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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亚征服史全文阅读

作者:落山风     南亚征服史txt下载     南亚征服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英雄

    楚字大旗仿佛有一股魔力,肖楚联的军队所过之处,莫卧尔军cháo水一样地纷纷回避,等肖楚联的军队离开,他们又会cháo水一样地涌回来。

    “我们应该降下旗帜,否则,我们永远也抓不住战斗的机会。”将官提醒肖楚联。

    “我们?”肖楚联没有自觉地反问。

    “将军大破莫卧尔军二十万,追逐莫卧尔皇帝三十里;率军三千救援被围的我军主力,击破莫卧尔军三万,十万莫卧尔大军闭门不纳;以弱旅掩护一万移民渡河,十天内逐退莫卧尔军过三十万。将军如此威风之下,莫卧尔军哪有勇气相抗?”

    如果不是看到将官脸上认真的表情,肖楚联一定会认为是嘲笑他,审视过将官的表情,肖楚联颇有些无奈地说,“这些,不至于吧。”

    环绕在肖楚联周围的军官们纷纷翻白眼,“将军真是太谦虚了。”

    肖楚联在北岸被击溃,他也的确承受过民众怀疑的目光,但远远没有肖楚联自认为的那样严重,“击溃莫卧尔二十万大军”的事实,让民众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这份希望已经变成了盲目的依赖和崇拜,怀疑和痛心,更多并不是针对肖楚联,而是民众自认为的,军政当局对英雄的刁难和牵制,这样的事情,他们听的太多了。在肖楚联不知道的情况下,大多蒙奇军民已经为他曾经的作战失利开脱过了,所有责任很自然地转嫁给徐四海,要不是徐四海放弃自己的殿后职责,让楚旅仓促迎敌,英雄的肖楚联怎么可能战败呢?

    “那么,好吧,降下龙旗。”肖楚联很有些不安,他不是个很自信的人,突然被人家当成无所不能的英雄,他有些担心,有些害怕,有些疑神疑鬼。

    莫卧尔军不害怕楚字大旗,多数人更不知道肖楚联是何许人也,但是,肖楚联出城不久就遇到四王子的军队,这支军队对楚字旗有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们小心避战,一面请示四王子。四王子得知楚字大旗到来,心中莫名地赶到烦躁,于是直接下达避战的命令。

    一旁观察的莫卧尔其它军事集团发现勇猛的四王子居然拒绝与眼前的明军接战,想起不久前四王子被一支明军惊退,急忙约束各自的士兵避战,对于这些军阀来说,和明军最jīng锐的力量硬扛,太不符合他们私人的利益了。

    也许是考虑到明军一支强兵的存在,莫卧尔军都的军事行动都变得保守而谨慎,肖楚联取得的战果有限,不过,明军的出路被打通了。不希望拖延的统帅部趁机动员,正式拉开了千里撤退的帷幕。

    徐四海从军民不友好的目光,刻意的回避,冷嘲热讽中很快知道自己的处境,肖楚联现在已经成为神话中的人物,就算他能想出什么主意,让肖楚联吃点苦头,吃亏的也首先是他,然后连累到所全部军民。

    “群众的盲目崇拜真是害死人啊。”徐四海算是看透了,如今肖楚联已经成为蒙奇军民的旗帜,所有人的希望信仰之所在,在大多数人眼里,所有的功绩归于肖楚联是天经地义的,所有的失败都应该归咎他人,所有的争辩都将苍白无力,徐四海相信,如果肖楚联此时登高一呼,军民会毫不犹豫地推举他为南亚军政dú cái者,以更好地发挥他的才干。如果他徐四海想要安全回到孟加拉,除了极力维护肖楚联的形象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肖楚联倒下了,所有的人都将完蛋,因为,肖楚联已经升格为蒙奇军民的保护神,所有人jīng神的寄托。

    “呸——”赵思远接到徐四海的信,信中,徐四海悲哀地劝说赵思远:好好地做一个先锋官,做好自己的本分,往后的rì子,黑锅反正都是咱哥俩的,功绩都是英明神武的肖楚联阁下的,这已经成为蒙奇幸存者唯一的执念了。

    “rì他祖姥姥!”赵思远翻来覆去地将信看了无数遍,最后确定,如果蒙奇军民对肖楚联的看法真有那么极端的话,他们这些人做绿叶子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妈的,时势造英雄也不是这么造的吧!为人作嫁衣裳能做到这个窝囊程度,这他妈都成什么了?!”赵思远麾下亲信完传阅信件,部分人嫉恨不已,“怪不得那些西方的白皮人说咱是偶像崇拜教徒的,这他妈的都成啥玩意儿了?”

    “统帅部和总督府大概也发疯了吧,竟把这么一个人物捧上天了?!”几个幕僚很快猜出事件背后的真相:如果没有军政当局的刻意宣传,小人物的肖楚联怎么也不可能突然这么光彩照人的。

    “统帅部能人还真不少。”某个幕僚冷笑,“捧出一个小兵出身的英雄,就能转移人们的视线,就可以掩盖他们的战略失误了?”

    如果肖楚联被捧成了国家英雄,无敌的将军,如果肖楚联的英名传遍大明帝国,到时候,不论是皇帝还是大都督,恐怕都不好处置南亚统帅部众人了吧,为了维护英雄的形象,统帅部作为英雄的配角真是太合适了,光荣啊,数万明**民的血,失地千里,只为了创造出这么一个英雄?!

    “战场失利,政治上弥补,想出这么个主意的人真是个天才,肖楚联的运气,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徐四海怕赵思远这个莽夫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特别让通信兵口述了这番话。

    徐四海虽然是个混蛋,但看问题还是很准的,统帅部既然下决心要将肖楚联捧起来,他们再在背后做小动作,拖后腿,所造成的后果就不是刺伤某人,而是赔上所有军民的xìng命,他徐四海再卑鄙无耻,至少不会拿数万人的生命,帝国在南亚的全部利益发泄自己的私愤。

    “如果许进臣没死的话,这个家伙或许会想到什么办法吧。”徐四海无穷怀念曾经的统帅部鬼才,以前或许没有察觉,但经过肖楚联的事情,他点点滴滴地回想起许多事情了,“当年如果没有许进臣在统帅部跟这帮孙子拉二胡,不知道多少将官会被他们往死里玩,我就说,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很多事情上表现地像个二愣子?”

    尽管有那么些人不满肖楚联地位的节节攀升,统帅部和总督府(殖民zhèng fǔ)还是很快通过联合决议,将为肖楚联申请元帅头衔,就算不能通过国防部认可,大将军(九千户将官)的头衔估计是没问题了。

    “肖楚联的战功都是实实在在的,虽然有些机缘巧合,但这并不能抹杀他的功勋。”支持肖楚联的高层官员称。

    “他的战功的确无与伦比,不仅是南亚,哪怕在明朝历史上也不多见,但是,功勋?他的战功只是他个人的战功而已,对于战局,他又起到了多少积极作用?”反对者狂吼,不过,在更多人看来,这不过是他们的嫉妒,民众听说了这些人的言论,纷纷往他们家里扔石头。

    “将军阁下,你一定不能冒险,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任何的胜利已经不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功勋,万一的失败却可能毁掉你的前程。”投靠肖楚联的幕僚部众不时提醒他,特别是肖楚联准备与优势敌人作战的时候,“把那些战斗任务交给他们就好了,这会让民众明白你的慷慨。”

    所以,在漫长的撤退路上,徐四海和赵思远承担着最艰巨的战斗任务,他们有时候打赢了,有时候打了败仗,肖楚联在幕僚的帮助下,不仅学会了统领大军,也学会了怎样擭取部下的功劳——统帅部已经交给他全权统领大权。

    尽管与喜马拉雅联盟取得了联系,统帅部仍然选择了掩耳盗铃,没有命令联盟军和明军会合,他们担心这样会加深恒河北方土著对明军的仇视,哪怕莫卧尔已经在极力宣传联盟的暴行都是明军的暗中指使。联盟内部的矛盾,也让联盟军行动缓慢。

    廓尔喀军在莫卧尔的蛊惑下,甩开联盟军的纠缠,迅速南下,寻机复仇。廓尔喀军作战带有明显的部落村社特征(和女真蛮子差不多),在酋长或者村长的带领下,数人数十人一股分散作战,在“集体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号召下,悍不畏死,他们都深信,为了部落战死的勇士都会升入永恒的“天国”,他们互相监督,战场上很少出现逃亡者。

    在明军的排shè面前,聚在一起却各自为战的数十上百个廓尔喀部落,不过是任凭枪杀的蝼蚁,他们没有节奏的冲锋在排shè面前占不到任何便宜,“cháo水一样地涌上来,成片地倒下,再cháo水一样地溃败”。但对于撤退途中的明军,他们几乎成为蒙奇军民的噩梦。这些山民大多行动迅速,耐力惊人,特别是晚上,小规模渗透的他们往往悄无声息地摸入明军的营地,然后就是一场近距离的屠杀。在他们的袭扰下,明军营地往往一夜数惊,所有人被折磨的疲惫不堪。

    明军往常都是利用辅兵对抗土著的袭扰,明军的装备也只适合正面战场,用排shè对抗土著的偷袭几乎是不可能的。

    肖楚联的散兵线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廓尔喀的袭扰,但蒙奇移民和土著作战的机会并不多,他们大多数人的枪法都是在靶场或者猎场训练出来的,枪法准,但是反应慢,打野兽足够了,但对抗迅捷如风的廓尔喀人还是非常吃力。在廓尔喀的sāo扰下,明军撤退缓慢,rì行不过十里,负责搜集粮草的移民经常遭到廓尔喀的屠戮,损失巨大。

    蒙奇军民庆幸的是,南下的廓尔喀人不到两千人,即使是这两千人,也因为自身的贪婪,将大多力量用在劫掠土著的事业上了。这种庆幸的心理,潜移默化地在蒙奇军民心里埋下了对廓尔喀人的恐惧。

    负责开路的赵思远也好不到哪里去,莫卧尔的武装使节聚拢的力量越来越强,明军的暴行让土著没有退路,他们只能拼死作战。艰苦的战斗,明军的火yao消耗殆尽,他们现在使用的火yao相当一部分是缴获的混装火yao,没有使用经验的士兵经常遭遇哑火和炸膛危险(注),因为火枪事故屡有发生,很多士兵宁愿选择冷兵器作战也不敢再用火枪,战斗力急剧下降。

    随着士兵伤亡的增加,赵思远再也不敢轻易攻击重兵防守的城市,后来,只要看到城防坚固的城镇,赵思远都会理智地选择避让。这种避让态度让明军状况进一步恶化,掠夺乡村所得有限,士兵们开始挨饿,前锋挨饿,后面的明军本队处境更加糟糕。莫卧尔军和廓尔喀军有了城镇作为依托,攻击明军更加频繁,也更加肆无忌惮。

    徐四海成了地地道道的救火司令,哪里有困难就把他派到哪里去,他和他的军队每天跑的像狗一样,累死人不陪命,有时候,一个征粮小队遭到围攻,徐四海也不得不马上响应统帅部的命令,急忙领军救援,这些命令都是肖楚联签发的,所以,徐四海旅从上到下,恨不得将肖楚联生吞活剥。

    在帕格厄尔,蒙奇明军得知奥德王国治下的比哈尔邦成立了新zhèng fǔ,该zhèng fǔ宣布效忠莫卧尔人,并组建一支军队西进,在明军前方布置防线,截断明军退路。这支比哈尔军据说有十几万人,统帅部估计人数不低于三万。另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孟加拉派出的援军遭到莫卧尔皇帝轻率的部队偷袭,伤亡巨大,无法再与他们会合,传到蒙奇军民耳朵里的相关消息非常繁杂,最悲观的说法是孟加拉王国已经脱离明军控制,目前孟加拉已经战火连天,移民纷纷逃离南亚。

    对于蒙奇明军来说,比哈尔的背叛几乎是毁灭xìng的打击,比哈尔是奥德王国最大的公爵领,上扼喜马拉雅通道(注)咽喉,中锁恒河航运,往下威胁东西孟加拉的结合部,殖民zhèng fǔ多次暗示比哈尔公爵dú lì建国,但顽固的老头子顽强拒绝,现在,明军大致可以猜测,老头子根本就不想背叛自己的国家!

    作为不听话的贵族领,比哈尔很长时间都是喜马拉雅联盟重点劫掠对象,但比哈尔的军队并不弱,多次打退联盟的进攻,如果不是统帅部暗中派乌斯藏辅兵相助,比哈尔军甚至可能反向侵入尼泊尔。

    “孟加拉的情况不明,我建议,我们向北方撤退,向联盟军靠拢,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周顿平向统帅部提出建议。自从确信许进臣阵亡,周顿平成为进臣旅残部三巨头之一,并促成了进臣旅和统帅部的谅解誓言,成为统帅部的宠儿。

    统帅部不敢下达这样的命令,因为没有人能够估计这个命令可能造成的后果,最乐观的估计是得到联盟的支持,然后卷土重来,最悲观的估计是,造成联盟和南亚土著的不信任,明军失去南亚的全部利益,甚至可能全军覆灭。

    危急存亡之下,统帅部**裸地命令喜马拉雅联盟进攻比哈尔以牵制比哈尔的兵力,但联盟使者含糊其辞,让统帅部感觉大事不妙,南下的廓尔喀人增多,更让统帅部忧心忡忡,他们觉得这是联盟军的有意放纵,联盟已经不再可靠。

    “我们别无选择!比哈尔,廓尔喀,莫卧尔军的三面围攻,我们突破他们的防线的可能xìng几乎为零,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哪怕我们全部战死!!”统帅部讨论会上,肖楚联厉声呼喊,“如果我们撤往喜马拉雅,这是对士气,民心,信誉的毁灭xìng打击!如果我们在这里作战到底,我们的勇气至少可以遏制莫卧尔的扩张野心,震慑动摇的属国,保留我们在孟加拉的利益!只要保留孟加拉的立足点,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卷土重来,如果我们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孟加拉,我们就将永远失去南亚!!我们会成为帝国永远的罪人!!”

    统帅部诸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往常安安静静的肖楚联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

    “在这里作战,我们很有可能战败,甚至全军覆没,但是,这是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理解的事情。这种状况的出现,不是你的责任,战败了,也不会是你的责任,但是,如果你能打赢这场战争,你的地位就将真正稳固下来。”来之前,肖楚联的贴心参谋就是这样告诉他的,“做一个英雄!”

    英雄不需要关心战争的结果,英勇地战斗,即使肖楚联最后战败了,只要能返回明国,他的英雄身份仍然没有瑕疵,悲壮的英雄反而更能得到人们的理解,支持,和拥戴。除非帝国真的准备放弃南亚利益,这样的英雄,一定会成为帝国吹捧的焦点。

    注:

    喜马拉雅通道经乌斯藏,尼泊尔,锡金,连接提斯达河直达孟加拉首府,是明军进入南亚的主要陆路通道,为了修建这条通道,明军征发了十万人,历经三年时间才最终完工,期间多次发生土著暴动,为了维持道路畅通,明军沿途驻扎了六个殖民营和上万辅兵(仆从军)。

    辅兵是明军从附属国招募,并经过明帝国训练的士兵,一般由明军直接派军官指挥,军饷由明军负责,有很强的战斗力,主要承担攻坚任务,雇佣军xìng质;仆从军为附属国派遣配合明军作战的部队,军费由派遣国承担,明军拥有间接指挥权,战斗力参差不齐;辅兵和仆从军并没有严格的区分,视情况需要,战事吃紧则全面接管仆从军,战事轻松则将辅兵交回原国籍以节省军费,只有少量jīng锐的部队会被明军长期保留。

    混装火yao的成分,以木炭和硝化物为例,因为行军的颠簸,比重较大的硝化物会下沉,较轻的木炭会上浮。使用这样的火yao,上层火yao会因为木炭较多的缘故,造成燃烧不完全,污染枪管,威力也很弱;下层火yao则因为硝化物过多,爆炸威力过大,很容易炸膛。明军使用的是粒状火yao。

第二十七章 死战

    “如果许进臣在这里,估计他一定会坚持死战到底,不过,肖楚联,他居然也这般坚持,莫非,他们那片地方的人都是这么极端?”徐四海和赵思远坐在一起,谈论着肖楚联的表现。

    在肖楚联的蛊惑下,统帅部通过了“霸王计划”,明军重新集结在一起,准备与莫卧尔人决死一战。赵思远没有参加统帅部的会议,他的军队始终在本部的十里之外。

    “战便战吧,老实说,这一个多月是我军事生涯的顶峰了,奔袭,偷袭,奇袭,破袭,攻城战,遭遇战,追击战,伏击战,一个月的时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十几场,我都有些惊奇自己现在还活着了。”赵思远的语气颇有些自豪,“就是李靖再世,岳飞再生,他们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一个月时间,我击溃了数十倍的敌人,至少还保留了七成的战力。”

    “这一个月时间,我来回征战了起码一千里,就是霍去病也没我牛啊。”徐四海苦笑着,调侃着说。

    两个人大笑起来,两个人都知道,他们现在不过是个配角,做的再好也不如肖楚联的调度有方。

    “就咱哥俩的表现,在历史上都是排的上号的名将了,唉,可惜。”

    “你就吹吧。”路过的一个参谋嘲笑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见两位将军不说话,这个参谋很不自觉地坐在他们身边。

    “唐朝时候,这里有一个很强大的国家,叫玛卡达国。唐太宗派一小官出使这里,却正逢该国改朝换代,这个小官被新君抓捕并投入牢狱。小官脱险以后,北上喜马拉雅,以天朝名义向尼泊尔借兵七千,灭篡国者,复立国王。”

    “没听说过。”赵徐冷淡地回应。

    “这个小官是在下祖先。”参谋说,“他姓王,名讳玄策。”

    “王玄策?”

    “不错。”参谋点头,“也许你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中华历史数千载,不为人知的名将多了去了,区区王玄策算什么。”赵思远很是不屑参谋骄傲的样子。

    “是啊,那你们呢?”参谋回复了最初的嘲弄神情。

    “说的好,喝酒吧。”徐四海默然半响,将酒壶递给新来者,“也许你的祖先的英灵,会保佑我们赢得胜利。”

    三个人似乎很是投缘地聊起来,赵徐两人得知,吹捧肖楚联的主意就是这个参谋出的,所以,他们将这个参谋灌的很惨。

    “我叫王玄感,也许,你们会记得这个名字的,因为,我这个名字好像很好记。”王参谋醉的迷糊,但不忘介绍自己。

    这场明军jīng心策划的战争,明军投入了全部兵力,肖楚联的楚旅大约是五千人,包括三千士兵和两千移民,实际上,移民和士兵的界限已经很模糊了;徐四海的徐旅两千五百人,作为明军的右翼,也是全军的预备队,他们都是参加过多次战斗的老兵(这些老兵只是相对说法,只能说有战斗经验,作战素质无法跟原来的老兵比);赵思远旅大约有三千人,除了核心的七百多人,其他人都是临时补充的武装移民;统帅部及其直属部队大约一千人,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大约三千不能作战的移民,他们要么伤势严重,要么地位太过显赫。

    与明军对阵的莫卧军很混乱,这场战役是明军主动挑起的,等莫卧尔人从明军的调动中判断出明军意图,明军已经向莫卧尔军队发起进攻,仓促之下,莫卧尔的军队根本来不及集结。

    明军估计他们的对手人数在三十万左右,莫卧尔人统计的参战部队人数则超过一百万,历史学家们认为这个数量来自莫卧尔人土著固有的夸大其词,他们推算当时明军的敌人大约在五十万到六十万之间。

    明军的作战意图是利用时间差分别打垮对手,他们的对手包括大王子的三万人;三王子的两万人;四王子的两万人;比哈尔土邦军十万左右;松散分布的廓尔喀军,莫卧尔总督(将军)直属部队,武装使节的地方部队。

    战斗的地方是大片的庄稼地,不仅有旱田(小麦),也有少量的水田(水稻),雨季已经过去,但是,田野上到处都是积水的泥沼,明军只有极少士兵配备高筒战靴,在这样的地形上行动极为不便,土著兵大多光脚作战,即使是莫卧尔的直属部队也有光脚的。

    明军正面的比哈尔军仿佛蚂蚁一样地铺在青黄相间的平原上,看不出阵型,但是,保守的估计是,哪怕明军士兵仅仅是沿着比哈尔军边缘跑一圈,大约也需要七八个小时。依稀可以看到比哈尔军分裂的几个空隙,这些空隙将比哈尔军分成十几股,但缝隙曲曲折折,很快被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淹没。哪怕隔着数里地,比哈尔人整理兵器铠甲,或者摆动衣襟的摩擦声也汇集起来,乌云一样地压在明军士兵的心坎上。

    距离明军最近的是廓尔喀的军队,他们一直紧紧跟随在明军后面,人数已经超过三千,松散地站成一团,每个部落(村社)都有他们的旗帜,远远看过去,只看见一片布条(旗帜)飘散的海洋。他们有些人在阵前跳大神,有些在厉声呼吼,有些人默默擦拭他们长长的战刀,缕缕阳光照shè在血量的刀刃上,反shè出森寒的气息,气压很低。

    莫卧尔军距离很远,只能依稀看到他们的yīn影,不过,他们飞驰的战马腾起的烟雾久久不散,不时有些骑兵冲过来,在明军shè程之外做出各种杂耍或者嘲笑的动作,偶尔,莫卧尔人的军队里会传来一阵暴吼,或者,是一片絮絮叨叨的念经声,大约在向他们的真主祈祷。

    风吹过原野的时候,空气中带着一股凉意,这股凉意沁入心底,很多士兵仿佛忍受不了寒冷,不时打上一个冷战,但他们一个个仿佛汗流浃背,不时地擦拭脸上的汗珠。

    肖楚联感觉腰部以下空落落的,风吹过他身边的时候,仿佛他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化作一片虚无。他努力抓住手上的剑柄,感受那一点点的真实,天高云淡,万余明军士兵铺开在田野上,看上去是那么渺小。他身边是统帅部的人,十几个参谋似乎一直在努力忍住吞咽唾沫的yu望,不是传来几声咳嗽或者吐气的声音。

    营官不时将口哨塞进嘴里又拔出来,含糊地吹出几个混乱的音节,士兵身上带着的火yao灌,水杯之类的东西,随着士兵腰部不经意地摆动,不时相撞在一起,发出哐哐的声音。

    老兵们严肃地抓着手上的武器,移民(新兵)则不时检查他们的兵器,仿佛生怕火枪出了问题,或者刀剑长矛上出了什么裂痕。

    “咚,咚,咚。”

    战鼓终于敲响,明军缓慢前行,营队中的口哨声此起彼伏,营官们在队列间奔走,不时敲打走到太快或者太慢的士兵。紧绷着脸的将官们都长嘘一口气,然后跑步走在各自队伍的最前面,高举指挥刀,他们的身边是扛着龙旗的旗官们。

    比哈尔的大炮响起来,空气中传来炮弹的尖啸,明军队列中有些sāo动。

    “安静!!这些只是猪仔炮,吓唬人的。”营官们各自安抚自己的兵士,不过似乎作用不大,每当叫啸声响起,很多士兵总是下意识地躲避,一些慌张的士兵甚至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眼看着队列走过,急忙爬起,却忘了捡起武器。

    “该死!这些猪仔炮是谁卖给他们的?”统帅部有人低声嘀咕,他们都知道,莫卧尔人只会铸造几千斤的“大”炮。

    “放慢速度。”肖楚联低声对鼓手说,他发现泥沼中行进的营队已经混乱了。

    鼓手将击鼓的节奏降低了三分之二,其他鼓手纷纷跟随这个节拍,他们现在还算轻松的,一旦混战起来,鼓声的作用就不再是节奏鼓,而是激励士兵奋勇作战的战鼓,那种激昂的快节奏,能够将鼓手三辈子的力气在几分钟内消耗光。

    炮弹落入明军队列的时候,略靠前的赵思远旅已经与比哈尔军交火,比哈尔人冲锋的速度飞快,大脚丫踏在cháo湿的泥地上,轻盈地仿佛马踏飞燕,他们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比赛赛跑。

    cháo水一样涌过来的比哈尔人,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跳动的人头,他们临战的呼吼嘈杂而粗野,不时冒出几个尖嗓子,刺激着人们的耳鼓。

    “停下!!”

    “掩护!!!”

    着急的营官们大声吼道,紧张之下,他们将口哨忘记了,大多数营官都是临时提拔的,本来也不知道“口哨语”。

    乒乒乓乓的枪声响起,烟雾很快吞没了一切,中军鼓仍然不紧不慢地敲着,但统帅部众人已经看不清战况了。

    肖楚联在左翼接战之前离开了统帅部的位置,他站在楚旅的最前面,大声吆喝,激励士兵作战的决心。中军将是突击的主力,他们必须忍受伤亡的惨痛,不断前进,两翼的明军会尽量补充中线兵力的损失,但如果中线不能即使击溃比哈尔的中军,等待他们的将是全军覆没的命运。面对浩如烟海一般的敌人,中线突破是最好的策略,迂回包抄只会分散自身的力量,庞大的敌人就像一头肥猪,粗短的小腿无所谓侧翼。

    明军甚至等不及打退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在远处观望的莫卧尔人吃惊的目光下,他们全线压上,以攻对攻地冲击比哈尔的攻击部队。他们的时间太少,莫卧尔人的军队离他们并不远,就算莫卧尔人仓促间不能统一号令,多到不可想象的敌人也能随时将他们吞没。

    “全力进攻!”四王子冷酷地下达了命令,明军希望在莫卧尔军进攻之前击溃比哈尔军?当他不存在吗?

    “他太急躁了。”三王子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冲锋的四王子部队,“我们跟上,希望别着了明军的道。”

    两位王子的大军距离明军还有一段距离,目前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只是直属部队而已。

    在明军发起总攻的同时,廓尔喀的军队也发起了冲击,他们无所谓佯攻,试探,直接全线压上一直是他们作战的唯一特点,“打仗就是我砍死你,你砍死我,哪有那么多可想的?”

    统帅部认为,比哈尔人是没有多少战斗意志的,只要刺穿他们的队形,或者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的突击力,就可以唬住比哈尔,让他们溃散。

    如明军所料,比哈尔军的攻击看似凶猛,实际上却是软弱无力,冲上来的比哈尔人遭到迎头痛击之后像没头苍蝇地乱窜,结果让比哈尔军的前线乱成一团。明军事情慢慢静下心来,不断刺击驱赶比哈尔人。

    比哈尔人太多了,尽管明军卖力地屠戮,但一时之间,比哈尔人还是保持着他们的攻击趋势,人cháo总体上还在朝着前方涌动,在明军的前方,败退的比哈尔人和进攻的比哈尔人挤成一团,互相纠缠下,比哈尔人给明军造成的杀伤力很低,但是,明军的攻击也被人墙遏制,不断倒下的比哈尔人已经堆积起来,很多比哈尔人跪倒在地,举手向天,祈求他们的神灵护佑,但是,不断涌动的比哈尔军将这些人踩倒在地,一**的攻击不断填进明军的杀戮当中。

    “该死!!”做列兵的时候,肖楚联经常碰到这样的敌人,他们的攻击力有限,士兵毫无斗志,即使有几个勇敢善战的士兵,在那样密集的人群挤压下也无法接近明军。他们几乎不能给明军任何伤害,但是他们人数太多,总是不断涌上来,挡在明军前进的道路上。这样的战斗很不舒服,因为士兵们很容易因为极限杀戮而疲劳——从这个意义上讲,比哈尔人不是要击败明军,而是要用人数优势将明军累死,刺死一个人,很耗费士兵的jīng力,一个正常的士兵,在战场上杀死十个人就是极限,哪怕他们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即使是乐观的估计,明军要击溃比哈尔军也至少需要七八个小时,明军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方圆百里之内,莫卧尔的军队至少有二十万!忙于统计总督和各武装使节带来的武装的大王子,也许会很负责任地告诉明军,他们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六十万,还有无数军队来不及统计,最远的也许十天后才能到达,最近的则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阻挡廓尔喀进攻的是统帅部的直属部队,也包括一些远远躲在人群背后打冷枪的帝国显贵。进臣旅的三百多人阻挡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配发的武器弹药都是最好的,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们的攻击如行云流水。廓尔喀人不断冲上来,不断倒下,到白刃战开始的时候,廓尔喀人已经不足千人。

    如林的刺刀面前,廓尔喀的长刀没有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冷血的明军士兵根本不在乎对手高举的战刀,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刺杀动作比对方的砍杀更快更有效。

    无数廓尔喀的武士痛苦地倒在地上,他们的长刀总是在距离明军士兵脖子的零点几毫米的时候失去最后的力量,滴血的刺刀不断刺进他们的身体,再闪电一样地拔出,他们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玩命的士兵,明军士兵没有一个人有格挡躲避动作,他们唯一的动作就是刺杀,不停地刺杀。

    与廓尔喀的战斗很快结束,三千廓尔喀人无一生还,明军战死不到十人,受伤的士兵很多,他们大多是被廓尔喀战刀的惯xìng砍伤,其中一个士兵被砍了半个脖子,血流如注,战刀还镶在他的脖子上,但是,在他死之前,他至少还刺死了三个敌人。

    在后面打冷枪的显贵在战斗中都停下来,他们不是被战斗的血腥吓住,而是完全被进臣的战斗力惊呆了。

    “这些人——”马诗源长叹一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莫卧尔军到达战场的时候,明军已经清理完战场,三千具尸体被堆积成一堵胸腔,数百支火枪架在尸体堆上。

    尸体堆上,温热的尸体还在不断地流血,鲜血从尸体上不断涌出,沿着胳膊,衣物流淌,老大一片水田已经被血水染成深红。冲前的莫卧尔士兵不停地咽唾沫,哪怕在后面战友的推搡下也拒绝上前,场面的血腥,让他们心怯而恐惧。

    也许受到感染,统帅部的直属部队都眼神冰冷地站在尸体胸墙之后,莫卧尔士兵仿佛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太可怕了。”三王子骑在马上,手上拿着望远镜,廓尔喀全军覆没,那些明军士兵娴熟而冷酷的刺杀动作看在眼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是一支魔鬼的军队。”

    “进攻!”三王子命令自己的骑兵,“绝不能让这支军队返回孟加拉。”他不再顾惜自己的士兵了。

    “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赵思远命令自己的营官们,“我们无法估计莫卧尔军需要多长的时间完成集结,无法猜测他们将以怎样的方式投入战场,我们唯一能做,也必须做的事情是以最快的速度击溃眼前的敌人。”

    赵思远觉得统帅部安排他防守是个绝大的错误,肖楚联的zhōng yāng突破能力从来没有经受战争的考验,在这样的极限战场上,每耽搁一分钟明军就将遭遇更多的敌人,杀死再多的敌人也没有意义,莫卧尔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有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加入战斗。明军胜利或者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不断制造溃兵,战役的转机就在于溃兵的密度临界点,只有超过那个临界点,才能造成莫卧尔军的全线崩溃。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战斗。”徐四海知道明军希望之所在,但是,以明军的作战能力,他们也许永远也达不到那个临界点,光有战斗力不够,再强的突击能力也不行,没有足够的机动能力,就算明军击溃的敌人再多,敌人也能不断重新集结,没有追击敌人的能力,击溃的速度,是永远赶不上集结速度的。

第二十八章 旗帜飘扬(上)

    许进臣很是憋屈地站在窗前,窗外,奥德贵族们聚集在一起。

    他接手奥德军的第一场战斗很顺利,但是,奥德贵族们的得过且过让他无可奈何。他恐吓贵族们说,如果不马上撤离这个村庄,莫卧尔的报复很快就要来临,但这些贵族只是毫不在意地表示一番他们的尊敬,然后搂着士兵敬献的女人走进各自的房间。

    大概,许进臣唯一能怪责的是这个村子的富有(那些官员的家眷行李多的惊人),在这里,士兵们缴获了数百个女人,以及可供六百多人吃半年的粮食。士兵们糟蹋了其中的四百多个女人,将最漂亮的一百多个女人献给了贵族,他们非常感激湿婆大神赐给他们的女人和食物,所以决定在这里住下来了。

    “一群猪猡。”看着奥德军上下醉生梦死地得过且过,许进臣郁闷地要发疯。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这是神赐予我们的福地。”奥德人说。

    许进臣好几次几乎堕落下去,但在最后关头忍住了,他有他的理智。

    “到底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是水至清则无鱼,抑或一生难得糊涂?”许进臣看向夜空的眼神是那么茫然。

    “我们必须进攻!听着!!如果你们不希望死去的话。”许进臣开导贵族们。

    “我们受够了,一路逃难,一年的颠沛流离,现在,我们的苦rì子到头了,我们应该接受神的恩赐,生死如浮云,该来的就让它们来吧。”

    “你们难道不希望建功立业,难道不希望重振家族,难道不希望完成复国大业,难道,你们就是废物!!”

    “宇宙,人生,不过是梵天的一个梦,我们何必追求太多?享受眼前吧。”

    “浮云,都是浮云啊。”

    许进臣想自杀。

    在村子里过了差不多十天,许进臣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他召集士兵,宣布任何士兵只要愿意为他作战,他将收留他们,不仅给予他们土地,还为他们申请成为天朝公民。

    “我的未来不在今世,而在来生。”

    “今生来世,痛苦悲伤,这一切天已注定,人的命运,神已经安排好了。”

    “我听老爷的,老爷在哪,我在哪。”老实土兵说。

    “我rì——”

    许进臣想杀光这里的人,“混蛋,如果不是这里有吃有喝有玩,你们他妈的还不是火烧屁股一样地会离开这里?”

    没有其它选择的许进臣只好点火烧掉粮仓。

    但土著们的能耐还是超过了许进臣的估计,他不得不继续等待,因为在吃光最后一粒粮食之前,这些该死的土著是不会挪窝的;终于吃光了全部食物之后,贵族们用皮鞭赶着士兵们外出寻找吃的东西,他们照样搂着女人过rì子,贵族们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了不少酒,即使没有吃的东西,还能喝酒;喝光了酒,许进臣再次提出要离开这里,这下,贵族们提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建议,他们可以吃掉那些女人。

    “你们不是吃素的吗?”许进臣结巴地问。

    “女人是水,男人是草。”贵族们回答。

    这下子,许进臣彻底死心了,总算这些rì子鼓动了几个贱民士兵,他离开了这些哲学家,带着少数几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许进臣是个路盲,但大致沿着恒河方向走是不会出错的,火烧粮仓之前,他为自己准备了上百斤烙饼,本以为够他们吃个十天半个月的,却没想到才两三天时间,烙饼就开始发霉发臭,贱民们还能吃的下去,许进臣是没有那个胃口了,一路上,许进臣吃的都是烤的半生不熟的鱼,他发誓,回到孟加拉之后,一辈子也不吃鱼了。

    跟随他的贱民士兵有六个人,许进臣给他们取了汉名,从大一到大六,他实在没有勇气将许姓安在这些人头上。米拉莱尔是被强行带走的,因为许进臣需要她做翻译,不过,许进臣认为米拉莱尔是很愿意跟随他的,至少是不反对,她的汉名是小七。许进臣决定以后再收土著做奴仆,一律男子姓大,女子姓小,简单又方便。

    rì夜兼程下,许进臣他们走的很快,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超过明军大部队,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已经越过了蒙奇战区。呈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安乐祥和的土著乡村了。

    许进臣将自己装扮成明国的商人,贱民士兵则扮演脚夫向导的角sè,小七是他的侍女。只要不是在战区,莫卧尔人也好,土著也好,都是不会得罪帝国商人的,蒙奇围城战的头两个月甚至允许商人离开城市。

    蒙奇城以东的奥德王国领土并没有遭到莫卧尔大军的侵略,但许进臣一路行来,发现这些贵族领都已经脱离了奥德王国,自封土邦主并宣誓效忠莫卧尔。

    在加坎德(侯爵领)的噶瓦城,许进臣得知比哈尔叛变的事情,这个消息让许进臣沮丧了许久,他确信蒙奇明军覆灭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

    “总有一天,老子杀他全家。”许进臣暗自发下誓言,比哈尔公爵是个亲切随和的老头,至少许进臣一直这么认为,公爵的儿孙辈,他认识不少人,他还曾经为统帅部百般刁难比哈尔鸣不平,现在,他感觉自己受骗了。

    倒是名不见经传的加坎德侯爵是个效忠明国的好人,即使莫卧尔皇帝亲帅大军逼进,也没能让这个侯爵屈服,在失去全部军队之后,这个侯爵放弃领地投奔了孟加拉明军。

    “兄台可是从西边来?”许进臣愕然抬头,发现是个金发男子,不过汉语很流利。

    “我听说贵军遭逢惨败,十万大军尽殁,贵国zhèng fǔ有意放弃南亚的征服?”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一次战败而已,动摇不了帝国的根本。”

    “可是,我所知道的不是一次,两次惨败。”金发男很有些自来熟地坐在当面,许进臣后面的几个贱民(土兵)毫不犹豫地拔刀,准备把没有礼貌的人砍了。

    “让他说。”许进臣挥手制止了土兵的动作,对面的金发男已经重新站起来,神情拘束不安。

    “我没有恶意,以上帝的名义。”金发男子吃力地道歉,好像他从来没有道过歉一样。

    “我的意思是,如果贵国打算放弃南亚的殖民地,我希望能够取得贵国在南亚产业的收购权。”

    “你想要收购权?”许进臣看向金发男子的目光带着嘲讽,“阁下能不能告诉我,你有多少黄金?我在孟加拉也薄有低产,如果价格合适,我可以转让给你。”

    “啊,真是太好了,钱绝对不是问题。”金发男子高兴地说,“我这次带来了一万枚双皮斯托尔,折合你们明国的金币十万两。”

    “皮斯托尔?我们只收威尼斯和西班牙的钱币,你说的皮斯托尔恐怕没人会要的。你说的皮斯托尔,我记得是法国钱币,1皮斯托尔换10弗洛林(注),大致相当于一两黄金,一万双皮斯托尔顶多也就两万两黄金吧。”

    金发男子流汗中,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熟悉欧洲的钱币。皮斯托尔金币纯度很高,做工jīng美,一路上他欺骗过不少明国商人,最多时候他用一皮斯托尔换明国金币二十两。

    “还有,我有必要提醒你,光是我的庄园,每年的收入折合黄金大约有三千两,如果出售的话,哪怕折价,起码也值十万两白银,折成黄金,一万两并不算太贵。像我那样规模的庄园,孟加拉有上千个,你的钱是远远不够的。”

    金发男子倒吸了一口气,“真的?你确定?”

    “这些欧洲乡巴佬,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很有钱了。”自欧洲开辟海外殖民地以来,的确有不少的欧洲贵族发了财,但欧洲贵族一贯古板和保守,重视血统,轻视商业,大多贵族宁愿守着几亩封地穷死也不愿意放下高傲的身份。偏偏欧洲的贵族一个比一个能摆谱,养马养盔甲,三天一大宴五天一舞会就不说了,打仗的时候,据说某些大贵族老爷还能带着上百辆马车(马车上塞满了各种用途的衣服,酒器,餐具,香水或奢侈品等等),数百个仆人。

    许进臣估计金发男子也是在美洲,非洲,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发了横财,路上听说明军败退的消息,跑到这里企图趁火打劫。

    在欧洲那地方,十万两黄金能建几十座城堡,那边的庄园大多方圆不到十里,十万两黄金也能买上几百个,大概这也是金发男子嚣张的理由,果然——

    “你的庄园,它有多大?”金发男子吃力地问道。

    “具体多大就没有仔细测量过,我们的土地测量员忙着画地图,没时间管这样的小事情。庄园里有六处山林,两条河,一个小湖泊,耕地面积是六千亩。土地值不了多少钱,我的庄园里有两个码头,十二个作坊,大概两千个工人。”

    “你,你是明国最大的地主吗?”

    “我已经说过了,像我那样的庄园,孟加拉有上千处。”

    金发男子仿佛受到了很大打击,久久不语。

    许进臣上楼歇息的时候,听到金发男子依稀在说着话,估计是欧洲的土话,他听不懂。

    这个金发男子在说:“这里真是个发财的地方!”

    回到房间,许进臣猛然记起金发男子说过的,明军遭遇的惨败不止一两次,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不会是蒙奇明军全军覆没,孟加拉明军也遭逢惨败吧。”

    想到此节,许进臣再没有休息的yu望,急忙跑回旅馆餐厅,却再也不见金发男子的身影。他扫视了一番餐厅众人,没有找到一个明国移民(商人),他不详的预感越发严重,噶瓦城虽然不大,但这是商路经过的地方,没道理没有明国人的。

    “嘿,你是哪里人。”许进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白皮人对面,他估计这个白皮人也是欧洲人。

    被问的男子慢慢吞食了盘中的食物,慢慢地抬头,用孟加拉语说,“你问我?”

    白皮男子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脸上满是海风刮削的痕迹,眼睛微闭着,露出幽幽的jīng光,纵然是见惯血腥,许进臣心中也莫名感到一丝不安,脑子里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此人危险。

    “对,问的就是你,我是明国商人。”被对方吓住,许进臣很不舒服,但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

    “明国?”男子甩甩头,“这里还有明国人吗?”

    “这里是明帝国的属国。”许进臣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荷兰人,不过,认识你并不让我愉快,当然,如果是在海上,我会很高兴看见你。”荷兰人乜眼说。

    “就算不是海盗,也经常打劫海上船只。”许进臣对眼前的荷兰人的职业给出判断。

    “你好像不担心我让这里的士兵把你抓起来。”许进臣指着不远处的屋顶,那上面还飘着一面rì月十字星旗(明帝国国旗)。

    “那面旗帜——”荷兰人颇有些意味地说,“现在主要用来吊死亲明的地方贵族。”

    “你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呢?”荷兰人说完盯着许进臣,发现许进臣神sè如常,有些奇怪地问。

    “在意什么?”

    “为了那面旗帜。”荷兰人说,“几乎每个明国人在得知那面国旗的作用后都会向莫卧尔人抗议,甚至有明国人杀进莫卧尔总督府,准备把莫卧尔总督干掉。”

    “哦?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他们中有小部分人被挂在旗杆上了,大多数人好像被送往阿格拉了。如果你们的帝国还有实力与莫卧尔作战的话,或许他们的待遇会好点。”

    “莫非你认为大明帝国已经没有实力与莫卧尔作战了?”

    “如果早些时候自然不信,但是现在,还真不好说呢?”

    “如果阁下仅仅是指这次南亚战争明军的失利的话,我想,你太小看大明帝国的实力了。”

    “如果还有大明帝国的波斯远征军全军覆没呢?”

    “什么?!”许进臣惊讶地跳起来。

    也许大明帝国的国民都不能理解,土地贫瘠的波斯为什么会成为大明帝国陆路的主要敌人。在西域,明军集结了至少二十万大军,包括两万国防军和六万殖民军,这支军队的军事开支占大明帝**费的三分之一。

    “是不是很惊讶?”荷兰人看着许进臣震惊的表情,很享受的样子,“据说大明帝国的西域军团是最强的,是大明帝国攻击的矛,防守的盾,西域军团是整个大明帝**威的象征。”

    “你错了,阁下!”许进臣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他绝不相信西域军团会全军覆没。“不要说西域军团不可能被波斯人击败,就算真的被击败了,也不过是大明帝国庞大军队的一小部分。你们荷兰人不是在印度洋消灭过大明南洋舰队主力?我们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恢复了这支舰队,并组建了印度洋舰队。”

    荷兰人哼了一声,不再回应许进臣的质问语气。

    “前段时间,我听说奥德的明军发起一次反攻,几乎杀死莫卧尔皇帝,莫卧尔大军全线崩溃。”许进臣故意骄傲地说。

    “很遗憾,我听到的消息却是,明军在奥德战争遭遇惨败,被迫退守蒙奇,随后被莫卧尔大军围困达十月之久,孟加拉明军接到求援信之后,竟然到了无兵可派的程度。”

    “你听到的消息是什么时候的?”许进臣讥笑道,“两个月前,我还听说莫卧尔军战败的消息呢。”

    “莫卧尔的皇帝就在前面的城市,你们孟加拉明军好不容易拼凑出一支援军,却不堪一击地被莫卧尔皇帝击溃,自身难保之下无数的殖民堡垒被废弃,美丽的庄园被莫卧尔军接管,或者夷为平地。”

    “也许,是莫卧尔皇帝敌不过奥德的明军,不得不绕过明军防线,千里偷袭孟加拉,打了孟加拉明军措手不及吧。”

    “真是那个,呃,死猪不怕开水烫。”最后一句用的是汉语。

    “干掉他!!”许进臣愤怒了,向土兵扬扬手,转身离开。

    土兵眼里闪过残忍的神sè,拔刀围向荷兰人。

    一阵刀剑交鸣声响起,推dao的座椅,人们的尖叫落在后头,许进臣疲惫不堪地再次上楼,远处的旗帜仍然迎风飘扬,但是,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想马上回到自己的庄园,他很担心自己的家人。

    比哈尔叛变,西孟加拉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也许荷兰人有些夸大其辞,但迟早会是事实。

    注:

    弗洛林属佛罗伦萨古钱币,一弗洛林相当于3.5克纯黄金。

    明国金币都是实实在在地标注多少两,殖民zhèng fǔ担保随时可换取同等重量纯(纯度百分之九十以上?)黄金。

第二十九章 旗帜飘扬(下)

    “小七,把东西整理好,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去哪里?”

    “不该问的别问。”

    十分钟后,许进臣和提着包裹的小七下楼,餐厅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两个土兵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荷兰人被砍的血肉模糊地摆在一张竖起来的桌子上。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巡逻兵来了。

    “这里是十个金币,就当是赔偿好了,帮我打开后门,我们走。”旅馆老板忧心忡忡地看着一片狼藉的餐厅,不过,十个金币让他眉开眼笑。

    “阁下尽管放心,像这样的事情,这里经常发生,不是什么大事儿。”

    出了酒馆,一辆破旧的马车落入眼底,大约是旅馆用来装运食料的,“这辆车我买下了,小七,给他十五个金币。”

    不等旅馆老板说话,许进臣已经跳上马车,小七犹豫了一下,跟着爬了上去,四个土兵跟在马车后面,他们跑的不比马车慢。

    “大一大四死掉了。”小七小心对许进臣说。

    “别烦我。”许进臣吃力地cāo控着马车,这辆破烂的两轮马车在路上行走非常颠簸,并且速度奇慢,因为拉车的不是马,而是驴子。

    “前面的车子停下!!”有几个巡逻兵发现了“疾驰”的驴车,急忙追上来。

    “该死,居然被追上了!!”看几个气喘吁吁的土兵站在马车前面,许进臣非常郁闷。

    “听着,你们必须马上跟我去总督府,你们刚才打死了了范德格里夫特爵爷。”

    “生或者死!”许进臣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自己的面容,然后毫不犹豫地用鞭子抽打挡在路zhōng yāng的土兵。

    土兵认出许进臣的明国身份,有些发愣,趁他们发愣的时机,许进臣赶着驴车越过了他们。

    小七紧张地看向后面,然后她对许进臣说,“那些土兵派人去找莫卧尔驻军了,他们会在前面拦住我们。”

    许进臣狠狠抽打驴车,几乎将那头可怜的驴子打死,“老天保佑吧。”

    街道上,土著不敢相信地看见一辆驴车疾驰而过,几个土著甚至跪在地上,四肢着地祈愿。

    也许那个被打死的爵爷有些来头,将驴车推进某条河里,走在路上的他们碰到了好几拨追赶者,不仅有土兵,还有少量的莫卧尔士兵。

    “情况很不妙。”除非莫卧尔人现在铁了心要与欧洲人勾结在一起,否则明国移民在南亚打死几个欧洲人,不会有人干涉。

    许进臣的打算是尽快回到孟加拉,如果孟加拉明军情况不妙,他就不会再管自己的军人职责,带家人回喜马拉雅的庄园。明国对喜马拉雅诸国的控制是许进臣亲自参与策划过的,他相信那里的安全,而且,在那里,他和周边的庄园主都有良好的关系,集结出五六百个护院私兵不成问题。

    沿途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坏,蒙奇明军在比哈尔的布莎遭到数十万南亚莫卧尔-比哈尔联军的围攻,据说明军已经完全打散,也有说明军全军覆没的;莫卧尔皇帝的军队已经迫使西孟加拉脱离明军控制,上万明国移民在加尔各答被英国人出卖,被莫卧尔人俘虏;孟加拉王国与大明驻军关系恶化,随时可能爆发战争。

    偶尔,许进臣碰到几个明国移民,这些曾经趾高气扬的移民此刻都蒙着头巾,生怕土著认出他们的身份,他们奉劝许进臣,如果想要活着回去,最好低调一点,比如,尽可能掩饰自己的身份。

    “我们将想办法联系法国人船,该死的英国人背叛了我们。”移民们语气中带着绝望,航行于印度洋的船舰,荷兰西班牙都是明国的敌人,英国是事实上的敌人,仍然中立的法国葡萄牙等国实力过于弱小,在这里没有几条船。

    许进臣起初劝说遇上的每一个移民返回(东)孟加拉,但最后他放弃了,移民们宁愿去加尔各答自投罗网也不愿意穿过盗贼横行的(西)孟加拉。

    很难说的清南亚殖民zhèng fǔ的做法是对是错,一方面不断将新征服的土地合并进孟加拉,另一方面却进一步肢解淡化孟加拉王国的统治。明军进入南亚七年以来,孟加拉的国土扩大了一倍,但是,孟加拉实际控制的区域已经缩小到可怜的程度,哪怕是这些可怜的实际控制区,也在殖民zhèng fǔ有意地分割下支离破碎。因为土地所有权和管理权的混乱,孟加拉盗贼横行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这些盗贼来自世界各国,活不下去的土著铤而走险的也越来越多,强大的盗贼团甚至有了进攻孟加拉城市的实力。

    在盗贼的威胁下,孟加拉的原有秩序被完全打乱,为了得到明军的保护,土著们只能进献土地,进贡财物,或者将自己卖身为奴,在明国的殖民庄园中才能安身立命。但盗贼团并不总是有利于明国的,不仅是盗贼团的劫掠,野心家,杀人狂,反抗分子混迹于盗贼当中,他们对殖民庄园的袭击让明军疲于奔命,牵制了明军相当一部分的力量,长期与滑溜的盗贼作战的明军士兵,慢慢从正规军演变为松散的民兵,这些军队是对抗小规模盗贼的利器,却完全不适合大军作战,这种蜕变进一步削弱了明军的总体作战能力。

    在明军强盛的时候,没人在乎微弱的盗贼势力,在驻守各地的殖民军眼里,盗贼不过是庄稼,每次进剿不过是一次收割,懒惰的驻军甚至放任盗贼的发展,一面暗地里接受他们的孝敬。

    但在明军式微的时候,许进臣不敢想象这些盗贼会这样对待明军和殖民地人民,他们大多数都是铤而走险的地方土著,他们的领导只有极少数是忠于明国的“帝国弃民”,大多数都是没有家国概念,四处流窜的流氓和暴徒,其中的野心加,邪教教徒更是死硬的敌对分子。

    在奥萨索尔,许进臣碰到了第一支明军驻军,他们放弃了堡垒,在附近一带游击,除了两个小队的殖民军,还有两百多个匪兵(移民领导的盗贼),也是靠着匪兵的指引,这支军队才得以躲过莫卧尔的围剿。

    “我们别无选择,一个月前我们就断绝了与孟加拉的联系,土著已经不值得信任,我们无法通过他们控制的地区。”这支武装得知许进臣的身份,闪烁其词地为自己辩护。

    许进臣心中忧愤,但是,他不能把这支军队的领导人怎么样,原来的驻军长*死,领导这支军队的是盗贼头子!与其说这还是帝**队,不如说是盗贼军。孟加拉明军曾经来过这里,他们没有选择与明军会合,宁愿以盗贼团的身份在这里抢劫发财!

    “给我一个小队,我不追究你们的任何责任,我需要尽快与孟加拉明军会。”沿途的所见所闻让许进臣放弃接管这支军队,但他需要武装守护,否则无法应付沿途的意外。

    “我只能给你十名士兵,沿途不那么太平,但如果你带着大队人马,只会引来莫卧尔军的注意,那样,即使你有再多的人也没用。”

    许进臣接受了,他不能要求更多,士兵已经被盗贼同化,惹怒了他们的首领,他们不介意杀掉一两个明军军官。

    “长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消息。”许进臣正要离开这帮土匪的时候,头子犹豫着说。

    “说吧。”在这里呆了一天,土匪大碗酒大块肉地招待,如果不是明军危亡时刻,许进臣不介意与这个豪爽的土匪头子称兄道弟。

    “朝这个方向走,前面有个镇子,镇子里有几百个武装移民,领导他们的是我的老乡,他——是个死脑筋,你或许可以试试,如果莫卧尔人还没有攻占这个镇子,他们会接受你的指挥的。”

    “他们据守城镇?”许进臣有些怀疑,如果事实如此,他不得不承认者死脑筋,莫卧尔皇帝就在附近,在皇帝的号召下,云集响应的土著部队已经有十数万。

    “这个,其实我也想帮助他的,但是,我不能拿几百兄弟的命冒险。”

    “我明白了,感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许进臣真诚地说,土匪头子就算没有爱国热情,私自留下殖民军士兵,但起码还是个江湖好汉。

    “那你的意思?”

    “我是军人,不能眼看着帝国忠勇的战士白白战死。”许进臣心底露出微笑,他有信心说服这个土匪头子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锁欢跟你去一趟。”

    田猎并不知道什么国家民族的事情,他带着全部家当(几张羊皮褥子)来到南亚,五年下来也积累了一大摊子家业,穷乡僻壤的,和他亲近的朋友亲戚都被他接过来,两百多人辛苦建立了一个小村庄,然后是一个小镇。镇子里有两三千人,明国人不到五百,其余都是他们的土著佃户或奴隶。贫苦出身的移民还没有学会享受生活,他们和土著一道生活和耕作,相处融洽,生活也越来越美好,如果不是莫卧尔人到来的话。

    明国人的勤劳在南亚这里表现地淋漓尽致,移民所到之处,屋舍林立,阡陌想通,鸡犬相闻,齐整的耕地和丰收的喜悦让周围的土著嫉妒。明国移民的谦和敦厚让庄园中一片祥和的景象,草创之时辛苦劳累,主人与他们同甘共苦,庄园繁荣之时,曾经卖身为奴的土著突然发现,他们已经能够穿上干净的衣服,住简洁而规整的房屋,吃他们曾经做梦也吃不到的好东西,周围的土著看向他们的眼光已经是嫉妒和羡慕(注)。

    明军战败的消息传来,人心惶惶的移民很多离开当地,但对于田猎和他的伙伴们来说,让他们放弃五年心血,一点一滴建立起来,几乎血肉相连的家业是不可能的,他们宁愿战死在这里。

    地方土著势力的趁火打劫,毁灭了附近很多的移民村庄,陆陆续续,田猎收留了不少逃亡的移民,实力的扩充让田猎相信,他们能够守住家业,一些迁徙路过的移民武装邀请他们一道撤退,田猎和他的伙伴都拒绝了,反而说服不少移民留下来。

    连续打退几拨土著势力的进攻,田猎以为自己的家业一定能够保住了,固执的田猎拒绝了土匪老乡的建议,私底下,他根本瞧不起“不务正业”的老乡。

    蜂拥而至的土著投靠在莫卧尔皇帝的旗下,除了为自己的安全考虑,或者出于对明国的仇恨,相当一部人是冲着富裕的移民庄园而来。忌恨的土著四处宣扬说这里有明军的据点,据点里收藏着无数金银财宝,汇聚在田家集(镇)的土著军队越来越多。

    “杀掉这些强盗!”镇里镇外的人都这样说。

    “悔不该啊。”田猎站在镇子最高的楼上,外面密密麻麻的土兵已经让他失去了对抗的信心,但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土兵每攻陷一个移民庄园(村镇)都会毫不留情地杀光所有人。

    “除非明军到来,我们了无生机。”

    “明军不会来了,如果不是被莫卧尔军打败,我们怎么可能来到这里?”镇子里的几个明军士兵打破移民的妄想,“听长官们说,大军会撤过恒河,依托恒河建立最后防线。”

    “但愿北边的沐蓝剑将军能够接应上奥德的明军,否则,能不能守住恒河防线都难说。”

    “都是我们的将军窝囊,一万多人哪,被他带进莫卧尔人的埋伏圈,不到半天就败光了。”士兵们发泄着心中的不平。

    十几天进攻没有任何进展,包围田家集的十几支土著军终于达成统一协议,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整合起来的土兵只用了一天时间占领田家集的外围,移民们只能龟缩在镇子里,依靠低矮的寨墙防守。

    负隅顽抗的移民又打退了土著军三次进攻,消灭土著兵一千多人,但移民都知道,他们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包围田家集的土著兵还有七八千人,移民只剩下三百多人了。

    “孩子,爹护不住你了!”田猎将一把刀递给自己的女儿,“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

    “爹——”女儿哭着说,“我不想死啊!”

    田猎无可奈何地将刀交给身边的儿子,“你帮她吧。”

    “再,再等几天,或许——”田丰结巴着说,他虽然这些天杀了十几个土兵,当让他杀自己的妹妹,他还是没那个勇气。

    “唉,还能咋办呢?”田猎怜惜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也下不了手,不过他没有其它选择。

    “不要啊!!”女儿看着自己的父亲捉刀逼近,躲闪着缩在墙角,“哥哥救命!!”

    “爹,如果你杀了妹妹,我马上自杀!”田丰用短枪顶着下巴,“我不能眼看着妹妹死在我面前。”

    “我都能依你,哪怕你娶一个奴隶女子做老婆。”田猎摇头叹息,“女娃子家的,兵荒马乱,不能给祖宗丢脸啊。”

    “再等等,等等,就等一天,就今天!”田丰咬牙说,“今天,就让我陪陪妹妹吧。”

    田猎点点头,看着儿女走出房子,朝着天台走去,两个孩子都喜欢登高望远。

    “妹子,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田丰在妹妹后面偷偷地擦枪,也许,背后突然开枪会减轻点痛苦吧。

    “哥,你许个愿,什么愿望我都能替你实现。”哀泣的妹妹忽然转头,欣喜地说。

    “呃——”田丰手一抖,火枪打偏了。

    “你!”妹妹明白过来,俏皮的脸瞬间苍白如纸,“哥,你过来看吧。”她有气无力地说。

    远方,一面旗帜在空中飘扬,龙旗!

    “明军,到了!!”田丰狠狠将手中的枪扔掉,大声呼喊,“我们的援军到了!!”

    “你,刚才,差点杀了我!!”妹妹平息心中的惶恐,愤怒地抓起天台上的木扒,追着哥哥打过去,“你个混蛋!!”

    注:

    明国移民中,淳朴的乡民还是占绝大多数,他们来到南亚之时都是赤贫,勤劳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他们中很多人对待土著很苛刻,但是相对于土著本来的命运,移民的苛刻并不算什么,何况这些淳朴的乡民大多几辈子都替人做工,一点也没有主人的自觉,加上习惯的节俭,很多移民都是和奴隶一道吃大锅饭的,在土著看来,这是无上的恩宠。

    大地产者和大商人,往往都是雇佣大量的移民担任监工,强迫土著奴隶劳动,落在这些人手里,土著大多生不如死。

第三十章 家国(1)

    “居然被一个土匪给骗了!”许进臣很郁闷地看见锁欢和田猎一家人欢聚在一起,锁欢还与田家的女儿眉来眼去。

    击溃几千土著部队并没有很大的悬念,土军外围没有任何jǐng戒,几分钟的观察,许进臣就看出土著军的关键所在,几百个土匪举着临时编织的国旗朝着土著军首领汇聚的地方冲过去,半小时不到就将他们打散,土著兵四散溃逃。

    在土匪头子的误导下,许进臣以为这里是爱国者的大本营,没成想这里不过是一群死脑筋,舍不得家业的老实移民,他除了得到这帮移民诚挚的感谢,一无所获。有奥德土军,土匪军的拒绝在前,许进臣对收编这支移民武装也没有什么信心,甚至懒得去想了。

    “老哥我真是佩服的紧,几千土兵,被你三两下就打垮了。”锁欢和移民狂欢了一整天,却发现许进臣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天台上喝闷酒。

    “你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了吧。”

    “几千人啊,听说这里被几千人包围,我是真的有心没胆啊。”

    “那你信任我?”

    “你不知道,我以前帮明军打过仗。”锁欢回忆着说,“那一仗,五百对一万,土兵黑压压一片,我和我的兄弟吓的差点尿裤子。我们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明军的哥们三两下就跑前头了,那枪打的,一茬接着一茬就没有消停。土军冲了七八轮,死了一大片,没能挡住明军的前进,三百多人将一万人杀的大败。我的人在战场上就跟累赘似的,但老子我看的真是热血沸腾啊。”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许进臣神思飘远,明军刚进入南亚那时,没见过世面的土兵在火枪大炮面前一触即溃,几百人打几万人,土兵根本不当一回事儿。莫卧尔军的战斗力强些,但除了依靠悍不畏死的冲锋和人数上的优势,给远征军制造点困扰,伤害极为有限。如果不是弹药供应不足,轻兵冒进不符合明帝国的利益,远征军兵进阿格拉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像过了很久了。”锁欢回忆着,“这几年,变化好大。”

    “我是跟着第一批明军一道来的,当时手下十几个帮派兄弟,在孟加拉首府开了香堂,后来莫卧尔皇帝进攻御驾亲征,帮中兄弟被强征入伍,那仗打的痛快的,很多兄弟都跑去吃军粮了,我是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拉扯起几百人的,帮派事大,否则我也进军营了。”

    锁欢有些兴奋地说,“那时期,rì子真是他妈的爽,土著害怕明军报复,我们这些土匪横行南亚,就跟钦差似的。“

    许进臣忍不住笑了,“那你,现在有兴趣进军营吗?”

    “明军现在都自身难保了——”锁欢犹豫着说,“前段时间,明军还在这边打过一仗,打的那个臭,唉,和咱也一个水准,不说了,都是些杂牌军。”

    “杂牌军。”听了这个评价,许进臣无语。

    不过,许进臣猛然想起来,“既然你瞧不起现在的明军,怎么又对我这么有信心?”许进臣绝不相信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气质,让人第一眼就对自己无限信赖。

    “咳,咳!”锁欢被仿佛被这个问题呛住了,在许进臣目光的注视下,下意识地躲闪。

    “我是听你报称自己是国防军军官才相信你的。”锁欢辩解。

    “恐怕是准备把我当替死鬼吧。”许进臣心想,这个土匪头子很明显和这些移民关系密切,大约心底是希望支援的,只是,他并不能说服自己的部下吧,那么——

    “最近入伙的人不少吧?”许进臣突然问。

    “多是多,但是——”锁欢回答一半猛然住嘴,讪讪地说,“干咱这行,也就图个逍遥自在,其实,唉,靠的还是一班老兄弟,新入伙,没个三五个月的,上不了场面。”

    “我看不尽然吧,你的那些手下,起码七成是新来的。”

    “这个?”锁欢不知道许进臣的意思,有些不知所措。

    “让我猜,你是在城里混不下去,然后想着占个山头,做点无本买卖,嗯,然后突然被强征入伍——大约在一个月前。”许进臣停下来,发现锁欢的表情在急剧变化,“没想到,明军吃了败仗,你不但保全了的军队,还吸收了不少士兵和武装移民,从山大王变成了保境一方的地方之主,可惜土兵来的太快,你怕打了败仗不好影响威信,眼看土兵在你的地盘上耀武扬威,却迟迟不敢发兵救援——”

    “哈——”锁欢干笑,大笑,狂笑,jiān笑,“你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难道你认为我是想在这里称王?”

    “要说,也是这田家集的主人太固执,如果他能够领着全集人口迁到你的山头上去,借着山势守住一时,等明军援军到来,这份功劳,做这方圆数十里的督军也不难哪。”话锋一转,“不管怎么说,比起那些望风而逃的驻军,你老哥也是个英雄,富贵险中求啊。”

    “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我是同道中人!”锁欢审视一番许进臣的神情,试探说,“不如你来坐我这个位置,我给你打下手,冲你的本领,集合这周边庄园的人马,不说以后自请为王,混个督军是一定的,要说这督军的油水,嗨,咱土匪和大兵爷们都清楚不过了——”

    许进臣心中一动,像田家集这样的移民村镇周边肯定不止一个,真能整合这些人马,加上这帮匪军,凑出一千的人枪也不是难事,不过,瞄了眼旁边的锁欢,隐约看到他眼里的狂热——一不小心,命都要搭上啊。

    自请为王没什么大不了,帝国殖民法允许殖民地自建王国,这样也能减轻帝国的驻军负担(注),但地方督军?除非锁欢不懂帝**事条例,往简单里说,殖民地的督军实际上就是帝国掏钱养着的军阀,南亚明军控制了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派驻的督军也不过十几个人,一个小小的土匪,可能吗?

    “你看出来了?”许进臣尽量语气平淡地说。

    “很明显。”锁欢的回答似乎很随意,“明军吃了打败仗,为了保住根本,些许的条令原则问题必将被特别法取代,与其让莫卧尔人白白占了便宜,不如鼓励移民抗争,也为大军集结拖延时间。”

    “这里已经被明军放弃,被莫卧尔人完全控制只是迟早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牢牢占据这部分地区,这份功劳,封个养爵(注)或者督军,帮帝国驻守一方,并不是难事。”锁欢总结说。

    这个家伙很有野心啊,这样的人,愿意屈居于人吗?

    “怎么样,你留在这里,领导我们?”

    注:

    殖民地移民提出建国申请,当地殖民总督府会派人审查当地的武备经济发展水平,在确定当地移民拥有足够自保能力,并且愿意接受帝国领导(帝国附庸,帝国有权干涉其内政)的前提下,允许其建国。建国以后,殖民zhèng fǔ会撤离当地的驻军,设监理处;如果该地由移民征服,帝国在当地没有驻军,帝国会特别优待,往往只派驻联络官(附属国,完全内政权,无外交权)。

    养爵指的是在殖民地拥有实际封地的帝国外藩贵族。在殖民扩张前期,帝**征服的土地往往找不到足够的移民,传统的“父母在,不远游”,“乡土情节”等等,让大多数人不愿意离开家乡——除非走投无路。为了鼓励移民,只要官员表现“稍好”,帝国就大肆封赏爵位和土地,并强调受封者必须限期“到任”,即使在这样的“优待”下,大多官员宁愿辞官也不愿意“被贬”千里之外,后来,他们开始钻“空子”,全国掀起官员认养儿子的热cháo,一旦被封爵位就把自己的养子顶上去,这种“养子受爵”的行为被称为“养爵”。随着殖民扩张的进行,代表着冒险开拓荣誉勇敢jīng神的“养爵”的地位逐步上升,养爵反而成为很多年轻人的理想和追求,并在殖民者之间广泛流传——不过,这时候,封爵已经非常艰难了。

    P.S很是受不了一句话:“这样废材的主角”。这位哥们,如果你是从主角不够嚣张的角度看“废材”与否,还是去看玄幻吧,“一根手指秒杀三千神佛”,那才够牛,这本书的主角,估计连两个普通士兵都打不过的。

    关于最后安排主角战死,不是因为悲情之类的,主角很小时候(十二三岁)就开始在军校学习,思维上也是倾向于军事的,对于政治有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和厌恶。无奈之中,被家族和部众推在政治的前台,对于一个以军事为生命的人来说,是完全的痛苦和折磨(比如拿破仑,他当了皇帝之后,整个欧洲都在他的炮口下战栗,但他还是不断挑起战争,直到战争吞没了他。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打仗是生命,政治家眼里没有必要的战争,在他们看来,则是其乐无穷,哪怕是为了战争而战争)。

    主角拥有完全听命于他的四十万军队,这个数字在当时绝对是非常非常恐怖的(仍然以拿破仑皇帝为例,他真正掌控的军队绝对不超过四十万!主角比拿破仑早了一百多年!!另外,古代中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之外,义务兵役制以前,世界历史上,完全脱离生产的职业军人超过十万已经是超超级大国了!!什么巴巴罗萨,狮心王,克伦威尔,古斯塔夫,腓特烈,欧根亲王,他们领军最多时候也没有超过十万人!!)。主角养不起这支军队,同时,他又不能随便解散自己的军队(和当时欧洲的雇佣军制度有关,主角不得已学了他们的军事体制,一种很恐怖很荒唐又切合现实的体制),他不打仗,不冒险,让他干嘛?能够千里跃进,死在维也纳还不够威风(被刺杀,并非兵败)?

第三十一章

    许进臣动心了,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座山雕,他需要将军队带出去,留在这里,就算他能牵制住相当一部分莫卧尔兵力,或者成功守住了这方水土,他的前途命运也不会有多大改变,也许,还会被当成逃兵处理。

    “这里是守不住的,莫卧尔皇帝离这里太近了,而且,他发动了当地土邦势力!继续留在这里,我们的敌人会越来越多,光是周边的土邦,就能征召几十万人。”

    “几十万人?!”这个数字把锁欢吓住了,不过他明显不太相信。

    “土邦主征调他的属民打仗是不用支付钱粮的,虽然没钱没粮,他们跑不了多远,但在他们的地盘上,这些是不用考虑的,想想吧,假如这里有几十万土军?”

    锁欢脸都白了,几十万人!就算他清楚这些临时征召的土兵没有战斗力,但是,几十万人!

    许进臣暗笑,这个有野心的土匪头子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啊,如果临时征召的土军靠的住,当年不到三万人的远征军早就被几百万土兵吞掉了。

    “所以,要让我领导你们的军队也行,不过,你们必须听我的,暂时离开这里。我保证不会干涉你们的私事的,而且,我是帝**人,我不可能长久留在你们的队伍当中的。”

    许进臣最后的一句话起了作用,锁欢这段时间收编了不少移民,道上传播的消息都很不妙,明军主力据说已经在奥德(蒙奇)全军覆没了。至于孟加拉明军,锁欢清楚他们不过是些守备部队和少量退役士兵,接到救援命令后,孟加拉明军匆忙组建了南北两路大军,北军的情况锁欢不清楚,不过光是比哈尔的叛变就足够说明一切;至于南军,锁欢亲身经历了南军的一溃千里,西孟加拉的殖民堡垒全部被放弃了。

    看锁欢还有些犹豫,许进臣叹息一声,索xìng干脆地说,“我以前是统帅部参谋,我很清楚南亚明军的情况,短期内,不用指望明军反攻回来了,在可预期的几年之内,明军的作战任务都会是保住东孟加拉。所以,即使能够守住这里一时,也没有意义,我们等不到明军返回的那一天。”

    “还有,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几年之内,帝国不会派援军来孟加拉。”这句话击碎了锁欢最后的妄想。

    “那,我们去哪?”土匪头子犹豫了,有些茫然。

    “我想升官,你想发财,我们是一条道上的,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升官发财的时候,保住xìng命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昨天击溃了土军,以土军的军官的卑劣心理,他们一定会上报说这里是明军大部队,然后,也许莫卧尔皇帝会亲自率军前来,也许,会有更多的土兵到来,几万,还是十几万?”

    “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撤回东孟加拉,和那里的明军会合。”

    “不可能的。”锁欢急忙说,“我刚从他们那里逃出来!他们会吞掉我的部队,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我甩掉。”

    “那么,我们只有另一条路了,和北面的明军会合。”

    “北面!!”锁欢惊叫,“我们根本不知道北军现在在哪里,说不定,他们已经覆灭了!!”

    “你告诉我,北军的指挥官是谁?”

    “好像是沫蓝剑。”

    “你知道这个人吗?”

    锁欢不明白。

    “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当年喜马拉雅的叛乱就是他平息的,只用了四个殖民营。”许进臣很有信心地说,“沫将军是南亚有数的几个优秀将官之一,有他在,北面就一定是安全的。”

    锁欢明显不知道喜马拉雅平叛战争的事情,对于他这样的土匪头子来说,能够挂念方圆百里的事情就不错了,何况千里之外?

    “喜马拉雅叛乱很严重吗?当年,我经过那里的时候,那里只有些拜枪部落(注)。”

    听出锁欢语气中的轻视,许进臣不得不解释,“驻守喜马拉雅通道的有乌斯藏(xī zàng地区),菩提亚(康巴地区)辅兵上万人,还有六营殖民军,他们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损失了一半,被赶出了喜马拉雅山。当时,统帅部震惊之下几乎失去了与莫卧尔人作战的勇气。”

    “他们担心后路被截断了?”

    “不是,他们担心,如果莫卧尔军也能像喜马拉雅人一样战斗的话,明军将无法在南亚立足。”

    锁欢被镇住了,他很清楚远征军时期的明军有多么可怕,他曾经协同作战过,如果喜马拉雅人能够让当时的明军失去作战的勇气,那么——

    “你说,沫蓝剑将军最后只用四个营平息了叛乱,之前,叛军击败了上万明军辅兵和六营殖民军?”

    “是的,如果不是随后明军取得了第二次南亚战争的胜利,取得了奥德王国的宗主权,主力部队的战绩掩盖了沐将军的功绩,他早就声名显赫了。”

    “然后——”

    “然后,沫将军一直担任喜马拉雅的督军,直到被调回孟加拉,担任——孟加拉国王的侍卫队长。”

    锁欢有吐血的冲动,一个有资格做名将的人,给一个土著国王做侍卫长?

    许进臣继续说下去,“统帅部当时的意思是让他多接触孟加拉国王的女儿们,有意促成一场联姻,哦,忘了告诉你,沫蓝剑将军年轻英俊,非常年轻,非常英俊。”

    “我先离开一会儿。”锁欢虽然是个土匪头子,但是,他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一个怀才不遇的将军,大约会打动锁欢的心吧。看着锁欢离去,许进臣笑了,虽然说的大多数是事实,但也是允许做一点点夸张的,不是吗?

    沫蓝剑是个优秀的将军,但是,他太自傲了,自傲到了刚愎自用的程度,理智的统帅是不会将一支军队冒失地交给他的:做将官他不懂得与其他将官配合,做统帅,一个自傲而刚愎自用的统帅,又怎么可能统领全局?

    注:

    明军经过喜马拉雅山时,曾友情赠送少量火枪给帮助过明军的部落,令明军目瞪口呆的是,很多部落领回火枪不是当作武器使用,而是当作神器供奉在“庙堂”之上,明军因此私下里戏称其为“拜枪族”,这个称呼随后被用来泛称原始落后的土著,相当于“原始人”的意思。

    p.s设计台词太难了,表达不出想要表达的(话外)意思,唉。

第三十二章

    锁欢原来不过是běi jīng城的小混混,混了很多年,然后幸运地被某个小帮派看上,成为外围打手的小头目。从小听说书人的故事长大,锁欢逐渐成为有野心,有抱负,有理想,有信念的“四有”好混混,他的教科书包括:《水浒传》,《三国演义》,《杨家将》,《七侠五义》(注)等等等等。

    他的境界距离《三国演义》太远,不过,这不影响他YY风云人物的风采,《水浒传》中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称分金,才是他的追求,不过,殖民地的传闻还是让他生出点念想,听说běi jīng城的混混跑到国外当国王的有不少。所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受帮派的派遣,撺掇着几个好兄弟到南亚发展。

    从强征入伍的士兵,到横行达卡城的流氓街霸,再到帝国弃民的土匪,锁欢的人生也算的上波澜壮阔了,不过,社会底层要想爬上高位,如果没有国家承认的学识(秀才举人,或者学院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养爵”的辉煌,到了南亚后锁欢就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大大的画饼,养爵的风光,靠的是做官的“养父”和帝**队的支持,说的难听点,不过就是替人打理国外产业的掌柜而已。

    锁欢在南亚嚣张过,横行过,跋扈过,但是,他到底不过是个官养的土匪头子而已,在他的见识里,督军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最高存在,需要他尽力巴结的对象,他顶多也就是仗着点人枪,在土著势力面前耀武扬威而已。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明军的衰败和自己的机会,但对于明军高层的策略他一无所知,渴望封爵,想做督军,不过是他本能的“扩军”之外的一个念想而已。

    像大多数草莽英雄(义军首领)一样,锁欢在机会来临的第一时间拼命扩充自己的力量,素质,忠诚,他什么都不管,哪怕裹挟一帮老弱妇孺,军队越多他越高兴。莫卧尔动则几万几十万,他认为这样才够“威风”,哪怕跟随明军作战过,隐约明白“兵贵jīng不贵多”的道理,因为他清楚自己没能耐训练出那样的军队,也掌控不了那样的军队。

    锁欢崇拜的英雄很简单,像说书人说的一样简单,身高八尺,身宽八尺,手舞几百上千斤的武器,一棒子能连人带马将对方打进泥土里;还有杨家将,岳飞,关羽这样的忠肝义胆的汉子,他也是极度崇拜的;梁山好汉被招安,然后杀入辽国,俘虏辽国皇帝之类的,他认为这是大丈夫所为,武人,尤其是粗人,能够英雄无敌,征战沙场,那是何等风光。至于好汉爷们被害死,当然都归咎于jiān臣当道,比如岳飞死于秦桧,杨家将死于潘仁美(?),对于这样的悲剧英雄,他是极端崇拜的——这也许也是华人心目中的悲剧情节,反正说书人口中的英雄大多没有好下场。

    许进臣任由锁欢离去,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考虑,是不是努力促进移民的联合,根据殖民法中的特别法案,统帅部有权征集移民武装,要不是统帅部远征在外,这样的局势,恐怕早就启用了这个条令了吧。

    想通了的许进臣假装向田猎辞行,田猎果然如其所料地刻意挽留,自认为英雄相惜的锁欢已经把许进臣夸的像花儿一样,仿佛有了许进臣,单挑莫卧尔十万大军也没不过是件小事情。虽然田猎很固执,但能够拉上一个万夫莫挡之勇的许将军,他还是万般希望的,他甚至使用了“美人计”,安排自己的女儿多与许将军“亲近”。

    “这里是不可能守住的。”许进臣装腔拿调地帮着分析一番。

    田猎虽然固执,但不愚蠢,要靠田家集的几百个移民顶住莫卧尔的大军,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即使如此,任凭许进臣说干了喉咙,田猎仍然很光棍地说,“辛苦半辈子的家业都在这里了,我老了,没力气拼了,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许进臣不能理解田猎的土地情节,土地没了以后再买就是,命没了可就什么都完了,不过,他总算明白,田猎是不可能放弃家业逃亡的,当然也不可能放任许进臣把移民武装带出去。

    “这个,既然这样,不如想法集合周边的移民吧,他们,多少还有些人?”许进臣不确定地问,如果能够集合更多的移民,到时候来个mín zhǔ投票,相信死脑筋的不会是大多数。

    “周围,能来的人都来啦。”田猎没有意识到其中的yīn谋,“更远些的,大概还有点,现在说不定已经走了。”

    “派人联络他们,多少也能积聚点力量!”许进臣连忙说。

    “你刚才说,这里不可能守住的。”

    “绝不放弃最后的希望,这是军人的誓言。还有,最好能尽快,大约两三天时间,土军,或者莫卧尔的军队就会再次到来。”

    看田猎疑惑的样子,许进臣说,“这是规律,土军需要时间重新集结,莫卧尔军也需要时间观察状况。”

    田猎不懂,不过,他马上派人去送信。信是许进臣写的,信中引用了特别法令,并特别强调,将移民集中起来,有利于明军的救援,信纸上还有一枚大大的公章,是许进臣用参谋时期获得的一枚勋章印上去的——但愿移民不清楚公章和勋章的区别。

    等待的时间里,许进臣抓紧认识了小镇中的其它移民,了解他们的心态,出身,期望,努力搞好与他们的关系,最后很肯定地认为,即使是田家集的移民,大多数人也是希望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只是舍不得家业,抱着侥幸的心理留下来。

    许进臣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以国家的名义蛊惑他们北上冒险,还是努力促成移民的东迁。这个犹豫,说到底,是他对明军失去了信心,心中也在担心自己的家业了。

    土匪军中的殖民军士兵被许进臣掌控了,士兵的荣誉,还有逃兵的耻辱和惩罚,让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不难,另外也有些刚“新人”放弃了土匪这份似乎前途渺茫的职业,决定暂时跟随许进臣这个正牌的明军军官,

    锁欢眼见许进臣所为,有心反对,但明军积威之下,他退缩了,殖民军兵士沦为土匪的时间不长,在土匪内部自成一派,往rì也是调度不灵的。

    “锁老大,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回到军中,我保举你做营官,这些人仍然交给你指挥,如何?”虽然瞧不起土匪头子,但当此之时,许进臣还是愿意费点经历搞好关系,真要让锁欢扯皮起来,他手上的几十个刚收拢的兵士未必就会站在他这边。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北上参加沐将军的军队。”许进臣告诉锁欢,沐蓝剑将军虽然出身世家,但交好民间草莽,担任(喜马拉雅)督军时期,还收留了不少武林帮派人士,大概是这番话打动了锁欢。也有可能,是锁欢被许进臣有意渲染的悲情感动了土匪,“忠良之后”,“及时雨”,“冤屈”,“jiān臣”许进臣一番讲述下,把沐蓝剑的事迹完全融入故事当中了。许进臣这样说的本意是想证明沐蓝剑是个名将,有他主持的北线不会出问题,他担心沐蓝剑的名气太小才刻意渲染沐蓝剑遭遇排斥和冷遇,否则,南亚移民有几个人知道沐蓝剑的名字?

    “那么,好吧。”许进臣并不在意,锁欢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庸人,他需要的是锁欢的部众。

    第三天的下午,派出去的信使除了带回来近百人的武装移民,还带来一个消息,北面有一个大庄园正遭到围攻,围攻部队不仅有土军,也有莫卧尔军。

    “那里是陕西李家的庄园,他们住在城堡里,有两三百个护院,大多数是退役军人,还有十几门大炮。”一边的田草(田猎的女儿)用羡慕的语气说。

    “大炮??”帝国火枪泛滥,但大炮还是不允许随便交易的。

    “不过是些私铸的猪仔炮而已,吓唬人的玩意。”旁边的小庄园主立刻反驳。

    “李家仗着城堡和大炮,在这一带的名声不太好。”田猎说,“他们连哄带骗地拐带了很多移民,很多移民过的rì子连奴隶都不如,我们和他们很少有交往。”

    “还有,当地土著都称那座城堡为炼狱。”移民们七嘴八舌地说,把李家说的很不堪。

    “这样的败类,我们就不要管了。”锁欢说,或许,这也是移民们共同的心声。

    许进臣被移民们的说法呛住了,几百个退役兵士,如果能够纳入旗下,战斗力可比武装移民强太多了,不过,听移民们这么说,救援李家就成了和世界上的善良美好的事情为敌了。

    “围攻部队具体情况怎么样?”

    “总有好几万人吧。”信使心有余悸,“隔着好几里远就听见密集的枪炮声和呐喊,到处都是人,我不敢靠近。”

    “没这么夸张吧。”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等李家庄被打下来,那些人冲我们这边来,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的意见呢?”许进臣任凭信使夸口莫卧尔-土邦军的强大,迫使田猎表态。,等下去也集合不了多少人,早走一步越安全。

    “你们的意见呢?”田猎仍然犹豫,不过这次他没有过分坚持了,询问其它的庄园主,这些人大多都和田猎关系密切,并且都或多或少接受过田猎的接济,刚来南亚的人,没有其他移民的帮助是很难生存的,总督府的照顾毕竟有限。

    “我们听田哥的。”庄园主小心议论了许久,但最后只是喊出了这么句口号,这些人之前一穷二白,好不容易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家业逐渐兴旺,再让他们放弃希望,重回过去的贫穷,这个决定太艰难了,少数几个年轻人说出“留着青山不怕没材”的话,但年轻人太少了,大多数年轻人宁愿参军打仗做土匪,让他们一心打理庄园,太艰难了。

    “你们在这里整理准备好,我带些人去李家庄看看,等我回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既然拿不定主意,许进臣只好代劳,反正这些移民只是缺少个领头的,大约是谁都不愿意主动提出这茬,让一个外人确定下来,或许更适合些。

    许进臣和锁欢各带五六十人当晚离开田家集。

    “记着,尽量不要让莫卧尔人发现了,我们只是前往侦查,看看莫卧尔人的意图。”许进臣特别叮嘱。

    注:

    根据野史的说法,《水浒传》成书于元末明初,罗贯中是施耐庵的学生,估计《三国演义》也在明初完书,至于《杨家将》等话本,大概明朝都有的吧,明朝说书很流行的,比较著名的比如《三言二拍》,就是某官员(?)整理的话本全集。三教九流,当时社会底层民众得到的知识基本上都来自说书,个人怀疑,义和团的“刀枪不如”之类的东西,实际上都是说书人“种下”的果实,甚至认为,民众的信念信仰都来自说书——当时的人可没有现代人有是非观念,QD小说要搁一百年前,肯定能忽悠全国人民,至少,个人听说过民国时期还有人上蜀山学(仙)剑,希望“求道救国”,不知道和还珠楼主大大的《蜀山剑侠》有没有关系。

第三十三章 家国(2)

    如信使所说,莫卧尔-土邦联军将李家庄围的滴水不漏,许进臣只能远远地在某个山头观望,再近些就可能惊动联军。

    不时腾起的硝烟遮盖了战场的中心,各种腔调的呐喊混合着枪炮的嘶吼,不时有铜喇叭和牛角吹响的声音,混乱,嘈杂,随着刺鼻的硝烟味道,带着一种残酷的意味。

    “李家庄到底有什么值得莫卧尔军这么拼命的?”望远镜偶尔捕捉到的烟雾中的景象,到处都是奔走的士兵,不时看见躺倒的尸体。

    “我的天,怕有好几万人!”锁欢接过望远镜看了没几秒钟就忍不住惊呼,“太可怕了!城堡下的尸体都快堆上城墙了!”

    许进臣急忙抢过望远镜看过去,笼罩城堡的烟雾被风吹散,隐约露出了城堡的一角,尸体的确快堆上城墙了,登城梯直接铺在尸体上,披着布条的土兵仍然在朝着城堡里冲,但仍然看不清城堡中的景象,只看到火枪密集shè击腾起的烟雾,偶尔会有一片地区哑火,大概正在与冲进去的土兵肉搏。

    顺着城堡往上看,城堡很多地方已经被炮弹打烂,露出狰狞的黑洞,不时有火枪发shè的烟雾在黑洞中腾起,或带着腾起的烟雾倒塌。然后,许进臣的眼光落在城堡的最高处,他看到了不敢相信的景象:硝烟中,一面熏黑的国旗迎风飘扬!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儿。”许进臣将望远镜塞给锁欢,抱着头坐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怎么了?”锁欢不知所措地看着坐倒在地的许进臣,“哭了?”

    “该不是城堡里有他老婆孩子吧。”

    “见鬼了,人家是个将军,家人才不会跑到这个鬼地方。”

    没有理会周围的小心议论,许进臣快速平息了心中的激动,一路顺风的仗打的太多,激励士气的话也说了不少,统帅部中一直忙于算计,他几乎忘记了内心深处的情绪,他利用国旗激励士气,但眼前,是一群人在为国旗而死战。

    “战争失利,大军撤离,我们现在站立的土地,已经不再属于帝国。”许进臣悲伤地说,“我们都知道,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死路一条。”

    “曾经,帝国大军守护着这片土地,有国旗的地方,就是帝国的国土,国旗保护着我们。现在,旗帜被卷起来。没有军队,就没有国旗,没有帝国的尊严,没有帝国的土地,骄傲的国民被卑贱的敌人追赶,惶惶如丧家之犬。”

    许进臣的语气激烈起来:

    “国旗曾经保护我们,因为国旗,让我们拥有我们的财富,土地,尊严,一切!没有国旗,愚昧的土著践踏帝国国民的庄园,没有国旗,凶残的莫卧尔人肆意欺凌帝国的人民!”

    “我们长久地享受着国旗的保护,享受国旗带来的荣誉和便利。”

    “现在,帝国的军队暂时失败了,国旗失去它的保卫者!”

    “现在,是我们,我们这些被保护的人,站出来,勇敢地为国旗而战了!”

    “李家的人!莫卧尔人为什么要拼死进攻他们?!因为,在他们的城堡上,飘扬的是我们的国旗!”

    “国旗曾为我们而战!现在,是我们为国旗而战的时刻!!”

    许进臣拼命打开粗糙编织的旗帜,让旗帜飘扬在空中,“也许,今天我们会全部死在这里,但是,让我们死在国旗之下!”

    “进攻!!”许进臣顶着旗帜朝山下冲过去。

    “这是在找死!”锁欢喃喃说,不过,殖民军士兵已经全部跟着冲了出去,接着土匪也跟着冲上去。

    “嘛~啦~啦~”锁欢想了想,取下腰上挂着的唢呐大声吹起来,作为送葬类专用乐器,唢呐的声音很凄凉(有些像苏格兰风笛),但是,锁欢吹出的声音很悲壮。

    “整队!!”许进臣很欣慰士兵们都跟着来了,他开始履行营官的职责。

    土匪不知道怎么整队,跟随在殖民军纵队两翼。

    “快速前进!!”

    莫卧尔人发现一支小部队冲过来,毫不在意地派过来一个千人队,这个千人队大概是从前方退下来的,只有两三百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跑步突击!!”

    在距离缩短到十米的时候,许进臣猛然放低旗帜,将旗杆当成一支长矛突刺上前,尖锐的杆尖扎进土兵的胸膛,然后大吼着将半串旗杆上的土兵率出去。

    “杀!!”

    土匪们一股脑儿地冲上去,逮着土兵劈砍,殖民军士兵也似乎忘记了队列,散开与土兵捉对厮杀,他们的刺杀动作很标准,几乎都是一个冲刺就将对手刺个透心凉。

    “跟我杀!!”

    土兵千人队很快溃败,许进臣没有下令整队,高举国旗朝着莫卧尔的炮兵阵地冲过去。

    “杀!!”

    没有任何停顿,许进臣领着士兵冲进第二个拦截的队伍,然后快速将他们击溃。

    “杀!!”

    第三个拦截的队伍被击溃,莫卧尔炮兵惊骇地发现三十几个浑身浴血的人冲向他们。

    “抢火把!!(注)”

    许进臣用旗杆扫翻了几个冲过来的护兵,捡起一个火把扔进火yao堆里,莫卧尔的炮兵技术很落后,没有量装火yao的封闭式皮纸炮筒,都是些庞大的陶缸,火yao扔进陶缸,立刻点燃了火yao,嗤嗤的火yao燃烧声,然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整个炮兵阵地被爆炸的硝烟吞没。

    “这是哪里的疯子!!”莫卧尔将军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四周有不少卫兵被飞溅的陶瓷碎片击伤。

    “杀!!”

    许进臣在爆炸时候跳进了旁边的排水沟,只受了轻伤,等爆炸平息了,他立马站起来,举着烧的只剩下一半的旗帜冲出去。硝烟笼罩下,对面看不清人影,许进臣舞动旗杆盲目地扫击烟雾中的人影。

    山上的观察让许进臣发现了莫卧尔军的弱点,也许是唯一可以利用的弱点:莫卧尔军的帅帐距离炮兵阵地太近,并且缺乏足够保护的力量。城堡中的火炮只是私铸的猪仔跑,shè程不到一里,而这支莫卧尔军装备jīng良,他们的大炮来自欧洲,shè程在两三里之外,大约是出于爱护心理,莫卧尔将军恨不得将自己的帅帐扎在炮兵阵地中。也许完全没有想到可能遭遇外来的攻击,联军四面展开,人员并不密集,主力都在内线与堡垒守军作战,统帅部的后备军只有几个退回来休整的残废千人队。

    “杀!!”许进臣不停地奔走,呼喊。

    “杀!!”十几个没有死掉的士兵跟着喊出来,莫卧尔军的人数太多,他们根本不担心砍伤自己人,只要发现烟雾中的人影就毫不犹豫地砍(刺)过去。

    惊慌的莫卧尔士兵受到惨叫声感染,纷纷将身边的人影当成攻击目标,喊杀声乱成一团。

    莫卧尔将军身边有不少的卫兵,但烟雾扩散开来,转眼身边就看不见人影了,只有喊杀声越来越近,仿佛到处都是敌人。他小心地拔出佩刀,谨慎张望。

    “叮叮当当~”刀剑互击的声音很近。

    “将军?!”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腔调有些怪异。

    “我在这里。”莫卧尔将军长嘘一口气,他小心戒备了几分钟,感觉像一个世纪一样地漫长。

    许进臣顺着声音找过去,不过,将军的卫兵也在喊着将军,朝着将军的方向围过去。

    “啊~”一个士兵被砍倒,发出惨叫。

    “小心啊!”卫兵们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许进臣砍翻一个卫兵已经疲惫不堪,旗帜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很遗憾的,其他士兵似乎都没有想到过来砍死莫卧尔的军官们。他会的波斯语太少,否则也可以通过喊话扰乱军心,最好让莫卧尔人互相提防,彼此厮杀。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许进臣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一百多人冲击几万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勇敢的时候。

    周围嘈杂的声音激烈起来,许进臣做起来倾听,但土兵虽然用了四五种语言在呼喊,他仍然没有听懂一句,但密集的枪声总不会错的。

    “明军打过来了?!”许进臣听着连续的枪声,肯定不是莫卧尔军能够做到的。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枪声的方向跑过去。

    上千斤火yao的爆炸,烟雾覆盖的范围太广了,许进臣跌跌撞撞地跑出烟雾笼罩区域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来层层包围堡垒的敌军不存在了,或者说,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地四处乱窜。

    几个土兵跑过许进臣身边,许进臣谨慎地做出防卫架势,却发现土兵对他视而不见,有个土兵还回头对他说了句什么,语气有些惊慌。

    “是你吗?”锁欢的声音从一边冒出来。

    许进臣看着锁欢全身比尔熏黑,头发衣服都被烧焦,忍不住想笑,“锁欢?”

    “哈,我们居然又打赢了!!”锁欢蹒跚着走到许进臣身边,“城堡里的人出来接应我们,没想到这些土兵再次做了兔子,跑的满地都是。”

    许进臣看到了锁欢眼里崇拜的光芒,“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将军!!”

    “他们来啦。”锁欢指着走过来的小队人。

    “李家羽,你是我们李家的恩人,许将军。”

    “我已经跟他们说起过你。”锁欢在一边说。

    “你好!”许进臣伸出手,不过,在捂住对方的手之前,他已经倒下去,他的腿软的厉害。

    注:

    这个时代的火炮都是点火式而不是激发式,每门大炮都至少有一个火把。

第三十四章

    被搀扶着走进一片废墟的李家堡,刺鼻的血腥味差点让耗尽气力的许进臣窒息。

    “我还是不要进去了。”许进臣叹息一声,“你说你叫李家羽?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告诉你们的族长,赶紧准备离开这里吧,去田家集,与那里的人会合。”

    “可是,我们已经打赢了。”李家羽大声说。

    “这里距离莫卧尔控制的城市太近,他们不需要一天就可以重整军队,我们并没有打赢,不过是暂时很侥幸地将他们打退,如果不趁机离开,等他们卷土重来,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还有,你们能趁机出击,很有眼光。”

    “锁欢,扶我回田家集吧。”

    锁欢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对许进臣已经产生敬畏的心理,所以,他服从了,带来的一百多人还剩下二十几个,除了三四个轻伤,其他人受伤太重,都走不动了。

    “你等等,我给你准备辆马车。”李家羽急忙说,他本来还想挽留,但看许进臣的脸sè不对,挽留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呢?”锁欢有些不满地说,“李家没几个好人,不趁机要点好处,怎么对的起牺牲的弟兄?”

    “如果我不离开,说不定李家的人也会舍不得放弃家业,我现在匆忙离开,反而让李家惊疑不定,如果他们记着我们的恩惠,也会赶紧来田家集与我们会合。记住,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

    “如果你是莫卧尔的统帅,在这一带连续吃了两个败仗,你会怎么做?”

    “肯定是派大军过来找回场子。”锁欢意气风发地说,“呃,我明白了。”

    “围攻李家庄的莫卧尔将军地位不高,大概只是一个千夫长,但是,他却能拥有十几门先进的火炮,他很有背景,说不定这场围攻只是安排给他的立功机会,我们打碎了他和他的后台的妄想,他们,会怎么报复我们?”

    “那我们?”

    “我们很危险,非常危险。”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救。”锁欢咕哝着说。

    “有好处的,李家庄很有实力,否则也不会顶住莫卧尔的进攻到现在,而且,李家有个很有军事眼光的人才,他的出击很及时,否则,顶多也就趁机杀出包围圈而已。”

    “你?”锁欢若有所思,但却抓不住想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带领你们突击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全部在我的掌握中?”

    “啊?”

    “我的打算是杀死莫卧尔的将军,这里,莫卧尔军只有一两千人,其它都是土兵,只要击溃莫卧尔的军队,土兵就会一哄而散。即使不能击溃莫卧尔军队,引爆莫卧尔的炮兵阵地也能让他们陷入混乱,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冲进堡垒,联合他们杀出重围。”

    “但是——”

    “但是,很遗憾的是,我们的士兵素质太差,冲到半路上就损失了一半的人。”

    锁欢无语。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将你看成是朋友了。”许进臣轻轻地说,“上级,同僚和部下太多,我几乎快忘记了朋友的滋味。”

    “你以前一定打过很多仗吧。”

    “从明军进入南亚以来,每场仗我都参加过吧,不过,从去年开始,我才亲自领军。”

    “亲自领军?”锁欢心想,“果然是个超级大官啊。”

    “我以后跟着你了,可以吗?”锁欢小心说,能够有机会榜上大官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我说过了,我们是朋友。”

    “才怪!”锁欢心想,口里连忙说,“我说的是认真的,我不会别的,是个粗人,但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只要你下令,我都敢闯,我,我不失望你!”

    许进臣有些感慨地想找个朋友,没想到却换来一个主动效忠的部下,“那好吧,你就跟着我。”他无可无不可地说,如果被剥夺军职,他或许可以考虑做土匪头子,能有个老土匪在一边帮忙,或许省去不少适应的功夫。

    “这算不算碰到了好大哥,纳头便拜,以后锦绣前程,同富贵,共患难,桃园三结义?呸,我锁欢算个啥呀。”

    许进臣不再理会一边的锁欢,心中认真筹划未来的方向,那面硝烟中飘扬的国旗印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在以往的时光中真的被腐蚀了,哪怕他努力洁身自好,其实不过是装腔作势,在学院里发下的誓言,心中的祈愿,早就被忘的一干二净,与其说他在统帅部洁身自好,倒不如说,他是在标榜自己的某个态度而已,他的心底早就不将自己坚持的东西当一回事情了,也许,只是他放不下面子才避免了同流合污。

    “如果南亚的旗帜没有人举起来,就让我来试试吧。”许进臣在心里说。

    回到田家集又是一天过去,一个来回,两天的时间过去了,远远地,能看见简易寨墙上的jǐng戒哨。见到马车上的旗帜,他们很快打开寨门,跑出来一大群人。

    “怎么就这么些人了?”田猎惊讶地问。

    “其他人都死掉了。”许进臣打断锁欢的回答,“我们解了李家庄的围,李家的人大概明天会派人过来商讨撤退事宜,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吧。”

    “可是,既然,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合在一起,守住这里呢?”

    “好吧,就算能守住,你打算守多久?莫卧尔军只要在庄园外放几百个人,庄园就不能再生产,守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许进臣淡淡地说,眼光扫过围观的移民,移民们下意识地躲避锋芒。

    “要想保住你们的庄园,除非打退莫卧尔人,将他们赶出奥德!”

    “我们就是想守住这里,等明军回来了——”一个移民低声说。

    “哈哈。”许进臣狂笑起来,“你们都指望明军,让明军指望什么?你们的土地是明军打下来的,明军要求过你们什么?现在,明军需要你们帮助了,你们退缩了?”

    “可是,明军都打不过的人,我们又能怎么样?”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进臣缓口气,“打仗的事情,有时候,也是靠运气的,最关键的时刻,一群农民也能主宰一场战争的胜负!”

    “救援李家庄只是个意外,敌军太多了,你们都知道以往战场上明军伤亡都不大,打仗虽然免不了死人,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有事的,何况,既然你们能在这里为你们的家园拼死作战,为什么不能为你们的国家拼死作战,击败国家的敌人,也就是保护你们自己的财产,击败莫卧尔人,好处都是你们的,你们现在拥有的土地,都是这样得到的,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可是,我的老婆孩子怎么办,我去打仗了,谁帮我照顾他们?”

    “你们可以暂时呆在孟加拉,如果你们不放心,就让他们留在我的庄园里,距离达卡不远,那里重兵防守,非常安全。”

    移民们窃窃私语起来,在许进臣睡着之前,他们终于似乎想通了,“你需要多少人?我们顶多只能凑出一百个。”

    “一百个?”许进臣看周围,光是围观的青壮年就不止一百个,“我不强求你们,锁欢已经决定跟随我,为了你们的庄园而战,如果明年,你们的庄园还在,你们的人却不在了,我许诺将这些庄园都送给他和他的部下们。”

    许进臣的话挑衅了移民,他们群情激昂起来,不过,许进臣已经有了数百土匪的支持,所以,他不担心移民闹事,何况这些移民要想安全撤出,迟早要依赖他的。

    “如果我们都跟你去打仗,以后,谁保证我们的地方不被人霸占,你又怎么保证我的妻儿以后的生活?”

    “以一个明军将领的荣誉,两个孩子的父亲,父母亲的儿子。”许进臣说。

    “我们先撤到安全的地方,保证家人的安全,然后,去北方支援明军?”

    “对!”

    “好,我们接受!”

    “我想你们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将粮食单独集中起来,安排专人运输保护,路上,我们未必能找到吃的,明天晚上,我们离开这里,现在,清理杂物,好好休息吧。”

    “锁欢,找个人骑马去李家庄,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等着,如果他们要走,明天中午之前赶到。”等移民们离开,许进臣吩咐锁欢。

第三十五章 家国(3)

    李家的人来的很快,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第一批人就来到了田家集,许进臣也因此知道了李家庄的人数,经过一番战斗后,他们还有五六百人!

    “陕西李家的人还真够多的,难道是因为李唐王朝的缘故?”

    “算上他们拐骗的杂姓奴仆,李家庄园起码有两千人。”锁欢在一边说,“李家在这一带,就连督军都要礼遇三分的。”

    这下子,许进臣算是明白了,李家分明就是这一带移民中的恶霸。

    “我们今天晚上就走?”李家羽作为李家的联络人,留在许进臣的身边。

    “对!”许进臣肯定地说,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们李家庄到底还有多少人?”

    李家羽有些尴尬,不过他最后还是回答了,“算上其他人,有两千三百多个,不过,一仗打下来,只剩下一千一百多人了。”

    “可是,怎么你们派来的没这么多,你们还打算死守在这里?”

    “这里是李家的地方,李家子弟,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至于我们,总要留下李家的香火。”

    许进臣有些不解,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要死守庄园,这也冒失得近乎愚蠢了。

    “这个庄园是我们泾阳李家的全部心血,也是我们的根本,放弃了这里,就是放弃了我们李家的生存空间,等于放弃了李家的未来,我们这样的小人家,不是你们那样到处都有庄园的大家族能够理解的。”

    “我,或许未必像你们所说的。”许进臣不知不觉想起自己的庄园,庄园里也有十几个许家子弟,都是族中长辈交给自己调理的好男儿,只是这么些年来,他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是让他们打理自家庄园,却没有借助自己的身份给他们发展机会,“或许,他们心里多少有些怨气吧。”

    “这次出来的人,有十四个孩子是族长特别交代要保护好的,希望将军能够担待点,其他人,你尽管指派。”李家羽说完小心掏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尊金佛,“这个东西是家族从土著那边无意中得到的,就暂时由将军代为保管吧。”

    许进臣小心地将金佛捧在手心,发现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佛像——佛教佛像千奇百怪,用佛经的说法是佛法无边,化身万千,明国常见的观音像都有好几个,比如送子观音,千手观音之类的——这个佛像很像是孔雀和人的复合体,这种人兽(禽)复合造型只有在早期的佛教传说中才能看到,那时候的佛教还不能摆脱原始崇拜,人头鸟身之类的菩萨很很常见,如果是那样,这个金佛的古老程度就值得考究了。特别是孔雀的造型,佛教全盛的阿育王就是孔雀王朝(注)的国主,难道,这个佛像是孔雀王朝时期的东西?

    “这个东西,你还是自己收藏吧。”许进臣感觉自己被金佛晃花了眼,他不喜欢这样,并且,他从不认为自己有收藏的癖好。

    “这是我们家族的一点小意思。”李家羽没有耐心装模作样了,索xìng直说,“将军是李家的恩人,往后还少不了将军的照顾,将军见多识广,寻常金银也入不了您眼睛,这尊金佛据说有些特别之处,将军的家人如有信佛者,这个金佛也不至于埋没。”

    “我妈好像信佛。”许进臣心想,不过瞬即回过神来,将金佛扔进木盒,眼不见为净,“我是个军人,等以后吧,你有机会送几尊大炮给我好了。”

    李家羽明明看见了许进臣眼睛里的贪婪,手指的颤抖,原以为这个礼物是一定会被收下的,没想到最后却被随手扔到一边。一大团金闪闪发光的金子啊,几年前李家人知道了这个金佛的事情,费了很大力气“请”回来,当时族长抱着金佛痴痴傻傻地笑了三天,后来请道士做法才恢复神志。据说,这金佛,凡俗之人是碰不得的,只有有缘人才能得到金佛的保佑。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许进臣闭上眼都感觉金光在眼前闪耀,想着一尊金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心痒痒地,恨不得一把抢过来据为己有,但他不是小孩子了,犯不着为了一个玩具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李家羽有些庆幸有些失望地抱着盒子离开了,他不明白,许进臣为什么刻意推掉明明很渴望得到的东西呢?

    傍晚时分,第二批李家的人过来,他们路上与莫卧尔的游骑兵打了几场,许进臣估计莫卧尔的军队距离他们不远了,而且军队规模不小。

    明军的组织很jīng密,各部门各司其职,参谋也好,军官也好,关于后勤之类的事情是不需要亲自过问的,许进臣让移民们自己准备撤退事宜,对于细节就不不闻不问了。所以,直到锁欢告诉他移民们已经准备停当,他才与移民正式会面。

    移民们的确准备好了,他们准备的不是撤退或者逃亡,而是货真价实的搬家,不仅锅盘菜刀之类被带在身边,大多数人连一些像样的家具也绑在牛车上了。

    “你们!”许进臣不知该说什么好,要按他的意思,牛车都应该扔掉的,不仅牛车行动缓慢,而且,牛很容易受惊吓,一旦牛发了疯,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这个,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每件东西都不容易啊。”田猎发现许进臣脸sè不好看,吞吞吐吐地解释,他也知道移民们做的有些过分了。

    “好吧,都带上吧,不过,我不会安排人手保护你们这些车子的。”许进臣冷冰冰地说,他有心逼迫移民们放弃所有累赘,不过,看移民们心疼地看着自己搬空的房屋的样子,许进臣甚至怀疑,如果可能的话,这些移民连自己的房子都想搬走的,强行让他们放弃所有东西,只会激起民怨。

    “让他们吃点苦头,或许更好控制。”许进臣只能这样想了,还好,这些移民也搬空了仓库中的粮食。

    “我个人的意思是只带路上必须的东西,早点,快点离开这里,不过,既然你们舍不得手上的东西,我也不勉强。希望你们都能理解,道路漫长,我只能优先保证大家活着离开这里,必要的时候,不要为了身外之物放弃生命。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失去的东西,迟早要加倍地找回来,我以一个大明军人的身份发誓,只有活着才能在未来得到赔偿。”

    李家准备的东西算得上专业了,粮食弹药,贵重物品,甚至还有专门的前队和后队,要说这样的队伍如果愿意,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可能是对自己的力量太有信心了,他们反而滞留这里,错过了最好的撤离时间。

    “总共一千六百人,田家集有些老人不愿意离开。”锁欢不识字,统计之类的杂务让许进臣头疼无比,还好,李家羽是个人才,大概以前做过管家之类的,将杂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否则,许进臣要被混乱的管理逼疯了,他从来没有尝试做过这样的低级事务,他一向只负责统管全局,亲自过问顶多也就是所谓的“提拔人才”而已。

    将全部管理事务丢给李家羽,许进臣长嘘口气,将自己的jīng力放在自己熟悉的军队管理上来,两个小队的殖民军基本上拼光了,剩下的几个人都被许进臣安排为身边的后备队官(相当于统帅部待派将官)。土匪,武装移民这样的非正式武装,让他们一鼓作气,鼓动他们拼死冲锋或许能够胜任,但要让他们进退有据做掩护,就有些为难他们了,许进臣也不能指望每支追击的莫卧尔军队都会冒失地只管冲上来拼命(送死)。

    “这些都是我们家族的护院,专门请明军教练cāo练过的。”李家羽有些骄傲地介绍自己带来的人。

    许进臣的眼光当然不会被李家羽的夸耀蒙蔽,五百三十几个李家青壮,顶多一百个有点军人的素质,但也不过是个体素质,距离团体作战还差的远,顶多也就是个人战力不错而已,和其他人没有本质的区别。

    “南亚明军有个营,这个营在七年时间里换了十二个营官,每个营官都死在战场上。一个新上任的营对此很不满,在下次的战斗中,应营官要求,统帅部将这个营放在后方。战斗正酣的时候,敌军一支骑兵突破拦截,进入明军本阵核心,这个营首当其冲,结果,新上任的营官也战死了。”

    汇聚的土匪移民认真听着,站的笔直,许进臣很郁闷,“看来我真是没有说笑话(幽默)的天赋啊。”

    “战场上没有安全的地方,为了全局着想,随时都可能,需要某个团队做出牺牲。运气,对于全军或者某个团队都很重要,运气不好的团队不论部署在哪个位置都可能要拼命,运气好的团队则可能只需轻松地应付敌人。全军的命运,很多时候是靠坏运气的团队维持的,比如,左翼被敌人当成主攻目标,那么左翼就是全场的重心。战场上虚虚实实,左翼未必能够得到及时的支援,没有全知全能的统帅,战役的胜利,往往靠的就是被攻部队的坚持,多坚持一分钟,战场的形势就多一分明朗,统帅部就多一分机会抓住战场的主动。”

    “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遵从我的号令。为了全局,免不了牺牲,我希望,你们必要时候能够做到这一点,这完全靠运气,机会均等,就像子弹飞过来,谁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打中谁。如果很不幸你们中某个团队成为攻击的重点,我希望你们能够勇敢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胜利需要依靠你们实现,这里,一千多人的命运,往往就寄托在你们坚持了多长的时间。”

    “相信自己的运气,记住自己的责任,你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值得珍惜,哪怕再危难的时候,我绝不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不会抛下任何人,这是我的承诺。”

    注:

    泾阳李家是随便说的,本人没去过泾阳。

    孔雀王朝的说法有两个,一个说王朝开创者出身于养孔雀的家族,另一个孔雀是梵语某单词(?)的音译。佛教中,孔雀王朝贡献了孔雀明王这个称呼,好像是佛教徒编排给阿育王的头衔,不确定。

    印度人没有自己记载的历史,最早的孔雀王朝记载来源于希腊,该王朝干掉了亚历山大留在旁遮普的总督(秦朝时期?),大约灭亡于汉朝初年,延续一百五十年。

第三十六章

    老弱妇孺近千人,十五辆牛车,三辆马车,民兵(武装移民,土匪)七百八十人,四个骑兵,火枪(火铳)八百多支(只有十几支达到军用水准),混装火yao不到八十斤,这是许进臣“车队”的全部实力。

    在星空下走了两个小时,许进臣忧心地不想睁开眼睛,两个小时才走了三里半!这么慢的速度,不说甩掉莫卧尔的追兵,就连趁火打劫的土兵都甩不掉。移民们哀哀凄凄,不时有低声的哭泣传来,让许进臣很是心烦,他怀疑现在只要某个移民喊出口号不走了,估计车队马上就会被强迫掉头了。

    十个月的围城,加上一度重伤,许进臣的身体虚弱不堪,所以,他最终没有拒绝李家的好意,霸占了一辆马车。一个人呆在马车里总是有些无聊,外面一大帮子人又没几个熟悉的,许进臣很自然地让小七照顾他,这个举动明显让移民们误会了,他们早就怀疑土著少女和许进臣的关系,在他们看来,一个和自己队伍失散的将军能够不抛弃的女人,也只可能是爱到骨子里的伴侣。

    整支队伍大约也只有小七这个土著少女是快乐的,移民们看在许进臣的面子上,各方面对她都极尽照料。许进臣是个好享受的人,土著少女虽然不懂得伺候人,但毕竟也是出身于贵族家庭,言行举止自有风姿韵味,就算伺候得不那么舒畅,至少看上去赏心悦目,所以,这些天里,就是晚上睡觉有时候都要拿人家大腿当枕头。小七也很认命,或者说,她已经乐在其中,作为异族女子,她既不需要遵从明国女人的三纲五常,也不必恪守南亚女人的清规戒律,这种zì yóu的气息,对于她这样的未成年少女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宽敞的马车里,小七无所畏惧地傍在许进臣的身上,任由许进臣恣意抚弄,她很清楚的事情是,不管外面的人再多,她只需要讨好眼前一人,不论在奥德贵族还是明国移民当中,许进臣都无意中给她创造了一个百无禁忌的环境。自从兵败几乎阵亡,军人的职责,局势的担忧,家人的牵挂,汇聚成巨大的压力,死死地压在许进臣的心坎上。排解压力的方式无非是“酒”和“茶”,小七应该庆幸,如果她刻意诱惑,说不定就会激起许进臣的野xìng,她最好的命运也就是成为发泄的工具,但她的天真幼稚带给许进臣一股清新自然的韵味,无形中激起许进臣怜爱的一面,反而中和了许进臣心底的暴戾和颓废。

    “唉!!”许进臣无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人,心思却随风到处飘荡。

    学院的教育告诉他的国家和民族,现实中往往表现为关系和家族,上级和下级,同僚之间,派系之间,交织成一个大网,哪怕置身事外,他终究要投入其中,那是他安身立命之所,也是他展现自身才华之基。他一度认为,所谓的国家民族不过是一个抽象的符号,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万能借口;个人的原则让他远离罪恶,绝不以权谋私,但现实的打击却时刻告诉他,不营私就不能结党,不结党,他就没有力量;他自认正直,却飘飘荡荡这么多年,却没能做成任何事,反而,他在统帅部的那个大圈子里越来越边缘,只有他偶尔的偏激,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智慧,却被他用作哗众取宠的道具——

    “我以为自己亲自领军会好点,既然口头(理论)上无法验证,就用实际的功勋(实践)证明。可是,亲自领军了才知道,不要说有机会证明自己,领军者,不过是个提线木偶,力量总是弱小,一切总是身不由己。”许进臣拍拍小七的脸蛋,“你说,这个世界上,谁可以为所yù为?”

    也许是文化的差异,小七想了半天,回答,“神,只有神主宰一切。”

    “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许进臣想起某个教官说过的话,这句话很有些大逆不道,不过,教官们经常这样说。

    “为所yù为是个贬义词啊。”许进臣低声说,“或许只有坏蛋才会这样呢。”

    指望土著少女明白他的意思是不可能的,许进臣自言自语一番,没过多久觉得乏味了,有些期待地看向窗外,也许,和追兵打仗是不错的消遣。至于可能逃不过追击,他是懒得考虑的,因为那是老天爷考虑的事情。

    注意到许进臣闷闷不乐,小七神秘兮兮,小心翼翼地说,“爷,我看到第三辆马车里的人了,是个好漂亮的人哪。”

    “很漂亮的人?男的还是女的?”许进臣来了兴致,坐在时速不到一公里走走停停的马车里,又不能安心地睡觉,不找点话头说说,会让人郁闷地疯狂的。

    “那个,那个戴歪帽子的青年经常偷偷称里面的人小姐。”

    “小姐?”许进臣推开后面的小窗,淡淡星光下,依稀看到的马车轮廓,车帘将马车遮盖的很严实,白天他一直奇怪这马车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是个女人?

    虽然南亚移民还没有糟糕到被屠杀的命运,但飘零乱世之势已成,路上,他见过不少移民抛弃女人孩子跑路的,也听说海港城市塞满了被遗留的女人,船位太少,船费太高,狠心的人总是能够勇于放弃的。与其说是战争让女人离开,倒不如说,战争总是最先将女人卷进来,因为女人总是战争中最值得期待的俘虏。

    “嘿,将李家羽叫过来。”许进臣车窗,吩咐车外随行的护卫,不过,他迅即回过神来,将传信人叫回来,为了一时无聊打破默契是很不值得的。

    对于李家他好奇的地方很多,比如,李家为什么会刻意讨好他?这支队伍与其说是仰仗他的领导,倒不如说是仰仗李家的力量。救援城堡那天,李家出击的时机把握的很准,事后许进臣排除了巧合的可能xìng,莫卧尔-土邦军有好几个领袖,没有敏锐的眼光和临场指挥能力,绝对做不到全面击溃,由此推断,李家并不缺少领军人才。

    大约在临晨时分,李家羽轻敲车门,告诉许进臣说,一些老人孩子走不动了,希望歇息。

    许进臣打着哈欠爬出车子,远远看着田家集的方向,望风台(注)上的烽火还在燃烧,走了半夜,走过的路程值得怀疑。

    “那么,就地歇息吧。”许进臣在李家羽的陪同下在队伍中走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的确是累的走不动了,老人孩子是一回事情,更多的原因是他们携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亲眼看见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还背着家里带出来的两条板凳,他有些抓狂。

    “他们或许,是对我们的护卫力量有信心吧。”李家羽猜出许进臣的心思,有些无奈地说。

    “见鬼!这些人哪怕被莫卧尔骑兵撵在屁股后头,他们也会带着他们了不起的家当去死!”许进臣拍拍李家羽的肩膀,“他们不懂地必要时的牺牲,我希望你懂得。”

    李家羽打了个哆嗦,他明白必要的牺牲是怎么一回事情,七八百里的路程,如果莫卧尔军紧紧追赶,估计大多数人都会死在半路上。

    “尽人事,听天命。”李家羽听到许进臣疲惫地说完这句话就钻进马车,自顾睡觉去了。

    注:

    横行南亚的匪徒来自很多国家,有时候,帝国的弃民也会抢劫本国的移民,所以,移民们的庄园都有一定的防护能力。望风台上有专门的人看守,往往配有望远镜,发现敌情则发jǐng报,移民们趁机撤进庄园,如敌情严重,则点燃烽火台,向附近的驻军求救。有些庄园的望风台和烽火台是一体的,有些是dú lì的,望风台的另一个作用是调配兵力。

    P。S关于写作态度问题,那位读者或许说的没错,既然把小说发上来,就应该照顾读者的观感,这和YY与否无关。我们可以鄙视那些刻意迎合读者的品味(口味)的网络写手,但作为作者,不能因此标榜自己的别具一格,无视读者的趣味,好的作品,往往都是既吸引读者,又能表达作者意图的,吸引读者的是写作手法,或者说,艺术,作者要表达的,是他的思想。只有浅薄的作者用低俗的思想弥补写作手法的不足,也只有同样浅薄的作者,直顾自己要表达的思想,无视写作手法的低劣。以后会尝试努力改进,理xìng思维影响激情,时间仓促,结构有些凌乱,这些的确都是借口吧。平铺直叙,缺乏跌宕起伏,这也许是最大的病症,或许xìng格如此,谈恋爱的时候都习惯从心理学和伦理学的角度考虑,本xìng难移啊。

    我无意与读者争论什么,也许是个人的傲慢让读者误会了,小说也好,诗歌也好,因此将自己看成文人,就有些太酸腐气了。qidian或许商业化太厉害,以至于文学价值低到可怜的程度,大多穿越也只是为了迎合某些低级趣味,但哪怕再迎合读者,水平不行的,终究上不了台面,能够在起点出头的,大多数书还是有闪光点的,被读者追捧的书,文学价值未必就比那些所谓的当代名家差,至少怎么看,从大多当代作家那里看来的东西都太自恋了点,也就是前面所说的“文科生的神奇之处在于,哪怕读者知道其中存在的非理xìng的因素,读者也会认为是合理的,因为他们能编排出不属于人间的氛围,阅读中,读者会不知不觉融入这个氛围,并被其中的情节打动”,他们(不是全部)除了有些文笔之外,几乎一无是处,思想人云亦云,写实夸夸其谈,想象力局限于书本空乏无力。qidian作者大多文采有限,但很多创意新颖,从这个角度上讲,qidian的崛起并不仅是商业cāo作的关系,和我辈目前所处的“文化沙漠”也不无关系吧,靠那些文科生编排的故事娱乐大众,我们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以后不再PS,读者朋友有意见请在书评区说明,“本书相关”中回答,说到底,混qidian就是打发时间,跟玩网页游戏差不多,看书之外,有机会展现自己的眼光和观点也不错,无所谓对错,只有角度和爱好问题,至于“境界”,大家都是年轻人,谁也不比谁更肤浅。写书不为钱就是为了乐趣,每天几个小时敲键盘,不就是为了得到读者的关注和认可吗?

    这个星期想爆发,却总是写一行删一行,怎么写都觉得没意思,以后不再过分勉强自己,换言之,能写就写,实在拿不出合格产品,就发废稿。第七卷不保证,前面几卷保证完成,但不保证定时更新,争取今年完成,至多明年六月份(不仓促结尾)。

    连续安排了两个伏笔,将肖楚联的也给了许进臣,可能会有些太巧合,大家将就点,废了双主角,这样的状况不可避免。

第三十七章 家国(4)

    “可是,这里合适吗?安排谁jǐng戒?”李家羽急忙询问,马车里没有回应。

    李家羽站在一边想了会儿,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你确定他去找马车里的人了?”马车内,许进臣将一双脚搭在小七的背上,懒洋洋地问。

    “嗯。”小七离开窗口,转过身轻轻将许进臣的脚抱进怀里,“他离开了——那个小姐,她是什么人?”

    “你认为我知道?”许进臣轻轻踹了她一脚,“如果李家军背后只是个女人在指挥,一切就很好解释了,女人,终究不能让人放心的.”

    小七若有所思,“明国有女将军吗?”

    “女将军?”许进臣不知道小七在想些什么,“有啊,传说中的花木兰,杨门女将,她们不是处女就是寡妇,朝廷里也有个白杆女将,不过难产死了。”语带讽刺。

    小七不知白杆女将是什么人,要是这话传入明国,许进臣不死也要脱层皮。此时的白杆女将虽五十岁高龄(那时算高龄了),但南征北战,声名显赫,一度掌握帝国最强的西北军团,是明帝国十大名将之一。许进臣的恶毒讽刺只是因为南亚远征军路过四川时,与当地土司关系恶劣,土司依靠白杆女将的声威,下了他请缨调停的面子。

    不过,其中的意味小七还是听出来了,“爷不喜欢女将军?”

    “女人?有了男人难免十月怀胎,这么长的时间,军队还能指望她么?难道你想领军?”许进臣拍拍小七的脸颊,开玩笑说,“等平了莫卧尔,我推荐你做女公爵,组建一个军团送给你。”

    小七大喜,“我听你的,你让我去那,我的军团就去哪。”仿佛她真的做了军团长似的。

    许进臣心中一动,小七兴高采烈的样子太像四丫了,让他有些恍惚,几个月过去,变化太大,那时候他还是蒙奇统帅部的希望,现在,他却是待罪之身了。

    “帮我揉揉。”许进臣靠在小七身上,闭上眼睛。

    “爷?”小七还没有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女公爵的诱惑有些大,“到时候,我做你家的公爵还是明国公爵?”

    “唔?”许进臣忍受着小七生疏手法的蹂躏,没有细听小七的问题。

    “爷家在明国,有多大的地方?”小七继续问。

    “多大地方?”许进臣奇怪地问。

    “我妈妈以前是个邦国公主,不过后来,明军划定爵位的时候,将我妈妈家划成子爵了,有十几个村子大!那些村子应该由我继承的,可是父亲将我的邦国交给弟弟了。”小七语气中满是怅惘,“我认识了一个明国的军官,他说帮我拿回邦国,可是后来,后来——”

    许进臣莫名地感到有些挫败,“他把你骗了,然后跑了?”

    “不是!”小七涨红脸,“他把我的女奴拐跑了!”

    许进臣忍不住笑,“你果然没有什么魅力啊。”

    小七作势yù打,不过刚扬起手就害怕地缩回来,许进臣对她再好,她还是不敢太放肆。

    “要是真有机会成为南亚军的主宰,扶持一两个王国也不是难事,到时候,让小七做女王?”许进臣胡思乱想,“为什么南亚总督府不在南亚多扶持几个王国呢?”

    莫卧尔游骑兵的速度很快,但是,他们的大部队很慢。皇帝只带了一万莫卧尔军过来,其它部队都是当地土邦的军队,土邦军行动缓慢,加上两番战败,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许进臣沿途将莫卧尔军的情况打探的很清楚,否则也不会轻率地就地宿营。

    天亮之后,车队再次喧哗起来,一阵鸡叫牛哞的声音让兀自头晕脑胀的许进臣几乎产生了错觉。

    爬上马车顶,许进臣大致瞄了眼车队的情况,虽然有些鸡飞狗跳的混乱,但总地说还算秩序井然,人们匆忙收拾铺开在车旁空地的铺盖,准备停当的移民正默默和水吞食干粮,随时准备上路,只有几个不知道死活的小孩子在嬉笑追逐。最主要的是,许进臣因此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车队的岗哨,jǐng戒安排符合《步兵cāo典》中的宿营要求。

    在车队一里之外,几个莫卧尔游骑兵一直在那里游荡,他们嚣张地放着朝天放枪,透过望远镜,许进臣能够看到,与他们对峙的几个移民气愤的神情,他们徒劳的shè击不过换来游骑兵进一步的嘲笑而已。

    “这些家伙真够嚣张的。”许进臣自言自语。

    许进臣下马车洗漱,吃早点的时候,锁欢很遗憾地过来报信,他派去驱赶游骑兵的四个骑兵只逃回来两个,丢了两匹马。

    许进臣几乎恨不得打爆锁欢的头,他明显忽略了移民的沉着,他们总是沉不住气,并且喜欢意气用事。

    手上可利用的兵将太少,锁欢终究不过是个土匪而已,许进臣决定还是和李家的人交个底,也许这将引起李家的不快,造成不必要的猜疑,但他顾不得了。

    “你,要见我们家小姐?”李家羽吃惊地问。

    “或者说,马车里的那位。”许进臣淡淡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里,关于李家的事情,我都可以做主的。”李家羽为难地说。

    “那么,你告诉我,我们今天应该走多远的路,今晚应该在哪里宿营,遇到追兵应该如何处理,探路和后卫如何安排?”

    李家羽头上冒汗,装作很白痴地说,“这些,都由你决定啊。”

    “好吧,你告诉我,你们李家军中哪些人长于侦查,哪些人长于正面对抗和狙击,你帮助我将李家军和其它枪手合并。”

    “那——好吧。”李家羽犹豫着,本想将几个领头的队长带过来敷衍了事,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真要将所有队伍整合起来,李家军就要失去dú lìxìng,那些队长地位太低,他不希望李家军被吞并了。

    马车里的人走下来的时候,许进臣的眼睛瞬间睁圆了,“是你?!”

    马车里下来的人,许进臣太熟悉了,不仅是他熟悉,大概南亚明军都熟悉,不过,“你不是死了吗?”

    下来的女人有些眼神凄迷,“我没死。”

    南亚明军都习惯称呼她为剑兰,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姓氏,南亚明军唯一的女营官,虽然只是个殖民营,但战斗力毫不逊sè于其它国防营。第二次南亚战争期间,剑兰所部在突击中与其它团队失散,未能及时撤离战斗,得知消息的统帅部曾不顾弹药供应不足,发起一次近乎轻率的逆袭,最后虽然找到了这个营队的残部,但营官已经不知所踪。该营队在突击结束后遭遇两万莫卧尔军队的围攻,坚守三天之后突围,追击中被打散编制,收拢的残兵不足一百人。

    剑兰营的惨重损失被认为是远征军最大的耻辱,作为营官的剑兰事后在缺庭审判中以轻率冒进开除军职,从军所获所有荣誉和奖赏被剥夺。统帅部自此开除军中所有女xìng。剑兰营军属一度在统帅部闹事,为此,统帅部赔偿了大笔抚恤金,动静很大,剑兰也因此被认为是女子从军的反面教材。

    “你是许进臣,千户参谋,我知道你,也很感谢你在统帅部为我做过的事情。”剑兰语气诚恳。

    许进臣汗颜,他隐约听说剑兰营未能及时与大军会合的原因是遭人陷害,因不知名的原因偏离计划的进击方向,并在随后的撤退中在错误的集结地点浪费了一天时间。他在统帅部提出质疑,但因对白杆女将的偏见,他并没有过多关心此事,仅仅是口头质疑而已。否则,如果他当时一心要求彻查的话,统帅部也不能完全置若罔闻,那时候他虽然已经被孤立,但地位依然稳固。

    剑兰,居然是剑兰!

    许进臣没有兴趣知道过去可能的yīn谋,但一个百战营官正是他所需要的。执行作战计划只需要安排合适的将官就行了,至于将官具体选择哪个营队出战,参谋们鲜有关心,即使是许进臣这样关心营队的人,也很少挂心某个营官的事迹,剑兰却是唯一的例外,不仅因为她是唯一的女营官,也因为她出sè的作战记录,剑兰营一向是将官们抢夺的对象,大多数将官在执行作战任务时,宁愿拿国防营换剑兰营。

    “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出面指挥李家的部队?”将李家军交回李家,这是许进臣的最后方案,在剑兰面前,他感到莫名的心虚。他的理想的方案是挑选jīng干士兵组建dú lì营,将闲杂武装人员编成散兵jǐng戒部队,这样他就能真正掌控全军了。

    “我不能出面的。”剑兰很直接地拒绝了,“这里全部战士不过七百人,不能再分散力量了。”

    剑兰招来李家羽,很快将李家军,土匪,田家集的武装移民都集结起来。许进臣对此颇有不满,但他终究没有反对剑兰以他的名义召集其它人员。

    多年营官的经验,剑兰整合队伍的能力明显强过许进臣,只用了一个小时,剑兰建立了一个直属主力营,四个jǐng戒小队和六个辅助小队。主力营直接由许进臣指挥,四个jǐng戒小队由四个老兵领队,辅助小队负责车队的秩序治安,由德高望重的移民领袖担任。

    许进臣颇有不快地接受了剑兰的安排,他有些后悔招惹剑兰,这个女人仿佛蓄谋已久,三言两语就凌驾在他之上,所有士兵现在都知道谁是他们的老大了。

    剑兰安排完事务就疲倦地返回马车,在许进臣看来,这是完全的藐视和厌烦,或者说他有些嫉恨了。

第三十八章

    经过整合的队伍行进速度快了不少,许进臣综合李家羽和锁欢帮助搜集的资料,定下了接下来的行军路线以及初步的休息站。

    傍晚,车队到达预期的村庄,村子里的土著大多跑光了,剩下的人也被jǐng戒小队驱赶。许进臣将主力营分成两部分驻扎在附近的小山上,如果遭逢追兵,则首先由辅助小队拖住追兵,将移民撤进小山,视情况由主力部队发起反击。

    在村中,移民们意外找到了一个饱受摧残的女移民,她和家人逃离庄园,路过此地被流窜的匪徒抢劫,家人和几个护卫全部被打死,她被卖给了当地贵族(土邦领主),然后被赏赐给了这个村庄的主事。

    这个女移民透露的消息让许进臣为难,当地土著贵族不仅背叛了明国,而且抓捕和购买了不少明国移民,肆意ling辱和戕害了很多人。

    女移民虽然没有过多讲述自己的悲惨往事,但短短半个月的囚禁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就说明一切。愤怒的许进臣第一反应和其他人一样,甚至他打算领军扫荡周围的所有村庄,以报复卑贱的土著犯下的罪孽。但理智告诉他,如果他这样做的话,至少要耽搁两天的时间,在这两天时间里,车队将处于缺乏保护的状态。

    审问土著得知,冒犯帝国尊严的土著贵族大约有两千临时招募的士兵,如果仅仅是这两千人,两百名士兵足够消灭他们。但愚蠢的前地方督军居然容忍了这个贵族修建城堡,只有两门猪仔炮,要攻陷堡垒,许进臣估计至少需要调动五百名以上的兵力。

    “杀了他!!”听了女移民的血泪控诉,车队中所有成员义愤填膺,强烈要求出兵,好事者已经举起国旗在空中招摇。

    “家与国?”许进臣想起自己一时冲动下言辞,此刻,却再也下不了决心,虽然他有牺牲这些移民的准备,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军人的职责深刻在他心中。但是,“为了一时义愤,致受保护移民于危险之中,值得吗?”

    移民们想的远远没有许进臣多,他们虽然会因为主力营的离去而不安,但莫卧尔的追兵还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气愤和冲动占据了上风,大多数人急切地怂恿着,高呼着要报复。

    “如果移民们知道莫卧尔的追兵随时可能到来,或许,他们反而不会有我这样的犹豫,坚决反对出兵吧。”

    “下命令吧。”锁欢和大多数队长围拢在他身边,催促他说,主力营已经完成了集结。

    许进臣眼光看向剑兰所在的马车,他觉得有必要跟她商议此事。

    “你告诉她,我要暂时离开车队,最多不超过两天,这里的事情,就拜托她了,到时候,在预定地方会合。”许进臣最后放弃了与她商议,直接命令李家羽代为转告,他觉得这有关他的面子问题。与剑兰商议形式更多过实际价值,两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另外,许进臣也有些侥幸心理,莫卧尔军没有那么快追上来。

    “就这样吧,车队里传的沸沸扬扬,主力营早已完成集结,箭在弦上,她不来找我,我也没必要找她。”许进臣给自己找借口,然后不再迟疑,带队出发了。

    剑兰的确知道该怎么做,通过李家羽,她很快安抚了移民暂时失去主力营的不安,但心中的不忿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她知道商议不过是彼此打个招呼而已,但没有这个招呼,剑兰总有被轻视和抛弃的感觉,这不仅让她不安,也唤起她不愉快的回忆。

    土著贵族的城堡距离村庄有三四十里地,像这样的“大”贵族,地方督军都应该严格监控的,从锁欢口中得知,愚蠢而傲慢的督军除了经常炫耀武力和勒索土著领主,对于土著贵族们蓄养私兵和修建堡垒不闻不问。用这个督军的话说就是,再坚固的堡垒也顶不住帝国的大炮,与其限制他们“防匪”,倒不如借此增加军费收入(或者说外快)。许进臣甚至佩服这个天才的督军,因为他实现了量化收税,贵族们修建城堡的土方,面积都是他量化收税标准的参考数据。

    锁欢在说起当地督军的时候也有些咬牙切齿和艳羡,贵族们的城堡和超编的私兵让他的匪帮生存艰难,督军却对不断加重对土匪孝敬的索取,“光是每年土匪的孝敬,刘督军每月的收入就超过一万两白银,更不用说地方贵族的孝敬,那都是用车载斗量(注)的。”

    许进臣算是理解了锁欢为什么那么渴望督军的宝座。

    西孟加拉被明军掌控了五年,这一带很多地方都留下了明国的痕迹,但同时,也让这里的军备松懈了,对于大多明军军官和殖民地官员来说,来到这万里之外的地方绝对不是为了传播文明开发民智的,简言之,都是为了升官发财。所以,许进臣虽然痛恨督军的渎职,但也没有更多感慨,至少比他认识的另外一些督军要好些,比如,油水不多的几个东孟加拉督军,七年教化之下,这里治安稳定,移民众多,督军为了得到外快,只能怂恿士兵冒充土匪四处劫掠。

    到了土族贵族的城堡之下,许进臣才知道自己带来的两门土炮有多么多余,眼前的城堡仍然采用落后的明国山寨风格,或者说欧洲中世纪的风格,它们在表面上都差不多,唯一的进步是,城堡采用夯筑而不是木制,这样的城堡,哪怕仅仅用火枪和搭人梯也能攻下来。

    虽然许进臣很有天朝上国的骄傲,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欧洲人的城防工事无疑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西班牙人将从美洲搜刮近两百年的财富变成炮弹轰入尼德兰革命,经过炮火的千锤百炼,不仅荷兰人,整个欧洲都获得了丰富的修筑经验。忙着欺负周边土著的明国,哪怕修筑的城堡是整个欧洲的几十倍,也难以在弓箭木枪的威胁下发展出像样的城防工事出来,只能努力向欧洲人学习。

    如果说明国对欧洲有什么需要的话,毫无疑问是欧洲的建筑工程师,特别是城堡建筑工程师,不仅南亚,整个大明帝国及其殖民地都在模仿欧洲的城堡风格。

    土著贵族的私兵只有不到一百支火枪,大多数都是明国淘汰的火绳枪,许进臣部下的火枪虽然也是劣等货,但终究是滑膛枪,和明军火枪相比,只有质量上的差别。

    一阵对shè之后,土兵不敌移民(以后称民兵或民兵营)的火力,只能蹲在寨墙下打冷枪。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两门猪仔炮开火了,仅仅打了十几炮,城堡上飘起了白旗,他们投降了。

    许进臣领着民兵营有恃无恐地进入城堡中,惊慌不安的土著耷拉着脑袋跪了一地,武器在城堡zhōng yāng堆成小山。

    锁欢帮着翻译许进臣的话,也没有其它话可说,枪杀部分土兵示威,解救所有的明国移民,绑出贵族全家的人。

    被绑出来的土著贵族不停为自己辩护,称自己是明国的忠实奴才(注),并将虐待明国移民的所有罪行推卸给自己的家人。

    许进臣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新意,挥挥手让民兵处死了贵族全家上百口人(注)。

    解散驱赶土兵,让民兵们肆意搜刮一个小时,再放火烧掉所有房屋,所谓的报复行动就算是完成了,许进臣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第一次干这个勾当的民兵则大呼小叫,兴奋了好一阵子。

    唯一让许进臣印象深刻的是:被解救的移民木然地在民兵的指引下跪在许进臣面前,感谢许将军的拯救。这些被土著肆意ling辱的幸存者的木然眼神,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纠缠在许进臣的梦中。

    “他(她)们经过了怎样可怕的折磨才能有那样的神情!”许进臣莫名地感到心酸,这些移民的身体得到了拯救,但他们的灵魂,却永远留在了血迹斑斑的地牢当中了。

    “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建立他们新的家园,然而,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国吗?”

    “家国,什么是家,什么是国?”远远的飘扬着的国旗,让许进臣迷惑了。

    注

    锁欢没啥文化,用错词很正常,读者朋友们不要被他影响了。

    锁欢翻译如此,本意词根比较复杂,文化的差异,有时候是很难jīng确翻译的,特别是涉及感情sè彩的词汇。比如,在英语中,野心和理想是同一个词汇。印度是一个经常遭受入侵,并屡次被异族征服的地方,入侵和征服是如此频繁,以至于很难说的清谁是原住民,也因此,服侍征服者并不是让他们感到屈辱的事情,翻译成奴才意思是对的,但感情sè彩就不对了,他们并不觉得羞耻——看多了清朝戏的人,大概也不会觉得羞耻,反而认为奴才这个词挺亲切,还有*快感。

    印度总的说还是以东方文化为主,东方文化崇尚家庭伦理,一家数代居住在一起,没有西方的zì yóu,却有东方的温情。

第三十九章 脱困(1)

    报复行动比预想中的顺利,许进臣长长地嘘了口气,号令部队集结,他希望能够提前一站与移民车队会合,在他看来,越早与移民会合越安全。计划中,攻占城堡需要占用整个白天的时间,移民车队将在没有主力营护卫的情况下跨越一个休息站,这是个很大的隐患。

    “弟兄们有些累了——”锁欢言语间不改土匪本sè,“就让他们在这里乐呵乐呵吧。”

    一夜行军三十里,虚张声势地在城堡下闹了半夜,早上攻陷城堡后又忙于*掳掠,也许,这些民兵的确有些累了。许进臣无可奈何地同意了暂时休整,如果是明军,绝不会在这样争分夺秒的战斗期间浪费jīng力,可是,他能对这些民兵有什么强硬要求?他没有约束他们的力量。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许进臣才将不情不愿的民兵拉起来,慢吞吞地继续行军,如果不是民兵营中移民的坚持,要让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土匪和李家护卫行动起来,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地方督军的压榨让土著贵族的财产流失严重,但这些土邦主大多都有上百年的积累,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经过民兵,特别是经验丰富的土匪一番搜刮,淘出不少好东西。大包小包的东西让民兵们神采飞扬,但这并不能让他们保持来时的行军热情。与来时相比,民兵营的行军速度下降了一半。

    以目前的行军速度和剩下来的时间,已经不足以到达移民车队当天的休息站,许进臣只好维持原来的计划,与移民车队在预定休息站会合。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峡谷,以主力营的行军速度,大约可以比原定计划可以提前半天到达,根据锁欢的介绍,那里是个不错的伏击地点,如果有莫卧尔的追兵,许进臣考虑过利用峡谷的地形打一场伏击。

    心中总有莫名的不安,许进臣让一个土匪为主的小队前往会合移民车队,并且有意绕行,尽量接近移民车队将要经过的路线,这样,万一移民车队出了事故,他也可以尽快回兵救援。

    越发怀念明军正规军了,那样的军队,他不需要考虑士兵的疲劳,完全可以折路与移民会合,只需要休息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在明天继续与移民车队前进,所有的隐患将不再是隐患。

    当晚,许进臣和主力营在距离大道大约十几里的地方宿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派出六个土匪前行守在大道旁边,以备万一移民车队沿路寻求救援。他也只能这样了。

    派土匪守大道,许进臣是从熟悉地形的角度考虑的,却没有想到土匪的忠诚度和责任感问题,六个土匪虽然表面上接受了命令,心中却不以为然,他们甚至没有去大道边等候,只是在离开宿营地不到五里的一个破屋中生火歇息,并且下定决心明天回营汇报一切正常。

    虽然剑兰的从军时间比许进臣短,但一线作战生与死的考验比许进臣深刻的多,许进臣的战争浪漫主义和激情还没有完全消退,剑兰已经在战争中完全成熟了,在她看来,许进臣的报复行动简直就是小孩子不负责任的轻率和毫无必要的愚蠢冒险。将手头捉襟见肘的兵力尽可能地安排好,她很清楚移民车队的脆弱,也许,一个莫卧尔的骑兵小队就可以击溃整个车队,她所能安排的也不过是一个貌似强大的架势而已。

    在主力营离开的第二天,也就是许进臣领军攻陷土著贵族的堡垒的当天,徘徊在移民车队中的莫卧尔游骑兵忽然增多,他们的行为也逐渐脱离监视之责,甚至有少量游骑兵强行突破jǐng戒队的拦截,杀入车队当中。剑兰安排的火力虽然将突入车队中的游骑兵全部消灭,但车队防护的虚弱却暴露出来了。

    剑兰从莫卧尔游骑兵的狂妄行动中感觉到了形势的紧迫,莫卧尔游骑兵明显有试探和牵制的举动,换言之,莫卧尔的大军已经距离不远了。

    在近百游骑兵的sāo扰下,移民车队艰难地行进了十里,连到达当天的休息站也无法做到,移民中的妇孺儿童更哭声凄切,让整个车队一片愁云惨淡。勉强将车队驱赶进入路边的树林,剑兰一面命令jǐng戒部队与游骑兵周旋,一面强制移民扔掉无关物品,在树林中轻装前行。

    游骑兵不敢入林追赶,只能绕着树林转圈,却被jǐng戒队中的神shè手打下来十数人。

    “暂时安全了。”树林深处,剑兰让辅兵队将移民安置下来,天sè转淡,大队人马只能就此安歇。

    当太阳只剩最后的余晖,jǐng戒三队的田丰回到林中报告说,树林外面已经燃起星星点点的火把,人数不下万人。如果听信田丰所言,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起这么多人,并且很快追上移民车队,唯一的可能xìng就是莫卧尔的正规部队。在这样的情势下,剑兰少不得也要做些诸如壮士断腕的事情了。

    亲自在树林边缘观测,剑兰得到的结论是五到七千人之间,并且只有不到三千人军容还算严整,她有些无奈地看着紧张的田丰等人,和许进臣一样,对于这些人的军事素质,她头疼的要命,听信这些人的侦查,不仅是出人命的事情。

    “难道让我总是事必躬亲?”剑兰这个时候恨不得将许进臣大卸八块,因为最有经验的两个jǐng戒队被他抽空了,许进臣自认为车队目标明显,剑兰又有丰富的战场经验,侦察能力可有可无,在他的野战部队中可以发挥更大作用,他可没有想到这样会累坏人家千金大小姐。

    心知天一亮敌军就会入林,以移民武装无力保护队伍周全,剑兰只有安排冒险的夜袭。亲身观察,剑兰一眼就看出这是传统的莫卧尔营地布局,jīng锐的莫卧尔军在正中,杂牌土兵放置在外围。这样的宿营方式可谓漏洞百出,只需要一支jīng锐军队突入营地核心,则外围的土兵将在惊慌中不攻自溃,明军也从不把这样的莫卧尔营地放在眼里。但剑兰也知道,这样的营地,如果突击能力不够,则会成为进攻者的噩梦,一旦突击部队被外围的土兵纠缠住,则内线机动的莫卧尔jīng锐部队可以集中兵力,将突击部队逐个碾成齑粉。

    留下的移民武装以田家集的人为主,夜袭部队的指挥官当仁不让地落在田猎之子田丰的头上,剑兰几乎强忍住身心的颤抖,大声勉力出击部队一番,然后,将他们送入九死一生的冒死进击当中。

    敏感的田草捉住哥哥的手许久舍不得放开,她甚至有些怨恨地看着神情冷酷的剑兰,这个冷酷的女人在许将军走后,为了得到指挥权,当众羞辱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为了压制移民的不满情绪,毫不犹豫地处死两个人。

    “如果我哥哥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空落落地看着哥哥没入夜sè当中,田草尖叫着威胁剑兰。

    纵是久经战场考验,见惯生死的剑兰,在田草的厉声喝问下也有些心神震动,“曾经,我和她一样地冲动而单纯。”

    剑兰不指望田丰带领的一百二十名武装移民击溃五六千的敌兵,她只能期望这支冒失出击的部队能够震慑住莫卧尔人,她的目标也仅仅是尽可能拖住一两天,等待与主力营会合,入林以前她已经将两匹马派出去,希望那两个骑手能尽快联系上许进臣的队伍。她的身边留着近百名可战的移民,作为最后的预备队,她接下来能做的事情就是判断出击时机,在等待田丰取得最大战果的同时,尽可能多地将田丰的队伍救出来。

    田丰和他的部下并不知道自己可能的命运,许进臣的两次救援都是以一两百人击溃数千人,近乎神话的战绩不仅神话了许进臣,也让这些单纯的人过分轻视敌军的实力。一个仰慕田草妹妹的青年还开玩笑对田丰说,如果他取得了莫卧尔军首领的头颅,是不是可以迎娶他的妹妹,这个提议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喧哗不已,田丰还为自己轻率将妹妹当成筹码许出去而暗自懊悔了许久。

    田家集的战斗没有莫卧尔兵,但李家庄的战败让莫卧尔军疯狂了,他们击败了明军大部队,将明军逐出该地,却被一支弱小的移民武装打败,莫卧尔上下都觉得不可容忍。自本塞拉斯战役以来的连番胜利已经让莫卧尔人恢复了往rì的骄横,甚至相比以往,他们更加狂傲,他们绝不容许一支侮辱过他们军威的部队逃离他们的歼灭。

    莫卧尔皇帝在得知李家庄战败的当天亲领大军围攻,在不计伤亡的进攻下,李家庄残破的堡垒只坚持了不到三个小时即告失陷,短短三个小时,莫卧尔付出了六千人以上的伤亡(包括近千莫卧尔士兵)。堡垒内的五百多人,部分男女老少,被狂怒的莫卧尔人全部虐杀,衰老,时rì无多的皇帝在胜利中已经忘记了往rì的算计,明军施加给他的羞辱和痛恨,他正千方百计地返还,被俘的明军士兵,移民,都遭受了最残酷的虐待。如果不是大王子的鼎力劝诫,关押在阿格拉的明军俘虏也不会有好下场——往rì的优待肯定是没有了。

    带领三千莫卧尔军和五千土兵追赶移民车队的是沙迦汗的心腹,这个残忍好杀的莫卧尔将领数次从明军的追击中脱险,其家人妻子都被明军俘虏失去下落,复仇几乎成了他活着的唯一信念。不顾皇帝的反对,只要是明国的俘虏,不管是士兵,移民,辅兵,他向来是百般羞辱致死,其手段已经不能用人xìng来定义。在明军退守蒙奇之后,这名将军在莫卧尔皇帝有意无意的放纵下已经蜕变为恶魔,以人为猪狗牛马饲养,生吃烹煮骑乘,无所不至其极。关于这个恶魔的点滴事实传入孟加拉,一度激起激进派狂cháo,也让更多人逃离南亚。

    出击部队小心潜伏在树林的边缘,剑兰告诉田丰说,不用害怕,再多的敌兵不过是土鸡瓦狗,只要勇敢地前冲,不断前冲,就可以轻易击溃他们,莫卧尔那面高高飘扬的旗帜就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凌晨三点钟,田丰接到预定信号,大吼一声率先冲出树林,稀稀拉拉的枪声掩护下冲入莫卧尔的营地。

    尽管有所提防,但素质低劣的土兵还是被移民武装镇住心神,逃跑的比参加战斗的多的多。

    距离目标的旗帜越来越近了,田丰和他的士兵兴奋地高呼,浑然没有发觉周围越来越密集的土兵,没有经历战场,他只知道一味前冲,看上去锐不可当,实际不过是切入水中的泥刀,在不断侵蚀中被包围湮灭。

    “参与战斗的土兵分属七个土邦主。”剑兰站在树梢上冰冷地看着田丰制造的混乱,理智地记录外围土兵势力的分布,等时机到来,她会领军突入,捕捉土邦主的位置,尽可能将土兵打散,接应田丰的部队退回树林。土兵跟随各自的主人作战,打垮土兵的主人就等于打垮土兵,剑兰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田丰,因为她很清楚,与其让初生牛犊的田丰在敌军军阵中做战术机动,不如直接命令他拼死前冲更实际。

    “冷血?”剑兰跳下树梢,“战场上只有炮灰才需要热血。”

第四十章 脱困(2)

    拥有大量火枪火炮的明军对弹药补给的需求量很大,依靠驴马运输是远远不够的,而南亚的道路建设大概停留在一千年前,大多数道路与其说是修出来的,不如说是踩出来的。

    走马观花一样的南亚征服者往往还来不及学会治理国家就被新的征服者赶走,道路建设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没有zhōng yāngzhèng fǔ,指望鼠目寸光,自给自足的土邦主修建道路——还不如指望他们的漫天神佛。因为道路系统的极度简陋,整个南亚除了水运发达的孟加拉(水道纵横),恒河流域和印度河流域,其它地方落后到了极点,不仅工商业,也包括文化教育,几乎处于完全闭塞的原始状态。历史上,征服恒河流域往往也就意味着征服南亚——印度河流域被几千年文明过度开发(今遍地沙漠或荒漠的巴基斯坦),孟加拉距离周边文明太遥远,其它地方差不多是原始半原始的社会。

    为了军事需要,统帅部修建了大量军事通道,修路支出占据了南亚明军军费开支的很大部分。这不能不说是种悲哀,总督府和统帅部为了修路问题争吵了五年没有结果,总督府的理由很简单,恒河水运足够满足商业需要。

    因为统帅部和总督府扯皮的关系,军事通道是从不关心国计民生的,简单地说,这些通道只是各大地方督军驻地的连线。这种粗暴的道路建设搁罗马时代能催生出大量未来的欧洲大都市,搁现代或许算是高速公路,但在殖民时代,这种道路建设不仅效费低下,也不利于局部的军事行动。

    几千年的文明,哪怕发展再缓慢也有它的地域人文特征,比如人口,城镇,商业贸易等等,这些人文特征自然衍生出各自的道路连线。而军事通道完全无视这些地域特征,这样的后果是,军事通道与土著惯常的道路经常不搭边,明明同一片地区,却仿佛有两种完全不相关的道路系统。比如现在,移民车队走的是军事通道,许进臣的部队走的是土著通道,两条道路中间隔着复杂的地形,几乎没有相交之处。

    习惯明军的令行禁止,许进臣很自然地相信了渎职的“守路”者,因为确认车队仍然安全,许进臣放弃了绕行返回军事通道,继续沿着土著的简易道路前进,前方最近的交合点在他们预定的休息站。

    民兵们都知道自己提前完成任务,行军路上走走停停拖拖拉拉,不拿上官的喝令当回事。除了许进臣,主力营的队官也不怎么在意行军速度,熟悉地理的土匪告诉他们,今天只需要走二十里就够了。

    沿途遇到的土著大多畏惧地看着这支规模不大,但是火器齐全的队伍,这些土著很少离开自己的村庄,哪怕十几里外就是经常有明军经过的军事通道,这些人也没几个见过明军。零零散散光怪陆离的传闻,让这些土著对于会喷火的征服者畏惧之外也有些好奇。途中也有极少数的土著主动顶着(注)瓜果等待路过的民兵,他们或许算得上最有见识的土著了。

    许进臣麾下的这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大约有三十多人是有过随军战斗经验,他们很是熟练地一手往篮子里扔钱币,一手cāo起各类瓜果啃食。不过,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只是茫然不解,蛮横的人则直接连篮子抢过来,顺便踹顶篮子的人一脚。

    与征服者(侵略者)做生意,本来就是风险大,收益高的买卖,那些不幸被踹翻的土著也没有多少怨怼,恭敬地趴在地上,等待队伍过去。民兵们一边分食水果,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匍匐在路边的土著们,打劫贵族城堡的战利品太多,诸如包金器皿之类的东西,民兵们开始觉得有些累赘了,不少人乐得做顺水人情,乱七八糟的东西顷刻扔了一地。

    许进臣对于这些民兵是很不满的,抢劫不算什么,但这些人明显太没见识,零零碎碎的东西抢的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却少的可怜,大多数都是些看上去jīng美,实则一钱不值的坛坛罐罐。拉七杂八的东西或抱或扛,让这个队伍看上去丑态百出,他觉得简直是丢大明帝国的脸。现在见民兵们终于肯主动放弃那些无所谓的累赘,许进臣高兴了,大声赞美一番民兵们的慷慨仁慈,怂恿他们将能扔的都扔了。

    跪在路边的土著看上去有些激动了,不值钱的瓜果能换取数百件jīng美物品无疑是非常合算的买卖,尤其是这些jīng美物品都有婆罗门贵族特有的标志,在神权至上等级森严的南亚,高等种姓的物品对于这些趴在路边的第四第五等级的人来说无疑神物,能保佑他们合家安康(注)。

    也许是莫名的成就感,民兵们兴奋地放声歌唱,南腔北调地闹成一片,几个唱不出段子的急xìng子索xìng朝天放枪,这种sāo动持续了很长时间。

    对于部下的胡乱折腾,许进臣并不阻止,他不用担心惊扰任何人,也不担心引来敌人,附近没有莫卧尔军,土邦军也不敢招惹明军。对于一支本来就毫无纪律意识的军队,短时间内要获得战斗力,与其向他们强调纪律,不如放纵他们的行为。

    也许是受到之前土著路边买卖大丰收的鼓舞,沿途不断有土著带着食物等在道路两旁,免去了民兵们就水啃干粮的痛苦。不过也因为这些路边买卖的火爆,让队伍行进的速度更慢了,直到下午五点钟才到达预定会合点,差不多十个小时浪费在不到三十里的路途上,并且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就地检阅部队,许进臣得知至少有二十名士兵掉队,比率几乎达到了十分之一,非战斗状态下,三十里行军掉队十分之一,看出许进臣的不快,锁欢很遗憾地告诉许进臣说,大概兔崽子们管不住下面,风liu快活去了。

    许进臣无语望苍天,对于这样的军纪问题,他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特别是他手头没有一点可靠的力量的时候。

    疲惫的民兵随意地躺在地上,被安排外围jǐng戒的民兵则把火枪当成拐棍,要么就地支在地上,一副呵欠连连的样子,似乎还没有从前晚的夜行军中恢复过来。

    小七手忙脚乱地准备了一点熟食,简单地说,就是点上一堆火,将烙饼碾碎了和水烧开,加点腊肉咸鸡蛋之类的作为佐餐料,这是明军标准的行军餐。许进臣不能不佩服这个可怜的女子,这么简单的食物,硬是让她煮出了十八种味道,冷的热的生的熟的,酸甜苦辣杂合在一个不大的餐盒中,让许进臣差点将自己的胃吐出来。

    “这里的材火——”小七嗫嚅着想要解释什么,不过这些借口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她在短暂的不安后很快恢复了怯生生的模样。往rì的经历告诉她,只要摆出低头羞涩的模样儿,多半很快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滚吧。”许进臣本来就恶劣的心情被一碗差点恶心死他的行军餐点燃了,虽然打女人不是他的习惯,但是,一脚将下女踹到一边他不是第一次做了。这一幕被周围的民兵看在眼里,一个个幸灾乐祸地起吹口哨。

    “再来一脚!”混在人群中的土匪瞎起哄。

    “回军!!”气恼,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许进臣决定体罚这些品德恶劣的家伙,强行军是不错的选择。另一方面,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从第二个休息站到第三个休息站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十里,半天时间过去,移民车队距离他们应该已经不远,以他对女人惯有的偏见,他认为剑兰已经会派人提前半路等候主力营,以“安定她们忐忑不安的心”。

    民兵们不干,他们躺在地上,连支帐篷都懒得动弹,胆大妄为的人甚至已经离开队伍,霸占附近的土著房屋休息去了。

    被刺激到的许进臣强行带走每一个不清不愿跟随他的人,留下几个人就地集合队伍。他突然表现出的强横明显让民兵们非常吃惊,参谋出身的许进臣一直给他们的感觉都是理智,谦和,指挥若定,这样的气质让他们仰慕追随,但并不让他们信服,他们发达的肌肉让他们更信服于比他们更强悍的人,这也是第一次,他们感觉到一个军官的威严。

    许进臣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在队伍的前面,这支队伍如今只剩下一百多人,超过一半的人留在休息站附近。领军时间太短,难怕他的理论再丰富也难免信心不足的,何况他在统帅部大多时候都处于孤立位置,既没有党羽,也没有自己的部众,也就没有机会培养所谓的王霸之气。他不在意留下多少人,分兵也无足轻重,土著兵没有被放在眼里,如果碰到莫卧尔的大队人马,一两百人多一半少一半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逃跑。

    田丰率领的部队拼着血气之勇突破外围土兵,与仓促集结的莫卧尔兵冲撞在一起,双方在营地中展开激烈的搏杀。起初移民们仗着火器的犀利勉强占据上风,但莫卧尔军的前赴后继很快将战斗变成白刃战。人数上绝对劣势,田丰和他的部下很快被打散,没有生力军的救援,他们的覆灭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剑兰清楚如果她救援不及田丰的部队的下场,但她已经有心无力。也许是土著的怯懦,也可能是他们早就定下的计策,剑兰抓住时机切入战斗,却并没能完成预期的作战任务。土兵们一直滑溜地躲过移民的攻击,躲避锋芒的同时却牢牢地围绕剑兰的小部队,让她进退两难。人数上的悬殊,加上移民自身的素质,剑兰既不能化整为零地扩大战果,也不能强行镇定地持续突破。

    在两难的痛苦抉择中,剑兰和她的小部队随即也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感觉到身边移民内心的恐惧,剑兰已经开始为她自己,田丰,以及其他所有人默哀了。

    事先被剑兰鼓动,刺激的田丰完全在战斗中杀红了眼,浑身浴血的他在莫卧尔同样散乱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倒在他的刀枪下的莫卧尔人已经超过了十个,自身也伤痕累累。

    “我们被那个臭婆娘出卖了!”一个田家人努力努力靠近田丰,“我们撤吧,再不撤,我们都要死在这里!”眼见包围他们的莫卧尔人越来越多,一点也不像剑兰事先说过的,只要“勇猛地往前冲,他们就会很快崩溃”,很多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被派来送死的。

    “撤,我们怎么撤?!”田丰连观察周围战况的时间都没有,但不妨碍他说出早就明白的道理,“不能打垮他们,就会被他们包围,我们怎么撤?!”

    “不成功便成仁,妈的,啊——”一个长长的惨呼表示,这个三心二意的家伙大概是被挂掉了。

    辛苦击溃了一路土兵,剑兰知道自己是该撤退了,放弃田丰总比大伙陪着殉葬好,她领着队伍边打边撤,虽然出现不少诸如疯狂的移民脱离队伍逃跑或者冒死进击,然后被乱刀砍死,但她最后还是将多半的人带回树林。

    剑兰觉得自己已经在那样的状况下做到了最好,她的出击击溃(溃逃)了至少一千土兵,自身伤亡不到三十人。至于田丰等人的死,完全在她的假设当中,她的打算就是拖延时间,不让莫卧尔人主动进攻,否则,仗着人数优势,莫卧尔军完全可以一**地不断冲击,永无休止。现在,经过一夜折腾,第二天莫卧尔人是不可能有余力发起进攻了。

    “你这个贼婆娘!”剑兰认为自己做的不错,并不代表移民们能够领情,他们只知道,第一波冲进去的田丰等人没有他们的接应就死定了。心有余悸的移民不敢再冲出树林,但这不妨碍他们将污言秽语喷向他们的临时指挥官。

    饶是早就学会在脸上罩上八尺寒霜以自我保护,剑兰还是差点被气(委屈)地拔刀砍人(或者哭泣)。不过,与这些无知的移民争论毫无意义,她只能将所有的愤怒喷向几十里外的许进臣,在她眼里,如果不是许进臣的优柔寡断,怎么可能做出愚蠢的分兵策略?以致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注:

    关于印度人到底是“肩担”还是“头顶”物品,没有找到确切资料,考校大多数航海(殖民)背景的电影里面土著都是头顶瓜果与远来水手交易,东南亚一带(包括云贵地区)的大多数民族也是头顶运输,这里假设印度人也是这样“担”物。

    印度教(婆罗门教)的等级制度比魏晋时期的士庶制度要森严的多,高等种姓的生活和低等种姓的生活是完全不相交的。比如(仅仅是比喻,高低种姓的饮食规定比这复杂),高等种姓喜欢吃牛肉,则低等种姓就将失去吃牛肉的权利,低等种姓再想吃牛肉,只能向高等种姓乞求恩赐。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天地,高等种姓和低等种姓吃不同的食物,穿不同的衣物,使用不同的生活用品,他们生活在豪不关联的两个社会,唯一的交集是高等种姓对低等种姓的“垂怜(恩赐)”,低等种姓擅自闯入高等种姓的生活区域(包括高等种姓的专用水井,池塘,农田等等),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残忍地处死。高等种姓就是这样保持他们的高贵和纯洁——也许是这种植根入骨髓的种姓制度,让印度从来没有出现过平民出身的领袖和政权(当然了,也有可能很多高等种姓是起义军领袖演变出来的,但印度人没有自己记载的历史,至少考古学家还没能证明这一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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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亚征服史介绍:
十七世纪正是欧洲群雄崛起的年代:英国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荷兰取代汉萨同盟成为海上马车夫,商船上万艘,遍及世界各地;三十年战争,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法国首相黎塞留;英国内战,克伦威尔的模范军,君主立宪;英荷战争,英国海上霸权的确立;还有大明帝国异军突起,教皇紧急敕令,新的十字军东征…… 这是一个血与火的时代,战争和征服,奴役与被奴役,是这个时代的主题。南亚征服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亚征服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亚征服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