

    “该做的准备已经做完了。”许进臣当晚召集自己的追随者,以及驻兵和卫兵的营官们。现在,他手上共有四支武装力量:作为消耗品的一千土兵;作为主力的五百驻兵;作为突击力量的八百卫兵;以及作为全军后备力量的移民武装。

    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许进臣对着地图描出了攻击路线和进军路线,他斩钉截铁的坚定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成竹在胸。

    “谁能知道,其实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许进臣站在堡垒顶上,遥望连绵数里的莫卧尔大营的火光,心底没有澎湃的热血,没有陌路的凄凉,他觉得,人活着有时候真是无趣。

    留下三十几个石珠乡民看守堡垒和上百个孟加拉王侯贵族,许进臣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上天裁决,如果明军战败,堡垒里的孟加拉人会被全部处死,而他的妻妾则会被他委托的族人带回家乡——这是他设定的唯一退路。

    大军撤退的那段时间里,思维上的狂热和混乱让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家庭问题上,以至于他忘记将自己的妻妾送离城市了,肖凤芷和四丫则觉得许进臣的状况需要照顾,送走了孩子后她们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

    她们的存在让许进臣感到了很大的压力,他到底不愿意自己的妻妾落入莫卧尔人之手,也不愿意让她们看到自己惨死在战场上,这大约也是他奋战下去的jīng神寄托,否则,他宁愿选择率领剩下的士兵像莽夫一样地战死。

    这里是大片的山区,连绵的土山在持续的暴雨下处处泥泞,这样的情形让三王子完全没有勇气发起进攻,他将一万莫卧尔军分成两部分驻扎在互为犄角的两座小山上,就像螃蟹的两只大螯,隐隐对着十里之外的明军堡垒。其它两万大军铺开在两山之间的山坡上,哨岗,据点修建了一大堆。

    王子相信,如果他不主动进攻,最先沉不住气的也是明国人。阿尔塔拉的明军堡垒坐落在一片平地上,明军不可能有勇气在这样易攻难守的地形上防守;如果明军选择避战,撤离堡垒,则他们将不可避免地将他们的侧翼暴露在莫卧尔军的进攻之下;他不认为明军会向东面进军,茫茫丛林的疾病和虫豸足够吞没他们,明军撤退到这里也绝对不是为了逃进丛林。

    如果不是吃过许进臣的苦头,王子绝对会认为这是许进臣出昏招将明军带进死路,从缴获的部分文件,以及审问战俘得知,这里没有任何目标值得许进臣行军数百里。唯一的价值就是,他能在这里布置一个致莫卧尔军于死地的圈套,但王子怎么也想不到,依靠不到一千多人的明军,用什么办法击败他的三万大军。

    莫卧尔王朝连遭败绩,王朝免不了从各方面了解自己的对手,反而是不将莫卧尔放在眼里的南亚远征军很少关心莫卧尔的现状,他们甚至不知道莫卧尔到底有多少军队!明军在南亚的活动,考虑最多的不是军事问题,因为莫卧尔从来没有被明国看成是一个对手。

    三王子熟悉明军在南亚的全部活动,包括边军和拓荒者的存在,这些边缘的明国势力,莫卧尔王朝内部已经决定选择xìng漠视,莫卧尔王朝真正控制的地域实际上也仅止于印度河和恒河流域,德干高原还有大片土地有待他们征服。莫卧尔人也不认为这些隶属明国的边缘势力足够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如果不是许进臣在达卡城外的突袭狠狠羞辱了三王子一番,三王子已经不打算将这场战争进行下去了,孟加拉已经重新占领,明国的大军已经撤离,他们已经大获全胜。即使没有孟加拉国王的投降,要接管没有任何实质xìng反抗力量的孟加拉,也只是多费一点时间和jīng力而已。

    三王子的谋臣提出建议说,莫卧尔应该派人与这支残存明军和谈,如果明军交出国王,割让一块领土也算不了什么,反正孟加拉的jīng华部分都已经在莫卧尔的掌控之下。

    “我们绝不能放过眼前的敌人,一时的贪图省事往往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即使最后我们还是要划出一块地方收留他们,也必须在彻底击败他们之后。”回想了这支军队的怪异之处,三王子忍不住给出自己的评价,“不能放过他们,不仅是为了表明我们的态度,也是因为,他们是一支攻击xìng的军队,对抗不仅仅是为了自保。”

    王子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明军撤退至此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奋战到底。阿尔塔拉的地理环境决定了,明军要获得生机只有拼死作战,撤退到其它任何地方,不论是南方还是北方,明军都会因为有了退路而可能临阵退缩,但这里,他们别无选择。

    “破釜沉舟?”三王子想起来这个成语。

    “加强戒备!”想到这个可能,王子命令自己的部将,“也许,这几天明军就会发起反攻。”

    “恶劣的环境对训练有素的军队有利。”王子喃喃说,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追的太急了。

    王子驻兵阵线上有一个小小的突出部,那是一个略微靠前的山坡,山坡面向明军堡垒的一面平缓,并逐步延伸至莫卧尔军左翼。山坡的其它面,则是陡峭的土壁,不利于右翼的支援。但地利优势并不明显,因为山坡坡面太小,只够展开两三百人,从这里一直延伸的山脊狭长,不利于任何一方集中兵力,双方唯有将军队不断填入,属于“狭路相逢”的地形。

    以明军的骁勇,“狭路相逢”的地形对明军有利,他们有很大可能冲上山坡,并沿着山脊攻击他的左翼,以明军的战力,也能够不断推进,并且有一定可能击溃莫卧尔左翼。这样,他们有三成机会赢得全面胜利,八成机会成功脱困——一切取决于明军在进攻中付出的代价。

    但时间对莫卧尔军有利,王子有意把山坡布置成陷阱,中部散兵大多布置在山坡后面而不是前面,在明军进攻他的左翼的同时,他的右翼和中线兵力将从其它三面完成对明军的包围,两头夹击,全歼对手,一劳永逸。

    所以,对于明军来说,突出的山坡既是个机会,也是个陷阱。

    王子认为明军将领能看出他的意图,他的王子大旗飘扬在左翼的山顶,他相信,明军一定会压上全部赌本,因为明军不赌这次,就没有机会再赌了。

    “明军将领会鼓励他的士兵发起决死突击吧,那个词叫什么?豕突狼奔?”

    =============再次声明:不保证定期更新,保证全本(第七卷没有战争,只有政治斗争,省略,和已发大纲不同,不用担心透局问题).

第三章 亡命之徒(4)

    山坡上的战况很激烈,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莫卧尔守军在明军排枪手的进攻下伤亡惨重,不过,山上的王子并不着急,他悠闲地举着望远镜看着战斗的进行。明军在一开始就出动最jīng锐的火枪营让他很惊讶,不过,这样更好,等明军jīng锐耗尽锐气,他们即使想脱身也不可能了。

    在他看来,明军这次真是拼命了。

    尽管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但是,明军上下对许进臣的安排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有明国人都认为许进臣应该首先将炮灰派出去消耗莫卧尔的兵力才是,但他最先派出去的是王宫卫队,一半!

    卫队的另一半被放在后方,阻截莫卧尔右翼和中线的增援部队的不断冲击,近千骑兵和游骑兵的轮番进攻让后方吃紧,但许进臣站在一边岿然不动,没有人敢靠近他,战前,这一半卫兵的任务是dú lì阻截一个小时,哪怕全部战死。

    驻兵必须戒备一千土兵,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土兵不会临阵反戈一击,全军唯一的预备队是移民、土匪组成的混成部队,他们的忠诚度是最高的,但战斗力恐怕还不如杂牌驻兵。

    山坡上的战斗进行近一个小时,守在山坡上的一千莫卧尔士兵几乎全部阵亡,卫队损失了大约八十人。平整的坡面让卫队将火力发挥到了极致,莫卧尔军也明显不打算在这里与明军死扛,驻守山坡的也不是莫卧尔jīng锐,尽管他们的战斗意志足以媲美明军老兵。

    “狂热而愚蠢的士兵。”这是许进臣对山坡守军的评价。

    王子一直通过望远镜观察明军,王宫卫兵服饰的明军击溃山坡上的守军,继续沿着山脊进攻,顺着卫兵的进攻,后面的明军一步步撤上山坡。望远镜的画面并不清晰,只能隐隐看见明军中的孟加拉仆从军正在打扫战场,至于驻兵已经分成两部分,将土军隔离在山坡zhōng yāng,他就没有看出来了。让仆从军或辅兵打扫战场是明军传统,他没有怀疑什么。

    在驻兵的监视下,一千土兵依靠莫卧尔军遗留的武器武装起来,这些土兵在过去的几天里一直遭受驻兵的虐待和杀戮,仇恨和恐惧一直在他们的心里摇摆,拿上武器后,仇恨迅速增长,但恐惧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是时候了。”许进臣对剑兰说。

    剑兰挥动旗帜,山坡上的驻兵开始驱赶土兵,山坡下的驻兵则让开了道路。

    “为了宽恕,冲啊!”一个监管喊起来,土著军法队也跟着喊起来,“为了宽恕!”

    哪个宗教说人生而有罪?人的一生就是为了宽恕?许进臣不关心,但他受到了启发,残酷的训练除了给土著种下恐惧的种子,也给他们种下了罪恶的种子,他们是来赎罪的,杀死一个莫卧尔人,他们的罪行就可以得到宽恕。屠刀,皮鞭,十字架,连续几天的不断教训,大概已经将这个想法刻在他们的骨头上了吧,对明军的仇恨会因为恐惧,让他们转而仇恨莫卧尔人,因为每天都有人告诉他们:杀死一个莫卧尔人,他们的罪行才能得到宽恕,明军惩罚的是罪人,让他们成为罪人的是莫卧尔人。

    愚昧的土著是不懂理xìng的,任何理由都可能让他们信服,尤其是在屠刀的提醒下,仇恨莫卧尔的代价总比仇恨眼前恶魔一样的明军安全。

    右翼和中线的莫卧尔人攻击非常犀利,甚至可以说是不惜代价,王子不会告诉他们,这一切只是个陷阱,山坡本来就是让给明军的,他本来就是要诱使明军进攻左翼。右翼和中线的莫卧尔军将领只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消灭”明军,让王子受到惊吓,他们的下场不会比第一次与王子挺进达卡的将领好——愤怒的王子以“作战(保护)不力”将他们全部四马分尸,选的还是普通的驮马,整整拉扯了一天才咽气!

    负责阻截的半个卫队损失比进攻的卫队损失大的多,土兵冲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已经伤亡了大半,能站起来的已经不超过一百人!如果不是他们心存希望,他们早就崩溃了。士兵对统帅的信任很多时候是盲目的,许进臣的从容让他们坚持了下来,许进臣此刻就站在他们后面,身上插着两支箭,但仍然淡定地站在那里。

    土兵没有什么战斗技能,血腥的屠戮和残暴的训练已经让他们处于疯狂和崩溃的边缘,与凶神恶煞,动不动就处死他们的明军比起来,初次见面的莫卧尔人要“可爱”的多,他们冲过去,有些人甚至扔掉刚捡起来的武器,扑过去用牙齿咬断莫卧尔士兵的喉管!

    “一群——疯狗。”莫卧尔军被土著的进攻打的措手不及,近一个小时肆无忌惮的进攻让他们的队形已经松散,猝不及防的反击让他们手忙脚乱。

    “进攻!”许进臣发出第二道命令。

    摆脱监视之责集结完毕的驻军整装待发,一小队为单位组成排shè队列随后进攻,山坡上的半个卫队则停止进攻,组成防守队列。三百人的排shè队列,在狭窄的山脊上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将对冲的莫卧尔人阻断在山上。

    “怎么回事?!”三王子拿望远镜的手抖动了一下,“该死!”

    剧本被明军修改了,三王子认为明军将领一定疯了,明军的目标不是他的左翼,居然是想全歼他的右翼和中线军队!

    两千明军,其中还有一半战斗能力地下的土兵,可能击败两万莫卧尔军吗?

    “可能!”望远镜里的画面让三王子震撼,明军的亡命进攻让他本来就行动仓促的中线和右翼已经慌乱了,队伍搅成一团,以惯常的经验,混乱的队伍只会被队列森严的明军屠杀,明军规模的大小只影响到屠杀的速度,而不会改变莫卧尔军将要被屠杀的命运,除非——

    “帕德撒是个白痴。”王子毫不吝惜对右翼主将的恼恨,看了一会儿山下莫卧尔军的反应,王子对山下的战况已经没有任何信心了。

    在队形被明军冲散的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不是驱使士兵作战,而是尽可能整合没有波及的队伍,哪怕牺牲陷入混战中的士兵,和明军打混战讨不了便宜,明军整队的速度太快。但帕德撒无疑正在做愚蠢的事情,他不断驱使更多的士兵填入混战中,祈祷能够压垮明军的进攻。

    “他在重复阿尔贾#8226;布拉卡的战术。”旁边一个谋臣说,“卡玛兹河战役,阿尔贾就是用这种战术全歼了那支强悍的明军。那个明军将领好像也叫许进臣?”

    “明国没有这么多重名。”三王子狠狠说,“这支军队和那支军队是同一个指挥官,同样的战术不可能两次击败同样的对手,至于帕德撒,他也没有资格与阿尔贾相提并论。”

    谋臣们都想起了那个夜晚,三王子输掉了皇位竞争资格,同时,那支明军的坚韧震惊了所有莫卧尔将领,他们以前认识的明军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但那个夜晚让他们明白,明军的战斗意志也不逊于莫卧尔战士。

    “我们必须支援他们了。”三王子想了想,做出无奈的选择,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两万大军在山下被击溃,他们目前的状况也削弱不了明军多少实力,不利于他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战斗的第三个小时,双方的厮杀达到高cháo,许进臣身边只有五十几个移民在身边,其他人都派上去了。

    山上,五百卫兵组成三列排shè队形不断shè杀冲下来的莫卧尔士兵,烟雾和火光不断成梯次迸shè,倒下的莫卧尔人已经滚满山坡。莫卧尔弓箭手和少量火枪手躲在人群里,也不断击倒卫兵们。

    三王子骑马停驻在战线五百米之外,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岿然的三列明军波浪一样的欺起伏,每次涌动都是一排闪耀的火光,而他的士兵必定倒下去一排。有那么几次,莫卧尔勇士接近了他们的对手,但第一排的明军从半跪中站起来,一顿突刺将他们全部解决。波次进攻的莫卧尔军尽管不断调整每次出击的人数,但他们取得的最好战果也仅仅是刚好撞上明军的刺刀,始终没有演变成肉搏战,波次之间的间隔很短,但短暂的时间却足够明军调整队形,他们始终保持着那个三列排shè的阵线。

    五百人!三王子连愤怒的力量都没有了,以下山的威势,他的军队在两个小时里发起了五十几次进攻,伤亡了三千人,连对方的队形都没有冲散,造成明军伤亡的只有混在突击队中的箭筒士和火枪手,两百个箭筒士和三百个火枪手,在两个小时里shè杀了大约两百人,但他们自己也大多死在乱军中。

    “吹号,我们撤退。”三王子不想再将战斗持续下去了,再打下去,只会流干这支军队的血。

    呜咽的牛角号声响起来,太阳也从沉沉的乌云中探出头来,俯瞰着狼藉的战场。

    右翼和中线莫卧尔军的撤退很慌乱,甚至说,他们是溃退的。

    许进臣领着身边的五十几个人掩杀过去,死死盯着帕德撒(右翼明军主将)的旗帜,追杀了近十里,沿途不断有土兵和驻兵假如追击行列,他们不断占领路途上的莫卧尔据点,一直推进到莫卧尔右翼的营寨下。

    帕德撒躲入营寨不敢出来,营门已经关闭,逃至寨墙下的莫卧尔军惊慌的喊叫让营寨中的兵卒恐慌,没有主将的命令,他们不敢接纳营外的士兵回营,他们也害怕不断逼近的明军趁机夺取营寨。

    许进臣身边只有三百多人,要攻占方圆一里的大营是不可能的,他的目标也仅仅是制造兵临城下的恐慌。在营寨下shè杀了两百人,随后,他领着聚拢的部队与山下的大部队会合,按照预期的计划,从容从两个莫卧尔大营之间穿过,莫卧尔人没有追赶他们。

    战果来不及统计,因为这一切对于目前的他们没有意义,不计土兵的损失,半天的战斗明军损失了五百多人。其中,卫兵伤亡了一半,驻兵损失轻微。

    从俘虏中得到的信息,再结合对周边地理的认识,许进臣领军挟胜利之威攻占了莫卧尔后方的一座小城,他们在撤往阿尔塔拉的时候也在这个城市停驻过。城市里有不少莫卧尔人来不及运往前线的粮草。

    土兵还剩下两百多人,其他人要么死掉了,要么逃跑了,在这座小城里,许进臣宣布对土兵的赦免,并将缴获的粮草和部分军饷馈赠给他们,允许他们自己决定加入明军或者留在城市过“幸福”的rì子。土兵犹豫一番后有一半人留下来,许进臣也不强求,他肯定“愿意”留在军中的土兵也大多是因为害怕明军言而无信。

    没有在小城耽搁,许进臣命令从小城中强征了两百个青壮,他们迅速离开了这里,转向北面的另一座土著城市。

    三王子在阿尔塔拉战役中损失了近万人,士气低落到极点,几个不安分的将领将战败的怨言直接针对三王子,私下里责怪三王子指挥失当,他们说,即使是印度的笨牛都知道加强中线的力量,王子却布置成中线空虚,这不是自己张开双臂挨揍么?这些将领的说法很快在士兵中流传,直观看来,如果不是三王子不慎重的战前布置,怎么可能遭遇这样的惨败?

    “加强中线?”三王子得知军中怨言,几乎想将那些无端散布不负责任言论的将军全部处死,只要两翼兵力尚在,明军敢往中间的袋子里钻么?中线那样的峡谷地形,和明军火枪队正面对抗,嫌命长了?

    当然,王子也可以选择将大军布置在平地上,与明军打一场大决战。不过,在这样狭窄的地面上打决战,以明军的战斗力,战胜了吃亏的是莫卧尔军,战败了明军也能从容撤退,怎么算,也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三王子殿下想想自己的布置没有任何问题,结果不仅吃了败仗,还被数万人的怨念包围,心底那个窝囊和憋屈呀,唉!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许进臣不断以孟加拉国王的名义攻占莫卧尔来不及接管,或者防备空虚的城市。在这些城市里,许进臣大肆洗劫官府财产,以各种名义侵吞显贵富商的家财,强征各类军需补给,强拉土著青壮充军,孟加拉人谈之sè变,而许进臣的军队也扩张到了五万多人——哪怕真正的明军只有不到两千人。

    东吉城,三王子不断接到游骑兵送上来的情报,他觉得许进臣已经疯了,“他这样做犯了众怒,就算不被反抗的孟加拉人吞没,他也会被那支疯狂扩编的军队反噬。”

    “不过一个亡命之徒而已。”二王子满足地躺在两个女人组成的软垫上,惬意地享受另外两个女人服侍他吃喝,还有两个女人在为他打着扇子。他已经得到他理想的生活了,外面闹翻天反正也有他这个好弟弟帮忙解决。

    “他在重复大明帝国历史上大多数反贼做过的事情。”三王子瞧不起自己贪图享乐的二哥,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巴不得如此。四王子和大王子争夺皇位的斗争已经公开化,德里城剑拔弩张,夺嫡之战一触即发。两个王子的势力势均力敌,他的德干军和二王子的孟加拉军就是最后的关键,如果二王子主动放弃争夺权,女人财宝算什么?就算他没有了夺嫡的资格,以他目前掌控的力量,还有什么好处要不到?

    “反贼?”二王子奇怪地问,“反贼是什么?”

    “反贼就死——嗯?”三王子忽然发现不好解释反贼这个词,波斯语的意思是反叛臣子的意思。不过,很明显,就连二王子这个窝囊废都知道汉语的反贼和这个意思有区别。

    成王败寇?流寇?

    “反贼在大明帝国的意思就是:没有皇位继承权却不愿接受皇帝统治;一群比土匪强大,四处流窜的亡命之徒;他们以破坏皇帝的统治为己任,是乱世与英雄的创造者,有时候也是新王朝诞生的推动者;自称替天行道,他们就是义军;以匡扶正道为己任,他们就是未来的王师;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打砸抢的,他们就是流寇。”

    “那他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和——流寇?”

    “如果是流寇也好,孟家拉有的是钱,再抢也抢不完的。”三王子很不高兴地说,“最近我常听人说,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理想啊。”

第五章 雇佣军(1)

    “那,明帝国对付那些,流寇,义军,王师,土匪,亡命之徒一般用什么办法?”二王子狠狠喝了口酒,一口气将好几个名词吐出来,觉得自己记忆力真是不错,要知道,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词汇,其他三个王子都烂熟于胸了。

    “方法?”三王子眼睛放光了,“招安啊!”

    “招安?”

    “就是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女人给女人,要官职给官职,总之要什么给什么,流寇也好,义军也罢,用明国官员的话说就是,不过是为了求个前程。@#%#¥%……¥”

    “什么意思?”

    “消灭敌人的最好方式是让他们成为你的朋友。”

    二王子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跟三王子说话真累,难道就不能谈点别的,比如女俘,女奴什么的?

    三王子想到就做,伊斯兰典籍中既有“宽恕你的敌人”,也有“对敌人绝不姑息”。典籍总是不会犯错的,因为任何错误的一半都有同等正确的一半弥补,反之亦然,三王子深知其中的奥秘。

    与个人恩怨比起来,帝国的皇位和统治的稳定更重要。

    “你说,莫卧尔王子要——招——安——我?”许进臣难以置信地看着传话的信使。

    “是的。”信使很肯定,“莫卧尔和大明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过去的不愉快应该成为过去。将军想必也知道,以你的军力不可能战胜强大的莫卧尔,如果你愿意接受‘招安’,我们可以考虑你提出的条件。”

    “如果我要整个孟加拉呢?”

    “如果你想要钱,我们可以承诺你成为孟加拉最大的包税商人(注);如果你喜欢指挥军队,我们可以委任你为孟加拉将军,指挥孟加拉军队;如果你希望管理朝政,我们也可以让你担任孟加拉的宰相——一切都可以谈判。”

    许进臣有些痴呆,而他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地露出欣喜的表情,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扩编了军队,劫掠了大量钱财,但局面也有些失控了,土著没有对抗他们的力量,但消极抗争还是免不了的,驾一辆打一鞭子走一步的马车,明军上下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

    “我们是明国人,怎么能接受蛮族的统治?”剑兰在一边说,心底鄙视欣喜的其他人,难道这些人忘记他们自己是帝国国民了?居然为了蛮族承诺的封赏而窃喜。

    “或许可以考虑。”不管剑兰惊奇的目光,许进臣语调缓慢地说。

    “那么,王子殿下等待你的消息。”信使行了明国的礼节,恭敬地离开了。

    “你不能——”等信使离开,剑兰急忙想说服许进臣的犹豫,想表示绝对不能屈服。

    “听我说,我们并不是接受莫卧尔的统治。”许进臣脸sè沉郁,“两个月来,我们联络的边军和拓荒者已经够多了,但是,愿意跟随我们的有多少呢,不到十分之一!”

    “没有人看好我们,强征的土兵每天都有大量逃亡,莫卧尔军一直尾追在我们附近,任何地方,我们都不敢久呆,担心被莫卧尔偷袭,担心被莫卧尔截断退路,我们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我们的军队虽多,但我们都知道唯一的依靠只有两千明军,那些土兵不过是用来震慑莫卧尔的摆设。莫卧尔人没有进攻我们,但我们也没有勇气反攻他们,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我们迟早完蛋。”

    “那么,你想怎么样?”许进臣的话很有些泄气,不过,比前段时间冷酷的没有人气总要好,剑兰虽然不希望看到之前许进臣的优柔寡断,但过于冷酷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或许这样最好?

    “将国王还给他们,不过,我们必须得到一片不受莫卧尔威胁的zì yóu地区,这片地方必须在北方。我们有足够的钱,足够招募三万人支持一年的军饷。”

    “他们不会答应的。”

    “首先,我们必须清楚为什么他们会提出‘招安’,你不觉得,招安从莫卧尔人嘴里说出来很可笑吗?我们都是外来者,谁也没有招安他人的权利,莫卧尔人有些理智都应该知道,我们与他们的关系是你死我活,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你去见他们?”

    “不,或许,我们应该首先从我们的俘虏中得知更多的消息,比如,莫卧尔的近况?也许,莫卧尔在其它地方需要孟加拉的驻军,他们兵力不够用了。”

    “我们抓到的俘虏等级太低。”

    “还有一个,一个明国叛徒。”

    张浪一年来的经历几乎可以写成冒险小说:和一群盗贼逃离蒙奇城,投降莫卧尔;在猴子(一个盗贼)的唆使下,得到千夫长的虚职,帮助莫卧尔人训练锦衣卫特务;盗贼之间的争权夺利;卷入贵族弟子中的争风吃醋,与某个贵族少女不得不说的故事;明军一败涂地后的失宠,卖身投靠大王子;众叛亲离逃亡千里,沿途被得罪过的贵族,自己训练的特务追杀,多次死里逃生;终于遇到了明国人,却落入许进臣之手。

    “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哪。”剑兰和许进臣一道听完张浪的长篇大论,忍不住齐声感叹,甚至后悔没有找来速记员记下来,以后慢慢欣赏。

    张浪是个一流的飞贼,千里逃亡更磨练了他的本事,落入许进臣之手只怪他大意。在人群中见到许进臣,他立刻记起曾经很给他感觉的某个女孩,虽然在阿格拉的花天酒地让他忘记了她的名字,但再回到明国人当中,他还是迅速回想起了曾经心跳的感觉。

    当晚,张浪潜入许进臣的家中,却错认了小七为周姝君,发现认错人马上逃跑,被今非昔比的小七毫不犹豫拔枪开火从半空击落,做了俘虏。

    小七的枪法是剑兰教的。许进臣和她顶多也就是主仆关系,但两个女人得知小七跟随了那么长一段路,心里很不痛快,如果不是许进臣发现的早,小七就要死于摔死淹死之类的意外了。无奈的许进臣只好将小七送给剑兰,心底不痛快的剑兰也误认了小七的身份,出于对许进臣的报复,她狠狠cāo练了小七的本事,暗地里却等着看许家的笑话。

    张浪的确是冤枉到家了,小七虽然长了些本事,但和张浪曾经遭遇的对手比起来可就差远了,但没有防备害死人啊,明国女子虽然也有英姿飒爽的,但多半只是做做样子,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干脆的女枪手!

    “做的好,哈哈。”得知是自己徒弟的功劳,剑兰几乎笑开了花,尤其是看到许进臣万分惊愕的表情的时候。

    虽然他和他的特工为莫卧尔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张浪心底还是认为自己是明国人,许进臣特地向他问起莫卧尔朝廷的状况时,他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作为特工头子,他知道的机密还真不少,大概莫卧尔人还没有意识到非军事情报的重要xìng,居然将这么个人放了出来。

    “真是天助啊!!”许进臣激动地拥抱了一下的剑兰,然后一阵风跑出去,他兴奋过头了。夺嫡之战,并且四个王子都手握重兵,要是在明国,打个十年八年的都有可能,对于许进臣来说,这几乎是天大的机会。

    东吉城,三王子接到许进臣的信,惊讶极了,他忍不住问信使,“你确定明军愿意作为雇佣军帮助我们打仗?”

    “当然,明军的信用你们可以尽管放心。”

    明军的信用的确可以放心,至少目前为止,明军在南亚没有违背过承诺,“孟加拉国王的事情——”

    “这个没得商量!至少目前为止,孟加拉王国在大明帝国鸿胪寺的文献上还是帝国的藩属。战争已经结束,孟加拉王国和国王的问题,应该由大明帝国和莫卧尔决定。我们可以保证不再以国王的名义活动,但贵国也必须保证不再为难孟加拉国王。根据帝国通例,大约会要求贵国宽恕孟加拉国王,这不会给贵国带来多大困扰。”

    “通例?几百年前的通例吗?”某谋臣站出来说,“明帝国在南洋,中亚的事情多有耳闻,明帝国对藩属国的关心,恐怕不仅仅是国王的安全吧。”

    “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我们将军讨论的是他与莫卧尔的关系,而不是明帝国与莫卧尔的关系。如果明帝国决心扶持孟加拉国王复辟,与你们谈判的也不会是我们将军,而是帝国派来的新的大军。”

    大厅中的莫卧尔人鼓噪起来,叫啸着明帝国派来再多的人也别想夺走孟加拉。信使微笑不语,三王子也觉得自己的部下闹的有些无聊,出声阻止了。

    “你们接受我的雇佣,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我可以派你们与任何人作战?”

    “具体事项,都在这里。”信使抽出另外一叠纸送上去。

    三王子懂得的汉字有限,无奈地交给身边的翻译,翻译很奇异的居然是个欧洲人,欧洲人摇头晃脑地看了半天,如信使所料地回应,“看不懂。”

    “出于对王子殿下的尊敬,我们请了一位翰林学士封的文。”信使心里加了一句,“即使是真正的翰林学士来了,也看不懂协议上写的啥东西。”

    许进臣本来就没有什么诚意,当然不能落人口实,整个协议都是将所有懂文的人请来,将伏羲八卦黄老学说佛家经典之类的胡乱抄了一通,再打散了埋入字里行间。

    隐约知道大明帝国地位越是显赫的人说话越深奥,三王子觉得这封协议写的深奥点表示尊敬也没有什么过错。

    “能不能请信使解释一番呢?”三王子无奈地请求。

    “其实也就是三个意思。”信使将洋洋洒洒数万字的协议放在一边,“我军作为雇佣军驻扎在双方商定的地区;我军承认殿下的雇主身份;我军视情况为王子殿下作战。”

    “既然你们承认我是你们的雇主,怎么能视情况作战?”

    “第二条是确立我们的关系,第三条则是两者关系的保障。”信使说,“不同的作战任务,殿下需要支付的雇佣费用不一样,每次出战前商定佣金和参战方式,避免对双方不公平的情况出现。”

    “如果我要求你们南下,与德干高原上的高尔康达王国(thekingdomofGolconda)和比加普尔(Bijapur)作战呢?”三王子狡猾地说。

    信使笑了,“我们应该相互信任,殿下!雇佣军是为佣金作战的,决定是否出兵的关键不是距离,而是佣金。”

    “难道那个明国将军留下的目的真是为了钱?”三王子想,可是,达卡城当时在他掌握之下,他却将国库让给了其他人。

    信使静静等待王子的答复,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信使或者使节不怕对方强大,只怕对方野蛮,出使莫卧尔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与食人部落谈判,哪怕让他带一营火枪兵他也不干。

    “你们将军很缺钱?”

    “千里做官只为财,如果不是为了钱财,谁会不远万里来到南亚?”

    “达卡城的钱财还不够多吗?”

    “没有人在意钱财太多的,而且,我们将军在达卡城得到的钱财并不多,合伙人出卖了将军——那些人出身非凡,有了那笔财富地位更加显赫,将军需要更多的钱为自己讨回公道。”

    “真的吗?”三王子很怀疑,阿尔塔拉战役过去不久,他清楚记得那场战役,那不是一个贪财的将军能够做的出来的,可如果说是仇恨?讨回公道?

    “王子殿下认为,萨伊斯(许进臣临时驻地)的明军能够威胁到殿下吗?”信使的语气现出些不耐烦,“或者,王子殿下认为,您能轻易消灭萨伊斯的明军?”

    是的,萨伊斯的明军处于弱势的一方,萨伊斯的明军也不代表大明帝国的军队,他们现在不过是某个将军的军队而已,而他也不愿意损耗宝贵的时间和兵力与明军继续周旋下去了,尤其是在萨伊斯那个不能因地就粮的穷地方,漫长的后勤让莫卧尔大军不堪重负。

    “以个人的名义!”协议达成了,信使郑重地提醒。

    “以个人的名义!!”三王子觉得这样不坏,在信使离开前,他甚至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许将军打算移居南亚,我保证给予他一块足够大的土地。”

    信使转达王子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许进臣和他的部众们都笑起来,哪怕三王子许诺许进臣国王的位置,他们也会觉得很好笑——他们不是帝国的山野游民,明帝国一根毫毛也比莫卧尔的大腿粗,谁会舍本逐末?

    接下来的谈判就很轻松了,不出十天,双方就达成了全面协议,许进臣得到了萨伊斯作为驻地,并将在半个月后领两千士兵南下,帮助三王子征服德干高原上的国家。

    许家的几个族人劝说了许进臣一番,觉得许进臣不该就这样放弃在军中的前途,毕竟钱再多也不如在国家军队中担任军职。许进臣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但他做出了简单的解释:

    “我以大明帝**人的身份留在南亚,并尽力维持明军在南亚的存在,如果明军没有把我遗忘,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会被承认,这是我的功勋;如果明军忘记了我的存在,这里,至少这个萨伊斯城是我的!”

    是的,如果大明帝国拒绝承认许进臣的将军身份,萨伊斯明军就成了私人的拓荒兵团,萨伊斯和周边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许进臣的——有资格分配萨伊斯所有权的驻兵、卫兵都被许进臣编入佣兵团,他慷慨的战利品分配和佣金分配也明白无误地向他们表示:他们是打工者,不是共同打天下的战友;跟随许进臣移民更无话可说,因为其中许氏族人占了一半;当时的拓荒团规则也是:如果领导者dú lì承担了军饷和军需,那么,拓荒者就拥有已开拓土地的分配权(所有权)。

    另一方面,许进臣掌控卫队和驻军是依靠自己明国将领的身份,萨伊斯也是明军征服的土地,他顶多只能任命自己为总督,拥有土地分配权,不具备所有权;但是,在这个层面上,明帝国必须承认许进臣明国将领身份,承认许进臣的军功。

    私下里,许进臣鼓励自己的族人和石珠镇乡亲:“从萨伊斯到大明帝国的云南边区,是一片面积比整个湖广还要大的土地。萨伊斯的军队是我一手创建的,这片土地也将归许家和石珠众乡邻所有。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和我一起分享这片土地吧。”

    他向许家和众乡邻保证,如果萨伊斯成为他的私人份地,他绝不亏待殖民萨伊斯的家人和乡党;如果他的将军身份被帝国承认,他也将以总督的身份保证殖民萨伊斯的乡党的利益。

    “殖民萨伊斯,将萨伊斯成为石珠镇的萨伊斯!”许进臣向乡党大声呼吁,“我们有军队,东面还有无穷的土地有待征服,无数土著充当劳力!”

    离开前的十天时间,许进臣一面整编土军,一面不惜代价地从边军和拓荒者中招募士兵。整编后的土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一万人,混合招募到的一千明军组成萨伊斯军的主力;另一部分大约三万人,他们实际上就是萨伊斯城的奴隶。

    王宫卫队和阿尔塔拉驻军都得到了许进臣慷慨的战利品分配,大多数都选择留下继续为许进臣打仗,小部分人则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家了。许进臣将留下来的人和招募到的一千五百名明国士兵整编为佣兵团。

    跟随许进臣的移民都被留在萨伊斯,愿意带兵打仗的委任为土军的各级指挥官,不愿打仗的负责萨伊斯城的管理。离开的移民则得到许进臣大笔的遣散费,他们回国后将充当许进臣的招募大使,尽可能招来更多殖民者。

    因为只有殖民人数达到一定比例,殖民地才可能被帝国官方承认,才能得到帝国的扶持。

    注:

    包税商人,国家把某个地区的税收承包给某个商人,商人抽取一定回扣,替国家征税。在一些以莫卧尔王朝为背景的小说中出现过这个词汇,不过是欧洲人写的,难保不是欧洲人以自己的理解加入了自己的词汇——欧洲的包税商人很普遍,《罗马史》中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中世纪的包税商人不仅为国王服务,也为地方领主服务。以某地(某种)税收作抵押,清朝签订了不少这类协议,也许,在欧洲人看来,这不算出卖国格,顶多认为清朝把包税权卖价太低,做了一番凯子而已——工业国家的税收涉及到对民族工业的保护(等等),出卖国税权就等于卖国了。

第六章 雇佣军(2)

    1646年的八月中旬,许进臣带着一千八百名明国士兵和一千土兵(辅兵)离开萨伊斯,并于月底到达孟加拉新都东吉城下。

    三王子的部分谋臣见明军人少,并且远离恶劣的地理环境,处于莫卧尔军的控制区域中,建议三王子派军出击,免除后患。三王子有些犹豫,站在莫卧尔的角度,免除后患当然最好,但在他私人来说,担上背信弃义的名声并不是好事,明军的战斗力也让他有所顾忌,卡玛兹河战役,为了消灭进臣旅的八百人,他可是亲眼看见四王子付出了伤亡两万人的代价!

    “孟加拉的战争结束了。”在场最不愿意继续与明军开战的就是二王子了,战事一开,短期内就不可能结束,就算消灭了许进臣的雇佣军,萨伊斯还有一支明军,万一三王子赖在孟加拉不走怎么办?

    “是啊,结束了。”三王子豁然开朗了,他的根基在德干高原,孟加拉是老二的地盘,他没有必要为了老二在这里损耗自己的实力,早一步回到德干,他就有更多时间扩充自己的实力。

    “就算没有机会介入大王子和四王子的夺嫡之战,手握重兵也是权利的保障。”想到这里,三王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出发!

    四万莫卧尔军和三千萨伊斯雇佣军浩浩荡荡地开始了长达两千公里的漫长行军。

    也许,这还是明国将领第一次见识莫卧尔的行军,许进臣和他的部将们都忍不住叹息,觉得被这样一支军队击败真是帝国的耻辱。

    沿途大片地区都遭受过败退的明军和莫卧尔军的劫掠,很多地方几乎渺无人迹,莫卧尔军在当地找不到粮草供应,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等待行动缓慢的后勤部队。

    大军最初走的是明军修建的军事通道,行军速度勉强达到了每天二十里,这样直到走出原奥德王国的领土,全军曲折南下,大军终于不再受后勤之苦,当地的土邦都会准备足够粮草供应,但糟糕的路况却让大军行动速度更慢了,最快的时候是三十里,最慢的那天不到三里!

    莫卧尔的军纪败坏也触目惊心,许进臣之前不敢想象还有这样的事情:土邦不但要提供粮草,还要向过路的莫卧尔军提供女人!

    也许是对明军的试探,也可能是他们礼节上的尊重,三王子对于萨伊斯雇佣军的照顾仅次于他的近卫军,每天安排给雇佣军的女人不仅大多年轻貌美,而且还有不少处女。

    许进臣忧心忡忡,担心军队就此败坏,军中为了女人的事情频繁地争斗,尤其是那些新征集入伍的边军和拓荒者,他们在边境那些鸟不拉稀的地方呆的久了,雌xìng鸟类都会让他们好奇,更不用说这些货真价实的女人。

    “要是剑兰在,或许军纪不至于如此!”许进臣有些后悔自己没能将剑兰带在身边,不过,也之能想想,萨伊斯没有剑兰镇住场面,估计许进臣离开的第二天就散伙了。

    许进臣命令锁欢整顿军纪,让自己的族弟许进雷一旁监督,他个人的意思是希望杀人立威,却又不希望让莫卧尔军看笑话,要他们把握分寸。

    锁欢不亏是土匪出身,他带着卫队和驻军组成的执法队大模大样地做起大称分金,麻袋分人的买卖。莫卧尔军送过来的女人,首先由执法队经手,麻袋一装,让那些见不得女人的佣兵自己凭感觉去挑选,甚至还玩出了不少的花样:佣兵们太聪明,隔着麻袋摸不真实,经常挑错人,于是想出了浇水看身形,拍打听声音,诸如此类的鬼名堂;执法队则绞尽脑汁想对策定规则。

    得知锁欢和执法队的所作所为,直把许进臣气的七窍生烟,责骂锁欢把自己族弟也带坏了。

    至于莫卧尔士兵,他们分到的女人大妈级的很多,军官们的优先权更让士兵心中愤懑,得知明军想出了那么好的法子,则争相兵谏,要求效仿先进的“文明”,弄得沿途乌烟瘴气。

    四五千里的路程,个月的长途行军,硬是培养了不少闻香识女人的英雄好汉们。

    1647年莫卧尔王朝发生了不少大事,比如四月份沙迦汗第一次病危,四王子毫不犹豫地率领十万大军东进,在拉合尔(lahore,旁遮普邦境内)停驻下来。沙迦汗苏醒过来,出于对大王子的偏袒,他命令拉杰普特人北上勤王,同时命令阿格拉的军队西进,与四王子的大军在距离阿格拉不到八百里的摩萨对峙。

    五月份,大王子在谋臣的怂恿下,悍然向三王子的军队发起进攻,经过三天激战,双方损失了五六万人,不分胜负。沙迦汗狂怒中将大王子臭骂一顿,同时命令四王子返回阿格拉,安排身后事宜。

    四王子认为父皇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他了,冒然领军南下,进入防备空虚的拉杰普特人的领地,拉杰普特的玛尓坦(multan)最先屈服,向四王子输诚。大王子有心领军南下与四王子决战,沙迦汗否决了,觉得儿子们闹的有些过分了,王子间的争斗不应该波及属国。

    沙迦汗派人联络玛尓坦,让他们退出王子间的争斗,另一面派人联系拉杰普特的阿加梅(ajmer),要求他们在必要时候牵制玛尓坦。这个错误的命令让拉杰普特人分裂成两股势力,一股支持大王子,一股支持四王子,他们都认为自己必须从两个王子中选择自己的效忠对象。

    七月份,四王子的使者到达三王子的营地,要求王子兑现卡玛兹的承诺,四王子发表公开声名,支持四王子成为莫卧尔的皇帝。两个王子的使者随后到达东吉城,要求二王子发表声明,二王子不希望卷入争斗中,在某个脑袋被驴踢过的大臣的建议下,发表声明:“孟加拉是莫卧尔帝国的一部分,但既不属于大王子,也不属于四王子。”这个声明毫无疑问地被夺嫡双方认为是公开宣布dú lì,两个王子都很快表示,自己登上皇位后将讨伐孟加拉。

    许进臣的军力不足以干涉莫卧尔的内政,他尝试xìng地表示自己愿意倾力支持三王子登上皇位,但三王子没有做任何表示。许进臣认为这是由于三王子对自己的武力缺乏信心,他的军力只有不到十万人,并且他的领地的三面都是敌人。

    在三王子的领地上休整了半个月,许进臣主动请缨出战东面的高尔康达王国,双方商定报酬之后,许进臣领军出战。三王子承诺,允许萨伊斯雇佣军在征服的土地上zì yóu搜集战利品,并且,他主动将一座两万人口的小城转让雇佣军,允许雇佣军在当地招募辅兵。

    高尔康达王国的军力不强,阻碍莫卧尔人征服的最大障碍是崎岖的地形不利于大军调动,莫卧尔军的后勤也在山区很难得到保障。对于萨伊斯雇佣军来说,这些不利条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德干高原的地形比水道纵横的孟加拉要好得多,这里大多数人讲印地语,语言问题也不是很大的障碍。

    jīng干的萨伊斯雇佣军一路推进,不到一个月消灭了高尔康达三万人,要不是太多战利品需要分配和运输,许进臣肯定自己只需要两个月就可攻占兵临其首都。为了运输战利品,许进臣将辅兵的规模一再扩大,并分出了若干等级,从萨伊斯跟过来的土兵被任命为监督者,沿途招募的三千多人作为执行者,裹挟的上万土著则作为脚夫奴役。

    三王子对于雇佣军的成就大是赞叹,甚至忍不住派人建议许进臣放慢攻击速度,他的大军跟不上作为先锋的雇佣军推进的速度。

    不甘灭亡的高尔康达在坎曼集结了近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得意忘形的雇佣军完全不把这支大军放在眼里,作为前锋的锁欢未经许进臣同意就冒然领着四百余佣兵冒进,击溃数千土军后进驻弃守的小镇维沙。

    在维沙大肆劫掠一番后,完全没有忧患意识的锁欢就地宿营。

    许进臣得知锁欢的冒失行为,急忙派信使传令,以免陷入包围,但太迟了,信使没能通过高尔康达的包围圈,维沙被数万土军包围了!

    高尔康达国王知道自己的十万大军抓不住行动迅速的雇佣军,一面将维沙重重包围,一面下令将坎曼的军队全部汇聚在维沙附近,准备以维沙为饵,在这里与雇佣军决一死战。

    许进臣觉得自己的力量不足击败高尔康达主力,也不希望自己的军队损耗在这样大规模的决战中,但锁欢和维沙城的数百明国士兵不能放弃。他连续派出三股使者向莫卧尔军求援,一面调兵遣将,对高尔康达军发起sāo扰xìng的进攻。

    艰难对峙的第三天,高尔康达忍不住派人求和,他和许进臣一样面临痛苦的选择:维沙的佣兵到底要不要歼灭?三天时间,他不断向城内喊话,做出种种承诺,希望能够完整地俘虏他们,作为威胁雇佣军的人质。维沙佣兵拒绝了他,并且在街道两旁的屋顶平台布置了大量“堡垒”,让试探xìng进攻的土兵损失惨重。

    对于高尔康达国王来说,雇佣军的存在就是他心中的大石头,对付莫卧尔军,他可以通过坚壁清野,截断粮道,不断的sāo扰,迫使莫卧尔军无功而返。对付jīng干的雇佣军,他几乎束手无策,两千雇佣军战斗力相当于他的两万大军,却从不与他的大军作战,他追不上,堵不住,仿佛钻进肚皮的刺猬,将整个王国搅得天翻地覆。他的军队在雇佣军的sāo扰下无法大规模集结,只能被动地龟缩防守,然后被随后跟进的莫卧尔军逐个击破。

    “如果将军能够撤离高尔康达,我国愿意赔偿军费一百万两(白银),维沙的贵**队也将全部释放。”

    这是个很优厚的条件,但许进臣不敢答应,萨伊斯雇佣军和莫卧尔军的关系只有薄弱的一纸协议维持,如果他率先背弃协议,他不怀疑莫卧尔军会立刻向他们发起进攻。

    许进臣只好强硬地表示:维沙明国人的安危决定高尔康达的命运,如果高尔康达敢歼灭他们,雇佣军将屠灭高尔康达王室作为报复。

    第五天,高尔康达国王送出自己的两个女儿,并且表示,如果许进臣愿意成为王国的女婿,他将以半个王国相送。许进臣几乎答应下来,他认为能够得到半个王国,再联合王国的兵力,抵抗莫卧尔军也不是难事;另一方面,公主,哪怕是蛮国公主,放在眼前的zhan有机会也让许进臣有莫名的飘飘然,何况两位公主虽然皮肤有些黑,但明显有黄种人的血统,并都很漂亮,有他没有见识过的韵味。

    但许进臣终究不敢冒险,莫卧尔军距离维沙只有不到三十里了,万一到时候高尔康达背信弃义,夹在中间的雇佣军岂不是死路一条?许进臣干脆地扣留了两位公主,并向高尔康达表示,他承认王国的存在,但目前,他必须完成自己的雇佣任务。

    为了保住维沙明国人的xìng命,许进臣当着高尔康达使者的面写了封信,信中要求锁欢不得出击,“坚持中立的立场”。

    许进臣的信给出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他和他的雇佣军将在接下来的决战中保持中立。

    高尔康达国王也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跟进的莫卧尔军只有三万余人,没有雇佣军的干扰,整个王国的军队都聚集在维沙附近了,他的军队是莫卧尔军的三倍。不仅如此,他也向王国内所有贵族王侯征发私兵,孤注一掷地准备这场决战。

    许进臣不看好高尔康达,这个国家的军队太弱,如果不是有所保留,即使没有莫卧尔军的跟进,以他的雇佣军也有望在一年之内灭亡这个国家。莫卧尔军在以往的战争中没能灭掉这个国家,仅仅因为莫卧尔军的战线太长,无力保证后勤供应而已。jīng干的雇佣军完全没有后勤困扰,并且,在大多数战斗中,火枪手只需要放两三排枪,惊慌的土军就溃散的满山遍野了——哪怕许进臣相信自己的火枪营战斗力并不比莫卧尔jīng锐强多少。

    也许知道自己国家的命运,两个被扣押的公主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晚上的时候,年长的公主甚至哀求许进臣能够派军救助她的国家。许进臣觉得这样的谈话一点意思都没有,真的,旁边站着个大胡子翻译,有意思就见鬼了。

    “帮助你们是不可能的,要说,保住你们两个倒没有什么问题。”许进臣决定给她一点希望,算是增加点情趣,“如果明军再次进军南亚,我会向统帅部要求保留高尔康达王国的——你想做女王吗?”

第七章 雇佣军(3)

    维沙的决战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三个小时,十万高尔康达大军只坚持了不到一小时就全军崩溃,然后就是血腥的屠戮。大约两万人死去,莫卧尔人的损失不到一千人。

    许进臣从高尔康达国王的表现肯定,这个国王的军事才能顶多适合指挥一万人,他的十万大军看过去满山遍野,但真正处于战斗状态的不到三万人。大多数士兵只是在战场上亮相,他们茫然地站在战场上,看着他们的国王身先士卒地领着一支几千人的军队与莫卧尔军死战,然后败逃,然后,他们也逃跑,然后,全军崩溃。

    “早知道这样,击败他们根本就不费劲!”佣兵们不知道许进臣的交易,但他们很有些心热莫卧尔军的表现,甚至很是憧憬——不到两千的雇佣军击败十万人的高尔康达军,起码值得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雇佣军单独出击,击败土军的可能xìng也是存在的,但不会像莫卧尔军这样轻松。

    莫卧尔军毕竟有三万人,高尔康达国王必须将自己的军队也展开了,以免被莫卧尔军包抄,哪怕他知道自己指挥不了展开的十万大军;如果是两千雇佣军,高尔康达国王就不需要将自己的军队展开,他完全可以将军队聚成一团,一万人一万人地派出来打对战,直到后面排队的万人队丢下国王逃亡为止。

    要dú lì击败土军,许进臣的乐观估计是至少需要正面击溃三次万人规模的冲击,如果运气不好,反过来被一波接一波的土军淹没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这些没脑子的土著来说,军队人数最大的作用大致如此。”许进臣最后给出结论,“太多的士兵摆在战场上,如果人数相当,大多数士兵就只是道具,起作用的只有双方将帅的亲兵;如果一方人数少了,对不起,等着对方一**的车轮战吧,淹不死你算你超人。”

    三王子殿下打了打胜仗,尤其是亲自将高尔康达国王斩落马下,一时间意气风发,对于之前许进臣的避战也就原谅了。雇佣军不适合大规模的决战,大场面,当然由英勇的王子演出,这叫识时务!

    高尔康达的残军再没有对抗的勇气,在一群(婆罗门)贵族的引领下,亲自引路,将整个王国献给了莫卧尔。

    许进臣忍不住叹息,抢到的东西虽多,大多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才刚刚摸到王国腹地,财富之路刚打开,战争居然就结束了!

    心情很好的三王子送了座人口十万的城市给雇佣军,由他们“zì yóu”驻扎一段时间。雇佣军也没有让王子失望,将这座不服莫卧尔统治的城市几乎拆成废墟。

    许进臣算是真正见识了土著辅兵在劫掠一道的贪婪,用某些话说就是“绝不放过一个螺丝钉”,“蚂蚁虽小,好歹也有些肉”。也不能不叹息辅兵的陈恳,他们将佣兵需要的黄金珠宝全部贡献出来,雇佣军将桌椅盘碟之类的玩意儿送给他们,却让他们感激涕零——至于其中有多少古董,估计佣兵和辅兵都不太明白,许进臣也不关心外国的古董,和大多明国人一样,金子银子才是硬通货,其它的都是破烂。

    回军的时候,雇佣军和辅兵的队列就像是一场浩大的搬家行动,锅碗瓢盆茶壶酒器,上万人搬家的场面,真是够热闹的。许进臣的佣兵虽然没有辅兵那么龌龊,不过,少数人还是在身上缠了些jīng美的布帛,金银器物身上也挂了不少,整个看上去,真是,场面不堪入目哪。

    莫卧尔军看上去比雇佣军的表现要好的多,他们分派出不少人押运战利品,普通士兵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战利品(即使有也是小玩意)。他们毕竟是国家军队,莫卧尔帝国又是强势政体,士兵实际上就是国家的奴隶,战利品分配也是由上官说了算,他们自己是没有资格分享战利品的。所以,莫卧尔士兵不仅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佣兵,甚至,他们看向土著辅兵的目光也热切了起来。

    萨伊斯雇佣军的表现让三王子很满意,一个月灭亡一个拥兵数十万的国家,这样的丰功伟绩,在莫卧尔的历史上并不多见。得知许进臣扣留了高尔康达的两位公主,三王子不但不气恼,反而很是兴奋,他一口气从高尔康达挑选了上百贵族少女送给许进臣,觉得这样的爱好真是太容易满足了,这样的人真是太容易笼络了。

    许进臣面对满屋子的美少女,头疼不已,暗地里不由地想,自己居然会被两个公主诱惑了,还真是个乡巴佬。

    夺嫡战争在1647年的八月达到高cháo,经常陷入昏迷的沙迦汗已经完全不能控制局势,两个王子在拉杰普特大打出手。大王子命令摩萨的王城禁军南下,从北面威胁玛尓坦,阿加梅的军队则从东面发起进攻。

    两位王子的夺嫡之战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与明军的战争,王城禁军损失了大量jīng锐战士,禁军的突击能力被严重削弱,缺乏强大的突击力量,大王子只能选择在广阔的战场上与四王子的军队拼消耗;四王子的西疆军长期与阿富汗的波斯军作战,虽然不乏拥有强大突击能力的劲旅,却因为兵力不足,即使在某点取得突破也无力扩大战果。

    数十万人血腥的消耗战持续了半个月,超过十万莫卧尔和拉杰普特战士战死沙场。兵力严重损耗的双方都急需新的补充,源源不断的士兵从莫卧尔各地征集,然后迅速投放战场,就近的旁遮普邦和德里地区的青壮几乎被席卷一空。

    拉杰普特贵族终于无法承受巨大的损失,他们首先提出休战。两位王子也在半个月的激战中耗尽力气,勉强达成了休战协议,双方都知道无法单独吞掉对方,就近的德干行省成为双方战争的关键。

    三王子早在夺嫡战争之前就肯定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大王子依靠的王城禁军(皇帝禁卫军)在历次与明军的战争中被削弱了,四王子的西部兵团则在波斯人和中亚明军的磨练下越发强大。

    不过,此时的三王子还没有参与夺嫡之战的能力,德干行省只有不到五万莫卧尔军队,其它近十万人都是从各土邦征召的土兵,战斗力有限。效忠他的总督和莫卧尔将军,不论在能力上还是兵力上,都远远不如另外两位。他需要时间并吞德干的土邦,从广阔的德干高原上征集军队和军需,如今他的计划正在逐步实现。

    高尔康达的征服,让三王子不仅聚敛了巨额的财富,也获得了至少十万土兵的支配权。临近的小土邦震惊于高尔康达的迅速灭亡,纷纷表示屈服,他的实力极具扩充了。

    “接下来,是消灭比加普尔苏丹国的时候了。”三王子召集自己的亲信,“没有苏丹国的牵制,领军北上,我的实力将不逊sè于任何人!”

    比加普尔苏丹国是土耳其征服的产物,他们原本占据包括德里在内几乎整个中印度。莫卧尔王朝的先祖曾多次进攻德里,均未取得决定xìng的胜利,直到土耳其算端(注)病亡,德里算端国分裂,莫卧尔才有机可乘,将土耳其的势力逐出中印度。但土耳其算端的势力并没有因此消亡,在未来的数百年里,土耳其军阀在印度各地陆续建立了不少的伊斯兰王国。南方比较大的算端国家就有比加普尔和迈索尔。

    三王子希望雇佣军能像高尔康达战争一样,孤军深入,搅乱比加普尔的防御线,由他的大军完成对比加普尔军的最后的雷霆一击。

    许进臣拒绝了,早在十月以前,许进臣就率先领军进入比加普尔,并与比加普尔军多次交战,雇佣军伤亡不少。在他看来,比加普尔的jīng锐部队并不弱于雇佣军,孤军深入,雇佣军极有可能被对方包围,歼灭。

    三王子对于许进臣的抗命很有意见,双方几乎剑拔弩张,最后许进臣不得不做出让步,接受三王子委派的任务,不过,他要求扩充自己的兵力。在三王子的默许下,许进臣截留了运送军需的营队,将佣兵人数扩充到两千五百人;同时,许进臣从投降的高尔康达军中征集了大约五千士兵,并委派五百名佣兵训练和指挥他们;再加上之前招募的大约两千武装辅兵,雇佣军的总兵力勉强达到了一万人。

    土军的战斗力不值一提,不过他们也有莫大的好处,他们的要求很低,明国佣兵每个月的军饷不能低于五两银子,并且拥有三成战利品的分配权,土兵每个月只要给三钱银子就够了,一个明国佣兵的价值等于十五个土兵!土兵对吃的东西也一点不挑剔,明国佣兵甚至怀疑土兵们是否有分辨味道的能力,吃糠咽菜还是美味佳肴,土兵们都甘之如饴。

    近万军队侵入比加普尔,比加普尔已经不能把雇佣军看成是一支偏师了,这样的结果就是,比加普尔人不断调集大军与雇佣军决战。雇佣军有了数千土兵的拖累,行军速度快不起来,雇佣军的任务xìng质随之改变,纯粹变成莫卧尔军的前锋。

    许进臣不愿意自己的军队白白损耗在正面的决战中,出战期间都是利用雇佣军的突击能力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再布置土军与比加普尔军拼消耗。

    战争初期,比加普尔人对许进臣的战术有些不适应,一味死磕雇佣军防线,许进臣麾下的土兵在这样硬碰硬的战斗中伤亡惨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土兵伤亡人数超过了一万人!三王子对于雇佣军这样卖力的作战很是满意,他的军队每次胜利都来的很容易:比加普尔每次都被迫在不利地形下迎战莫卧尔军,并且,三王子殿下总会选择比加普尔军进攻受挫士气低迷时期出击。

    许进臣也不介意三王子每次救援都会晚上一两天,反正死掉的是用之不尽的土兵,每次战损后,他都能从三王子的仆从军中找到足够的补充。

    某种程度上说,许进臣和三王子都为何时出动自己的军队伤脑筋:三王子巴不得雇佣军拼尽最后一滴血,但他的底线是不能让雇佣军全军覆没;许进臣则需要把握佣兵出击的时机,既不能让土兵崩溃,也不能让雇佣军显露出余力——三王子一直希望挑战雇佣军的防守极限哪!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一场战役打下来,许进臣几乎算计的头晕眼花,虚脱中暑!更不幸的是,这样的战术下,雇佣军很难得到劫掠的机会,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军饷,佣兵们很有意见,甚至一度哗变!许进臣只好将军饷增加到八两,但三王子,他拒绝增加雇佣费用!

    许进臣肯定,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雇佣军非散伙不可,但现在还不是和三王子翻脸的时候,他想不出解决之道,只能苦恼地在营帐中徘徊。

    得知许进臣的苦恼,锁欢几乎大笑起来,“莫卧尔人不增加雇佣费用,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要么?”

    的确是自己要。佣兵都不是慈善的主,在许进臣不知道的情况下,佣兵们已经在莫卧尔占领的城市进行半公开的扫荡了,莫卧尔士兵不敢得罪佣兵,对于佣兵对城市的劫掠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说,这种劫掠和以前的劫掠有什么区别的话,仅止于这次需要佣兵大人们亲自动手了——土著辅兵劫掠,立刻会被莫卧尔人处死。

    “该死的,照这么说,佣兵的收益岂不是比以前更多?那他们还干嘛瞎起哄?”

    “莫卧尔军入城,都会率先将城内的富人区占据了,贫民区能有多少财货?何况佣兵言语不通,又能抢劫到多少东西?”

    “那你的建议?”

    “要么,我们怂恿佣兵封锁街区,隔断莫卧尔人的管制,纵容土兵帮助劫掠;要么,我们直接驱赶富人区的莫卧尔军,把持富人区的战利品分配。”

    “那么,用第一种方法吧。”许进臣无奈地说,驱赶富人区的莫卧尔军,万一演变成大规模的械斗,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第八章 雇佣军(4)

    征服进行到第二个月,比加普尔人不再发起大规模反攻,开始了龟缩防守。

    许进臣暗地里松了口气,龟缩防守同时也意味着重点布防,小型城镇被大量抛弃了,雇佣军再次回到了曾经如鱼得水的美好岁月,扫荡的不亦乐乎。

    但三王子再次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因为现在轮到莫卧尔军死磕比加普尔人重兵防守的要塞和城池了,不仅如此,近万雇佣军的扫荡留下遍地狼藉,跟随在后面的莫卧尔军无法在遍地废墟中“因地就粮”,几乎等于雇佣军在帮着比加普尔人“坚壁清野”!

    “让我的军队进攻城市和要塞?!”许进臣听到三王子以命令的口吻发布新的任务,几乎叫出来。

    “我可以支付你们更多的佣金。”三王子说,“不要忘了,你们是我的雇佣兵!”

    “难道你认为雇佣兵和你雇佣的保姆一样?”许进臣感觉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意味,一年相处下来,莫卧尔人似乎忘记了雇佣军都是明国人!

    “一年来,我支付了多少佣金?两百万了!”三王子恼火地说,“两百万两银子,足够招募一百万人!”

    许进臣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三王子说出这样的话,要么是小人的挑唆,要么就是他的有意刁难。

    “如果殿下觉得佣金过高,我们可以谈判,如果谈不拢,我们解除协议便是。”

    “这就是你们明国的信用?”旁边的谋臣讥讽,“是我们的王子殿下收留了你们——”

    “收留?!”许进臣听到这个字眼,明白问题的关键了,莫卧尔人已经不再将雇佣关系看成是平等的交易,而是将雇佣军的地位与仆从军放在一起了!在他们眼里,雇佣军是战败的明军,为了保命才为莫卧尔人打仗!

    “如果王子殿下决定与我军开战的话!”许进臣被激怒了,“我们在战场上卖命,但不是出卖自己的尊严!”

    “逮捕他!”旁边一个莫卧尔将军喊,帅帐外,立刻冲进来一群护卫,刀剑出鞘,指着许进臣和他身边的几个部下。

    许进臣觉得这简直是场闹剧,三王子还在营帐中,他和他的部下至少有八支短枪,足够将三王子打成碎片了。

    “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服从命令,要么,被我们全部消灭!”莫卧尔将军冷酷地说。

    “王子殿下的意思呢?”许进臣倒提一支短枪,混不在意地说。

    “如果你能服从命令,我许诺你担任我的近卫将军,节制其他将军,做将军中的将军。”三王子仿佛没有看到四个营官的六把短枪,威严地宣称。

    “靠,才比我大一岁,就在我面前装威严了,就你带过兵?”许进臣很是不忿,满脸络腮胡看上去的确有些威严,但三王子狭长的眼睛,锥形脸,大脖子,特别是仿佛围巾围起来的帽子,居然还插着一根白羽毛,看上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本拉灯叔叔和阿凡提爷爷都这德行)。

    “不如这样。”许进臣觉得这样对峙下去迟早出事,三王子肯定高估自己了,王子的骄傲人蒙蔽了他的眼睛。不过,必要的台阶还是要的,否则,难保三王子今天放过自己,明天就不惜一切地围攻雇佣军的营地了。

    许进臣走到一边的地图旁,比划着说,“我军从这面出击,王子殿下的军队从这面出击,两军最后在这里会合。”

    “这样,你们该满足了吧。”许进臣一边指点攻击路线,一边在心底发誓:今天的威逼,它rì必加倍奉还。

    “这样太凶险!”某个莫卧尔将军说,“万一雇佣军被击溃,我军就可能两面受敌。”

    “一切取决于您,殿下!这样可以尽快结束比加普尔的战争。”许进臣手指按着地图,联系搜集的情报,做出各种分析和假设,并对可能出现的情况提出相应的应对策略。他觉得自己又回到曾经做参谋的时期了。

    三王子起初听的很随意,但随着许进臣的解说慢慢入神了。许进臣完成长达两个小时的解说,三王子兀自意犹未尽地回味其中演绎推理的魅力,他眼光炯炯,脸上还带着些许的迷醉,不过,等他终于回过神来,许进臣看到了他眼角处的一丝yīn狠。

    “你们明国就是这样打仗的?”某个莫卧尔将军问,语气中透着不言而喻的激动和惶然。

    是的,惶然。许进臣的解说让他们的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如果还没有开战,自己的每个应变方式就被对方考虑过了,这场战争还有胜利的机会吗?

    对于莫卧尔人来说,战争就是这样的:以某座城市为目标,大军出击,看情况,随机应变,能够考虑到后勤问题,路况问题,天气问题,差不多就是他们的极限,简单地说,他们向来只在战场上看战争,而不是站在战场外思考战争。

    莫卧尔将领们还在回味许进臣的表演,雇佣军营官们则早就忘记了帅帐中的事情,“两千年前,俺们老祖宗就‘纸上谈兵’了,指着地图吹牛算个啥?!”

    “比加普尔的命运已经注定。”许进臣对于自己的谋划很有信心,比加普尔算端是一个以几千兵力征服上百万人的国家,虽然征服者裹挟了十数万土军看起来威风凛凛,核心的兵力却少的可怜,加上伊斯兰化的土兵,真正能够作战的也不过两三万人,就像是钢筋铁骨支撑起来的稻草人,看起来威武雄壮,一把火就能烧成骨架——啃骨头的事情,就由英明神武的三王子代劳了。

    奎什纳(Krishna)河横贯德干,发源于西高止山支脉,向东穿越高尔康达王国,流入孟加拉湾,是印度第四大河,长一千四百公里。比加普尔算端国的重心在奎什纳河流域,首都比加普尔城位于这条河和它南面最重要的支流(tyngooadra河)之间,实际(直接)控制地域差不多也就是这两河流域,面积大约三十万平方公里。

    许进臣的构想是,由莫卧尔军从东面发起进攻,牵制比加普尔主力,雇佣军则绕道南下,从南面渡过tyngooadra河,直攻比加普尔城。不论雇佣军最后能否攻占比加普尔城,比加普尔军都将军心打乱,比加普尔算端国控制下的土邦将分崩离析,到时候,比加普尔核心的两三万人众叛亲离,遭遇两面夹击,唯有死路一条。

    对于许进臣的构想,莫卧尔人最担心的莫过于雇佣军的消极怠工,千里转进孤军深入,在他们看来十分凶险,如果雇佣军半路上知难而退,岂不是留下莫卧尔军白白与比加普尔军死磕?莫卧尔军总体实力并不比比加普尔军强多少,再算上比加普尔的本土优势和无穷的土兵(炮灰)补充,莫卧尔军实际上处于劣势,如果在进攻中损失过大,再遭遇比加普尔军反扑,三万莫卧尔军能有多少返回德干行省还真不好说哪!!

    许进臣做出的分析,有相当部分是消除莫卧尔人的戒备心理,实际上,大多数jīng力都用于分析诸如:“万一莫卧尔军战败,南下的雇佣军也断无生理,所以,雇佣军必将倾尽全力”;“莫卧尔军只要将比加普尔军钉在前线就行了,并不一定需要死磕比加普尔防线,可以如此如此等等等等”。

    能够有机会短期内征服比加普尔,对于三王子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按他的想法,大军步步推进,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攻过去,要想征服比加普尔起码需要一年时间,他是等不及这么长时间的。许进臣的构想也是考虑了三王子的这个想法,否则,要是莫卧尔军消极怠工,雇佣军就会被比加普尔人包了饺子,夹在两条河之间,唯有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1648年二月,许进臣的构想开始实行,许进臣为了加强军队的行军速度,jīng简了土著辅兵的人数,将全军人数缩编到了六千人,并将土兵编入佣兵的作战队列之间,配合佣兵作战,而不是当成消耗品或者便宜劳工。

    三王子对许进臣的构想给予厚望,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不断派出军队抓捕土著青壮,压迫他们攻城,比加普尔军在莫卧尔“不惜代价”的进攻下果然上当,集结大军与莫卧尔军正面对抗。两军势均力敌,随之而来的战斗也异常惨烈,从最开始的土军“角斗”到jīng锐的赤膊上阵,人体如稻草般地不断倒下和堆积。

    两军谁也奈何不了谁,在以往的战斗中,他们都能做到一定的克制,以免削弱己方对土著的控制能力。但这次,三王子被激怒了,他已经动员了德干行省能动员的全部莫卧尔军,如果连对面比加普尔军的一部分都战胜不了,这是对他的侮辱;如果他面对的是比加普尔的倾国之战,雇佣军的计划就一定能够实现,他必须用事实证明自己军队的价值,以免被雇佣军瞧不起——万一雇佣军攻陷了比加普尔城而他毫无建树,他会脸上无光的。

    比加普尔土著大多数都是泰米尔人,他们的泰米尔语让雇佣军非常头疼,大多数情况下,雇佣军都需要至少两到三个翻译——泰米尔地方语,泰米尔官方语,印地语,再翻译为汉语。还有更糟糕的事情是,也许继承了印度河流域的造船工艺,这里,普遍使用的居然也是草船!用芦苇(也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植物)编织的草船算的上艺术品,但一艘船载重不过五百斤,不要说用来运载粮食,搭上五六个人就要沉了!

    “《西游记》里有天竺国无底船,估计就是这玩意儿。”佣兵们初看到草船,都不由地惊叹起来,甚至很有些跃跃yù试,但见识过这样轻薄的草船在河水中载浮载沉的样子后,所有佣兵都不由退避三舍。

    渡河成为雇佣军的大难题,最后还是跟随的莫卧尔人(类似监军)给出了建议,雇佣军用了三天时间掳掠大量牲口,杀猪宰羊,用充气的羊皮猪皮牛皮扎成的皮筏渡过tyngooadra河。许进臣隐约记得当年蒙古人入寇南宋,攻破四川的军镇防线也是依靠携带方便的皮筏,不由地想,大概皮筏的创意就是成吉思汗远征阿富汗的时候学过去的吧。

    莫卧尔人的建议是用羊皮,皮子爆,容易吹,猪牛之类的牲口,不太容易将整张皮完整的剥下来(剥下的皮子必须像气球一样,而不是像衣服)。但南印度的羊太少,凑不齐足够羊皮,最后还是急中生智的土著想出了主意,因为许进臣威胁他们说,如果凑不齐羊皮,就剥人皮。土著最后的办法就是直接开小洞,将猪牛之类不好剥皮的畜生掏出内脏,用烧红的铁钎炙干内腔的油脂,就算是完成了一张皮筏的制作。这个办法做出来的皮筏载重小很多,而且不耐保存,换句话说,一旦利用这些皮筏渡过河,基本上就没有退路了,但许进臣到底没有勇气下令剥人皮,只能这般将就了。

    十天的时间凑齐渡河的皮筏,两天时间渡河,再加上绕路所用的半个月,不知不觉地,分兵两路过后就过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许进臣忍不住很想知道,正面进攻的莫卧尔人要损失多少人呢。

    首先派出一个佣兵营和一千土兵佯攻,用三天的时间试探比加普尔腹地的防御力量,再结合侦查和审问,许进臣确定比加普尔城的守军不到一万人,并且周边的士兵大多抽空后,立刻抛弃已经开始腐烂的皮筏,将全部兵力集结,亮出雄壮的军容向比加普尔城进军。

    在达卡大迁徙的经验下,土兵被cāo练的行军速度不亚于佣兵,缺点是土军经常跑乱,每天都需要两三个小时重新整队。雇佣军不在乎土军的缺点,反正行军路上的战斗不需要土军参与,每天晚上整军也由佣兵营轮流担任。

    到达比加普尔城下,雇佣军的粮草也告罄了,许进臣放出土军四处征集粮草,一面筹备攻城事宜。比加普尔城的城墙不高,但砖石结构非常坚固,没有大炮,也不能借用明国历史上常用的火攻,雇佣军还真有些难办。

    命令土兵在火枪兵的掩护下蚁附攻城是最佳方式,但许进臣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见识了土兵的窝囊样:他们听到枪声,不管来自哪个方向,都会胆战心惊地趴在地上,就算有些胆大的,也总会显得小心翼翼。所以,在土兵攻城时,佣兵只能在一边等待,而没有佣兵支援,土兵除了冲到城墙下送死,做不了任何事情。

    即使是莫卧尔军驱使土兵攻城,也只能依靠土军消耗守军的滚木礌石,再利用jīng锐战士打开城防缺口,只有在稳守住缺口以后,才会继续派土兵进攻,否则,他们的存在只会碍手碍脚。

    进攻高尔康达的城市,雇佣军都是直接在城墙下列队与城墙上对shè,把守军全部打趴下,再让土兵爬上城墙,土兵完成对城墙的占领后,接下来就是佣兵站在墙上打靶,一场攻城战下来,土军或许有所损伤,佣兵几乎毫发无伤。

    但进攻比加普尔就不能这样做了,比加普尔军有少量的火绳枪,他们的弓箭手也有较强的杀伤力,在城墙下列队对shè,佣兵的损失绝不比比加普尔军低,特别是弓箭手,他们完全可以躲在城垛后面抛shè,成排站立的火枪兵就是就是站着被屠杀。

    “没有大炮,攻城就是这样难受!”此时此刻,许进臣无穷怀念明军数百门大小火炮轰击的壮观景象。

第九章 冲突的开始(1)

    比加普尔攻城战是雇佣军建军以来伤亡最大的战斗,超过三百人战死,上千人受伤,不过,城市还是打下来了。

    没有时间想出更好的对策,许进臣只能使用最笨的办法,让土兵消耗掉守军的部分箭矢弹药后,让佣兵列队对shè,掩护佣兵攻城。

    伤亡超过三成的时候,许进臣几乎放弃攻城,但最后忍下来,佣兵终于占领小段城墙后,接下里,攻城战就轮到火枪兵发挥排shè的威力了,也就是战斗已经到了尾声。舍生忘死的比加普尔人在排shè下倒下数百人后崩溃,最后不得不离开城墙上佣兵的火力打击范围。在佣兵的掩护下,被比加普尔城的繁华晃花眼的土兵尖叫着冲向漂漂亮亮的城市,许进臣许诺他们一成的战利品分配,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所有被攻占的城市没有两样。

    这是雇佣军洗劫的第一座王城(不算孟加拉的达卡),许进臣许诺佣兵享有战利品四成半的分配权,这也是佣兵们能够忍受惨重损失的原因,否则,估计伤亡超过三成,佣兵们就哗变了。

    比加普尔的洗劫进行了五天,土军贡献的战利品,加上佣兵的劫掠分成,许进臣获得了大约五百万两(银子)的收入,佣兵平均收益高于一百两,少数黑心的佣兵通过私吞的手段获得的收益不低于一千两。土兵得到的收益大约也有上百两,不过,他们能带走多少就不好说了,允许他们私有和分配给他们的战利品大多都是佣兵们嫌带着麻烦的东西,比如含金量不高的金银器皿,各式描金家具,jīng美的绸缎之类的——未来的明国历史学家在这个问题上给予雇佣军很高的评价,认为佣兵不破坏“古董”的行为反应了明国佣兵对土著文明的尊重,也体现了明国佣兵的高素质,是文明之师,威武之师;而土著肆意破坏自己文化遗产的行为,则体现了土著人种的低劣。

    比加普尔城的沦陷,如许进臣所料地导致算端国的崩溃,甚至比许进臣估计的还严重,他原本以为还需要在比加普尔城顶住反攻的比加普尔军一段时间,事实却是,比加普尔沦陷的消息传到前线,不仅土军崩溃,就连纯正的算端军都崩溃了。比加普尔算端死于自己的将军剑下,他的将军一部分投降莫卧尔,一部分带领残军南下或者去了其它什么地方,总之几乎没有一个将军为不幸的算端(国王)尽忠。

    莫卧尔军接管比加普尔时,许进臣很是担心莫卧尔人觊觎雇佣军的战利品,安排了重兵守卫营地,不让莫卧尔人靠近。三王子许诺雇佣军打下的城市可以zì yóu搜集战利品,但这种承诺有多少约束力,双方都心知肚明,何况一个月前还差点火并。

    三王子对于雇佣军的战利品没有觊觎之心,雇佣军的洗劫还算有分寸,既没有将全部财物洗劫一空,也没有造chéng rén间惨剧。至少在莫卧尔人看来,五六万人被杀,相对于人口十几万的城市,算不得什么。经过比加普尔的征服,三王子对于雇佣军和许进臣几乎是爱中生嫉,嫉中生恨,恨中又生惺惺相惜。

    “绝不能放这支雇佣军离开我们的掌握,哪怕将他们毁灭!”三王子的谋臣们怂恿三王子。

    “可是,到底是所有明军都有这支雇佣军的实力,所有的明军将领都有许进臣的能力,还是这支雇佣军是个特例?”莫卧尔人在忌恨雇佣军的同时,对明军的担忧再次冒了出来,如果明军将领和明军都有这支雇佣军所表现出的实力,莫卧尔军曾经击败南亚明军就成了侥幸,万一明军再次“进入”南亚,莫卧尔人拿什么阻挡他们?

    “你们都熟悉曾经的明军。”三王子想想说,“四年前的明军?击败父皇第一次东征的那支明军?”

    “那支军队?”仿佛从遥远的梦中惊醒,帐中一些将军几乎喊起来,“那支军队是魔鬼的军队,一群喷火的龙,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

    “许进臣和他的雇佣军,和四年前的明军相比算不了什么。那是明国上亿人口中挑选的战士!”

    南亚远征军,当年那支军队几乎全灭了莫卧尔皇帝的亲军!第二次南亚战争,莫卧尔损失了十万人,这十万人一直被认为是莫卧尔的根本!莫卧尔帝国在输掉第二次南亚战争之后几乎崩溃,如果不是明军的步步紧逼让南亚土邦没有选择,莫卧尔早被属国抛弃,莫卧尔人也将被逐出南亚!

    “那么,这支军队还是以笼络为主吧。他们是刀刃,莫卧尔军是刀身,王子殿下就是cāo刀的手,没有王子殿下和莫卧尔军,再锋利的刀刃也没有意义。”睿智的谋臣给出结论,这个结论立刻被帅帐中的人接受。

    是的,雇佣军再强悍不过是刀刃,没有莫卧尔军的支撑,没有了英明神武的三王子领导,雇佣军顶多也就是一群凶悍流寇而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三个月来的时间,三王子利用雇佣军出sè表现完成了大半个德干高原的征服,雇佣军不过得些钱财,王子的实力却已经扩充了四五倍!!

    在三王子南征比加普尔期间,夺嫡战争出现了新的状况,拉杰普特以南的古杰拉特(gujerat)王公(土邦主)领军北上,支援四王子。古杰拉特邦介入夺嫡之战在莫卧尔刮起了旋风,拉杰普特(rajput)曾被阿克巴征服,宣誓世世代代为莫卧尔作战,在莫卧尔人看来已经算是莫卧尔国土的一部分,但古杰拉特只能算是莫卧尔的属国,介入莫卧尔的夺嫡之战无疑触犯了莫卧尔人的尊严——如果明国内战被高丽介入,高丽无疑也会成为整个明国的敌人。

    “老四出昏招了。”三王子得知四王子出动了古杰拉特的力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忧虑。欣喜是因为四王子有了拉杰普特军的支持,能够进一步削弱大王子的实力,并且,也给了他大义凛然的介入机会;忧虑的是,万一大王子效仿四王子,到时候夺嫡之战演变为诸国混战,莫卧尔帝国分崩离析,就算他最后夺取皇位还有什么意义?

    1648年三月,在许进臣忙着进攻比加普尔城的时候,夺嫡之战也出现了重要转折,在古杰拉特军的支持下,四王子撕开大王子的防线,兵临阿加梅城下,迫使阿加梅的拉杰普特军转而效忠他。紧接着,在拉杰普特骑兵的策应下,四王子军队快速挺进阿格拉。

    大王子因为沙迦汗再次病危的缘故留在阿格拉,被突进的四王子截断与王城禁军的联系,形势急转而下,阿格拉原来效忠他的官员贵族纷纷转向效忠兵临城下的四王子。见势不妙的大王子顾不上自己的父皇,在亲信侍卫的掩护下仓惶逃亡德里,在这里一面集结军队,一面等待与禁卫军会合。

    四月,四王子入主阿格拉,沙迦汗对大王子抛弃自己单独逃亡非常不满,加上他对于这个小儿子本来就很喜爱,他宣布四王子是他唯一合法继承人,并于当月将四王子加冕为莫卧尔皇帝,称呼其为阿拉姆吉尔一世(AlamjirI,意为宇宙征服者ConqueroroftheUniverse)。

    大王子在德里得知自己的弟弟被加冕为皇帝,知道大势已去,顾不上等待王城禁军的到来,纠集已经集结的部分军队,在少数亲随的陪伴下逃离德里,绕道旁遮普邦,沿印度河逃亡信德(sindh,古杰拉特以西,中间隔着卡奇海湾)。

    四王子被加冕为皇帝的消息传到三王子这边,三王子出离愤怒了,按照莫卧尔的传统,新皇必须在知会莫卧尔各地的总督和将军后,没有反对的声音才能登基,四王子的登基明显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四王子的做法并没有不妥,他和三王子有过协议,三王子答应支持他成为莫卧尔皇帝的;莫卧尔的二王子则已经被大王子和四王子同时宣布为国家叛贼,剥夺了继承权;至于其它的将军和总督,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威胁到王朝的稳定,知会他们的意义不过是提醒他们目前的皇帝是谁,并不需要得到他们的首肯。

    但三王子还是理直气壮地愤怒了,并于四月底以四王子勾连属国,冒犯《伊斯兰律法》(具体不罗列了,参考相关)等罪行,宣布四王子的皇位非法,号召莫卧尔总督和将军们讨伐之。

    大军随后北上,(三王子)沿途不断从效忠于他的将军和总督中征集兵员和军需,他的军队也迅速扩充到了三十万,拥有完全问鼎皇位的实力。

    许进臣兴奋了,不管是从雇佣军的角度还是以明国将军的身份,能够有机会进入莫卧尔腹地都是值得兴奋的事情;佣兵更兴奋,莫卧尔是建立在征服和掠夺上的帝国,各级贵族就是各级奴隶主(注),可以想象到时候能够抢到的财物——

    但许进臣和佣兵的希望落空了,三王子虽然他很希望利用雇佣军磨快自己的刀子,但他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军中出现明军士兵而落人口实,毕竟他是以这个借口讨伐四王子的。

    三王子将雇佣军留在了德干,协同地方军讨伐马拉特人的起义。

    马拉特在德干行省西面,比加普尔以北,与古杰拉特中间隔着堪帕德海湾。

    葡萄牙人一百多年前就来到印度西海岸,在这里陆续建立了三个殖民据点:古杰拉特的狄乌(Diu),马拉特的达曼(Daman)和孟买(Goa)。1642年,葡萄牙将孟买作为嫁妆赠送给了英国王室。

    马拉特(地区)差不多算是印度最早接触欧洲文明的地方,它的历史甚至能追溯到罗马人与大汉帝国的贸易往来,这里是罗马商人东方贸易(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中继站。

    马拉特人大多属欧罗巴人种地中海类型,主要信奉婆罗门(印度)教,种姓制度甚严,分为三大部分,即阿斯尔(马拉特)、贡毕(马拉特)和贡格利(马拉特):阿斯尔马拉地人自称是上层刹帝利的后裔,过去多是封建地主和王公贵族;其他两部分被认为是下层马赫拉塔人的子孙,历来当农民、牧民、仆役和兵士。三部分人之间原则上互不通婚。

    马拉特境内土邦林立,土邦内部文武官员职务世袭,军事上采用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骑士采邑制度,财政则主要依赖粗陋的包税制,南北土邦主分别效忠于比加普尔算端国和莫卧尔帝国。

    1646年赖加尔的土邦主西瓦吉率众起义,反抗伊斯兰的教化(和统治)。赖加尔处于莫卧尔和比加普尔势力范围的中线,原属莫卧尔,但三王子不在,留守德干的莫卧尔军担心挑起与比加普尔的战争,不敢轻举妄动。

    三王子回到德干行省,也不愿意为了这个反叛的土邦进军敏感的缓冲区,派遣部分军队进驻附近的土邦,防止起义的蔓延,然后将征服的利刃斩向高尔康达。

    现在,比加普尔算端国也被攻灭了,解决马拉特暴乱的时机也到来了,忙于夺嫡之战的三王子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雇佣军。

    “马拉特人一直不服我们的统治,让雇佣军的血腥手段教会他们明白,曾经的莫卧尔统治是多么的温和。”三王子对自己的部众说。

    马拉特叛乱一直是莫卧尔头疼的问题,归根到底是宗教冲突,对于不信教的莫卧尔帝王(比如阿克巴)来说,这有些不可思议,但伊斯兰封建主和马拉特高等种姓的关系,的确是伊斯兰征服者永远无法调节的矛盾。马拉特人早在十三世纪以前就有了自己的文化(文学书籍),宗教信仰已经和马拉特文明紧密连接在一起,而不像恒河流域,太多征服者轮流施暴,早就失去文化上的贞洁观了。

    对于野蛮落后的土著军,佣兵们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明明有机会入城劫掠,却被分配到穷乡僻壤与一帮穷光蛋拼命,雇佣军上下还是很有意见的,不少发够财的佣兵已经没有兴趣继续作战了,执意接触雇佣合约。

    许进臣清楚解决佣兵“散伙”问题的关键是想办法掏空他们的钱袋,否则,有钱没处花的佣兵是无法用合约强制约束的,他起初打算通过拖欠军饷的方式“挽留”佣兵,但佣兵们的主要收入是战利品,这种方式除了造成佣兵的更大不满没有其它作用。至于其它的办法,军法的约束力只能暂时压制佣兵,一不小心甚至可能引起反噬;用国家大义,约束明军或许还有点作用,佣兵大多是些粗鄙的汉子,虽然不至于野蛮到“拳头大就是长官”却也绝对没有文明到“爱祖国,爱人民”;至于笼络人心,许进臣只学会漫天撒银子,而这种做法和饮鸩止渴差不多,佣兵们的意思很坦白:“有了钱,还做球佣兵?”

    也许是头脑中灵光闪动,许进臣觉得,管理雇佣军和管理土匪有很大的相通之处,土匪头子用什么手段将一帮土匪禁锢在自己身边?

    注:

    以西德梅尔《文明》系列的描述,莫卧尔的政体为强势政体。以蒙古为例,他们的关系是:黄金家族(孛尔只斤部?)是所有蒙古(部落酋长)王公的主人,蒙古王公是所有牧民(普通蒙古人)的主人。

第三章 冲突的开始(2)

    许进臣向锁欢求教,锁欢发呆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个土匪头子,可是还真从来没有想过怎样避免土匪散伙的问题,他甚至忍不住想,土匪这份职业差不多也有几千年了吧,有土匪头子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吗?

    在许进臣的谆谆诱导下,锁欢只好将“土匪管理”的一套摆出来,让许进臣自己去分析其中是否存在值得借鉴的地方。

    这真是个艰巨的任务!土匪有土匪的规矩,这些规矩经过了数千年的发展,锁欢虽然搬来照用,却从来没有想过其中有什么管理技巧,两人大多时候都是答非所问,许进臣不得不耐心地反复问讯,反复分析,反复探讨,直到两个人疲累不堪,听到“土匪”二字莫名呕吐才作罢。

    背叛龙头要三刀六洞?许进臣没这样权限,执行军法就是极限了;

    替天行道忠孝节义?异国他乡的,就差脑门上刻个强盗,还忠义个驴粪弹!

    兄弟结拜兄弟义气?他爷爷的,许进臣是雇佣军的老板,跟小兵同生共死?

    投名状?佣兵们杀的人还少吗?大明的捕快才不管南亚的杀人犯!

    等等等等。

    两天的辛苦问讯,许进臣最后得出结论,土匪事业要发展,土匪的法则也该与时俱进——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被逼急的锁欢也说出了不少不堪入耳的玩意,比如蓄养女“人”之类的,总之就是让土匪觉得,留在土匪窝里可以zì yóu自在无法无天,让土匪们不能再适应正常人有节制的生活为止,这样,也能避免土匪“散伙”的问题。

    锁欢最后向许进臣建议说,如果将他的麻袋分女人扩大化,最好将他身边的两位高尔康达公主也作为战利品共享了,或许能解决佣兵们的“散伙”问题(不做佣兵就没有这样“美好”的生活了)。许进臣听了这番见解,总算是长了见识,至少,他不会再被某些话本小说欺骗,将土匪误认成英雄好汉,小说家之言总是这样误导读者(听众):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土匪生活的残酷和灭绝人xìng,却将向往zì yóu的目光投向他们(土匪)。

    也许正是听了锁欢的所谓建议,许进臣反而做出了另外的决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许进臣不再在意普通佣兵的去留问题,一面向萨伊斯请求调派新的佣兵,一面要求留下的佣兵签订条件苛刻的协议,这也是后来契约军的雏形。

    营官作为军队的核心,许进臣很是干脆地让出了雇佣军收益八成的分配权,却将雇佣军的所有权牢牢抓在手心。

    经过一番重新调整,雇佣军人数缩减为一千人,挽留下的营官却有十四人。许进臣保留了一个满员佣兵营作为自己的近卫队,将其余四百人打散编入土军当中,并正式用火枪武装土兵——土军素质不如移民,但成本低廉,在不计淘汰率的情况下,训练出的士兵并不比移民武装差,更重要的是,管吃管住每个月一两银子,土著兵赖在雇佣军中打死都不会走。

    当然了,短期内,让土兵学会打枪已经是极限,战场上只能把他们当弓箭手使唤,要安排队列和战术是不可能的。许进臣也慢慢想开了,虽然他更希望自己的士兵是清一sè的明国人,但他深知自己缺乏足够魄力领导一群地位均等的国民,他的威严总是相对的,他的xìng格注定他很难赢得部众的敬畏,他不够冷酷并且不懂得玩弄手段赢取人心。

    雇佣军重新调整后需要招募大量土兵,三王子离开德干以后,许进臣为了得到更优秀的兵员,开始动用身边两个公主的影响力,高尔康达主要信奉婆罗门教,女人没有什么地位,但种姓血脉和雇佣军武力的结合足够决定一切,他事先的布置也发挥了不少作用:

    早在达卡城第一天见面,莫卧尔军和雇佣军就相互提防,要想在莫卧尔军中立足,必要的武力准备是必须的,雇佣军声名不显不用担心莫卧尔人的清洗,但往后的作战迟早暴露出雇佣军的实力——太强,需要应对莫卧尔人的忌惮;太弱,更要担心莫卧尔人斩草除根。

    许进臣最先的打算仅止于扩充萨伊斯的力量,如果莫卧尔人翻脸,则萨伊斯军立刻南下,只要展现足够实力,忙于夺嫡之战的莫卧尔王子们就不敢即刻与他开战。他需要担心的仅仅是莫卧尔人的鲁莽——如果三王子是个不懂得算计的莽夫,再好的布置也不如身边的力量好用,真要翻脸杀他,深入狼穴的雇佣军完全没有活路。

    但特殊形势下,许进臣不能不赌三王子的智商——他另外的考量是,三王子真要是个白痴,也吃不掉两千明国佣兵——从三王子的表现来看,虽然不至于大智大勇,但起码是个有大局观的人。

    高尔康达王国轻易被征服是许进臣改变计划的开始,而海德拉巴大公暗地里的联系则让他下定了决心。

    海德拉巴大公是高尔康达王国最有权势的土邦主之一,某种程度上说,他的地位不亚于国王,高尔康达的崩溃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实力,国王败亡的第一时间,他就率先向三王子俯首称臣。这位大公在投降莫卧尔不久就意识到雇佣军的潜在价值:雇佣军可以是莫卧尔的刀,那么,也可以成为他的盾。

    交保护费总比被伊斯兰封建主吞并国土好,睿智的王公很快秘密联络上许进臣,并向许进臣表示,如果许进臣能够dú lì建国,他将率先接受雇佣军的保护(也就是保护国)。

    许进臣没有足够实力,也没有心思在毫无根基的地方立国,更不会傻愣愣地做人家的保镖,不过,这足够让他意识到,他完全能够在土邦中埋下自己的伏兵。莫卧尔对高尔康达的统治很松散,这些蛮族统治者根本不懂得统治的实质,表面的效忠,赋税的上贡就让他们心满意足。这种完全依靠军力维持的“统治”,一旦他们失去武力威慑的力量,脆弱的统治也将立刻终结。松散的统治也缺乏足够能力阻止第三方势力的渗透,那些莫卧尔统治者也对治下土邦的内部变革缺乏起码的关注。

    三王子尚未离开德干,许进臣就开始向接受过雇佣军军火和军事训练的土邦要求效忠,有了公主牌,本来就不服伊斯兰教化的高尔康达土邦主立刻转向支持许进臣,其中包括部分比加普尔的土邦主,因为许进臣承诺不干涉他们的信仰问题——而三王子总是不遗余力地推行伊斯兰教化。

    许进臣尽量做的隐秘,雇佣军的军火都是萨伊斯运送过来的,长途运输免不了武装保护,而返回的运输队需要带走雇佣军丰厚的战利品,更少不了武装护卫。许进臣通过运输队秘密囤积军火,也利用护卫队输送教官人才。通过军火交易和教官输出,许进臣暗地里勾结当地土邦主并培养后备兵。

    只要莫卧尔人不翻脸,许进臣不打算在莫卧尔势力范围内玩火,但雇佣军军心不稳,三王子大军北上,诱使许进臣选择了冒险:三王子胜利了,雇佣军的存在就失去意义,前景堪忧;夺嫡失败,三王子要么需要更强大的雇佣军,要么他会选择出卖雇佣军以加强对德干高原的控制——不论哪种情况,雇佣军都需要更强大的武力。

    许进臣重整雇佣军,向土邦索要兵员的行为引起了德干代总督的jǐng惕,这位代总督立刻向三王子报告。他不知道的是,许进臣的报告和他的报告几乎是同时到达行军中的三王子手中,许进臣的理由很充分,比加普尔战争的时候他已经得到征兵的授权,他的报告重申了雇佣军扩充兵力的必要xìng而已。

    两份报告给出的扩军规模是一样的:两千佣兵,八千辅兵(注)。两份内容相似,xìng质却完全不同的报告让三王子头痛,他不相信雇佣军的那点兵力能够在自己的地盘上闹出风浪,但雇佣军向土邦索要兵员的行为无疑触犯了莫卧尔的权威。他有心发文让德干行省代理雇佣军的扩编问题,但他又担心雇佣军因此得寸进尺,反而架空德干行省的权利——他很清楚雇佣军的嚣张跋扈。

    “雇佣军扩军,也许的确有必要,而且,法理上,我们并不能约束他们的行为,但是,放任雇佣军这般作为,对我们的统治极为不利。如果将雇佣军的行为看成是对莫卧尔的试探的话——”谋臣们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必须向雇佣军强调莫卧尔的权威不可侵犯。”

    当然要向雇佣军表明立场,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本分!三王子对于谋臣的意见很有些气恼,德干的莫卧尔军不到一万人(不包括土兵),根本无法对雇佣军造成威慑,“难道让我回军,就为了向雇佣军显示莫卧尔的军威?”

    “不如命令他们在一个月内结束马拉特的叛乱,如果他们不能在一个月内做到这一点,则强令他们削减兵员,并接受德干留守将军的指挥。”

    “那如果他们拒绝服从呢?”

    “那么,就消灭他们。”

    消灭?三王子不想承受可能要付出的极大代价;解散?万一这支雇佣军失控,后果不堪想象。心底里,雇佣军的存在让他忌惮的同时很是喜爱,他拿不定主意。

    “如果他们在一个月内平息了叛乱?”

    “那就让他们进攻南方的迈索尔(也是算端国)。就算他们最后完成了迈索尔的征服,王子殿下也已经登上皇位,无需在意一支小小的佣兵团了。”

    “没有异议了?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路途遥远,三王子的指令到达许进臣手里,马拉特平叛战争已经出现了急剧变化,他离开前马拉特的叛乱并不严重,但雇佣军的进剿却让叛乱迅速扩大,并且,雇佣军可耻地打了成军后的第一个大败仗。

    在土邦主的支持下,雇佣军的整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进臣没有预料的情况是,经过整编的雇佣军总体实力略有提高,突击能力却下降了不少,针对军队现状,他不得不放弃快速突进,选择平推战术。

    马拉特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伊斯兰封建主的管制,什一税,伊斯兰教化,强征炮灰,这些都是“zì yóu”的马拉特战士不能接受的。但往常的叛变不过是马拉特土邦贵族的个人行为,叛军的主力是土邦的采邑军人,这些“职业”军人不事生产,以战争为业,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和平进化,除了混吃等死和不自量力,根本就不知道战争为何物。虽然传说中北方的马拉特人进化出了平民将军,并且多次击败平叛的莫卧尔军,但马拉特的种姓制度是不允许低种姓领导高种姓的,这位平民将军能够指挥临时征召的贱民就是极限,那样的垃圾士兵,就算让玉皇大帝指挥也提高不了多少战斗力。

    雇佣军前期的进军非常顺利,叛军在雇佣军的打击下一触即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叛军就失去了正面对抗雇佣军的实力。但随后的局势复杂起来,也许是雇佣军的掠夺刺激了民众,也许是马拉特贵族改变了观念,叛军中开始出现大量平民武装(游击队)。

    平民(贱民)的武器装备极差,战斗也不顽强,但是,就像讨厌的苍蝇,时刻在雇佣军的周围飞舞。这样的战争是许进臣不愿看到的,虽然他可以下令将沿途的村镇全部抹去,但是,却不能将树林铲平,莽莽山林,隐藏了无数反抗者!

    许进臣多次加强戒律,不仅不希望激起更多的反抗者,也因为雇佣军的杀戮和掠夺断绝了粮草补给的来源。但效果并不明显,留下的佣兵有相当一部分冲着狂暴和杀戮而来,他们根本就不想约束自己,更不用说约束土兵的行为——尽管许进臣不愿意相信,但雇佣军的确是以人xìng的黑暗面聚拢在一起的,和土匪武装没有什么区别。

    沿途大多化为废墟,雇佣军搜集财富的热情也远远胜过搜集粮草,为了减轻因地就粮的负担,出击的雇佣军规模不断缩小,也让军队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进军第十八天,缩编的雇佣军遭遇了几乎全军覆灭的打击。

    隐藏在山林中的叛军忽然集结了近两万人围攻不到三千的雇佣军,连续两天的激战,不仅损失了近千土兵,更有超过三百的佣兵阵亡,伤亡近半的雇佣军几乎是在溃逃中后撤三十里,幸亏叛军无力追赶才避免了全军覆没——这场辉煌的胜利被后世的马拉特人多次搬上银幕,将马拉特人抵抗侵略的决心和勇气表现地荡气回肠,许进臣因此演绎了无数次终极BOSS,说出了不少经典台词(具体参考抗rì战争)。

    惨败的事实让许进臣意识到马拉特叛军完全不是雇佣军单独能够应付的,要解决叛军,要么依靠纪律严明的jīng锐因地就粮快速推进,迅速攻占叛军大本营;要么大军带着粮草步步为营。但这两个条件对于雇佣军来说已无法实现:前者因为雇佣军素质的下降而不可实现;后者需要大量的粮草储备,并且成本高昂,一万雇佣军至少需要三万辅兵运粮,带足粮秣的情况下,素质低下的辅兵,再加上路况恶劣和叛军的sāo扰,行军速度每天不到五里!

    “一个月平息叛乱?”许进臣望向不远的群山,觉得这几乎是一个神话,他已经不敢轻率地发起进攻了,冒失的佣兵和土兵总是盲目洗劫沿途的村镇,他们只在乎财物,搬不走的粮食就全部销毁,雇佣军过处寸草不生,万一进攻受挫,(没有回头草可吃)后果不堪设想。短期内他只能采取最愚蠢的方法:大军和粮草同行,步步为营,缓慢推进。

    “平息马拉特叛乱,至少需要半年!”许进臣向三王子去信表示。

    德干官员的信件则很明确地表示:雇佣军消极怠工。

    接到信的三王子立刻暴跳如雷,他的军队在距离阿格拉两三百里的昌巴尔河被四王子的军队阻断。更糟糕的是,还没有死去的沙迦汗发表声明支持四王子,并指责三王子的进军非法,四王子抖出三王子曾经立下的誓言,指责他背信弃义。三王子的军队不仅被四面八方的敌人包围,军队内部也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他需要一次胜利振奋人心,需要雇佣军再创辉煌,迅速平定马拉特叛乱不仅可以展现军威,也能保证一个稳固的后方,立于不败之地,军心也就能稳定下来。

    但是——

    “许进臣,他是故意的么?不过是一支叛军而已,竟然需要半年时间!难道弱小的马拉特叛军比高尔康达和比加普尔更难对付?!”

    更不幸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三王子的军营,不仅雇佣军没能平息叛乱,马拉特暴乱已经蔓延至整个马拉特聚居区。五月底,马拉特九十六个土邦主(部族)在浦那通过共同决议,建立马拉特联邦(联合王国),推举西瓦吉为联邦第一任国王。联邦随后的声明更让三王子如坠冰窖,新成立的马拉特联邦向他宣战!

    马拉特联邦集资组建新军,新军实行事实上的募兵制,并在欧洲人(葡萄牙,荷兰)的支持下,大量装备火枪和各类新式武器,而新军的指挥官也是三王子熟悉的人,曾经为四王子服务的叛军将领——阿尔贾#8226;布拉卡!

    “该死!穆拉德(三王子)疯了吗?”三王子狂怒地大吼,恨不得立刻率军渡过昌巴尔河,与四王子的军队决一死战。河流的阻隔,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他进退两难。陷入四面围困,再停驻下去,大军将面临覆灭的命运,一旦他下令撤军,则以莫卧尔夺嫡规则下,等于他承认失败,原本摇摆不定的总督和将军,都将弃他而去,依靠德干行省,根本无力抗衡整个莫卧尔的反扑,他的败亡将不可避免!

    “也许,我们应该联络二王子!”三王子的谋臣低声建议。

    联络二王子!二王子的夺嫡条件并不比其他王子差,三王子深知这一点!从孟加拉到德里区,沿途的西孟加拉,甘德瓦尔,比哈尔,奥德,这些地区都收复不久,都有可能被二王子的军队接管,二王子的实力将扩大好几倍!二王子能够躲在孟加拉不出来,其他王子已经足够庆幸!

    “老不死的!”他诅咒自己的父亲,如果将孟加拉军队交给其它三个王子的任何一个,夺嫡之战根本没有悬念!怨念让三王子坚持认为沙迦汗的做法是为了故意挑起夺嫡之战,以便于他继续掌控全国,至于沙迦汗的公平分配是出于舐犊之爱,恐怕没有哪位王子注意。

    “雇佣军在萨伊斯的基地实力怎么样?”三王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自己的将军。

    这个问题让现场立马冷下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过关心远在萨伊斯的明军武装!

    “肯定不如雇佣军的实力吧,那里留下的明军士兵不到一千人。”

    “是吗?”三王子眼睛望着东北方向,“也许,那支力量已经足够牵制孟加拉军队了呢?”

    这个提示很明显了,一干谋臣立刻怂恿联络二王子,从东面牵制四王子的军队。

    听了谋臣的阿谀奉承,三王子在享受的同时有些忧愤,“这些白痴难道不知道萨伊斯距离大明帝国并不远,尾大不掉么?”但是,他有资格责怪自己谋臣的才能么?百分之七十是虔诚的符合他的“审美观”的穆斯林,是他的宗教武器,在治国和军事才能上,还能指望更多么?

    注:

    关于土匪的聚合问题,大致如地蛙同学在评论中所说,往细里说,则有好几种类型:

    1.山民(无zhèng fǔ主义者)在山上结社自保,不纳税,不接受朝廷管制,自己种粮自己吃;

    2.历史上,走投无路的人(主要是平原上)聚合在一起,为了生存,打劫地主和富人,反抗官军;

    3.一帮不法之徒聚集在一起,做无本买卖。

    第一种历史最悠久,纪律最严明,但没有扩张xìng,地域观念很强,大多分布在朝廷势力薄弱的边境地区,武侠小说中所谓的寨主就是指这些人;第二种最有名的有绿林军,瓦岗军,他们往往预示着乱世的到来,群雄并起,有些死的凄凉,有些做了皇帝;第三种大致和黑帮差不多,也最普遍,往往数个穷凶极恶之徒结拜为兄弟,聚集一些流氓无赖祸害地方,不事生产却追求享乐——比较高明的是打出替天行道、兄弟义气之类的口号,比如梁山,最后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比加普尔战争,雇佣军得到授权,从莫卧尔仆从军中征集辅兵,但战后莫卧尔将仆从军收回。

    关于马拉特联邦(MahrattaStates)的称谓问题,借用了一般xìng资料(具有普遍xìng),不同的资料翻译的都不太一样,有些甚至翻译为马拉特帝国。马拉特(mahratta)的翻译也有好几种:马拉特,马拉地,马拉塔,马赫拉塔,马哈拉施特拉等等。维基网中,马拉特联邦前期的统治者是KING,后期是首相(单词忘了,字典意思是首相),个人认为应该翻译为联合王国,不过,当时的英国人肯定不会赞同的。

第三章 冲突的开始(3)

    从德干行省西进的进攻受挫,许进臣决定迂回作战,从南面的比加普尔出击,将阻力最大的中线交给德干军。原属比加普尔的若干土邦还没有加入马拉特联邦,许进臣觉得这样做可以避免马拉特实力的进一步扩大。

    德干官员明显不这样想,他们认为这是雇佣军有意避战,而雇佣军进入莫卧尔军来不及接管的仆从邦国,更让官员们的神经绷紧。对于德干行省来说,雇佣军的威胁比马拉特联邦军要大的多,起码,联邦军还没有反攻的能力。

    “如果阁下领军北上,或许要比南下更能威慑马拉特人。”德干官员严阵以待,与许进臣摆开车马地谈判,同时向三王子发出更紧急的jǐng报,“怀疑雇佣军意图控制比加普尔!”

    北上的确更能威慑马拉特人,但对于一支雇佣军来说,效费比太低了,北面马拉特人一直硬抗强势的莫卧尔军,战斗力比南面强太多。即使是站在莫卧尔的立场上,一堆开始败坏的葡萄,先吃没坏的至少还尝点甜头,否则就吃不到好葡萄了——雇佣军的选择没有错!

    但人们的习惯思维往往都会这样:先苦后甜,吃掉了坏葡萄就一定会剩下好葡萄!在南部马拉特人叛乱前,莫卧尔官员根本就不打算采取行动,在他们看来,头痛医头的做法是最直接而明了的。

    许进臣解释自己的军事行动无效后,对德干的莫卧尔人很快失去耐心,站在雇佣关系的立场上,他还是愿意为莫卧尔人多做算计,而没有过多考校马拉特叛乱对自己的好处。

    懒得再多费口舌为自己的军事行动解释,心理上的优势让雇佣军异常骄横,许进臣认为,如果过于迁就莫卧尔人的愚昧,会影响他在雇佣军中的威信。在没有经过德干官员同意的情况下,许进臣领军南下,接管前比加普尔控制的马拉特土邦,并通过索取人质、控制土邦私兵等手段杜绝南部马拉特暴乱的可能xìng。

    雇佣军的我行我素让德干官员异常震惊,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雇佣军失去控制,而被雇佣军绑架勒索的土邦主更怨声载道,纷纷向德干官员哭诉。德干莫卧尔军迅速调动,做好进剿雇佣军的准备,同时,官员们向王子申请出兵的命令。

    莫卧尔军与雇佣军的敌对让德干高原上的土邦蠢蠢yù动,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叛乱,却开始对莫卧尔人的命令有意地敷衍,少数地方甚至出现土邦主怂恿民众攻击莫卧尔官员的行为。意识到问题严重xìng的许进臣马上派人联络莫卧尔官员,要求官员们放弃敌对立场,避免双方冲突被人利用。

    遗憾的是,对许进臣和雇佣军成见极深,并且盲目自信和自大的莫卧尔官员完全不把许进臣的建议放在眼里,反而认为这是雇佣军退缩的表示,叫嚣着宣扬莫卧尔的王霸之气。

    莫卧尔人的挑衅和部分土邦主的挑唆,让雇佣军出离愤怒了,主动请战的营官和佣兵让许进臣疲于应对,让他陷入尴尬的处境:顺应军心保住自己的地位,还是规避危险的战争。

    在佣兵纷纷请战的背后,许进臣看到了部分营官的身影——雇佣军的收益让太多人眼红了。让他更愤懑的是,作为他嫡系的锁欢和许进雷也加入到请战的行列,而这两个被利用的笨蛋还自以为得计地蛊惑了各自的部下,毫无疑问,佣兵们都认为他们两人的做法出自许进臣的授意——

    紧接着,背后几个居心叵测的营官站出来了,他们以睿智的言辞向佣兵说明,此时与莫卧尔人开战有多么地危险,并且以勇敢忠贞的语气,当着众多佣兵的面,向许进臣强烈请示,绝不能在此时此刻冒然开战,应该怎样珍惜佣兵的生命!

    佣兵哗然了,分成数派互相抨击,让许进臣欣慰和郁闷的是,大多数都拥护他的决定,他们支持开战!并且信誓旦旦地向许进臣保证,他们无条件信任他的决定!

    在纷纷扰扰中,许进臣意外地发现了几个人才,这些倒霉的家伙过去没有机会表现自己的才华,总算在混乱中抓住了机会。事实上,这个时候要引起许进臣注意太容易了:坚决支持许进臣开战决定的,除了极少数投机分子(溜须拍马之徒),大多数都是脑子不灵光的铁杆拥护者;坚决反对许进臣开战决定的,不是自以为是的蠢货就是他的反对者;两派之外,除了少数混rì子的混蛋,就是能看清纷扰的人才了!

    真正的人才是不会参与到派系斗争中的,他们既能看清冒然开战的不明智,也能看出其中派系斗争的实质。其中最出sè的一位甚至提出了若干解决之道,虽然他的提议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人才并不代表天才。

    将人才们聚集在一起,许进臣与他们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人才们讨论很热烈,但他们的思维局限于中庸之道,只是努力想要找出两面讨好的方法,方法很多却终究都不稳妥。让许进臣哭笑不得的是,几个思维跳跃的人才开始热切讨论,在解决此次危机后,怎么处理军中那些居心叵测之徒。

    最后有一个人才问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将军阁下需要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许进臣示意他说下去,这个人才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提议,然后,这个家伙瘫倒在地,任凭其他人的争论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太——大胆了!”许进臣被他的提议镇住了,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天才,但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不要马上派人把他枪毙了。

    他的提议听上去也很简单:既然雇佣军中铁杆支持者占大多数,那么,就用这多数派镇压少数派,借这次机会将居心叵测之徒除掉,建立许进臣在雇佣军中的绝对权威!有了绝对权威,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冷血!冷酷!这个家伙大概知道许进臣不是做枭雄的材料,所以才隐藏到现在!大概他知道,一旦暴露了自己的才能,按照传统的“不能用就要毁掉”的惯例,他的xìng命不保!大概,他终于不想埋没自己的才华,终于下定决心赌自己的命运!

    “这个家伙——”许进臣心里天人交战,“干掉军中的反对派,建立自己的绝对权威,听起来不错,可是,一旦他走出了这一步,以后就没退路了。曹孟德,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我敢做吗?”

    “不能用他的建议,那么把这个家伙枪毙了?否则,一旦散播了这样的言论,一定会让军中人人自危,迟早有人会走这条路!”

    “干掉这个家伙?”许进臣盯着瘫倒在地的天才,感觉自己有些下不了手,不仅是出于良心,也出于爱才的心理,“他妈的招谁惹谁了?这个家伙不提出这样爆发xìng的建议多好,虽然其他人的建议都有各自不足之处,但中庸之道啊,温和一些不好吗?”

    “支持张鼎新!”与会的人才们讨论一番后激动地喊着口号,他们都能看出这个血腥的提议的好处:完美解决军中纷扰,拔高许进臣的地位,为他们腾出进身的位置——他们都自认为许进臣的嫡系了。至于这个提议的其它后果,这些人才看不了那么远。

    “英雄还是枭雄,就在这一步了。”许进臣几乎不能在保持自己的威仪,想要用手抱着自己的头撞墙,“该怎样决定?”他必须承认,他受不住诱惑的。

    单独离开会议室,许进臣命令许进雷监控会议室中的所有人,然后,他首先传令完全效忠自己的几个小队,然后迅速召集雇佣军中的所有明国人。等人员全部到齐以后,他宣布将向莫卧尔人开战。

    反对派哗然,一个营官率先站出来,指责许进臣冒失冲动,枉顾佣兵的xìng命,许进臣开枪打死他,效忠他的小队随即包围了同样聚拢在一起的反对派。

    “这支军队由我创立,一切由我说了算,你们可以选择离开,否则,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许进臣冷酷的一面激发了出来,杀人立威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虽然还是不适应,但他有经验了。

    召集太仓促,除了完全效忠的几个小队,大多数人都来不及携带武器,携带武器的,大多数也没有装弹。佣兵们震惊于突然的变故,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中,有些人对我很不满,他们认为,我不是个合格的指挥官,更主要的是,我将军队的收入大多放入自己的腰包,他们想要多分点钱。”

    “从达卡到阿尔塔拉,从萨伊斯到这里!是谁给了你们赚钱的机会!”

    “是谁,带领你们不断胜利?!

    “是谁,让你们在这异族的土地上横行?!”

    “是谁,能给你们更光辉的未来?!”

    ……

    “许将军!”佣兵们被激发了狂热,大声呼喊。

    反对派的几个营官和他们的少数亲信脸sè苍白,他们过于相信自己的影响力,许进臣的温和态度也让他们忘记了,这是一支完全由许进臣创立的军队,许进臣拥有完全的支配权,并且,威信远远超过了他们。

    张鼎新在许进臣离开后就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露出白痴一样的微笑,与会众人也从许进臣离开的神情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校场佣兵们的欢呼让他们一个个拥抱在一起,互相祝贺。张鼎新被更多人包围,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出头之rì到了,而张鼎新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有了萨伊斯的潜力和雇佣军的实力,我们的目标,不是南亚的财富,这里,将是我们的猎场,这里,将是我们新的国度!”与会众人对此充满信心,莫卧尔人统治的脆弱,土邦主朝三暮四的心理,他们看的太透彻了!!

    “德干上千万人口,只有区区十万莫卧尔人,击败这十万人,德干就是我们的!”

    “南亚有上亿人口,只有区区一百万莫卧尔人,击败这一百万人,整个南亚都是我们的!”

    人才们狂热地看着窗外的万里山河,“这里,都是我们的!”

    许进臣终于没有狠下心来铲除异己,任由那些人自己选择离开或者留下,留下的人被贬为土军中的军官。张鼎新得知这个处理结果,很是叹息一番,觉得许进臣还是太心软了。

    许进臣仿照明军模式正式建立自己的统帅部,如果说他以前只是考虑在南亚立足以等待明国的响应,现在,他开始了完全立足南亚的准备。雇佣军也开始了缓慢转变,不再是一支纯粹的军事力量,而是像明军一样,作为zhèng fǔ的支撑,远征军刚进入南亚时期的军zhèng fǔ就是他仿效的对象——南亚殖民zhèng fǔ原本从属于远征军统帅部。

    高尔康达和比加普尔的土邦主虽然没有公开承认接受雇佣军的保护,但是,他们都或多或少向雇佣军提供钱粮和仆从军,许进臣向他们保证,雇佣军和他们的关系是兄弟同盟。

    雇佣军和土邦的关系的半公开化让德干的莫卧尔人震怒,但三王子的反应让他们恐惧了:随三王子信使而来的还有一支三百人的游骑兵,这支骑兵在王子的亲信将军带领下迅速接管德干的军队。信使隐约透露的信息是:支持雇佣军;三王子不介意用人头讨好雇佣军;三王子需要雇佣军。据说还有特别密函给许进臣,王子要重用他。

    昌巴尔前线,三王子所有进攻的尝试都失败了,虽然他仍然占据主动权,但他已经在事实上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四王子的jīng锐部队损耗殆尽,三王子本来有很大机会实现局部突破,分割战场,最后击垮四王子,但河流的阻隔——四王子明显利用了这一点,让三王子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六月份,他出动了自己秘密训练的火枪队,这支人数超过三千的火枪队训练了两年之久,教官大多数来自西班牙,少数是明军俘虏。在jīng气神方面不弱于雇佣军。

    见识过雇佣军以点击面左右战场局势,三王子对于这支火枪队报以极大期待,也是他夺嫡战争的信心来源,他认为只要照抄雇佣军的战术就能赢得最后胜利,但火枪队让他失望了。

    雇佣军左右战场局势不仅依靠强大的突击能力,也来自许进臣的敏锐判断和战场直觉。莫卧尔军不缺少骁勇的千夫长,也不缺乏统军才能的万夫长,但一个既能兼顾全局,又能独领一军的将领,就罕见了。火枪队虽然所向披靡,但他们攻占的目标并不足以牵动整个战场。

    将士的素质,战术上的固定思维,让火枪队主导的所有模拟计划全部失败,最后总是演变为千篇一律的jīng锐突破,大部队跟进的群狼战术,仍然是血腥的消耗战。绵延数十里的战线上,三千火枪兵再强悍,作用也终究有限。

    两个王子始终盯紧对方的亲卫部队,战线犬牙交错,每天都有(偏师)将军汇报取得了怎样的胜利,但总体上,两军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善,大军仍然是势均力敌的对峙!没能击溃或者牵制住对方的主力,其它战线再多的胜利也于事无补。

    火枪队的战术失败,三王子强行发起一次军事冒险:火枪队强渡占领滩头阵地,引导大军渡河。这场战役持续了八天之久,最后结果是大军渡河失败,火枪队陷入重重包围,弹尽粮绝,全军覆没。

    火枪队的覆灭让三王子终于意识到许进臣的价值,他的火枪队创造的胜利不亚于雇佣军,但他们的胜利价值——太低了。

    “回信告诉许进臣,如果他能来我的军营,我可以将整个马拉特送给他。”三王子终于下定决心,“我需要他来指挥我的军队。”

    许进臣不会离开自己的军队,三王子很清楚这一点,双方的不信任不仅仅是军队之间的事情,他也不敢单独走进雇佣军控制的城市,所以,他补充了一句:“他可以带人数不超过八百的卫队过来。”

    谋臣听到三王子的命令,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从大堆文件中抽出德干官员的报告。这些加急的密函被无数战报掩埋,以至于三王子居然不知道德干的局势竟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三王子看着一个借一个危机的信号,脸sè铁青,养虎为患,引狼入室,这些词汇肆意在他脑海里飞舞。

    但紧接着,许进臣的一份报告让他脸sè缓和了:平息马拉特叛乱的关键不是消灭叛匪,而是阻止叛乱的蔓延……德干官员拒绝支付粮饷,我军粮草不济,无力远征……建议王子殿下火速调遣军队前往xxx,xxx,xxx等地,我将领军南下震慑南方的马拉特人……rì期是xxx,遭遇马拉特联邦成立。

    本来就不想(也没有勇气)承认雇佣军叛乱,这份报告让他长嘘一口气,紧接着,另一份最新的报告让他出离愤怒了。报告中,许进臣详细述说有人挑拨雇佣军与莫卧尔的关系;德干官员怎样挑衅雇佣军;雇佣军为了大势怎样忍辱负重;分析雇佣军和莫卧尔关系恶劣的后果等等。这份报告让三王子直冒冷汗,忍不住心底喊了一声:许进臣,忠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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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了后面两章,《冲突》中的信息太多,牵扯后面一大堆情节,修改太难了!!都不敢肯定哪些作为以后的伏笔,怕到时候牵扯的故事太多收不住笔。冲突四有场小规模战斗,花了不少心思,但修改后,好像用不上了,考虑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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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亚征服史介绍:
十七世纪正是欧洲群雄崛起的年代:英国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荷兰取代汉萨同盟成为海上马车夫,商船上万艘,遍及世界各地;三十年战争,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法国首相黎塞留;英国内战,克伦威尔的模范军,君主立宪;英荷战争,英国海上霸权的确立;还有大明帝国异军突起,教皇紧急敕令,新的十字军东征…… 这是一个血与火的时代,战争和征服,奴役与被奴役,是这个时代的主题。南亚征服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亚征服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亚征服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