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撤退前夕(6)
在执法队野蛮的督促下,运河工程终于接近尾声,火yao已经埋设好,只等着合适的时机来临,炸开单薄的隔离土层,恒河水就会快速涌入运河,向着西城门方向倾泻。
“莫卧尔军的主力驻扎在西门方向,看来真是天助我也。”许进臣意气风发地站在西门城楼上。
执法队已经集结完毕了,这些作恶多端的执法者为了避免责罚,强制要求军政当局中止他们的服役期,以志愿兵的形式留在军中,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军法处的审判,民法暂时也管不到他们的头上。
为了保险起见,执法队还集体要求烧毁他们的花名册,这样,即使以后帝国追究他们的罪责也找不到人了,他们还提出的要求是让许进臣继续担任他们的指挥官,他们直言不讳地说,“现在,能够和我们一条心的只有许将军了,因为相对于我们的罪行,许将军需要承担更多责任。”
军政当局这下都肯定是许进臣夺权的信号,他们心底都认为,许进臣是个隐藏极深的yīn谋家,枭雄。
为了对抗许进臣的咄咄逼人,统帅部下令组建四个dú lì旅,分别由许进臣,肖楚联,徐四海,赵思远指挥。许进臣被毫不犹豫地派遣作为全军先锋,滑头徐四海作为全军预备,肖楚联负责断后,不计伤亡的赵思远负责掩护。
许进臣和肖楚联分别担任前锋和后卫,承担最危险的任务,信任他们能力的人都没有反对,但是,赵思远的职位让所有移民恐惧。
赵思远曾经以两千人重创莫卧尔三万人,这个疯子在不留预备队的情况下突击,深陷重围下喊出一句让所有人深恶痛绝的话:“军法处,军需处,他们首先也是军人,也有上战场的义务。”此战,他以后勤部队为全军预备队,战后,军法官和军需官全部阵亡,厨师文职人员战死超过九成,从此不到万不得已,统帅部不再让他单独领军,因为总是配不齐后勤人员。
“让赵思远承担掩护工作,移民不会遭到莫卧尔的屠杀,但肯定会全部‘英勇’战死。”这是统帅部一致的意见。
让徐四海担任全军预备也惹人非议,他们说,“如果前锋遭受攻击,需要增援的时候,也许徐将军首先会考虑是否值得,等他考虑完成,也许前锋早就崩溃,或者,‘我们的’徐将军会认为那时候已经不再值得增援了。”
“看在同乡的份上,我提醒你,如果情况不妙就别管什么断后了,向我靠拢,明白?”许进臣对肖楚联说,“只要我们撤的够快,前面阻击我们的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但后面追击的,都是货真价实的莫卧尔jīng锐。”
“你是在前方开路,还是负责带队先逃?!”肖楚联忍不住嘲讽。
“撤退,比的就是速度!那些莫卧尔人吃好喝好地过了大半年,我们的士兵呢,大部分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如果还想着击败他们再逃,那不是自不量力么?”
“你逃你的去吧,还以为你敢于承担执法官职务,是真心敢于牺牲自己呢?”
“敢于牺牲并不是勇于去死,注定逃不掉的人,强行救援只是徒增伤亡而已,否则,为什么孟加拉的明军没有来救援我们?”
肖楚联说不过许进臣,有些无奈地离开,他担心自己继续听下去会忍不住一枪打死他,“能够将抛弃友军说的如此理直气壮,难道这也是学院派的风格?”
“该冷血的时候要冷血,我会尽量打通前方的道路,但是,如果后面的人跟不上来,也怪不得我了。”许进臣看着肖楚联离去,“真没想到,这位同乡还这么朴实啊。”
突围的晚上下着暴雨,这样的夜晚,莫卧尔的内河舰队不敢出动,莫卧尔人也绝对想不到一直仰仗火枪的明军会在不利于开火的暴雨之夜突围。
四个新组建的旅,进臣旅有一千五百名老兵,实力最强;楚字旅有近千老兵,实力次之;最弱小的赵思远只有一个残营的老兵(不到一百人),其它都是临时从移民中招募的;徐四海分到三百左右的老兵,愤愤不平地宣布辞职不干,最后统帅部给了他一千支火枪,这样,断后的楚字旅只得到火枪五百多支。
许进臣十分恼怒地要为肖楚联讨回公道,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统帅部拒绝任何形式的妥协,他也只能哀叹穷边防不穷皇帝亲兵,转送了三百支枪给肖楚联,“记住,你死了不要紧,我给你的枪一定要记得归还,我的队伍现在也只有一千支火枪了。”
肖楚联感激涕零,许进臣满意地走了,进臣旅是曾经的执法队,缴获了暴民上千支长短枪,否则,即使许进臣好心想帮人,士兵们也不会交出手上的武器的。统帅部不希望得罪他,假装不知道,许进臣自然也乐得装糊涂,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军法审判的准备,如果统帅部要治他罪的话,大家就一块儿完蛋吧。
许进臣主动帮助肖楚联,不仅因为两个人在维卡斯堡同生共死了近两个月,也因为他对自己指挥的旅毫无信心。尽管前执法队接受了许进臣的指挥,并且遵从了许进臣的“无理要求”,交出三百多支火枪,但是,进臣旅的状态仍然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许进臣申请执法队的时候,调用的是纪律最好,损失最低的二十八个营,包括前国防十八营。但是,事实不过证明了,纪律最好的基本上也是军法最严苛的,营队是没有军法处的,营官掌控一切,士兵对营官不满向军法官提出申诉,往往都会不了了之,暴戾的管制下,士兵被压抑的完全失去个人意志,整个营队只能在营官的意志面前绝对服从。由于士兵都是由专门的教练团训练的,营官和士兵之间也不存在“rì久生情”,大多数营官也的确是把士兵当成战斗的工具。
平时,士兵们慑于军法,机械地“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但非常时期,一旦有一个士兵表示了对营官的鄙视,那么所有的士兵说不定就会猛然发现,营官也没啥了不起的,然后就会“干他娘的”,把营官给干掉了,很少有士兵会同情不幸的营官,不管这个营官是个模范军人也好,还是的确变态地以虐待士兵为乐。
许进臣再次接管担任执法队的二十八个营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四个营官被士兵枪毙,甚至有几个还遭受士兵虐杀。国防十八营营官龙又臣是从士兵中一步步升上去的,虽然也染上“士兵不过是群小鸡”这样漠视士兵生命的“战争(工具)机器”论调,但在平时与士兵相处还算和谐,结果不过被士兵剥光衣服游了半条街,直到现在没脸见人。
营官和队官大多遭受屠戮,可以想象目前进臣旅的状态有多么糟糕,许进臣第一次训话的时候,一个士兵说,“老子烂命一条,死也要死的痛快些,不要听那些啰嗦话,你他妈别装逼,老实说,你要我们做什么?!老子爱干便干,不爱干,敢逼老子,老子反正死过不止一回了!”直接把踌躇满志的许进臣打回原形,索xìng与这个士兵对骂起来,将参谋期间训练出来好口才全发挥了。
不过,大老粗的士兵完全不能理解许进臣的粗话,“什么将猴子塞进你妈屁眼,结果硬是把你他妈给挤出来”,除了引起一阵哄笑外,士兵们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真实含义(有谁知道?),而他们的粗话一串接着一串,把许进臣压得喘不过气来。
军事上,许进臣相信“周瑜一步三计敌不过诸葛亮三步一计”,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相信,“三分钟一个大招,怎么比得过一分钟十个小招”。
让许进臣感动的是,十四营的老部下眼见昔rì长官在口水唾沫横飞下惨败的时候,一个个挺身而出,遮挡了不少口水。许进臣最后得以在士兵们的哄笑下,惨败退场。
分析莫卧尔的军力构成,莫卧尔军主力部队包括蒙古-突厥人,拉贾普特人,以及狂热伊斯兰教徒的波斯-阿富汗人。据说莫卧尔皇帝的亲卫骑兵拒绝使用火枪,认为是对他们勇武jīng神和尚武传统的侮辱,可惜的是,在第二次南亚战争中,皇帝亲卫部队伤亡过于惨重,箭筒士被迫蜕变为火枪兵,宿卫和护卫也不再以仪仗队一样昂扬的队形冲向明军,伟大的传统,花哨的队列,在无差别的火枪排shè面前,苍白无力,“战争变得毫无美感和荣誉可言。”
如果是第二次南亚战争时期,面对呆板的莫卧尔主力部队,只要能在他们刻意营造的“恢宏”气势面前沉住气,他们愚蠢而富有节奏的攻击差不多刚好在火枪兵面前成排被打倒。殖民军或许会以为自身的慌乱让敌军有机可乘,但国防军面前,莫卧尔主力部队的杀伤力还不如那些像羊群一样被驱赶着冲上来的土著兵。
本塞拉斯战役是明军新军成军以来第一次在决战中失利,如果要追究终极责任的话,大概只能归咎于统帅部没有预料到莫卧尔军会改变战术,最后决战演变成混战,明军三万多人,完全是被莫卧尔的十几万人淹死的。混战中,明军新军仿佛被立刻打回原形,乱糟糟的迎战和老式部队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像龙又臣那样,眼见形势危机就解散队列,与莫卧尔人硬碰硬,几乎是大多明军营官的第一反应,甚至据说有勇敢的营官到处找莫卧尔将领单挑,老掉牙的什么“擒贼先擒王”。传统的战争理念不是那么容易被克服的。
许进臣始终相信队列的价值,在他眼里,哪怕士兵被人成排屠杀,只要始终坚持住队形,就还有胜利的希望,他从不相信所谓的身先士卒,勇力过人,他理解的战争就是“对手一万人,我出动一个营;对手一个人,我还是出动一个营;一个营代表的不是六百个士兵,它代表的就是一个营——死也要全部死在一起。”
P.S:状态还是不怎么好,感觉自己完全在敷衍状态中,昨天花了数小时将大纲整理到每章写什么的地步,可是,今天写起来,还是觉得干巴巴的。看了前面几个“半章”,就那水平自己看了都脸红,唉——我有打算停更一段时间的打算,这样写下去,“落山风”还真要变成“破伤风”了。书友们认为呢?(至少会是周刊,明年年底写完)如果可以忍受这样的质量,我就继续憋着往下写了——
第二十七章 撤退前夕(7)
几个前弄cháo儿趁着雨夜没入恒河中,他们的任务是潜入对岸,在关键时候指引撤退的方向。
为了彻底封锁蒙奇城,莫卧尔将河对岸沿岸数十里的居民迁徙一空,只留下少量jǐng戒部队,明军的劫掠队在河对岸找不到任何补给,如果远离河岸,则船只可能被莫卧尔人摧毁,无法返回的劫掠队最后的命运,也许就是最后一个士兵被愤怒的土著抓住,然后被某种明国人无法理解和容忍的方式处死。
华夏历史上,不论孔子怎么赞颂三代之治和尧舜禹的禅让,反正从黄帝开始一直到秦始皇,掌权的都自称是黄帝的直系子孙,尧舜禹的关系大概就是叔侄爷孙的关系,直到老流氓出身的刘邦统一天下,汉族才算真正摆脱了黄帝一脉类似于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yīn影。从这个角度来说,广大的汉族似乎也不过是炎黄两个征服者的后代,至于有没有被奴役,反正现在是找不到证明材料了,不过既然没有找到证明的东西,那么也可以认为,炎黄部落都是文明的引导者,华夏文明的缔造者,是汉族乃至其它当时没有被炎黄征服民族的共同祖先。如果对照炎黄征服者最大的敌人蚩尤部落的表现,不屈不挠的三苗氏足以让南亚的这些土著羞愧地跳进他们的圣河里“摔死”了(他们不配淹死)。
因为土著对待征服者的态度只能用反复无常来形容,他们说不定今天对你毕恭毕敬,见到你就像见到他亲爹,第二天再看到你,就仿佛看到瘟疫,避之唯恐不及,理由再简单不过了,失败的征服者在他们的字典里就是被奴役的第五等人,即“不可接触者”。他们似乎从来不崇拜强者,在他们看来,谁能更自虐,谁就是他们的英雄,所以割肉喂鹰是他们的宗教神话,“饥饿艺术家”是他们的艺术(饥饿艺术家就是比谁能更挨饿),至于其它自虐的手段,“暴秦”的酷法是想不到的,除了这里的土著,没有哪个文明认为,把身体捆成一个肉球在地上滚,或者把活人强行塞进一个小口坛子里是件很伟大的,最接近神灵的壮举,是只有高贵的人才有资格做的事情。
正如光明中存在黑暗,自尊中藏着自卑,神圣中存在龌龊,土著中思想境界太低的人往往和其它地方的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崇拜强者往往会习惯于追随模仿和学习,但这里的土著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们很热心于为取得胜利的征服者服务,不是为了得到征服者的能力和能量,只是为了要证明自己也有资格挑战征服者,哪怕是个失败的征服者。他们这种对待失败征服者的态度,很想是野狗对待流浪汉的态度,可能恶狗挡路,也可能摇尾乞怜,但他们本质还是一样的:狗仗人势。
如果若干个征服者在土著的土地上争夺zhan有权,势均力敌,战局反复无常,尸积成山,血流成海,土著的先知就会很明智地告诉他们的族人,“阿修罗的战场上,只有活着的人才是胜利者。”然后,他们就耐心地等待,“让命运裁定新的统治者”。
明军是带着天朝大军的威严进入南亚的,刚开始的势如破竹更让明军意气风发,当地土著看见前征服者的军队节节败退,在明军面前不堪一击,几乎都做好迎接新的征服者的准备了。那时候,许进臣感觉土著真是太热情,太亲切了,仿佛英雄回到了家乡一般,明军向土著宣读明国的殖民政策,得到了积极的相应,甚至有很多当地贵族主动劳军,交出统治权和征税权(他们的私产则神圣不可侵犯)。统帅部不得不一再更改殖民条例,参谋们觉得,用任何卑鄙的手段欺骗善良的土著都会让他们不安。
关于殖民条例中有这么一条,“我们必须首先让土著承认我们有理,至少是他们无可反驳,然后,我们才开始武力行使我们的权益。”关于这个条例的例子是一个地方宗族的土地纠葛:朱家购买袁家一片山林,契约公证人都准备好了,袁家负责的人忽然说,他的老爷很喜欢山上的一棵柿树,所以,这棵柿树不卖,朱家觉得一棵柿树算不了什么,就同意了,并将这一条写进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完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年以后,朱家伐木盖房子,袁家的人来了,说他们卖的是山,树仍然是他们的。对照当年的契约,朱家契约的备注是“柿树不卖”,袁家契约的备注是“是树不卖”,朱家不服,袁家马上翻脸,将朱家的人打的屁滚尿流。朱家告状,两个契约上都有实实在在的签名画押公证人,谁也不能说自己更有理,袁家再仗着武力优势,卖掉了山,仍然拥有整座山上的树。
“这就是我们的殖民政策”,“我们就是要这样与土著打交道”,这就是总结。
许进臣认为既然反正要依靠武力,殖民条例中的这么一条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直到第二次南亚战争,他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让他对制定《殖民条例》的人叹为观止。
“我们和土著的契约不是给土著看的,而是给其它征服者看的。”许进臣悟出了这个道理,对待土著当然不需要客气,生吞活剥还是油炸清蒸任凭挑选,但是,如果在征服的过程中出现了同行(竞争者),那么法理上的优势是非常重要的,“大家都是征服者,是文明人,当然要讲道理,讲道理还有比货真价实的契约更有说服力吗?”据说欧洲两个小国家,叫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因为发现了新航线,就堂而皇之地要求瓜分世界,而他们那个“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则神圣地代表上帝,将天主教以外的土地,大约百分之九十分成两半交给他们统治,让这两个撮尔小国,可以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拿着《圣经》,“秉承上帝的意志,管理地球。”
P.S:电脑中毒了,上网老提示什么host表什么错误,系统装了四遍,每装一次重新设定一次,烦的要命,这两天基本上没写,不好意思,争取明天一万字。
第二十八章 撤退前夕(8)
第一次南亚战争虽然也有少量的莫卧尔军队,但主要兵力构成仍然是土著士兵。土著认定明军比莫卧尔军更强大的一个直接理由就是:一千莫卧尔人可以击败一万土著士兵,三千明军曾经击败了三万土著兵和两千莫卧尔士兵,由此可见,三千明军可以击败五万土著士兵或者五千莫卧尔士兵。
第二次南亚战争(奥德战争)才是明军与莫卧尔军队的第一次真正接触,虽然战争中出现过赵思远将军以两千明军重创三万莫卧尔军队(土著兵只占三分之一),但明军在莫卧尔的绝对兵力优势下,还是打的非常艰苦。最艰难的时刻,明军甚至选择放弃孟加拉首府,诱惑莫卧尔军渡河,再利用海军封锁河面,分割莫卧尔军再逐个击破,这个作战方略几乎造成灾难xìng的后果,莫卧尔军占领达卡(孟加拉首府)当天,整个南亚就开始盛传明军将要完蛋,一夜之间,明军就发现土著看待他们的眼光变化了,没有欢迎没有问候没有帮助,只有蔑视,明军无法理解的蔑视,那个蔑视的意思大约是说,“抢吧,杀吧,别指望我看得起你。”
“据说,在蒙古人入侵中原期间,面对蒙古人的屠杀,很多汉人也是带着对蒙古野蛮文化的蔑视慷慨就义的,只有极少数无耻文人会宣扬所谓的狼图腾,认为蒙古人的文明比汉文明更高贵。”一些从军秀才对士兵们解释。
士兵们没有秀才博学,也懒得理解土著的思想境界,原来土著们自动送货上门,他们乐得轻松,现在自己动手,照样丰衣足食,反正土著也不会反抗。士兵们纷纷传说,土著是得到了神的启示,执行了所谓的“不抵抗运动”,等到明军终于不耐烦每天都要派大量人手四处搜集粮草,感觉占领这片地方太累的时候,明军就会撤走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土著其实只是瞧不起他们,不愿意与他们交往,“你们可以杀我,可以抢我,但我们的高贵,让我们不屑与你们交流,我们不跟狗一般见识”,这才是土著的本意。
第二次南亚战争明军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消灭莫卧尔军至少五万人,土著军超过十万,但明军自身也伤亡了一万余人(大约占总兵力三分之一),元气大伤。莫卧尔的皇帝亲军被打残,但它的边疆部队至少还有十几万,加上土著部队,总兵力超过一百万。所以,即使明军取得了临时压倒xìng的优势,最后也只是选择签订和约,扶持奥德dú lì,而没有一鼓作气地攻占阿格拉。
(阿格拉,莫卧尔首都,泰姬陵所在地,迁都德里的原因据说是皇帝沙迦布不忍继续住在爱妃病亡的地方,大约在1638年动工,直到沙迦布皇帝被儿子软禁,也没有建设完成,沙迦布最后死在阿格拉的一座塔楼上,塔楼正处于泰姬陵的对面,此前他已经被软禁了数年。德里城原来是土耳其征服者的首都,莫卧尔击败德里苏丹国,该城遭受洗劫,一度沦为废墟。至于新德里城,是英国人建立的,发展历程大约类似于上海滩,一sè的欧式建筑,新旧德里的关系大约相当于旧上海华区洋区的关系)
经过第二次南亚战争,土著们大约知道了两个征服者都不太好惹,乐观的估计,大约要数十年才能分出胜负,所以,土著们的态度就有了再次的改变,他们采取了不偏不倚的态度,简单地说就是,不论明军还是莫卧尔军,他们都一视同仁,看成他们的统治者,不亲近任何一方,也不仇视任何一方。
明军统帅部此刻也终于长吁一口气,可以规规矩矩地按照殖民条例行事,不需要自己东脑筋思考问题,承担难以承担的责任了。
综合两次南亚战争的经验,这次明军的战败太惨重了,只要土著不是猪脑子,都能看出来,明军的实力至少削减了七成,如果明军不能顺利返回孟加拉,并及时武装孟加拉的十几万移民,明军也许就要在这场灾难xìng的惨败中万劫不复,黯然退出。
唏哩哗啦的雨水击打在大地上,密集而急促,一点也没有雨打芭蕉的诗意,只有种让人不安的窒息感,仿佛城楼都随时可能被雨水压垮似的。
“如果土著们将他们的粮食藏起来,我们怎么办?”许进臣看向乌沉沉的天空,闪电映照下偶尔露出的河对岸的山峦,就像吞人的怪兽,蒙奇城只有两万五千余人,全部武装起来也不超过一万五千人,其中还包括一些妇女和儿童。
“他们(统帅部)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以为在前方开路就一定是最危险的,却没有考虑到,如果我们把沿途能抢到的东西抢光了,他们跟在后面吃什么?”萧全村是二十八个参加执法队的营官中唯一没有遭受士兵任何侵犯的人,据他说,虽然他对士兵也很严苛,但士兵在他手下rì子是过得最爽的,他着重提到了“爽”字。所以人都知道,萧全村的一三一营都是些什么货sè,他们打仗只为了两样东西:钱和女人。南亚明军集体鄙视一三一营,但这个营的战斗力却在殖民营中最强,所以,萧全村和他的营虽然平时极不受欢迎,打仗的时候,大多数营还是认为自己身边是一三一营更安全,南亚明军作战频繁,所以,这个在帝国本土被骂成禽兽,东林党用来坚决对抗大都督府的最好借口,一直被统帅部强行保留了下来,并且从整个南亚军中挑选更多败类塞进这个营。有一段时期,渴望发财的移民争着加入这个营,统帅部默认了移民的行为,但不将他们正式编入军籍中,据说最高峰时期自带枪支跟随一三一营作战的移民高达两千人,相当于一个dú lì旅的兵力!
许进臣对于萧屠夫并不排斥,他任参谋期间最喜欢申请调动一三一营参与诸如镇压土著反叛,追击莫卧尔败军之类任务,因为这样一来,统帅部都能得到最多的战利品分成,作为提出计划的参谋,战利品基本与统帅持平,谁能跟钱过不去呢?但是,现在眼看着这个全身染满鲜血的家伙站在自己的面前,许进臣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半步,仿佛他身上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会呛着他的鼻子一样。
“你们可能不会有时间劫掠。”一个参谋正好听见了萧全村的话,“你们将会走在大部队前方大约十里的位置,莫卧尔人如果想要围歼我们大部队,必须首先消灭你们,以避免在围攻我们大部队的过程中,遭遇你们的冲阵。以莫卧尔军的胃口,要围歼我们大部队,至少需要调用三万到五万人,用时三个小时以上,这段时间,绝对足够你们击溃他们的围攻部队某翼,最后导致他们全军被分割,最后反而被我们消灭。在莫卧尔军的追击下,你们不会过得很轻松的。”
“我们为什么会走在大部队前方十里?”一个新提拔上来的临时营官奇怪地问,他美美地打着算盘,要串联,要怂恿,让整个前锋部队加速前进,走的越快越好呢。
“是啊,我们的主力部队掩护着上万毫无战斗力的伤员移民,行走不快,如果他们围攻我们这样的先锋部队或者殿后部队,主力部队肯定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完成救援前的准备,再用一天的时间将援军投入战场。他们要消灭大部队,必须在三个小时以内解决战斗,但消灭其它明军分队,他们至少有一天以上的时间。”许进臣有些恶作剧地解释,“相对于殿后部队的价值,消灭我们前锋可以更好地打击明军士气,同时堵住明军撤退的道路。莫卧尔的骑兵部队至少还有一万人,并且大多都拥有火器,就算质量不如我们的火枪,一万对两千,我们也没有多大胜算。”
“而且,如果我们敢甩开大部队逃亡,我们这支人数只有两千人的小部队,迟早要被莫卧尔的骑兵消灭,沿途土著部队的sāo扰,他们或者坚壁清野,或者利用有利地形小规模的狙击,也可以将我们拖住,让我们始终处于饥饿和疲于奔命状态,直到我们jīng神崩溃为止。”许进臣开始揭统帅部的短,“统帅部什么都考虑到了,我们这支小小的前锋部队,既不能离开明军主力太远,那样,我们就得不到主力部队的支援;也不能太近,那样,整支明军部队就可能被莫卧尔军包围,最后全军覆没。我们这支前锋,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吸引莫卧尔军火力的磁铁啊。”
插话的参谋尴尬极了,他总算记起来,眼前的指挥官曾经和他一块儿混参谋的,统帅部之所以让许进臣担任前锋旅的指挥官,也是因为他们肯定许进臣知道前锋的真实处境。如果是一个傻逼级的指挥官负责前锋,说不定他刚离开明军主力,就撒丫子逃跑了,他跑的太远,被莫卧尔军围歼不要紧,主力部队没有了他的牵制,自身最后肯定也要逃不掉了。
“那个傻瓜肖楚联,他居然真的相信我会带着前锋逃跑呢。”许进臣想着几天前和肖楚联的对话,回想当时肖楚联的表情,很有报复的快感,“不知道他有没有向统帅部告密?那样就更jīng彩了。”他忍不住笑了。
P.S:还有大约七八千字要在一两点之后才能写完,不习惯熬夜的朋友就留待明天再看吧。
第二十九章 撤退前夕(9)
针对进臣旅的状态,许进臣终于在两天的冥思苦想以后找到了临时的处理方式,当时他忍不住地想,进臣旅状态再差,不会比他小时候训练童子军时期,那些小孩子的状态更差吧。
他再次将前执法队集结起来,为了保证所有士兵能够赶到,他特地在集结令的后面加了一段话:今天参加集合的士兵都有机会活着回到孟加拉,因为我会告诉他们活着回去的方法,这个方法,知道的人不宜太多,也不宜太少。
也许最后加的一句话起了作用,上次让他满意的集合其实只来了一千两百人,而今天场上集合了至少一千五百人。
像上次一样,集合的士兵用各自的方言彼此问候,整个集合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站在主席台前只有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不过,这次许进臣不敢随便命令亲卫队鸣枪示jǐng了,上次鸣枪示jǐng,下面这些王八蛋居然条件发shè一样地飞快列队,然后,集体枪口对准主席台,被上千支枪顶住,差点把许进臣吓的尿裤子,谁知道这些连自己的营官都敢杀的家伙会不会立刻开火,把他也干掉?
这次,许进臣事先调集了十门火炮,大炮整齐地排在主席台前,炮口对准台下的人。
到场的士兵起初很惊愕地看见十门火炮一子排开,但他们自然不会认为,统帅部会认为,依靠十门火炮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镇定了心神,许进臣鼓足了勇气,然后,命令炮兵鸣炮。
十门大炮的发shè,让主席台瞬间被烟雾吞没,习惯了炮击的士兵,没有被炮声,或者呛鼻的硝烟味吓住,他们只是完全呆住了,甚至有些士兵高喊着这是yīn谋,他们要突围。
不过,老兵们都能听出来,这几炮根本就没有发shè炮弹,往常南亚军接待钦差大臣外宾之类的,也要发shè几发礼炮的。至于被包围,集结的地方他们早就探查过了,像他们这些心中有鬼的人,怎么可能贸然行事呢?
除了大约三百多名士兵选择了离开(逃跑)之外,其他人都留了下来,烟雾散尽,士兵们睁大眼睛看着主席台,想知道台上到底在搞什么鬼。
“怎么留下来的人还有这么多?”趁着士兵们安静下来,许进臣故意大惊小怪地说。
“到底啥子事情,你倒是说呀。”一个急xìng子士兵跳上主席台,指着许进臣发问。
许进臣衡量一番击杀他立威还是屈辱地默认他的存在,最后选择了后者,杀人立威也得有所依仗才行,下面这些人,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并且同命相连,杀一儆百的后果极有可能是自取灭亡。
“你们听我说。”许进臣假装抹冷汗,“这段时间以来,各位是什么样的人,彼此都清楚了,作为指挥官,我也不干涉你们的私事。”
“大家还是希望能够活着回去的,只要有机会。统帅部安排我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人,承担着为全军开路的任务。”许进臣猛然提高声量,“但是,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希望你们在考虑自己命运的时候,能够记得那些曾经被你们击溃,屠杀的敌人。也许,不久的未来,他们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你们当时看待敌人的心态,就是不久以后,敌人看待你们的心态。”许进臣说到这里,暂时停下来,看士兵们的反应。
士兵们很沉默,他们是明白人,知道现在的形势险恶,他们抱着疯狂一把的态度疯狂过,但是,他们也一样害怕,这种害怕深入他们的内心。他们不怕死,但即将面临的命运仍然让他们恐惧,不怕死,也有他们害怕的东西。现在,许进臣将它们翻了出来。他们想起自己追逐屠杀溃败敌人时候的畅快,那些心胆俱裂的士兵亡命逃窜,就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飞,他们捡起地上遗弃的武器当飞镖,他们管追击叫打猎,那时候,他们多么畅快啊,而现在,那些曾经像兔子一样乱窜的人变成他们了?
“我们别无选择,除非战胜,只有屈辱的死亡。命运驱使我们不得不战斗。我们曾经为了很多的理由,有建功立业的热情,也有对财富女人的追求,但是,现在,我们在为生命而战斗!”
“我们身陷绝境,但责任不在你们!你们曾经多次击败现在的敌人,即使现在,那些莫卧尔蛮族也不敢小觑你们,他们不敢进攻你们防守的城市!”
“我们妄自拥有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反而被那些蝼蚁一样的敌人困住?”
“机会就在眼前,我们将会是全军的前锋,没有人会约束我们。拿出你们曾经的骄傲和勇气,尤其是现在!我们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们已经打破曾经所有的约束了,现在,重新按我们自己的意愿,建立我们自己的武装,生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慎重决定你的选择!”
“十个人一个小队,推选你们自己的队长。一个好的队长就是自身安全的保证!必须要保证,这个队长有勇气,有能力,敢于为了全队牺牲自己。”
“六个小队组成一个大队,推举你们自己的大队长,大队长的责任尤为重要,不要让那些冒失的人指挥你们,也不要让那些胆小的家伙领导你们,前者会让你们无谓地送死,后者只会让你们死得更窝囊。”
“好了,我很荣幸地以旅帅的名义宣布,小队长以后就是正式的队官,大队长是正式的营官,返回孟加拉以后,愿意继续留在军中的,你们的军职将保留,或者,你们可以以正式军官的身份退伍。我保证这一点!”
“六十人一个营是少了点,但是,不是还有很多人没来吗?你们谁把他招进自己的营队,就是谁的士兵。如果他们拒绝加入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营队,那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许进臣终于完成了前执法队的重新编组,新成立了二十四个营。第二天早上九点钟,进臣旅再次集合的时候,最多的一个营已经有四百多名士兵,最小的一个营,最后只剩下六个队官。
人数在二十人以下的九个营,许进臣将他们收在身边,和自己的亲卫队一起,组建为亲卫团,人数也有两百多人。
统帅部虽然也有反对许进臣私自组军,但是,他们无能为力,反正只要进臣旅能够完成他们赋予的使命,不管许进臣怎么折腾,他们都不想理会了。
执法队是从二十八个营抽调的,并且都由营官亲自带队,执法队解散以后,所有士兵都不敢再返回原来的营地,许进臣选择将他们重新编组,总比到时候,番号重叠要好的多。统帅部索xìng将他们从五百开始编号,从五零一到五一一,至于许进臣的亲卫团,则编号为五二零营。人数最多的萧全村营被编为进臣旅第一营,或者说,臭名昭著的五零一营就这样成立了。
许进臣不厌其烦地将十一个营队再编为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再将自己的五二零营更名为中军,然后大肆临时指派五个营长为临时将官,分别指挥两个或者三个营。
很有些人认为许进臣很无聊,但是士兵们很喜欢,特别是那些过瘾的营官队官将官们,虽然明知道这些都是虚的,但是,做官的感觉总是很美妙的。许进臣本来想再多封些军职的,如果每个人都有军职在身就更美妙了,但是,担心这样会让指挥系统混乱,最后他只好放弃,大概也只有在混乱的蒙奇城中,他才可以这样为所yù为,给人滥封官职,许进臣自己也觉得很爽的。
“想当长官的士兵才是好士兵,我只是暂时地满足了好士兵的一点点要求而已,并且不花一分钱。”许进臣回答统领王忠义的时候说。
对于许进臣的回答,王忠义是彻底无话可说了,他认为,许进臣如果不是疯了,就是已经选择放弃军旅生涯了。
第三十章 撤退前夕(10)
尽管暴雨的夜晚渡河很危险,但看见河对岸的火把发送的信息,许进臣还是决定利用城内的十几条小艇输送一批人过去。
“记住,渡河以后不要停留,趁着敌人来不及反应,进攻这个地方。”许进臣指着地图上一个村庄,这个村庄在恒河上游大约四十里处,临近河岸,是莫卧尔舰队的重要补给站。也是对岸方圆数十里唯一存在大量补给的地方。
“那个地方我们曾经探查过,大约有莫卧尔驻军一千人,不过,都是土著部队,你们两百个人在突袭的情况下,极有把握攻下来。那里应该有一些小船,尽可能将那些物资装船,然后让船自己漂下来,除非有大船,不要尝试乘船返回。”
左军指挥官得令,带着两百多人扛着八只小艇下河,小艇装不了这么多人,近半数士兵只能跳进水里,扶着小艇前进,他们大约会被漂流到下游数里的地方才可能靠岸,然后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集合完成。到达攻击地点将会在明天的清晨。
“祝你们好运。”许进臣和其它营官们除了这句话,也没什么可以安慰他们的了。
城市中,所有的移民都已经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该放弃的全部放弃,每个人身上除了武器弹药,以及一些吃食,没有其它任何东西,“记住,你们的道路很漫长,至少五千里,而我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走完全程,我们的粮食物资没有任何保障,我们随时可能数天吃不到东西,也可能,我们不得不各自携带半个月的口粮赶路,任何的累赘只会让你们耗尽力气死在半路上。不要认为,带着几颗宝石不会耽搁你们的行程,军队不会干涉你们携带任何东西,但是,请记住,为了多数人的安全,我们不会等待任何掉队的人。”
“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我建议大家能够将各自的财物藏起来,藏在一个容易被发现,但是不那么容易拿到手的地方,也许,这些东西可以耽搁追兵不少时间,我们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走的更远。”
“军队绝对不会丢弃英勇负伤的士兵不管,所以,同胞们,不用担心军队会抛弃你们,只要你们能够跟上伤员的速度,那么,你们就是安全的。除非所有士兵战死,莫卧尔人绝对不能伤害到你们。”
城市的军需物资也全部搜集完毕,在艰难的最后一个月,士兵每天只能分到三两口粮,普通民众只能喝稀薄的汤水,如果不是华夏人的肠胃习惯于粗茶淡饭,以欧洲人的体质,恐怕早就全部饿死了。
“城市的粮食,必须为撤退打算,渡河以后,军队会为你们争取zì yóu的空间,你们负责从土著中搜集粮草,你们的武器不多,但是,对付土著足够,你们每个征粮队(六十到八十人)有三支火枪,以及上百件其它武器(缴获的刀剑类兵器),只要不是碰到莫卧尔的正规军,土著部队都不是你们的对手。而我们的军队,是绝对不会让那些莫卧尔的军队越过他们的防线,干扰你们的征粮,因为你们征集的粮食,也是他们生存的希望。”
“撤退只是暂时的,我们的南亚军尚有数万,等我们返回孟加拉,也许,那边已经征集了一支更庞大的军队,帝国也不会忘记那些为她争取荣耀和财富的子民,也许,一支新的帝国远征军正在集结,也许这支远征军已经到达孟加拉。”
“我们的军队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占领了如此广大的一片土地。不到十年的时间,你们中无数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拥有过良田千顷,拥有过家财万贯,你们曾经被乡邻蔑视,但终于锦衣还乡。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它不会昙花一现,既然曾经军队保证各位得到过,那么,相信你们的军队,你们以后将会得到更多。”
“失败只是暂时的,这次失败,只是未来更大规模战争的开始。我们曾经轻视对手,但这次失败的战争,却让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建立更庞大的军队。也许,从这场战争之后,南亚将不再是南亚军与莫卧尔的战争,而是整个帝国与莫卧尔的战争。”
“我们这支几万人的军队多次击败莫卧尔,迫使他们发起倾国之战,帝国有我们这样的军队六十万!”
“帝**必胜!十万大军踏平南亚!!”被调动情绪的移民高呼。
凌晨一点钟,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进臣旅在北门码头集结,等待恒河水位的降低。右军和后军八个人一组,共有七十组,扛着准备好的木桩,另有两百余人三个两个一组,扛着大大小小的锤子,准备在关键地方竖起木桩,防止发生任何意外。
随着数百斤火yao的爆炸,沿河大堤被炸开,恒河水轰然冲入运河。运河两边没有加固的河沿在大水冲刷下不断崩塌,松动运河两岸的房屋地基,房屋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城内一些低洼的地方很快被大水淹没,进而整个城市都被泡在水里,洪水在西区开始zì yóu泛滥。
运河两岸不断崩塌,运河以看得见的速度不断扩宽,一些女人和孩子被滔天大水吓住,惊慌地失声痛哭,因为估计不足,上百移民掉进水里,呼救声不断。
西门方向也传来了爆炸声,下面挖空的城墙肯定要倒塌了,城墙之外还有大片居民区,也许,莫卧尔人还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滔天大水就向他们冲过去了。居民区高地上有几个明军的侦察兵,他们将会报告莫卧尔遭遇突然洪水袭击的混乱状况,事先埋伏好的肖楚联旅视情况,选择趁乱攻击,或者等待伏击莫卧尔的追兵。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恒河水位稳定了下来,进臣旅开始在工兵的引导下渡河,工兵试探出一条合适通道,右军和后军在这条通道下打下木桩,并用马钉(一种U形钉,以前建筑工地上常用于钉脚手架)和木条将木桩连起来。
西城门的侦察兵也将一份报告送给许进臣,许进臣得知肖楚联已经领军出击,“莫卧尔人完全没有想到可能遭遇水攻,蒙蒙晨光中,可以看见他们的临时防御,在大水的冲击下,泥土一样地崩塌……他们的帐篷半淹水中,仿佛江南水乡里到处飘飞的渔网……”
以下是某个莫卧尔千夫长的口述,他后来投降了明军。
“那个晚上大雨,我们睡的很早,暴雨不利于明军依仗的火枪作战,我们并不担心他们袭营,事实上,我巴不得他们发起主动袭击,听说蒙奇城的明军已经不足五千人了,我不能理解大汗为什么不让我们主动攻城……外面士兵的呼喊让我兴奋,我的短枪和马刀都在手边,战马就在帐篷外面,我的部下和我一样,他们都住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冲出帐篷,决定号召部下,给袭营的明军一个难忘的教训……”
“那些士兵们不断高喊着‘来了,来了’,然后人群不断涌进中军范围,一些恼怒的士兵砍死了那些四处乱窜的土著兵,但是,很多土著却浑然不觉地继续涌入……我和部下被冲散了,我身边只有十几个人,但我相信我的部下,他们也一定会主动迎战的……我看见了滔滔洪水席卷而来,严格地说,不能说是洪水,水势很缓,只是在不断蔓延,只能勉强淹到马腹……很多土著被淹死了,尸体漂浮在水面上,这个场面让我吃惊。”
“到处漂浮的尸体让我悚然,我决定还是不要往前走了,好像也没有明军过来,虽然隐隐传来喊杀声,但是,离我们这里太远了,我不想理会了……那些土著说,明军是从大山另外一边飞过来的,都是阿修罗(注)的化身,虽然我不相信,并且知道他们其实是汉人,但是我觉得还是保险的好,能够用胸口深的水淹死人,想想真是让人害怕。”
“我愤怒了!那些该死的土著,虽然我很赞赏他们的神奇,居然能‘闻’出圣河的味道。可是,这些愚蠢的家伙,居然认为恒河水能突然从蒙奇城冲出来,是神的意志,他们居然跪在水里,任由大水把他们淹死!真主安拉,看看这些愚昧的虔诚者啊!”
“真是糟糕透了,据说明军出击部队攻到了大汗帅帐,大汗还亲手开枪打死了一个明国士兵,真主啊,想想真是害怕,如果那一枪是明国士兵打的,大汗岂不危险了?!”
注(以下注释尽供参考,不要相信)
阿修罗是与天对立的一族。他们非常好战,男的极丑,女的极美。阿修罗有美女而无美食。天有美食而无美女。双方常因此而互相争斗,场面十分惨烈。“修罗场”的说法即从此来。阿修罗一族被视为战神,他还有个化身是火神大摩尼,也就是“拜火教”和中土“明教”的最高神。阿修罗有美女而无美食。天有美食而无美女。双方常因此而互相争斗,场面十分惨烈。“修罗场”的说法即从此来。阿修罗一族被视为战神,他还有个化身是火神大摩尼,也就是“拜火教”和中土“明教”的最高神。明教和明国,一些地方的土著认为是一回事。
第一章 渡河(1)——重写
进臣旅和上百工兵,以及数百临时征集的民工一道,等待着下游三四里方向的动静。
尽管他们已经炸开了运河,但是,本来预定的海军却并没有赶到,这让所有人深感不安。
莫卧尔人最初并没有围困蒙奇的打算,他们只是希望能够将明军驱逐出去。趁着胜利之机,他们派出的使者带着丰厚的礼物恐吓贿赂沿途的贵族(土邦主)们,让他们在明军撤退之机“非暴力不合作”,拖延明军的行军速度。莫卧尔的大军则会紧紧跟在明军的后面,通过不断的遭遇战迫使明军无法立足,直到他们返回孟加拉,然后,他们再视情况发起大举进攻,或者挟胜利之威谈判。他们清楚地知道,远征军后面大明帝国的强盛,能够不招惹大明帝国,他们还是愿意和睦共处的。莫卧尔人一定要收回孟加拉,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因为作为征服者,他们绝对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服软,否则,本来迫于军势屈服于他们的土著就会背弃他们,他们可能要失去统治地位。
但是,蒙奇明军将自己放在任人围攻的地位,莫卧尔人的心思就活动了,加上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怂恿,他们的态度开始强硬起来,欧洲人告诉他们说,如果他们能够歼灭眼前的明军,那么,明军迫于形势,就可能不会派出新的军队。
莫卧尔皇帝并没有信心消灭眼前的明军,三次南亚战争让他非常清楚明军的强悍。本塞拉斯会战他虽然赢得了胜利,但亲临战场的他当时完全被明军一往无前的冲击震慑了。莫卧尔军击溃了明军两翼,但明军中线的火枪营面临四面围攻尚能步伐坚定地前进,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他的骑兵击溃了明军统帅部的护卫部队,导致明军统帅部临阵脱逃,失败的也许就是他们,因为明军也差点攻破了莫卧尔最后的防线。沙迦汗从来没有遭遇这样的危险,明军前锋已经攻入他的御营,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亲领护卫做最后抵抗,如果明军统帅部也跟他一样地抵抗到底,也许,他会死在明军统领之前——身边护卫成排地被击倒,锐不可当杀戮机器一样逐排滚进的明军火枪营成为他的梦魇。
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在南洋的据点已经岌岌可危,他们的远洋舰队的补给站从南洋退缩到肯帕德湾,曾经他们不屑的葡萄牙人控制的孟买,竟成为他们强大舰队的最后避难所,感觉就像他们现在只能托庇在葡萄牙人之下一般,让他们觉得尤其憋屈,特别是西班牙人,四年之前,葡萄牙不过是大西班牙殖民帝国的一部分呢(1640年葡萄牙再次脱离西班牙,取得dú lì)。
即使与明国关系和睦的英国人和法国人也不愿意看到明军在南亚的一家独大,暗地里免不了支援莫卧尔一些枪支弹药。现在明军遭遇惨败,他们的心思就活动开了,从他们收买的官员中得知莫卧尔皇帝的犹豫,荷兰人当即派出一队工程师帮助修建他们引以为傲的堡垒体系,西班牙虽然式微,但经营东印度群岛(南洋)多年,实力仍然最强,他们不仅支援莫卧尔大量火枪火炮,还派出大量军事教官,帮助莫卧尔训练新军。
在欧人支持的上百门火炮,以及承诺援建的火器作坊,甚至派遣雇佣军参战的诱惑下,莫卧尔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如果说前期的强硬态度只是为了恐吓明军以获得最大胜利果实,现在的莫卧尔人已经有了将强硬态度放在军事上的打算。
荷兰人援建的堡垒成功遏制明军,让莫卧尔信心大增,他们不再满足于荷兰堡垒的围困,开始在河对岸修建炮台,在对岸制造无人区,确实地准备彻底困死蒙奇明军了。
“现在,除非明军投降,并且撤出孟加拉,否则,我绝不妥协。”沙迦汗雄心勃勃。
蒙奇在四天前联系上大明海军,并向他们传达了统帅部的命令,要求他们配合蒙奇军民的渡河行动。统帅部原本希望他们不惜代价摧毁莫卧尔的炮台,但是,海军坚决地拒绝了。
莫卧尔炮台修筑在一座小山丘后面,海军装备的加农炮发shè的炮弹大多只能落在山丘上,无法给炮台造成伤害,莫卧尔人装备的却是大量曲shè炮(榴弹炮),经过法国工程师的jīng心测量和布置,能够有效覆盖整个恒河水面,海军根本无法突破炮台的封锁,更不用说摧毁莫卧尔炮台。至于说让海军登陆攻击炮台,整个南亚海军只有不到三千战斗人员,除去必要的船员,能够登陆作战的不到五百人,驻守炮台的莫卧尔军却至少有三千人!何况,海军普遍装备的是三管散弹枪,shè程有限,并且重达二十斤,根本不适合陆战。
具体怎么配合,统帅部手上资料不足,根本无法给出任何计划或指导,只能让海军自己决定。海军的战舰一直停留在下游三十里的一个小镇,这个小镇有守军两百余人,莫卧尔人试图攻占小镇,却被海军的炮击下伤亡惨重,被迫放弃。
驻留印度洋的大明海军只有区区二十几艘战舰,连同后勤人员不足五千人,除了两艘商船改装的战舰,其它都是单桅舰。但南亚海军海军战舰的设计者据说都崇尚什么“多炮塔”,一艘载重不到一百五十吨的单桅帆船,硬是被他们设计成三层炮台,装备火炮三十六门!!据说试验型的战舰在侧舷齐shè时,不是被大炮的后座力震断龙骨,就是整艘战舰在齐shè后被掀翻。目前装备的改型战舰,虽然能够相对稳定地齐shè,但速度缓慢的她们基本上只能做移动炮台使用。如果不是南亚季节xìng的风向,要将笨重的战舰驶入恒河,只能依靠临时雇佣纤夫,由此可知这样的战舰在恒河的实际价值了。莫卧尔人进攻海军的基地,面对四五百门火炮的齐shè,也只有被轰杀至渣的下场。
统帅部和海军商量好,蒙奇一旦采取行动,就会燃气烽火,海军一旦发现蒙奇的烽火,就必须采取行动——不管是什么行动,总之必须保证莫卧尔的炮弹不会落在蒙奇军民的头上,难怕海军全军覆没也必须保证这一点!
知道些内情的许进臣根本不相信海军会拼光自己的家底配合蒙奇明军。南亚海军隶属国防部,南亚远征军却直属大都督府,严格地说,总督府负责南亚海军的军饷和给养,南亚海军和殖民zhèng fǔ只存在雇佣关系而已。国防部虽然由大都督府支持建立,但是,大都督府在国防部并不占绝对优势,皇帝才是国防部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者,有权干涉国防部的人事任免权。南亚海军首先是向帝国(皇帝)负责,然后才是大都督,最后才是南亚殖民zhèng fǔ,总督府的“暂领海军”也不过是种名义而已,平常或许可以假借军饷问题强制海军,但如今,谁知道海军对总督府还有多少香火情?至于这点香火情是否足够海军牺牲自己,明眼人用手指头都能想到了。
原本的计划是用土在恒河填出一条徒步涉水的道路,但运河工程的进展迫使计划不得不做出修改,运河的规模不足以分流足够的河水,在恒河中填出一条道路也就变得不现实了。折中方案是用木桩木板铺出一条便桥,但蒙奇城建筑大多使用砂石,能够铺出的便桥就变得很不稳当,尤其是,很窄。
“这样的便桥根本承受不了大炮的轰击。”周顿平手上抓着草图,“海军如果不行动,我们根本不能施工。”
许进臣忧心地看着远方漆黑的夜空,如果海军采取行动了,他们会用大炮齐shè通知蒙奇城,他已经观望了数个小时,既没有看到大炮发shè的火光,也没有听到炮声。
“难道他们哪怕做点表面上的牵制也不愿意吗?”许进臣喃喃地说,转而对身边的临时将官们说,“再等半个小时,如果海军仍然没有消息,我们也不用等待了,照计划进行吧。”
“可是,那将意味着我们将冒着敌人的炮火渡河,如果——”周顿平担心地说。
“我们没有选择!希望我们可以在天亮以前渡过河去,然后,全旅进攻莫卧尔炮台,掩护大军渡河。”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派左军前往上游攻占莫卧尔舰队的补给站,而不是派他们直接进攻莫卧尔炮台?我们完全可以用小艇将全旅渡过河去。”
“用小艇?”许进臣摇摇头,全旅两千人,靠二十只小艇渡河至少需要十个小时,而且,谁知道到时候有些人会随恒河漂流到什么位置,要重新集结又需要好几个小时,贻误战机的后果即使突袭变成强攻。
“驻守炮台的是伊斯兰狂热者,他们的将领据说是伊斯兰什叶派教徒,相对于伊斯兰的真主,这个教派更相信救世主和皇帝的英明,他们对皇帝崇拜,可以让他们舍生忘死。这样的疯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许进臣解释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维卡斯堡撤退当晚碰到的两个莫卧尔将领,也许,他们也是伊斯兰殉道者,碰到这样的敌人,最好还是在防守中拖垮他们,而不是和他们对攻拼消耗。
周顿平不再言语,他以许进臣的首席幕僚(参谋)自居,虽然目前也是唯一的一个,但他相信以后会有更多同伴。既然是首席幕僚,居然还要许进臣提醒他,他觉得羞愧。
“可是,我们渡河以后,还是要进攻莫卧尔炮台呀?”杨士年一旁反问。
“我们只需要牵制炮台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太轻松就行了。”许进臣有些自嘲地说,“反正我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大军开路,而是牵制莫卧尔的追兵,我们能够活下来就是对大军的最好掩护。”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许进臣遣散身边的军官们,让他们各就各位,渡河行动开始了。
后军和右军亲临恒河第一线,配合工兵和临时征募的辅助兵架桥,前军分散在三处炮兵阵地,防备可能存在的破坏分子,更主要的任务是帮助炮兵将大炮复位,蒙奇的驻防炮(固定炮台)虽然不少,但偏偏面向恒河方向的不多,他们只能把野战炮拉过来,用野战炮打战舰,大炮复位需要大量帮手。
统帅部的计算有很大的偏差,尽管运河分去了不少河水,河心水位仍然很深。统帅部还没有考虑到的情况是恒河河床的结构,有个成语叫恒河沙数,还有个俗语(?)叫沙滩上的堡垒,现在,打桩的士兵对此深有体会,木桩打在沙质河床上,根本吃不住力,士兵们打了半天木桩,反而将河床打的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沙子掏空的空洞,一不小心,一脚踏空的人就会失去平衡,然后被水卷走。到早上八点钟,进臣旅打好了五十多根木桩,也付出了四个士兵的生命,河心的木桩仍然没有打好。
所有人都很焦急,移民中会水的人都跳进了河里,希望将河心的木桩打好,许进臣暗自庆幸准备的木桩够长,至少打桩还能继续。
“我们的木桩至少穿透了四米深的沙子!”一个参加打桩的移民怒骂,“这就是他们认为的万无一失的计划!”为了打好河心的十个木桩,六百多人花了三个小时,如果不是几条小艇在河心救人,说不定又有数十人被水卷走。
许进臣颇有些无奈地忍受着部分移民的谩骂,真正在水中施工的移民大多没有什么地位,但站在河边的很多身份显赫,他们现在正闲着,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发泄一番被困十个月的愤懑。如果是执法队之前的许进臣,或许他已经派人将这些人赶进河里,让他们切实地体验他们心中的愤怒,但执法队让他明白,一个人最好还是不要顺着自己的意愿做事的好,否则,和那些禽兽一样的执法队又有什么区别?聪明人总是善于引领他人完成意愿来最后达到自己的目的,许进臣虽然没有引导执法队心中的暴戾,但他的确从执法队的暴戾中得到了“好处”,只要他愿意,他手中掌握的军力足够颠覆整个蒙奇城,所有人都对他畏惧三分。比如这些谩骂他的人,这些曾经在南亚呼风唤雨的人,在得知他是前执法队队长之后,一个个吓的面无人sè,一个个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他有些享受自己在他们眼中看到的畏惧,这让他感觉到了上位者的威严。
军事学院里普遍认为先有参谋,然后才有统兵将领,这也是学院派得名的由来。学院派普遍瞧不起军中提拔上来的将领,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军事修养,不过是“依靠本能战斗的动物中的佼佼者”。但不得不说,从军中提拔上来的将领相对于学院派将领,有他们无法企及的威严,这也是许进臣最羡慕的,如果不是军装的关系,移民未必能认出许进臣是军人,但龙又臣的气质,“隔着一公里都能看出是个军人”,虽然许进臣打心底瞧不起龙又臣,认为他“顶多是个做营官的材料”。
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许进臣忽然有些嘲弄地想,也许,所谓的“铁血军人的气质”,其实也是靠尸体和血肉堆砌修饰而成,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随着天际闪现的一抹鱼肚白,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绝望,天亮了,不仅要成熟莫卧尔炮台的轰击,包围蒙奇城的莫卧尔大军大概也要攻城了,被冲垮了城墙的蒙奇现在等于不设防。原定计划里,便桥应该在天亮以前搭好,就算海军不能摧毁或者牵制莫卧尔炮台的火力,渡河的进臣旅也可以通过强袭避免遭遇炮击的厄运。
“昨晚楚旅(肖楚联旅)取得了辉煌战果。”周顿平离开码头不久回来对许进臣说,他很清楚这两个人的恩怨,虽然他有些不以为然,但他怎么看这两个人的关系怎么觉得怪异,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肖楚联,尽管不太现实。
“什么?!”许进臣听完周顿平的汇报,有些不能自已地惊呼出声,然后一把抓住周顿平的衣襟,“你说,他将包围蒙奇的莫卧尔军队击溃,迫使他们后退三十里?!”
“我向统帅部询问过,而且,特地出城确认了。”周顿平有些气喘地说,“详细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据说,楚旅几乎俘虏了莫卧尔皇帝。”
“几乎俘虏了莫卧尔皇帝。”许进臣有些神经质地笑起来,“就算有些吹牛,大约也相去不远吧,这次你赢了,我不如你。”
周顿平有些担心地看着有些癫狂的许进臣,“不管怎么说,只是侥幸而已,也许,楚旅趁乱进攻,正好找对了莫卧尔的营地,莫卧尔大军眼见皇帝溃逃,自然跟着溃散了。”
“还有,”周顿平有些犹豫地说,“现在不少人强烈要求停止渡河计划,集结全军反攻。”
“反攻?”许进臣笑的更疯狂了,语气有些放肆,也有些嘲讽地说,“他还终于抓住时机了?
许进臣的心里其实嫉妒的要命,前锋和后卫没有区别,都是用来吸引莫卧尔的攻击的,他肯定后卫部队可以借助运河计划偷袭成功,他有意将后卫位置送给肖楚联,也算是完成肖凤芷的一个承诺,顺便帮助她的族兄,否则,这个功劳他完全可以拿在自己手上,前锋后卫两个位置,他有优先挑选权。现在,肖楚联立下如此大功,尤其是在明军惨败之下,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时候,急于推卸责任的统帅部会将这个战绩汇报成什么样子,肖楚联只要靠着这次的胜利,以后青云直上指rì可待!!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给自己的敌人任何翻身的机会。”许进臣重重地低吼了一声,特别是敌人两个字。他无法容忍肖楚联有一天会爬在他的头上,无法容忍!
第二章 渡河(2)——重写
肖楚联的确很幸运,莫卧尔七八个营寨,连绵十数里,楚旅正好攻入了莫卧尔皇帝的直属大营,本来作为皇帝御营外线的土军遭遇洪水的侵袭,几乎没有做任何抵抗地溃逃,结果,他的部队不断推进,直达营地的核心。急于救援皇帝的莫卧尔将领不断涌入,反而造成营地的阻塞,密集的人群自然更适合强调集体的明军,而不是崇尚个人勇武的莫卧尔人。
突入大营的楚旅士兵只有一千人,另外的人都在营地外面准备接应,肖楚联本来只打算造成莫卧尔一定混乱以后撤离,但莫卧尔皇帝近卫军的服饰让他明白自己撞上大运了。尽管突入越深,包围他们的莫卧尔人越多,甚至可能十倍于他们,但肖楚联在这一刻已经陷入狂乱当中,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前进!前进!!
楚旅作为断后部队,所有士兵都有接受死亡的准备,现在,突入莫卧尔营寨中的他们都陷入一种完全的属于牺牲者的狂热,明军中广泛传播的一些小册子让他们感觉壮怀激烈,他们想起了小册子中的一个唐代传奇:被围困的孤军眼见城防即将攻破,所有士兵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打开城门昂然出击,最后全部英勇战死。他们崇拜其中的壮怀激烈和铁血豪情,他们不知道樱花的灿烂凋零和武士的命运,但那篇传奇让他们的内心推崇那样的勇士,死也要死的慷慨激昂。
莫卧尔帝国的建立就是一部征服史,莫卧尔的每一个王子都注定是个战士,然后才是一个统治者,沙迦汗和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一样,都是沙场杀出的英雄,他们也只承认这样的英雄,道德文章对于莫卧尔的统治者毫无用处,一个勇猛的大汗才是莫卧尔帝国的皇帝。沙迦汗面对明军的推进,从容调兵遣将,阻挡明军,甚至,他还考虑遮断明军的退路,准备全歼这支冒失的队伍。
明军距离沙迦汗的营帐越来越近,惊慌的内侍们已经在劝说皇帝上马,对于他们来说,皇帝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也许就是明军的那个国防军了吧。”沙迦汗对身边的卫士们说,“御林军守护的是皇帝,国防军守护的是整个国家,他们不亏是明军最jīng锐的力量。”
“陛下,他们的旗帜显示,他们不是国防军,南亚的国防军都被调回明国了。”一个官员低声说,一边指着远方的楚字大旗。
“嗯?!”沙迦汗惊异地抬头,他已经能够看见明军刺刀在燃烧的帐篷下反shè的寒光,他的神经有些抽搐,本塞拉斯战役中的不快回忆再次进入脑海。
急于阻止明军推进的莫卧尔士兵嫌帐篷拦路,纷纷将沿途帐篷拉倒,然后,他们的人马从拉倒的帐篷上越过,冲入明军的突击阵线。
肖楚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的拼杀他仿佛没有听见,他高声呼叫,不断向士兵们做出前进的手势,阻挡在前面的莫卧尔士兵无不被一列列推进的长矛兵和火枪兵击倒。两翼留下掩护的明军越来越多,突击的明军横队越来越短,负责掩护的两翼和后军则在倒退前进中不断收缩,整个对型就像是一个大号的鸭梨。梨子的柄拉出老长,他们是楚旅全部的火枪兵,以四列纵队的突击队形扑向莫卧尔最大的营帐,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黄金汗帐。
近在咫尺了,沙迦汗颓然地看着不远处的明军阵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身体虚弱,脸sè苍白,冷汗直流,两腿抖索。皇帝身边的卫兵紧张地站成半圈挡在沙迦汗前面,他们刀出鞘箭上弦枪上弹,紧张地看着不断接近的明军。
“勇士们,出击!!”明军的半个小队已经站在两百米开外,他们快速转换队形,以三列横队与莫卧尔的近卫部队对shè,两边不断有人倒地,沙迦汗身边一个内侍被shè杀,激起了皇帝的愤怒,他忘情地对身边的卫兵呼喊,“记住祖先的荣誉!”
皇帝的近卫,白天是护卫,晚上是宿卫,一直贴身护卫的则是箭筒士,人数都是三千人,不过,之前为了阻挡明军的突入,大部分人已经派出去了,沙迦汗这一刻发现,围绕自己身边的近卫不到三百人!三百人阻挡在他面前,看上去是那么单薄无力,仿佛明军的一个冲刺就可以将他们穿透!
早期的大汗近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他们都是当之无愧的蒙古勇士,后期,(晚年的)成吉思汗大量选拔各个部落中最显赫家族的子孙充任近卫,笼络人心,这个制度最后变成蒙古诸汗国的传统。莫卧尔帝国中拥有纯正蒙古血脉的人几乎没有,蒙古十万士兵,托雷(忽必烈的爷爷?)一个人继承了八万,莫卧尔一系分到的蒙古族士兵大概只有五六千人,经过数百年征战,蒙古人的血脉融合了被征服民族的血脉,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大汗近卫军的选拔,反而更简单了,所有的蒙古族人都有机会成为皇帝护卫,他们也是莫卧尔征服事业最坚强的后盾。
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从来没有让皇帝失望,除了第二次南亚战争,那场令皇帝痛苦的战争,近卫军损失了三分之二,现在的近卫军,大量充斥着突厥人契丹人的后裔,还有不少的波斯婆罗门贵族。
但沙迦汗已经忘记现在的近卫军不再是以前的近卫军,紧张和焦虑,让他有些神经质。
明军火枪兵的宽沿帽他很熟悉,几百年钱的宋军就是那样的帽子,在描述祖先武功的图画上,他经常看到,他曾经嘲笑对身边的卫兵说,“宋人将帽子做成圆盾,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挡我族勇士的箭矢了。”但现在,这种帽子的影子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帽子上的那条红带子在他的眼里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了。
以前的皇帝近卫军或许更加勇猛,更加凶悍,更加骄傲,但是,他们绝对不如现在的近卫军高贵。新近卫军卫士大多出身于波斯,契丹(耶律大石曾在阿富汗建立西辽,首都撒马尔罕)或者印地贵族世家,他们无法忍受现在与明军普通兵士对shè,以命换命,他们大多都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
听到沙迦汗出击的命令,他们几乎咆哮着冲了过去,只有少数参加过第二次南亚战争的老兵知道明军的厉害,老实地呆在皇帝身边,维持人墙保护大汗,一边不断向明军发shè箭矢——莫卧尔人从小练习箭术,只有无能的人才配发火枪,早期的火绳枪除了能发shè的次数更多外,不论shè程还是jīng准,都远远不如他们娴熟的箭术。
楚旅已经强弩之末,尽管火枪兵表现英勇,但人数上的绝对劣势面前,他们最后还是被五百多名卫兵淹没了,皇帝近卫毕竟不同于普通兵士,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被几轮排shè击溃的。
肖楚联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沙迦汗,最后关头,他冒着可能被趁虚而入的风险,回头抽调了就近的一百多名士兵突击,正赶上近卫军出击,他放弃增援可能被全歼的火枪兵小队,全力朝沙迦汗挺进。
尽管这一百多名士兵只有三十几只火枪,但森然推进的长矛队列一样让人心寒,特别是沙迦汗发现身边身经百战的老兵一个个被长矛轻易刺透,更加深了他心中的恐惧。
出击的近卫们发现皇帝危险,急忙放弃眼前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火枪兵小队,转身增援皇帝。
火枪兵被冲散以后,遭受完全一面倒的屠杀,几分钟的时间,四十几个人剩下不到十人。但莫卧尔人刚撤退,他们就再次恢复了排shè队形,然后,他们眼神冷酷地装弹,再次朝着前方的沙迦汗打出一轮轮排shè。
“进攻吧,就当我们已经死了!!”出击前,肖楚联对士兵们喊,起码我们还活着,开枪的士兵们心里说。
两轮排shè击倒了沙迦汗身边的三个卫士和一个内侍,沙迦汗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恐惧,转身逃跑。他为自己的行为耻辱,但是,在明军面前,他发现自己的勇气总是飞快地消失,无法阻止。
身为王子,他曾经身先士卒领军出击,作为皇帝,曾经面不改sè地亲临战斗第一线。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像他面对明军的时候这样窝囊,他只能远离战斗,否则,明军的大炮和火枪可能杀死他。当战斗就在他眼前展开的时候,他发现尽管身边有很多的卫士,但在火枪面前,他的生还几率并不比普通兵士更高,甚至,当明军士兵刻意瞄准他的时候,他也许比普通兵士死的更快!这完全不同于他曾经熟悉的战争,让他痛苦,让他在战场上无所适从。他宁愿拼杀在第一线,但现在,他不得不躲在远离第一线数里之外,避开明军火炮的shè程,上百门大炮的齐轰曾经覆盖他的营帐,他被靠着无数卫兵的血肉掩护,才幸运地只是受点轻伤,但身边的哀嚎和肢体的残缺,哪怕久经战场的他也不能适应,从此让他对明军大炮产生恐惧症。
吃闲饭的人,不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他都不会再感到有底气,同样的,在战场上感觉一无是处的沙迦汗,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荣誉感了,没有荣誉感,他的勇气也快速消失。
皇帝的逃跑造成莫卧尔大军的灾难,首先是内侍,然后是宠臣和普通官员,再是贵族,接着,近卫们无心恋战,跟着皇帝跑了,紧接着,明军砍倒了皇帝的旗帜,点燃了黄金汗帐,莫卧尔大军完全陷入混乱,有些人高呼为皇帝报仇,有些人忙着领军回营,准备与幕僚商议在“没有皇帝的rì子”该做什么,更多人则茫然地站在原地,皇帝死在战场上,让他们感觉天塌下来了,当然也少不了一些jīng明的人,他们认为皇帝可能逃跑了,并且很快推算出皇帝可能前往的地方,忙着“勤王”去了,只有极少数人还想着要整合大军,稳住形势。这种从黄金汗帐快速向外蔓延的溃散情绪传到其它大营的时候,雪崩的效果已经产生了,莫卧尔大营一片混乱,普通士兵不知道明军有多少人,但官老爷们的逃跑让他们很直接地认为,明军大举进攻了,之前已经埋藏在他们心底的恐惧感随即膨胀,然后,更大的溃逃出现了——
肖楚联并不知道自己在莫卧尔大军中制造了怎样的混乱场面,清醒过来的他一阵害怕,眼前的敌人在溃散,他没有想到要追击,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赶紧撤退,将剩下的六百多名士兵带回去。
“也许,战场上真的存在着神灵,在他的影响下,你会莫名其妙的一意孤行,或许取得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胜利,或许,一败涂地。”肖楚联忽然记得许进臣曾经开玩笑说起的一句话,心中一阵后怕。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理智的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领着一千人执着地攻入数万人驻扎的营地,并且不断深入。与接应的部队回合后,他还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有些痴呆地听着身边人的祝贺。
接应的部队牢牢地堵在莫卧尔大营外,对于大营内的情况,他们不清楚,但是,不断涌出的莫卧尔士兵首先向他们发起猛烈的进攻,然后莫名其妙地溃逃,最后有些莫卧尔士兵向他们投降,他们就逐渐清醒地认识到,他们这次取得了无法想象的胜利。
“这是战场上的奇迹!”统帅部的人得知楚旅的战绩之后,起初只当是开玩笑,但五六千俘虏让他们爆发了,他们看肖楚联的目光不再是看人,而是看神。他们听说过西班牙人的冒险:一百多人征服了人口上千万,兵员数十万的印加帝国,但他们只当是听神话,后来,他们听说所谓的印加帝国,士兵使用的武器只是石斧和木棒,他们就忍不住笑了,觉得即使西班牙人没有吹嘘,也不过是一群人征服了一群猴子,哪怕数量相差再大,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西班牙人还曾被几万猴子吓的尿裤子,真是丢人。
虽然当时场面混乱,肖楚联也没有心思去管莫卧尔皇帝是否被shè杀了,但俘虏们一个个振振有词地宣称,“听XXX的xxx的xxx说,皇帝死在战场上了。”开枪的几个火枪兵的确是瞄着皇帝打枪,但是,他们的目标一直掩藏在人群中,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打中没有,不过,既然俘虏们纷纷宣称皇帝死了,他们也乐得宣称自己的确击中了皇帝。
统帅部经过几个小时的讨论,冒险的心思占据了主导地位,很快,他们的命令就下发到四个旅帅手上。
异常艰难的打桩持续了十四五个小时,直到下午三点钟才最终完成。
打好木桩,接下来就是用马钉木条将木桩连起来,然后铺上木板。这两项工作在上千移民的帮助,以及工兵的指导下,进展迅速,估计在下午五点钟之前就可以全部完成。
莫卧尔的炮台始终没有开火,许进臣怀疑的眼睛不时地看向炮台和海军方向,无法理解其中的可疑之处。
不过,很快就要渡河了,渡过河,就是前锋和后卫的表演,“让事实证明,谁更优秀吧。”许进臣转头看向后方,他始终瞧不起肖楚联,哪怕是这次肖楚联取得来了他实现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大胜,他仍然认为,这不过是肖楚联走了“狗屎运”而已。
就在许进臣雄心勃勃地准备在撤退路上大干一场,表现自己才华的时候,统帅部的命令终于让他出离愤怒,不是因为统帅部冒失的出击,而是因为其中有一句话:蒙奇军队全部暂归肖楚联统一指挥。
“统帅部的人都是蠢猪!向来都是!!”许进臣用大骂缓解心中的愤懑。
“可是,你曾经也是统帅部的人。”杨士年忍不住在一边说,他没有看到统帅部下发的命令,但是,他觉得现在的许进臣太不理智了。
“我不想做蠢猪,所以就离开了。”许进臣没有想到把自己也骂上了,他忍不住惊奇起来,“没想到做了七年参谋,我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统帅部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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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渡河(3)
进臣旅的士兵鼓噪着要做反击先锋,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高的战士自觉,也不是为了战功,他们很清楚自己在执法队的表现已经断绝了军功之路,许进臣已经将他们即将面临的命运分析给他们听了,莫卧尔人如果沿途坚壁清野,他们将始终得不到足够的给养,作为前锋的他们,也很难从大军得到物资支援。进臣旅的士兵老兵高达七成,他们很清楚在莫卧尔大军的追击下,他们不会有时间攻打坚壁守护的城镇,而土著的乡村大多数都很贫穷,有钱的贵族老爷们不需要动员,得到明军到来的消息也会带着所有能带走的值钱东西离开,他们都不希望将命运寄托在土著贵族的慷慨上,尽管有一定几率那些不会烧毁他们的谷仓。
所以,进臣旅的所有兵士都希望借反攻的机会捞取更多的补给,手上有粮心里不慌,他们一点也不担心粮食带不走的问题,跟随大军前进的移民们,他们大多数都会非常乐意跟随任何人前进的,只要他们跟随的人能够养活他们就行,他们是最好的脚夫,关键时候还能补充军队。
知道士兵们心思的许进臣忍不住叹息,就连士兵都知道反攻不会有好结果,难道统帅部还会相信这是第三次南亚战争的转机吗?仅仅是借此机会劫掠一番,等回过神来的莫卧尔大军反扑,明军又要死多少人啊。
不理会士兵们的鼓噪情绪,许进臣最后只带着后军和右军参与反击行动,并且有意拖延时间,落在反攻部队的最后面,其它部队继续督导渡河计划的实施,他留下麻子张和周顿平担任临时监督,中军核心是国防十四营,是他的老部下,有了中军的支持,他相信渡河计划一定可以稳定实施。
明军营官和队官都有dú lì作战的素养,即使大军被打散了,这些营官和队官仍能带领各自的部队强行突围,这也是为什么本塞拉斯战役明军明明惨败,莫卧尔仍然不能重创明军,如果不是平原地形,明军的损失也许会更低。沙迦汗原本以为本塞拉斯战役明军会全军覆没,但统计战果的时候,他们只在战场上找到两千多具明军尸体,战场投降的明军不到一千人,想象自己为了这次胜利付出的惨重代价(伤亡失踪七万人),赢得胜利的皇帝几乎吐血,不信真主的他第一次喊出“真主啊,难道明军都是你老人家的亲生儿子?”
如果不是后来陆续献城投降的两千明军,以及统计上来明军损失了至少八千孟加拉士兵,五千以上的辅助部队,沙迦汗也许会在战后与明军快速和谈,连奥德王国都不敢要了。死在战场上的三千蒙古辅助骑兵成为莫卧尔对外宣传的最大战果,他们声称,蒙古骑兵是明军最强大的力量,这次全部阵亡了。土著贵族多少知道莫卧尔与蒙古的根源,没有接触过明军的人对于这个解释深信不疑,多少挽回了莫卧尔的一点威严。
莫卧尔大军没有明军这样成熟的中下级军官,但是,他们的军队部落化管理,也保证了一定的凝聚力,至少不会像早期明军那样,一旦崩溃就全军乱窜,他们都有各自的主心骨。莫卧尔尽管溃败,放弃了营地,大多数士兵仍然跟随各自的部落首领(或者主人),莫卧尔修建的堡垒体系也为莫卧尔大军的重新集结立下大功,溃败的莫卧尔军队纷纷聚拢在堡垒之下,然后,他们得到皇帝平安的消息,集结人马再次回到皇帝的身边。
(记得是李奇微的《朝鲜战争回忆录》——不确定,其中说到志愿军的凝聚力,他说,志愿军士兵大多同乡聚在一起,他们彼此熟悉,互相支援,战斗力很强,后来补充的志愿军士兵来源广泛,士兵之间那种“老乡”的默契消失了,战斗力有所下降)
明军反击开始的时候,沙迦汗的身边已经聚拢了三万多人,莫卧尔军队还在不断聚集中。
肖楚联虽然赢得了明军历史上都不曾有过的辉煌胜利,但是,他完全知道其中的侥幸成分,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后怕当中,完全没有反击的yu望,楚旅士兵虽然很兴奋,但他们经过一个晚上的战斗,大多疲惫不堪,也没有多少出击的yu望。
冲在最前面的是赵思远,赵思远在第二次南亚战争中取得过傲人战绩,但也得罪了太多人,从那以后就没有独自领军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再次领军,正想立下战功,心思急躁。
士兵们看问题很直接,明军现在的实力衰弱的太厉害,不可能击败莫卧尔大军。徐四海没有士兵那么肤浅,但也没有被统帅部描绘的弘美计划迷惑,他愿意相信统帅部的推测,但他也肯定士兵们的简单逻辑和直觉,当他发现许进臣不紧不慢的做派,他就下定决心跟在许进臣的后面了,统帅部中,他还是很肯定许进臣的才华的,尽管他对于许进臣的为人并无好感。
赵思远那种一切为了胜利的信念在这个时候再次制造了惊人的战绩,溃散的莫卧尔大军尽管重新集结,大多数兵士仍然惊魂未定,明军的突击再次唤醒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他们几乎没有做什么抵抗就再次溃散。
不过,赵思远的运气明显没有肖楚联好,如果他找对方向,或许可以再次惊走莫卧尔皇帝,再创辉煌,但他却在最后十里地偏离方向,追赶溃逃的一支莫卧尔偏师去了,他认准的是这支偏师的旗帜,那是莫卧尔王子的旗帜,他追赶的是莫卧尔的四王子。四王子作为莫卧尔西部兵团的统帅,军事实力仅次于皇帝,也难怪赵思远认错人。
四王子(穆拉德#8226;巴什)完全没有料到明军会反攻,西部兵团的对手是强悍的波斯阿富汗驻军,作战经验丰富,四王子手下的幕僚也没有几个草包,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定下计策,故意溃败,借机削弱三王子和其它总督们的兵力。明军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让他们失望,他们的逆袭计划也就完全泡汤,眼见总督们纷纷向皇帝靠拢,四王子也只能领着自己的士兵前往回合。他们都已经肯定明军的虚弱,所以完全有理由相信明军既然错过了及时的乘胜追击,就不会再有反击了,这种思路导致四王子和他的部下行军中过于放松,突然的袭击自然让他们措手不及。不幸的四王子带在身边的士兵只有不到五千人,大部队仍然停留在前方,他相信莫卧尔军很快会重整旗鼓迫近蒙奇,自然没有必要将军队后撤。
感觉网到大鱼的赵思远穷追不舍,他的部将也在军功的诱惑下不断督促士兵们加快追击速度。赵思远的部下八成都是新兵,莫卧尔人又向来不强调队列,一追一逃间,两支军队都跑的有些散了。
许进臣领着部下慢吞吞地走着,因为全军的战马都被吃掉了,没有侦骑的他们完全不知道就在他们侧前方不到二十里地方上演的节目。进臣旅的士兵一个个裂开大嘴在笑,不忙着追击的他们在莫卧尔放弃的营寨中找到了数万斤粮食,足够他们吃十天半个月的了,他们已经分出两个小队押运,数百移民在帮助他们将粮食搬回去,这几百移民已经答应跟随进臣旅了。能够在十个月的围城中活下来的,大多都是年轻力强,生命力旺盛的人,许进臣对于这数百移民加入自己的辅助部队也很满意。徐四海的部队进入莫卧尔的营寨,眼见进臣旅忙着淘宝,他索xìng将军队停下来,在废弃的营寨中尽情搜刮,他的部队和许进臣一样缺粮,不过,他和赵思远的关系不错,趁此机会决定帮老朋友一把,所以不仅搜集粮食,还搜集了不少装备。他懒得去追击莫卧尔了,他的部下也对前景不怎么乐观的追击不上心,懒洋洋地监督移民们搬运随地丢弃的装备和散落的粮草,他们还找到了数十匹战马,其中十几匹可供骑乘。
赵思远连续追了十几里,然后发现自己前方突然出现了jǐng备森严的莫卧尔军队,人数足有五六万,顿时感觉情况不妙,马上下令撤退,眼看要追上的战果也决定放弃了。
不过,莫卧尔西部军团的三千多骑兵不是摆设,他们看见四王子狼狈逃窜,急忙上马赶过来接应,待发现追击王子的只是明军小部队——在他们眼里,两千人的赵思远旅规模不值一提,而且明军已经跑散,没有排列出他们畏惧的阵型,马上呼喝着冲过去。
赵思远眼见逃不掉,只好紧急下令整队迎战,可是他的部下新兵太多了,整队速度慢的可怜。莫卧尔骑兵在前方五百里的地方调整队形,亮出锋利的楔形突击,然后突击开始了。如果许进臣看见眼前一幕,会感叹赵思远好运气,他不怕莫卧尔人整队,他怕的是莫卧尔骑兵不管队形的一拥而上,那样,他的反应反而要落后莫卧尔半拍,战斗进程就不受他控制了,如果碰到悍不畏死的莫卧尔人,混战几乎让许进臣害怕。
赵思远此时肯定羡慕许进臣碰到的混战,他的新兵只有在混战中才有胜利的希望。华夏士兵普遍存在着对骑兵的畏惧,所以,明军步兵必备的一个训练项目是让一个普通士兵手拿木棒对抗骑兵的冲击,士兵用木棒对着冲过来的战马眼睛刺击,很容易让战马突然停下来,然后就是倒霉的骑兵从战马上摔下来。据说这个训练科目是从欧洲引进的,普通士兵和民众并不关心这个科目来自哪里,但这个训练的确克服了士兵对骑兵的畏惧,民众有时候也喜欢赌这样的“大胆”游戏,所以,即使是普通民众,对于骑兵的畏惧也减轻了很多。赵思远不担心步兵与骑兵混战,但如果骑兵成阵列地突击,步兵克骑兵的“刺战马眼睛”的伎俩就没有多少用途了,普通士兵或许不知道,但将领们还是很清楚的。
“六零一营上前!!”赵思远在最后关头决定牺牲自己的老兵,他现在很庆幸当初没有将老兵打散编入新兵营当中。他手下三百多个老兵明知道可能九死一生,但还是条件反shè一样地在前方列队,这些老兵的武器仍然是长矛,赵思远没有将手上的五百支火枪派发给他们,也是为了提高新兵的战斗力,也是没有将老兵编入新兵的补偿方式,他手下的老兵以前也是长矛兵。
五百八十名长矛手,其中两百人是新兵,他们在莫卧尔骑兵冲过来之前完成了队列,纵深八列的反骑兵长矛方阵——步兵cāo典中是十二列,但南亚教练团根据战场需要修改了,对抗莫卧尔骑兵只需要八列,大多时候,莫卧尔骑兵冲不过第六列。
明军长矛兵很少在战前紧急列阵,莫卧尔骑兵几乎都认为那是明军火枪营的专利了,所以,六零一营的紧急列阵出乎他们预料,两翼的骑兵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两侧伸展,避开长矛方阵的锋芒,楔形突击的zhōng yāng往往都是最jīng锐的骑兵,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最后还是勇敢地撞上去。
随着一阵金铁交鸣以及长矛入肉的钝响,人仰马翻,惨叫马嘶声响成一片,接触的瞬间,莫卧尔骑兵战死了数十人,长矛兵阵亡数目大致相当。然后,长矛兵上演了经典的步兵对骑兵的屠杀,失去冲击动力的骑兵坐在马上像木桩一样地被后面的矛兵刺下来,莫卧尔轻骑兵的冲击力有限,他们也的确尽力了。
两翼包抄的骑兵收获了果实,新兵们潜意识中对骑兵的恐惧,特别是骑兵的连续冲击,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队列松散的新兵也无法遏制骑兵冲击的动力。骑兵们在新兵中肆意纵横,不断收割步兵的生命。
不过,不管怎么样,列队正面阻击的长矛手还是掩护了新兵,莫卧尔骑兵的临时换阵将骑兵突击变成了步骑混战。除了完全慌神的士兵,一些勇敢的,很快回过神来的士兵反过来开始屠戮骑兵,不管怎么样,突入步兵阵中的骑兵速度也不可能快起来。
长矛手击溃了正面的敌人,自身损失了大约一百人,在他们身后,骑兵和步兵已经混成一团,长矛手除非扔掉长矛,否则在混战中无法发挥他们的作用。不过,六零一营的营官是个百战老兵升上去的,他很有气势地带着长矛手大吼,一面摇晃着长矛,尽管他们没有参与混战,但他们成功地恐吓了莫卧尔骑兵,他们的战斗意志终于消失,然后他们撤退了。
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的新兵们,甚至赵思远都有些筋疲力尽地坐倒在地。不过,没有时间给他们休整了,骑兵突击拖延了他们大约二十分钟,莫卧尔的步兵开始接近他们。撤离战斗的骑兵也没有远去,仍然在不远处徘徊,毕竟他们是胜利者。
赵思远大致估计自己损失了五百人,莫卧尔骑兵损失大约两百人,大部分都是长矛手的功劳,这个数目相对于三千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没有援军,我就死定了!”赵思远沮丧地想,“如果我手下都是老兵,哪怕只有一千老兵,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赵思远领着军队缓步后撤,心中充满恐惧的新兵们紧紧挤在一起,完全不理会其它将官和营官们的呵斥,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有点安全感,哪怕理智告诉他们挤在一起可能死得更快。
莫卧尔骑兵摘下弓箭,向明军倾泻箭雨,明军特别硝制的牛皮铠甲,以及贴身的丝绸内衣虽然可以将箭矢伤害减少到最低,但身上被插上三四支箭还是让他们神经错乱了,有些士兵疯狂地冲出去,最后被shè成刺猬。铠甲和丝绸内衣的防护,让箭矢扎入不深,shè成刺猬的人有时候还不那么容易死掉,在地上一阵阵的哀嚎,耸人听闻。
这样的撤退持续了大约一里地,莫卧尔骑兵和步兵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边,他们不着急,明军的士气开始崩溃,很多人哭着喊着不肯走了,宁愿就地阵亡,少数人已经脱掉防护走在箭雨中,选择了很快捷的死法。
赵思远不是学院派,但也不是纯正的军旅派,他出身于庞大的地方家族,从军开始就是队官,在西域服役不到一年就被调回国内,进入学院深造,三年后回到军队就成为低级的将官,在国内太平的过了五六年,然后就是南亚远征军的高级将官了。他不能像军旅派那样,用个人的勇武激发士气,也不能像学院派那样,临时发表让人热血沸腾的讲演,他一直指挥的都是jīng锐的国防营,士气基本上不用他cāo心。他有很强的短促突击组织能力,并且有军旅派那样勇往直前的气势(学院派很难做到这一点),但他没有组织新兵作战的经验,也没有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练兵从来不是军官们的事情,明国的练兵和带兵是两个几乎完全不同的体系,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交给军官指挥的都是训练好的士兵。
现在,赵思远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想过投降,不过,他没有这个勇气,尽管军法中有个特别的投降条例,不强调官兵无谓的牺牲,允许他们在“绝望”的环境下投降,但传统上,只有投降的懦夫,没有投降的英雄,投降不仅是个人的耻辱,也是家族,家乡,乃至国家的耻辱。
赵思远旅不仅他一个将官,统帅部另外安排了两个将官给他,这两个低级将官虽然没有出sè的战绩,但也是军旅中一步步升上去的,当此之时,都知道该怎么做,而不是像赵思远一样的胡思乱想。
他们一面激励和约束不肯前进的士兵,一面劝导旅帅重新振作,他们距离蒙奇城也不过二三十里,现在夜幕降临,他们撤回蒙奇的机会还是有的,何况明军的四个旅都出动了,运气好碰上他们就安全了。
赵思远顺风路走多了,遭遇挫折难免心神不属,但他毕竟是个出sè的将官,从军也有十年之久,两个将官的稍微提点已经让他回过神来,再次承担起旅帅的责任。
长矛兵的出sè表现此刻正好成为莫卧尔骑兵的重点报复对象,箭雨差不多七成落在他们头上,平均起来,每个长矛手至少挨了三箭,他们的防护并不比其它兵士多,所以,算的上伤亡惨重,有十几个人已经死透了,另外有上百人已经奄奄一息,完好无损的幸运儿估计在个位数。赵思远清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慰问和鼓励老兵们,老兵成熟着巨大的痛苦,已经麻木了,他们觉得自己这次死的真够冤枉的。赵思远将老兵调入队伍zhōng yāng,让其他士兵掩护他们,并且矫情地一个个拍着他们的肩膀。
借着,赵思远鼓励了五百多明天火枪手,他们的枪大的很散乱,在莫卧尔骑兵的干扰下,他们的shè击频率也极为低下,尽管他心中恨不得骂这些火枪兵是窝囊废,因为五百个老兵的排shè,完全可以压制住骑在马上的三千弓骑,但他这次尽量和蔼地鼓励他们,安定他们的心神,最后终于将shè击频率提高到每分钟一发,而且枪声也连贯起来了。
总之,经过一番激励,鼓励,劝导,安慰之后,士兵们的恐慌没有那么严重了,火枪兵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莫卧尔弓箭手,至少他们没有那么嚣张了,不久前,莫卧尔骑兵几乎进入五十米以*击明军,这个距离上,明军的皮甲基本上没有防护作用。
四王子回到大营,花了点时间镇定下来,然后,他愤怒地站起来,发誓要将追击他的明军碎尸万段,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赵思远的士兵停留的时间里,莫卧尔士兵已经将他们包围了,他们没有进攻只是在等待上面的命令,虽然被包围的明军人数不多,但要吃下还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何况他们刚刚还击退了三千骑兵的冲击。
四王子来到阵前的时候,莫卧尔人已经做好了围攻的准备,四王子只是说了句进攻,围攻就开始了,两万人对一千五百人,并且明军几乎人人带伤,没有人认为他们会输掉战斗,只是他们要付出多大代价赢得胜利而已。
赵思远和他的士兵们已经做好拼死抗击的准备,他们完全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援军上了。
第四章 渡河(4)
赵思远期待的援军距离他都不远,进臣旅距离他不到二十里;肖楚联仍然留在蒙奇,但是,他们距离蒙奇城不到二十里;距离最近的徐四海,大约只在十里开外。
如果不是被围城严重削弱的明军,遍地飞奔的侦骑早就将赵思远的处境通告其它部队了,但是,现在,明军没有侦骑。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在一无所知的大地上,明军在维卡斯堡战役之后没有少祸害周边的土著,土著们对明军也避之唯恐不及,没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明国殖民法中很是强调殖民军的纪律问题,明军也的确很少侵犯土著的利益,坏事做尽的不是投靠明国的“二番仔”,就是藩属国的兵士,或者就是“帝国的弃民”,总之,明军和殖民zhèng fǔ在土著中一直维持着不错的口碑。但围城将这一切温情的面纱撕破了,为了活命的明军劫掠土著只有更狠,辅助兵干劫掠的勾当久了,经验丰富,有时候不需要屠杀就可以满载而归,但明军除了刺刀和屠刀,没有其它办法从土著中榨取补给,所以,他们的手段只有更残忍。总督府起初还请求统帅部约束兵士,但后期也懒得提示了,他们都认为,这片土地很快就将不再是明国的了,祸害别人的东西,就祸害去吧。
许进臣沿着一条大道追了差不多十里,沿途击溃了大约两三千人,收获少的可怜,士兵们起初还有武装游行的兴致,但很快就觉得无聊和疲倦,强烈要求返回城市,许进臣很是顺应士兵们的请求,并且提高了行军速度,天sè已晚,没有人希望在晚上碰到莫卧尔人的。
沿途有几个废弃的村庄,偶尔也能看到被遗弃的老弱病残,围城战对于莫卧尔和明军来说很安静,但对于周边的土著来说却是一场灾难,双方的军队他们的土地上反复收缴物资和财富,莫卧尔人还将当地的青壮抓进他们的队伍,补充损失的兵员。围城十个月,田地也荒芜了,这里的土地的确肥沃,但是,树皮草根什么的,“产量”自然是远远不如庄稼,再加上士兵的强行收缴,饿殍满地,活着的人也大多面黄肌瘦,奄奄一息。
距离许进臣违令出击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但这四个月正是双方劫掠最残酷的时期,莫卧尔人最初也没有劫掠当地的打算,毕竟这片地方很快就要重归他们的管制,但是,明军的劫掠让他们意识到,不能让“贱民”手上有太多的东西,否则就等于支援被困的明军了,所以,他们实行了残酷的清野——仅仅是清野,不包括坚壁,他们没有将土著也迁入堡垒,只是将他们的粮食搬进堡垒而已。
维卡斯堡战役之后,明军得到很大的活动空间,莫卧尔人则因为维卡斯堡的牵制,防御线被拉扯的更长,防护更加松散,清野战术就做的更加彻底了,死掉的土著自然更多。有时候,上午明军刚走,下午莫卧尔的征粮队又来,他们都不理会土著的解释,反正不收足定额,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如果村民们招待不周,他们就将屠杀当成游戏。双方的兵士在这场围城战中都很憋屈,这种憋屈需要发泄,双方的高层又同时约束战斗,有时候,他们明明相遇了,也很有默契地排队进入村庄,这种憋屈的发泄只能找当地的土著。
“方圆百里没有处女了。”一个明军士兵曾经开玩笑说,他身边的士兵马上反驳,“方圆百里还有女人吗?”这个笑话就在许进臣留守维卡斯堡的时候广泛流传,就连莫卧尔人都知道了。
许进臣对于土著没有同情,但是,满目疮痍还是让他新生感慨,他身边的兵士大多已经司空见惯了,倒不觉得怎么样了。
“人间地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经过一个残破的村子,看见满村子都是尸体,许进臣忍不住叹息。
“这些人大部分是土著士兵,不是村民。”一个营官很有经验地说,也许,他仅仅是卖弄一下自己这几个月的见识,“虽然土著士兵的装束五花八门,但是,土著兵还是吃的比土著好,这些人看上去身体还不错,所以不会是村民。”
“那么,为什么这些土著兵全死在这里?”许进臣开玩笑说,他看出来,这里发生过战斗,但肯定不是明军干的,明军杀人向来干净利落,不会出现这些尸体这样,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一个就近的尸体身上,起码被砍了十几刀,明国的移民都不至于做的这么差。
进臣旅的营官都是士兵们选上来的,他们哪有什么眼光和作战素养,他们指挥军队大概也就只会喊,“兄弟们,挺住!”,或者“弟兄们,冲啊!”不过,许进臣已经打算牢牢控制全旅,整个旅将作为一个整体作战,所以,他也不在乎营官们的素质。统帅部没有给他派任何人,营官和将官都是他一手任命的,所以,进臣旅里他一个人说了算,除非士兵们再次哗变。
被问的营官果然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许进臣装作莫测高深的样子将自己的假设说出来,立刻迎来身边的人的赞叹,他们是打心眼里佩服,没有统帅部里那些人的花花肠子。华夏文明里面,始终还是重视读书人的,哪怕乱世里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那些“义军”也好,“反贼”也罢,能够收买几个读书人做军师还是很吊的事情,大多时候他们也只能做些算命的,算账的下人做“狗头军师”,因为真正的读书人是瞧不起这些草莽英雄的。
不过,一个营官还是提出了深层次的怀疑,“那么,到底是谁干的呢?”
许进臣考虑的很远了,也许是土著部队的火拼,也许是莫卧尔将领之间的仇杀,也许是沙迦汗真的死了,手下的部将开始争权夺利,还有可能,土著们终于不能忍受双方士兵的劫掠欺凌,终于奋起反抗。这些推测中,有些对明军有利,有些无关痛痒,但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可以解释的清的问题,士兵们可以将他的解释当成笑谈,但是,他不能拿这些随便敷衍他们,因为这也许就关系到他以后的某个计划,让士兵们传播出去,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结果。
“狗打架,要么为了骨头,要么纯粹是吃饱了撑的,还能有什么事情。”许进臣笑着回答,士兵们哄笑一阵,不以为意地继续赶路,问问题的营官对于许进臣的回答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也只是随意的询问而已,并没有准备从中得到高深学问的打算。
许进臣有心留下来调查事情的真相,也许,事情背后存在着他期望的答案,但他终究没有拿士兵的xìng命冒险,莫卧尔人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今天晚上,也许他们就要渡过恒河,然后,他就要将大部队抛在后面了。如果统帅部还想入非非地想要平局收场,那么,他就宁愿让大军自生自灭了,让大军牵制莫卧尔大军,他不是一样可以安全撤退?有机会全歼明军大部队,莫卧尔人肯定不会分兵追赶他这支“小部队”的。
徐四海收集了足够军需物资,决定返回城市,但统帅部派来的两个将官,也是他的副手,阻止了他,“大人,其它部队都没有返回,如果我们率先返回,难免留下把柄还是等其他人回来,我们一起回城吧。”
徐四海接受了提议,让四个小队监督两千多移民带着上千套兵器铠甲,以及上千担粮食返回城市,然后耐心地在莫卧尔的营地里等待其它部队的回归。
一直等到月亮升起,徐四海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难道他们都全军覆没了?”徐四海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赵思远这个家伙可能遭遇危险,许进臣这个家伙,壮士断腕,金蝉脱壳的功力深厚,如果有危险,肯定早就回来了。”许进臣领军的时间不长,但悠闲的统帅部里,经常看(陪)他下棋的徐四海很清楚,一个经常在象棋中玩弃子攻杀的人,一旦领军,这一套肯定也能玩的炉火纯青。逃离维卡斯堡的战斗,许进臣抛弃肖楚联的族人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肯定其中有故意的成分,以许进臣在参谋部表现的才能,除非他当时慌神了,否则一定能想出更好的脱身办法。但不管怎么说,许进臣的确玩的很漂亮,不说肖楚联,就是他碰到这样的情况也不能把许进臣怎么样,作战中是允许指挥官弃车保帅的。
“我忽然很期待许进臣的表现了,这个家伙说不定不服肖楚联的好运,这次真的猛攻莫卧尔大军去了。”徐四海忽然大笑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到底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
肖楚联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尽管很长时间只是明军中的普通士兵,但他还是努力学习了很多的军事理念,他学的不成系统,但看的书不会比许进臣少,肖宣志和他关系很好,对他也很照顾,肖楚联的要求肖宣志基本上都尽心尽力,更不用说帮忙买些军事书籍。虽然士兵眼里的战争和军官眼里的战争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营官眼里的战争和统帅部眼里的战争也有区别,但其中的战术思想还是存在共同之处,只是作战思想深浅,考虑问题的角度问题而已。
许进臣看待战争首先从战略层着手,不打没有必要的战争。肖楚联从底层往上看,首先看到战斗的胜负指数,然后是战斗对战争的影响;他还没有学会从战略意义上理解战争的价值,但这不妨碍他冷静下来以后,看清自己在这次出sè的反击中取得的真正战果:战略层面上有没有价值他不予考虑,战术层面上他很成功,就整个第三次南亚战争来说,这场胜利微不足道,就算他击溃了莫卧尔大军,莫卧尔大军仍然没有伤筋动骨,那么,接下来明军的反击就更无价值。
“这场胜利足够创造短暂的宽松环境,但是也仅仅让撤退的起始更安全一点,接下来的撤退路上,明军即将面临的困难不会有丝毫改变。”肖楚联叹了口气,从一时的飘飘然中醒过来了。
得知许进臣领军出击,并且只带走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他忍不住再次叹息,“许进臣早就看出来了啊。”许进臣还看出这场战役对于他的前途有怎样的好处,但肖楚联是想不到这一点的,他回过神认识到的“微不足道的”胜利,在旁人眼里就是一次战争的奇迹,就算统帅部,国防部,皇帝,大都督都知道他的胜利微不足道,但是,整个明国说不定都会把他捧成英雄:一个以两千人击溃二十万人的超级战斗英雄。
“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许进臣这句嫉妒的话很久以后才传到他的耳朵里,那时候他的地位已经远远高于许进臣了,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暗自神伤地看着南亚的方向。人生的际遇,命运的无常,让他久久不能自已,那一刻,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将来,甚至想着要帮助许进臣脱离南亚的苦海,但命运却跟他开了个大玩笑,他的好心换来的是出乎意料的结果。两个人的命运终于不可挽回地走向了对立面。
赵思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战场上如此平静,他们已经打退了莫卧尔的两次冲击,全旅剩下的人已经不到一千人。他将老兵留作最后预备队,但两次冲击他都不得不动用预备队,现在,残存的老兵已经不到一百人,能够战斗的只剩下三十人。莫卧尔骑兵已经停止了shè箭,不仅他们箭矢用尽,他们拉弓的气力也用尽了,但是,莫卧尔步兵的上千支火枪,数千弓箭手还在不断打击他们。
部队已经撤退到附近的小山丘上,这次撤退尽管只有不到五百米,但所有士兵都为他们成功做到这一点而骄傲了,尽管撤退路上他们死掉了三百人,抛弃了六百个伤兵。
莫卧尔的四王子快要被眼前的明军气疯了,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身经百战的士兵不能攻破明军看上去单薄的可怜的防线。他的骑兵出击了两次,加上单独出击的一次,三千骑兵冲击两千步兵,三次仍然不能冲垮他们,他的骑兵已经疲惫不堪,无力发起第四次冲击,他们已经损失了六百匹马,四百多人,步兵伤亡数字已经超过千人。
“为什么,你说,那些明军为什么打不垮?”四王子抓住身边的扈从的喉咙,愤怒地喊叫,直到扈从喉咙里发出咕隆的声音,全身抽搐才放开,卫士们无可奈何地在最后拖走了这个倒霉鬼,就算能活下来,这个人的喉咙也已经破坏了,也许以后只能用手与人交流了。
“王子殿下,我们还是劝降他们吧。他们身临绝境,他们应该很清楚战斗下去没有意义。”一个谋臣提议。
“劝降?”四王子冷笑,“然后把他们送进阿格拉,像以前的那些投降明军一样,好酒好菜伺候着,还要给他们安排满意的女人?这样的俘虏,不要也罢。”
谋臣一时无语,本塞拉斯战役莫卧尔俘虏了明军三千多人,但其中除了近千人是受伤遗弃在战场上的明军士兵,其它人都是躲进周边坚固的城镇,负隅顽抗的散兵。也许一个小队,也许两个小队,可就是这些小部队,他们或占据一段城墙,或占据一个角楼,有时候占据一个堡垒或者一些贵族(地主)大院,狭小的环境无法摆开更多的军队,莫卧尔军数百人数百人地发起冲击,被他们不断击杀或者击退,这样的围剿持续了半个月之久,最后这些明国士兵要么吃光了给养,要么打光了弹药,最后不得不投降。这些勇敢的士兵的确无愧于他们战士的称号,他们平静地献出自己的武器,但是要求得到俘虏的待遇,他们提出的待遇几乎等于无理取闹,但皇帝最后却答应了,臣民认为是种耻辱,但皇帝回绝了他们的反对,因为明国对待莫卧尔的俘虏也很客气,尽管他们只是将俘虏交给附庸他们的土邦领主们。当然被卖作奴隶的土著以及部分低贱的奴隶兵不在此列。
只是,整个莫卧尔帝国配的上明国俘虏待遇的人也不超过一万人,明国的每个士兵都享受俘虏的待遇,这终究让莫卧尔人愤愤不平,但他们又不能反驳明国派来的使者所说的话,我国国民在法律的名义下一律平等。莫卧尔唯一能用来发泄的就是被俘的明国辅助军兵士,但这些辅助兵打仗比明国士兵还亡命,特别是其中的倭国人,即使被俘了,只要有机会不是自杀就是与看管他们的人同归于尽,偏偏那些辅助兵很多看起来和倭国人差不多,让他们看守这些俘虏的时候,必须放一百二十个心,一不小心就要与这些疯子一起“玉碎”了。
“难道,王子殿下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消灭?”另一个谋臣跪下来,“万万不可,殿下!莫卧尔不会接受一个被明国仇恨的皇帝,我们迟早必须结束这场战争,我们不能过于激怒明国人。何况,要消灭这眼前的明军,我们必须再付出数千忠勇战士的xìng命,我们应该保存实力,不要做无谓的损失啊!”
四王子一时之间被呛住了,他很年轻,所以很冲动,他觉得今天下午,五千人被两千人追击了十数里是耻辱,这样的耻辱,只有用眼前人的血才能洗清。但他也很清楚,他的父皇已经老了,失去了年轻时候的勇猛,尽管这次皇帝逃跑的事情被掩盖了,但这些王子们早就从各自安插的人那里得知详情。这样的父皇,一定不能接受一个对明国强硬的王子的,哪怕四王子相信,只有用强硬的手段才能赶走嚣张的明军。
“达拉(大王子)关于明军俘虏的事情怎么说?”四王子冷静下来,他准备在自己的兄长中寻找盟友,他仍然决定消灭眼前的明军。
“大王子对明军俘虏非常客气,据说,上次在本塞拉斯,一个明军将领有意放过了他。”谋臣想了想,决定说实话,“大王子有意和明国结成同盟,共同对抗波斯。”
“同盟?”四王子镇守西部边疆(包括阿富汗北部,塔吉克斯坦南部),自然清楚明国所谓的西域势力范围划分图,“明国是一只狮子,我们不过是一只狼,狮子和狼就算能够共处一时,等吃光了羊,狼迟早也会成为狮子的猎物。”
“可是,王子殿下,明国在西域的政策很温和,并没有强行胁迫任何人。”
“那是因为他们的目标不是西域,西域只是他们前进的基地!”四王子似乎看穿了明国的用心,“他们刚进入西域就宣布波斯是他们的敌人,他们迟早会进攻波斯的,吞并波斯才是他们的目标,贫穷的西域他们才没有兴趣吃下去。至于南亚,明军的目标不是孟加拉,也不是奥德,他们现在在吞并南洋,在整合东南亚,他们的力量分散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们的野心——是整个世界。”
“明国现在就是一个蚕食鲸吞的怪物,他们不会放过每一寸肥沃的土地。”四王子加重语气说。
“如果殿下执意与明国为敌,我们可以和三王子殿下联合,他是虔诚的穆斯林,他不能容忍明国进攻波斯,也不会承认明国吞并孟加拉。”谋臣说,“可是,三王子殿下的野心很大,私下里,他甚至以伊斯兰的哈里发自居,他的理想也许是建立一个伊斯兰世界。”
“他在做梦!”四王子很有嘲笑意味说,“当年的西辽君主不是自称过万王之王,宇宙之王吗?zhōng yāng之主吗?”
谋臣感觉头上流出冷汗,眼前的这位王子似乎忘记了,他的曾祖父(阿克巴大帝)就被称为宇宙征服者。
四王子没有理会谋臣的冷汗,他淡淡地对身边的人说,“你们给我写一封信给奥朗则布,告诉他,让他带三千骑兵过来,只要他能在一个小时以内歼灭眼前的一千明军,我支持他成为莫卧尔的皇帝。”
谋臣们大吃一惊,他们不确信地彼此观望,不知道这是四王子认真的承诺还是只是一种计谋。他们当然希望是后者,他们跟随王子的目的是为了成为莫卧尔帝国的重臣,而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人谋臣。
赵思远慢慢断绝了援军到来的信心,他自认为从军十年,并且取得过辉煌的胜利,但是,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了真正名将的风采,眼前这些新兵让他感觉亲切,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距离士兵是这样近,不是单个的士兵,而是士兵的力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伸展,涨大,与士兵们融为一体,和他们休戚相关,他们的生死命运连在一起,他感觉无比强大,他已经无所畏惧。
“传说中,剑客练剑到了极致,可以让自己与剑融为一体,也许,名将也是一样吧,士兵的力量就是他的力量,我已经感觉到这股力量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有信心。”赵思远决定与身边的将官分享自己内心的喜悦。
“如果真是那样,你带着我们杀出重围,安全回到蒙奇呀!”将官们表面不说话,心里很是不满,如果不是赵思远执意追击,他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他们现在的命已经不是按天算了,而是按分钟算,也许按秒算。
第五章 渡河(5)
进臣旅没有走他们来时的路,他决定抄近路,莫卧尔人溃败不久,收敛兵卒,重整旗鼓,起码需要两三天时间,大军要恢复到战斗状态,以莫卧尔军的状况,起码需要休整十天,否则,只能依靠少量jīng锐部队小规模接战,sāo扰或者破袭。许进臣不希望夜战只是担心部队损伤,但今晚的月亮很亮,所以,真发生夜战他也无所谓。
南亚的星空和明国的星空一样,从纬度上看,他们所在的位置大概也就在湖广布政司的范围之内,这不是关键,印度洋和太平洋的风也许才是造成他们迷路的罪魁祸首,进臣旅上下过于轻松的心态则是主要原因。他们没有看星空,没有观察周边环境,也许领路的侦骑没有马心里有些郁闷,原因谁也说不清楚,总之,他们迷路了。
最先感觉到这一点的是一个营官,他问身边的人,“我们距离蒙奇还有多远?”他正好走在前面,被问的士兵认识领路的侦骑,就跑过去询问。侦骑被问楞了神,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领路走茬了方向。要修正回来,他需要计算,但大军却不能停下来等他计算,他害怕自己因渎职被处决,后面跟着他的可是杀人魔王,不久前他们就在蒙奇制造了上万冤魂。
他一边继续领着军队前进,一边计算,最后越算反而越乱,直到他肯定自己一时之间是找不准方向了,他才不得不沮丧地让前面的士兵停下来,自己跑到许进臣面前领罪。
许进臣听到领路侦骑报告迷路的消息,发愣了许久,他心里也在奇怪,以他们的行军速度,三个小时完全足够走完二十里了,怎么现在眼前还没有出现熟悉的景物?如果不是残破的村庄影响了他的判断,他早就让传令兵带侦骑过来问话了。
“你确定现在找不准前进方向了?”
侦骑摇摇头,“我大致推算,蒙奇城在这个方向。”他指向左侧,“但是,这仅仅是推算,我不敢确定。”说完,他紧张地看着许进臣,只要听到“拉出去杀了。”他决定马上跪下来装可怜求饶,他隐约听说,这个将军有时候也有恻隐之心的。
“你叫什么名字?”
“许半生。”侦骑犹豫了一会,才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个其实是他的小命,不过,他不敢说自己的正名,他叫许进财,他怕犯冲。
“许半生?”这个名字差点让许进臣笑出来,“干嘛不叫许半仙呢?”至于对方姓许他就不怎么理睬了,姓许的人他见得已经很多了,在军中,姓什么的没有啊。
许半生还想说什么,但许进臣扬手让他离开了。
“找个地方,我们扎营。”他对身边的人说,整支队伍很快就忙开了。
一个正规的旅应该包括军需(财务)处,联络处,军法(督战)处,侦察处等等,还有正儿八经的旅部直属机关,相当于简易的统帅部。但进臣旅简陋到什么都没有,统帅部没有给进臣旅派任何人,许进臣懒得介意,反正军法已经被破坏了,士兵没有军饷拿了,也没人要军饷,粮食早已分配给营队,吃什么怎么吃营队只能自己解决,他们也只能这样因陋就简,蒙奇明军差不多都是这个状况,谁也不愿意养闲人,除了统帅部和总督府。
跟随在许进臣身边的也就是几个亲卫,他们集传令,联络,督战,护卫,勤务诸多功能于一体,就连专业的侦骑,炮兵,枪械维修匠也编入许进臣的亲卫当中,没有树牌子建立什么后勤处。
许进臣有打爆侦骑头的冲动,但他忍了下来,打死侦骑毫无意义,至少这个侦骑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继续指路。
“蒙奇城今晚很多人要失眠了。”许进臣心想,“统帅部的人恐怕已经从一时的冒险jīng神中回过神来,如果不仅是我没有回去,徐四海和赵思远将军都没有回去的话,恐怕,他们中一些意志脆弱的人会在今晚就上吊自尽了。”
侦骑虽然不熟悉周边的地形,但是,他们毕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这样的寻路问题拦不住他们,何况这样的平原地形,等第二天天亮,侦骑们应该会给出满意的答案。
不仅许进臣,普通士兵也不怎么担心寻路的问题,他们中有些心神不属的人,顶多也就是担心蒙奇城会不会出现意外,少量没有见识的人或许还会想,万一蒙奇城会合了其他三支部队,将这里的人抛弃了怎么办。这时候,有头脑的人都会告诉他:就算搭好了便桥,两万多人一夜之间渡过蒙奇也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两万只鸭子游过恒河,也需要好几天呢。
徐四海等到自己都想睡觉了,许进臣和赵思远的部队还是没有回来,他派出去的侦骑跑的满头大汗回来,告诉他说,距离他们十五里的地方,有莫卧尔的大营,营帐规模在三万五千人左右,游骑兵和jǐng戒(巡逻)部队有条不紊,他们不能深入观察。
“三万五千人!”徐四海摇摇头,光是这个完整的莫卧尔大营就可以吞掉一个旅,即使把明军的四个旅联合起来,与这个大营对抗起来,也没有完全的胜算,反击有什么意义?
侦骑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说出来,“莫卧尔大营有军队调动的迹象,好像正与人交战。”
徐四海全身震动,“该不是许进臣真的在攻打莫卧尔主力吧。”
“你说说,那个大营里可能有什么人?”
侦骑看到了四王子的旗帜,不过,远远看过去,王子的旗帜和皇帝的旗帜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他心里认为这是莫卧尔皇帝的驻跸所在,不过,这个猜测说出来是有风险的。
“是皇族的旗帜。”侦骑有些含糊地说。
“皇族的旗帜?”徐四海看了侦骑一眼,很快明白了侦骑的心思,“可能是皇帝对吧。”
侦骑不敢多说话。
“赵思远这个人渣勇猛有余,但如果是他,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早就士兵死绝,光杆杆一个逃回来,能够与数万莫卧尔人对抗这么久,大概只有许进臣了,也许他还大占上风,否则,这个机灵鬼肯定放弃进攻了。”徐四海想了想,决定和许进臣抢这个功劳,“大军集合!!”他要出击了。
徐四海忍不住还yīn笑数声,“等许进臣经过无数苦难击溃拦在前面的莫卧尔军,却发现老子抓住了莫卧尔的皇帝,不知道他会什么表情呢?我该送——施舍他多少功劳?”
莫卧尔军队停止了攻击,赵思远和士兵们紧绷着神经等了两个小时,终于忍不住松懈下来,赵思远看到士兵疲惫地坐在地上,有些人还仰躺在地,他心中有种隐隐的担忧,害怕这是莫卧尔的诡计,但是,他也不好将士兵们踢醒,让他们继续保持高度的jǐng戒,他们连续战斗了三四个小时,有高度紧张地对峙了两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他们除了在战斗间隙喝点水,吃几块干粮,没有任何休息。他亲眼看见一些士兵边吃便吐,最后终于将吐在衣服上的东西吞进了肚子,还沾着衣服上的血迹。。
“老兵!”赵思远没有觉得士兵吞吃自己吐出的东西恶心,只有老兵才会这样做,那些新兵吃进去吐出来,白白糟蹋了粮食,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粮食也等于生命。
“莫卧尔人到底想做什么?围点打援?还是想用饥饿困死我们?”
德干高原并不适合骑兵作战,奥朗则布几乎没有骑兵,接到四王子的信,心中三千骑兵的要求让他眉头皱的很紧,他当然有骑兵,并且有五六千人,不过,这不是他的本部兵马,而是效忠他的总督和将军们全部骑兵的总和,跟随在他身边的骑兵刚好有三千人,他认为这是因为四王子洞悉他的秘密,所以心里很不高兴,他认为这是无形的威胁。
“如果在一个小时以内击溃被我包围的一千明军,我支持你成为莫卧尔的皇帝。”奥朗则布的眼光停留在“被我包围”上,他认为这又是一个威胁。南亚明军,不论是国防军还是殖民军,都是从莫卧尔数十万士兵的尸骨上站起来的,战斗力在当时已经可以跨入世界一流行列。
莫卧尔对抗明军的方法还是从明国的戏曲艺术中学过去的,沙迦汗被明军多次击败,开始派人搜集明国的资料,并通过欧洲人购买明国的一切,不论书籍还是——人。一个荷兰商人讨好沙迦汗,献给皇帝一个戏班子。这个戏班子是来南亚殖民zhèng fǔ请来的,却在半路上被荷兰海盗截获,海盗们将这些莺莺燕燕的戏子在孟买拍卖,这个商人已经得知沙迦汗搜集明国的东西,觉得送几个明国美人是最好的礼物,就将整个戏班子买下来送出去。戏班子为沙迦汗演出了很多场,沙迦汗记住了其中一个曲目《十面埋伏》,描述的是楚汉之争中,韩信用十路埋伏兵马击败项羽的故事。沙迦汗首先被其中曲调的宏伟悲壮感动,曲调让他想起了年轻时候征战沙场的慷慨激昂,还有晚年(现在)面对明军大兵压境,有心无力的凄凉。
沙迦汗命人将故事的详情翻译出来,故事中锐不可当的霸王项羽,被张良先用四面楚歌瓦解楚军意志,再被韩信用十路埋伏兵马逐步消耗项羽亲军兵力和项羽的战斗意志,最后迫使项羽自杀,英雄一时的项羽,居然就这样被流氓刘邦干掉,让沙迦汗也忍不住叹息良久,至于最后项羽不愿见江东父老自杀,沙迦汗就不怎么相信了,他认为这是编剧者不忍心项羽死在军中,宁愿让他自杀,以更显英雄气概。
“十面埋伏——”沙迦汗对这个成语思考了好几天,“项羽大概终于没有冲破十路兵马的埋伏,最后战死在半路上吧。”他忍不住想,然后他就想到了同样锐不可当的明军。这个感觉很不好,他和项羽有种同命相连的惋惜,但现在,他想到的方法却是让自己扮演刘邦。
本塞拉斯战役是沙迦汗军事上的顶峰之作,他将十面埋伏的内涵放在连绵十里的zhōng yāng阵线,最后,锐不可当的明军就像悲剧英雄中的项羽一样,最终没有冲过连绵的莫卧尔阵线,倒在半路上。虽然其中出现了意外,但是,总体上看,沙迦汗觉得自己的十面埋伏还是成功了,只是战果的干瘪让他终于失去对抗明军的信心。他再听了戏班子一遍《十面埋伏》忍不住就想,或许项羽真的冲破了十面埋伏,如果明军和项羽一样,因为惨败没脸回家,在蒙奇城集体自杀了多好。
沙迦汗将《十面埋伏》的故事讲给自己的儿子听,他按着儿子的肩膀,让他们一遍遍欣赏《十面埋伏》,他自己陷入了戏剧中的悲情当中,以至于连快要完工的泰姬陵,还有他死去的爱妃都忘记悼念了。
“难道老四也很讨厌中国戏曲,没有听出其中的兵法?”奥朗则布忽然想,“否则,他完全可以放纵明军撤退,在路上通过反复冲击击溃他们。”
奥朗则布终于决定接受四王子的赌注,父皇已经老了,大王子的太子之位也已经全国皆知,如果其它王子不联合起来,达拉西克(大王子)登上皇位已经指rì可待。二王子是个窝囊废,奥朗则布不予考虑,四王子是他最强力的盟友,同时也是有力的竞争者,至少他们的机会是均等的,比军力四王子略强,但他的军队离德里更近。
(沙迦汗因为爱妃在阿格拉留下的太多回忆,决定迁都德里,经过十数年的建设,德里城首都气象已成,迁都只是时间问题)
三千骑兵在两个小时之后聚集起来,然后,他们朝着四王子的营地飞奔。
进臣旅找到一个不错的山坡,在坡地上安营扎寨。许进臣询问为什么不住进废弃的村庄,一个侦骑支吾半响说,“村庄里面不干净。”
“不干净”有很多意思,不过,这足够让许进臣想到尸体枕籍,尸臭,哀鸿,冤魂之类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再说话,任由士兵们将甲胄披风脱下来,用长矛顶着连成简易帐篷,地上铺着他们随身带着的行军毯。只有三十个士兵轮番守夜。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也许事实如此,这片曾经人口密集,如今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仅没有人语,连虫子的声音都没有,夜晚沉寂的可怕。很多士兵久久不能入眠。
“三哥,你说,这都是咋回事呢,连个虫子的声音都没有。”
“还能有什么事情,你忘了蒙奇挨饿的rì子了?虫子都被饿疯的人吃掉了呗。”三哥很不舒服地哼了几声,很快鼾声响起来。
问问题的士兵在沉寂中感觉到无边的恐惧,即使明知道身边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些人血腥味冲天,冤魂恶鬼勿近,天理良心难容,神仙也要畏惧三分。
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疲累的士兵大多数还是睡着了,在这个没有多少夜生活的年代,人们普遍在七点钟就上chuang睡觉,晚上十点已经算是夜深沉,除了极少失眠病人,大多数已经睡的很深了。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守夜的士兵已经睡眼曚昽,努力睁大眼睛看了半天,也只看到数百米之外的蒙蒙虚影。在这个不幸的年代,夜盲症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民族问题,不同地方有不同称呼,比如很多地方就称夜盲症为鸡眼,因为鸡在晚上是看不见的,有些地方干脆大方地称为禽病,因为大部分飞禽都有夜盲症。明军的菜谱是大都督府安排的,夜盲症患者很少,但并没有完全杜绝。站岗的士兵只好叫醒身边的人观察,最后确认了莫卧尔骑兵正在不远处通过。
(关于夜盲症,本人也不怎么理解,反正听说以前这病非常普遍,但现在仿佛完全消失了。以前的人多少也吃蔬菜瓜果之类的,现代的穷人也照样很难吃到维生素片,为什么现在这种病会消失呢)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惊醒了,许进臣也得到了详细的报告。虽然传说中,仅仅印度河流域的某个王国就养着上万头大象,打的万王之王的亚历山大丢盔弃甲,狼狈撤军,但许进臣相信这不过是希腊人为他们那位幸运的马其顿国王脸上贴金,上万头大象,大概以明国的富有也养不起,因为据说大象还爱吃点香蕉水果啥的——大概好不容易击败波斯的亚历山大,居然打不过波斯藩属的某印度王国,让希腊历史学家很有些愤愤不平,于是大笔一挥,将印度王国的军力扩大一百倍——反正他们曾经的三百斯巴达勇士击败过一百万波斯人——这样,亚历山大败的就不丢脸了,他们还豪迈地宣称,亚历山大大地曾经因为世界上没有可供他征服的土地而放声大哭!从印度河撤退只是因为希腊士兵对于富饶的印度不感兴趣了,他们越过荒凉的(鲁特?)沙漠,荒芜的(阿富汗)山区,美丽的印度姑娘们敞开怀抱,他们忽然发现,家里的娘们更值得怀念,所以,士兵们要求回家了!
整个莫卧尔帝国的骑兵大约在三万五万之间,经过数次鏖战,莫卧尔骑兵的规模大概已经缩水到两万人以内,蒙奇周边的莫卧尔骑兵大概也就是万人规模,三千人的骑兵,足够引起许进臣的高度重视,这也许就代表着某个莫卧尔帝国的王子,大将军,重要藩属国的国王。
“我们追吗?”一个营官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我们追上去。”许进臣似乎也忘记了人家是骑兵,或者认为自己的士兵都是神行太保。
P.S今天差不多一万八千字,加起来顶半个月好了。。。喔。。。
回答书友的问题,关于十字军的事情,后面会有合理的解释,不会出现的很突兀,或者很夸张。顺便说一句,自从十六世纪末土耳其的苏莱曼大帝之后,土耳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往后的战争大多是和上升时期的北极熊争夺黑海和克里米亚(没记错这个名吧?)到十八世纪初彼得大帝窜起的时候,土耳其已经已经被国内外的局势弄的兵力捉襟见肘,算得上晚景凄凉了。至于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这个“欧洲病夫”混的比“东亚病夫”更惨,土地是一块块地失去,现在的土耳其,就是他们最后剩下的地盘了,他们的老家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土库曼斯坦或者阿塞拜疆,现在他们是游子有家南归啊。
关于第一卷第二卷的问题,之前也说起过了,本来是想写虚拟背景下的家族史的,后来感觉笔力不够才写成南亚征服史,两个不同的大纲被我扭一块儿了,后期的童年部分实际是简单介绍当时的战斗模式,大概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再说小说背景问题,原则上会尽量避免国内事务干涉南亚,明帝国的殖民zhèng fǔ太多了,南亚部分在帝国眼里只是二流的身份。最后一卷反而会有南亚干涉帝国,主角当时吃下的东西太多,军事力量发展的严重畸形,连帝国都害怕了,主角过的也不好,军事力量的畸形并不是他有心造成的,而是被十字军逼迫的,他自己也不堪重负了。当时的欧洲军队正处于国家常备军和雇佣军交替时期,这个时期的欧洲,军队很有意思的,比如,击败古斯塔夫的华伦斯坦,他就是个雇佣兵老板,古斯塔夫的军队里,常备军和雇佣兵的比例也经常变动。三十年战争中,战斗方式延续着意大利风格,荷兰风格,西班牙风格,英法风格,打起来真够乱的。
至于用外史,列传什么的交代架空人物,那基本上等于重写一个大纲,没有必要,本来的构架是《窃明》,如果读者朋友一定需要一个背景,可以由此联想,虽然差别很大,但多少还是从《窃明》开始的,只是私人加的内容太多,尤其是将年代提前了差不多十年。东林党也不是《窃明》中那样的窝囊废,骗子,卖国贼,无能者的组合,而是保皇党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者和卫道者。主角也不知道选择哪一方,反而帝国内部党派害怕他的军队侵入帝国。相信读者也能看出点端倪了,主角的军队绝对不会是什么王者之师威武之师。
另外,国外的历史也不是完全没变,明国的势力范围已经深入中亚,南亚,东南亚,南洋,南北美洲,并和印第安部落搅合在一起,世界实际上已经乱套了,否则,教皇大人,新教徒,旧教徒也不会握手言欢,互相妥协了,教宗大人当时在欧洲还是很有权威的,新教徒如果有机会带着自己的思想回归“主”的怀抱,大概也不会那么排斥吧,这是个人假设的基础。
第六章 渡河(6)
进臣旅的老兵重整甲胄只花了七八分钟,新兵们很多连衣服都没有穿好,老兵们只好转身帮助这些新兵蛋子,如果不是战时状态,这些穿衣服也这么慢的窝囊废肯定被他们暴打脚踏一百遍了。
明军的靴子是新兵们最难习惯的,这年头,士兵打仗最怕的不是敌人的刀枪剑戟,他们怕烂脚,受伤的士兵还可以治好,烂脚了,再强行行军作战一段时间,说不定一双脚也毁掉了,烂脚还可能让他们在行军中掉队,或者来不急撤离。烂脚据说不仅有卫生问题,也有营养问题,士兵们不懂那么多,但是,明军配发的标准战靴保护了他们的脚,透气,舒适,而且士兵们被强行灌输经常泡脚的理念,所以,明军士兵的行军障碍又少了一个。但新军们是不能适应战靴的,习惯了妈妈做的“千层底”,他们也就习惯了布鞋的方便,即使是明国的世家子弟,他们的鞋子也不过是材质上的差别,总的说,样式和布鞋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所以,即使是世家子弟,要“征服”牛皮呢绒山藤之类东西拼装的战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他们不习惯的长的离谱的鞋带。
新兵的拖累让军队重新整队多花了至少二十分钟,不过,他们还是准备好了,子弹上膛,刺刀擦的锃亮,一个个腰杆挺直,雄赳赳气昂昂。
“急行军!”许进臣大声说,然后用口哨吹响步伐的节奏,直到士兵们终于跟上节奏,他才将口哨停下来。
八百多名士兵的步伐虽然不完全一致,但其中的不协调正好混入节奏当中,那种凝滞的艰涩,让人不知不觉想起垫在户枢下的软皮,坚韧有力。
队列冲锋要求每分钟一百步(高要求),但急行军的情况下,士兵每分钟超过了一百五十步,前者是快步,后者已经是慢跑。
侦骑走在队伍的前头,他们仔细辨认路上的马蹄印,许进臣jǐng告他们,“如果这次出了差错,七个侦骑抽签杀一人。”在后面密集脚步声的催促下,七个侦骑不得不两人一组地指路,他们飞奔在队伍的前面,辨认好了打出手势,让后面的侦骑跑到前面去,自己在原地仔细确认。
从进臣旅到四王子的营地二十里,进臣旅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跑完全程,在远远看见莫卧尔营地的时候,他们将步伐停下来,列出战斗队形。
许进臣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眼前的莫卧尔大营比他想象中的大太多了,徐四海的侦骑只看到四王子的本部兵马,但许进臣在这个方向看到了更多兵马。
四王子的军队撤退的也很匆忙,他的军队只带回三万五千人使用的帐篷,第三次南亚战争,他从西部边疆带回来五万人,战损了一万,他的军队还有四万,现在,他又会合了大约三万溃兵,这就是许进臣眼前莫卧尔大军的真实数量,足够用唾沫把他的八百人淹死。
逃离已经来不及,莫卧尔的游骑兵肯定已经发现他们。明军士兵纷纷吞咽唾沫,他们感觉自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我只是想看看莫卧尔的三千骑兵想干什么而已,不用这样子吧。”许进臣眼睛看了周边一圈,满眼里只有平坦的土地,连个小山丘都没有,荒芜的土地似乎在无声地嘲笑他投机取巧的企图。
“看哪!”侦骑的眼光很好,他们看到了千米开外影影绰绰的人群,许进臣连忙掏出望远镜看过去,然后,他在火光中看到了两面熟悉的旗帜:龙旗。看不清龙旗上的小标识没关系,他可以肯定是赵思远和徐四海,因为蒙奇只有五面龙旗,分属四个旅和统帅部。
“他们比我还惨哪!”许进臣的心里平衡了,然后畅快了。
“也许,莫卧尔的游骑兵没有发现我们。”一个营官不太自然地说。
“前面是两个旅啊。”许进臣摇摇头,“如果不救他们,蒙奇明军的旗帜就倒塌了,就算我们回去,剩下那么点人怎么抗击莫卧尔人的追击?”
徐四海的军队已经和赵思远的军队汇合在一起,并不是他好心地要援救自己的朋友,而是因为他也逃不掉了,只好想法联合在一起,两个旅现在差不多有三千人。奥朗则布的骑兵还没有发起冲击,如果不是这三千骑兵虎视眈眈,徐四海早就在情况不妙的情况下逃跑了,他怕逃跑路上被骑兵追上。
“怎么是你?!”徐四海撤上山丘,发现山上居然是赵思远,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山坡下躺满了莫卧尔人的尸体,见证着战斗的惨烈。
“怎么不是我?”赵思远忍不住有些得意,两千新兵抗住了两万多人的进攻,他很有成就感,“他们也快到了吧,如果能够吃掉这个莫卧尔大营,第三次南亚战争差不多就结束了,我们不用狼狈地逃回孟加拉。”
“还吃掉眼前的大营?”徐四海打断赵思远的妄想,“楚旅一直呆在城里没有出来,统帅部为了自身安全,也不会放他们出来。许进臣将他的大部队放在码头区,只带了大概八百人出来,现在还没有联络上他们,如果他的运气和你一样的话,说不定也被莫卧尔人包围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了。”
赵思远从兴奋中回过神来,“那么,我们只能想办法撤军了。”
徐四海上下打量赵思远,眼前的人变得让他觉得陌生了,这种淡然和从容,和他一直认识的冲动狂热的赵思远相去太远了。
“你熟悉回去的路,你在前面开路,我殿后。”赵思远认真安排撤退事宜,越说越详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仿佛包围他们的两万多人,还有不远处的三四万人都是土鸡瓦狗。
徐四海的兵力更雄厚,他们的地位均等,但赵思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徐四海也认真地在旁边听着,仿佛被赵思远指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等赵思远将全部计划说完,徐四海忍不住说,“我现在要叫你赵哥了。”
赵思远听出其中敬佩和不甘的语气,淡淡地笑了笑,“领军多年,我现在才真正找到将军的感觉,以前,不过是一群士兵的首领而已。”
两个人互相补充撤退行动中可能的遗漏,他们的侦骑也发现了对面的进臣旅,然后他们打了报告。
透过望远镜,徐四海看见许进臣的军队正以战斗队形挺进,拦截的莫卧尔人在猛烈的攻击下不断后撤。
“他在吸引莫卧尔的注意力。”徐四海对赵思远说,却发现他正举着望远镜沉思。
“你说,进臣旅是不是在制造机会让我们进攻莫卧尔大营?”赵思远有些激动地说,看着他有些狂热的表情,徐四海感觉熟悉的赵思远又回来了。
“如果他能吸引两三万的莫卧尔人,我们当然可以反击。”徐四海泼冷水,“他在试探莫卧尔人的意图。”
“他——”赵思远醒悟过来,他们当然知道莫卧尔人的意图,但许进臣怎么知道?
“莫卧尔的统帅或许会考虑先吃掉进臣旅,然后继续围攻我们。”徐四海说,“如果是那样,我们可以选择反击,或者——撤退。”他的真实选择不言而喻,许进臣就算全军战殁也不过八百人,对明军实力影响不大,但如果他们两个旅丢在这里,蒙奇就完蛋了。
“撤退路上,我们会碰到很多这样的情况,难道都弃车保帅?我们可没那么多车丢!”赵思远决定营救进臣旅。
赵徐两个旅加起来,现在已经有能够拼凑出一千八百名火枪兵,其中有五百名火枪营老兵。莫卧尔人顶不住明军火枪兵的火力,已经撤出火枪兵shè程之外。
“整队!”两个旅帅召集各自的营官,拿定主意的他们决定硬撼莫卧尔人。
“蒙奇明军一半在这里了,莫卧尔人的兵力大约也是他们总兵力的一半,还真是一场小本塞拉斯啊。”
步兵cāo典中规定,步兵列阵,新兵在第一线,老兵放在后面。但cāo典中这个规定的好处,只有在他们碰到同等强大的军队以后才能知道:减少老兵的伤亡,加快新兵的成熟速度,新兵易得,老兵难求。
南亚明军私自废弃了这个规定,莫卧尔弓箭手的杀伤能力有限,不论是老兵还是军官们,都不怎么耐烦新兵们在第一线浪费空间,让老兵站在第一线,不仅可以尽情发挥他们的勇敢坚定,也有利于后面的新兵稳定发挥。
南亚明军的做法,的确更利于他们与莫卧尔人作战,在大多数战斗中,明军的伤亡并不大,一线老兵虽然伤亡超过新兵,但二线三线的新兵经过几次战役之后,足够补充一线损失的老兵。
莫卧尔人感受到的明军往往就是一线老兵的战斗力,等于将明军的总体实力提高了三分之一。明军也确实地感觉自己战斗力的提高,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战斗力的提高实际上是虚的,一旦遭遇顽强的抵抗,就会暴露出新兵孱弱的本质,反而增强莫卧尔的勇气和信心。
进臣旅老兵比例高达七成,莫卧尔人遭受的压力都是实实在在的实力的体现。四王子长期与波斯人作战,就算庸才也被锻炼成悍将,更何况他有很强的战争天赋。在发现进臣旅不到十分钟,他就做好了安排,从大营中抽调了一万人拦截他们。
四王子准确的观察和战场直觉让他明白进臣旅是块难啃的骨头,他特地命令负责拦截的将军,牵制为主,而不是正面对抗,派出的将军也擅长牵制。进臣旅遭遇上万敌军的四面进攻,不得不整合队形,结成防御方阵,挺进速度被降到最低,许进臣也不希望过早暴露自己的突击能力。
山丘上的明军眼见进臣旅牵制的兵力有限,并且陷入包围状态,心里暗自焦急,他们大多认为进臣旅的形势岌岌可危,只有极少数人看出莫卧尔人完全在用自身伤亡做有限的牵制,双方势均力敌,甚至进臣旅略占上风。
许进臣不担心包围他们的一万人,他的士兵全是火枪兵,每面一百五十人,两百人作为预备队。有限的接触面,莫卧尔人发挥他们的人数优势的唯一办法就是千人规模成梯次反复冲击。在火枪兵的打击下,每次冲击至少需要付出两百人的代价,以进臣旅的防御能力,莫卧尔至少需要冲击二十次,以他对莫卧尔的认识,莫卧尔人绝对没有这样的魄力。也许冲击四五次以后,莫卧尔人就要失去信心了。
莫卧尔人的大炮可能在溃退中丢弃了,如果他们有大炮的话,赵徐两人在山丘上的密集防守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但现在,莫卧尔的围攻让许进臣有理由相信,他们采用的正是疲劳战术。
进臣旅在等待时机,他不希望自己的旅率先发起冲击,自己的人数太少如果在突击中伤亡过大,在接下来的回城路上,他就要仰仗他人的掩护,他不希望出现那种状况。
莫卧尔人围着进臣旅不断呼喝,偶尔冲出一百,两百,最多五百的兵力,许进臣只能让自己的士兵保持高度jǐng戒,防备莫卧尔可能的大规模侵袭。莫卧尔冲击规模太小,进臣旅给莫卧尔造成杀伤也有限。数次许进臣忍不住打算派预备队驱逐其中一面的敌人,尽可能杀伤敌人,但莫卧尔军队的过于沉着让他放弃冒进的念头,他觉得这个冒险完全没有必要。
山丘上,赵徐两人看见莫卧尔人用一万人成功牵制了进臣旅,自然看出了莫卧尔的统帅的高明,心中免不了担忧。如果莫卧尔人不惜代价想要吞掉进臣旅,他们就可以在鄙视莫卧尔统帅的同时,从容决定撤退还是进击,可以确定莫卧尔人拦不住他们。
“能够沉住气不围攻我们,怎么可能是个庸才。”赵思远用望远镜搜索莫卧尔统帅的踪迹,希望能够认识这个表现不凡的人物。
“不用看了,是莫卧尔的四王子。”徐四海已经认出了莫卧尔的旗帜。
“这样的话,真佩服沙迦汗有个好儿子。”
“本塞拉斯战役中,负责两翼突破的大王子和三王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徐四海叹息,“好儿子太多了,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情,何况他的儿子们都手握重兵。”
“蒙古人的事情嘛,到时候几个王子领军打一仗,谁打赢了谁当皇帝,不会牵扯到国家根本的。”赵思远对于游牧民族的习xìng多少有些了解,“他们不像是我们华夏王朝,内战中据城防守,再好好经营后方,cāo练兵马,十年八年也分不出结果。”
“一场内战下来,田地荒芜,十室九空。”徐四海若有所思,“如果非要内战,不如让他们各自领军大战一场,也免得百姓遭难了,大都督——。”
“真要是那样,镇守边关的帝国悍将岂不是随便就能当皇帝了?”赵思远反驳,他不希望跟徐四海讨论帝国的矛盾,“算了,帝国的事情,就让帝国去cāo心吧,我们现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如果不是帝国内部出了问题,那十营国防军没有撤回国内,哪还有莫卧尔人嚣张的时候!”一个将官插嘴。
“闭嘴!!”赵徐两人同时低吼,怨天尤人从来不是一个军人应该做的。
山丘上的人不想再等下去了,他们决定发起进攻,赵徐两人相信,一旦他们采取行动,许进臣会跟上他们的节奏,赶着过来与他们汇合。
四王子正与三王子站在一起,“如果你的骑兵能够在一个小时击溃那支明军,我的承诺依然算数。”四王子指着进臣旅说。
“把你的军队全部派出去,如果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击溃他们,我可以做出一样的承诺。”四王子没有参加前两次战争,还不清楚明军的厉害,三王子一眼就看出进臣旅的jīng锐了,“他们是明军的国防营。”
“说话算话?”四王子心中欢喜,明军再强又怎么了?他可以跳动两万,三万,更多的人,为了那个承诺,就算把这里的军队全部牺牲了,他在西部还有十几万。
“把阿尔贾#8226;布拉卡叫过来,我有个任务交给他——”
“你——”听到阿尔贾的名字,三王子有些不自信起来,“他不是死了吗?”
“父皇要处死的人,也许就是我们需要的人呢。”四王子得意洋洋,“你输了。”
阿尔贾#8226;布拉卡是马拉特抵抗军的若干首领之一,属于雅利安瓦尔纳刹帝利种姓的一支,马拉特叛乱十年以来,他是马拉特军的一面旗帜,生平从未遭遇败绩,以至于平叛军听到他的名字只能坚守不出,沙迦汗通过收买的十几个婆罗门贵族才将阿尔贾抓获,他的军队至今仍在做坚决的抵抗。四王子胆大妄为地用一个奴隶将真正的阿尔贾换出来,将他带去西疆,他许诺阿尔贾,如果他能登上皇位,将给予马拉特高度自治权,地位等同于拉贾普特。
“阿尔贾不过呼啸山林或许有点本事,要对抗明军,他还差的远呢。”三王子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刻不看好阿尔贾的本领,打败明军不是一两个将领能够做到的,明军进入南亚以来,摧枯拉朽风卷残云,莫卧尔上百个将领什么招数没有尝试过?
第七章
许进臣从望远镜看见山丘上的明军开始调动,也开始鼓动身边的预备兵,营官们也聚集在一起,接受各自的指令。
“要想安全地撤回城市,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击溃或者重创眼前的敌人,让他们失去追击的信心和勇气。莫卧尔的士兵很多,但是,他们不过是昨晚的惊弓之鸟。楚旅两千人击溃了莫卧尔的二十万大军,我相信,我们也一定可以做到!楚旅只是一群商人和农民,我们才是真正的军人!”
士兵们是不会考虑到天时地利,外因内因的,许进臣拿楚旅的“丰功伟绩”比较,一下子激起了士兵的斗志,他们想,一群刚拿起武器的人都能击溃数十万人,我们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一群溃兵而已,怕什么?!
一旁观战的三王子很快发现了明军的动向,“什尔,通知钦纳尔,让他的骑兵做好准备。”他对身边的贴身仆人说,“记得提醒他,没有我的命令,他不许出击。”
什尔不知道三王子的意图,但不影响他迅速传达命令,只有接到命令的骑兵统领钦纳尔#8226;马查,颇有些疑惑地看向三王子站立的地方。
“让他来求我吧,否则,就让他的军队流血。”三王子看着四王子忙着调集军队,有些嫉妒地想。他的全部军队只有不到六万人,不到四王子的四分之一,这次战争,四王子能够从前线抽调五万人,并且得到父汗的宠信,让他心中愤愤不平。
最先发起进攻的赵徐联军留下五百人组成横队在山丘拦截其它面莫卧尔的围攻,这些都是轻伤员,另有大约四百余重伤员也留在山坡上,其它士兵全部编入突击部队当中。为了安抚留守士兵,赵思远主动留下来继续指挥他们。徐四海领着大约一千五百名士兵,以二十个横队(方阵)朝着山下扩散。
明军两个三个横队一道,相互交替火力掩护前进,猝不及防的莫卧尔人遭受突然反击,顿时陷入混乱。一部分士兵勇敢地冲击明军,被四面八方shè过去的子弹成排打倒,没有统一的号令,莫卧尔人松散的队型处处漏洞,无一处不在承受着数倍于他们的攻击。
随着明军横队的扩散,明军的突击能力下降,但明军的火力也全部释放。莫卧尔军队里,前方的士兵不断后退,争相朝人群中躲避,后方的士兵在长官的命令下,拼命朝前开进,准备阻挡明军,两相撞击下,挤成一团。上千支火枪以平均每分钟两千五百发以上的子弹,在密集的人群中制造了骇人的杀伤力。不断倒下的莫卧尔士兵加剧了后退的速度,明军当面的敌人退的越来越快,在他们的挤压下,总体形势上,莫卧尔人开始后退。明军的进攻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挺进速度。
“很好的开始!“徐四海咂咂嘴,如果这种进攻的势头再持续十分钟,莫卧尔人就会出现溃兵,然后,就会出现大面积的溃败。
莫卧尔将领发现情形不利,命令督战队在后方砍杀后退的士兵,终于成功阻止军队的后退。逼急的莫卧尔士兵开始向明军发起自杀xìng冲锋。
明军遭受莫卧尔的冲锋,不得不降低推进速度。莫卧尔士兵的冲锋散乱而没有节奏,这样的冲锋和浪费士兵的生命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却给现在的明军制造了很大的麻烦,因为遭受的冲锋力度不均,明军的二十个队列(方阵)的推进速度不再均衡,导致明军的进攻节奏也被打乱。
为了打退莫卧尔士兵的盲目冲锋,徐四海不得不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他心里在咒骂莫卧尔将领低能的同时,只能暗自祈祷莫卧尔士兵早点崩溃,然后冲散后方的督战队。
如果仅仅是被明军击溃,莫卧尔士兵也许还会在后方重新列队,但如果被督战队和明军双向逼迫,被击溃的士兵必将士气丧尽,然后彻底溃散,也许,永远也不能将他们重新集结起来。
“莫卧尔的将领发疯了。”感受着对面冲锋的莫卧尔士兵绝望的叫喊,徐四海心中颤抖,如果莫卧尔人真拼命了,前面的莫卧尔士兵全部冲上来,就算明军把所有弹药打光了也杀不完啊。
“两万莫卧尔人,这样冲锋下去,起码可以牵制我们一个小时。”一个将官忧心地说,他的眼睛看向另一边的进臣旅。他们已经能够看到莫卧尔大军的调动,数万人的调动,制造出来的动静几乎地动山摇,听声音,明显是冲着进臣旅而去的。
“如果莫卧尔士兵在这样的打击下损失了三成还能坚持冲锋,我把自己的脑袋吃下去。”另一个将官对这个忧心的同伴开玩笑。
“他们的后方一定在重新整队,这些士兵只需要牵制我们十分钟,他们的后方就布置好新防线了。”徐四海知道这些将官只是在开玩笑,不过,他也希望没话找话地闲聊,明军现在虽然看上去形势乐观,但莫卧尔的绝对实力面前,他们的状况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巨大的压力让他一直胆战心惊。
许进臣正要命令预备队出击的时候,那个叫许半生的侦骑急忙跑过来,通报自己发现的新情况。许进臣站在两个士兵的肩膀上,用望远镜观察莫卧尔的动静,暗自庆幸当时没有处罚这个观察入微的侦骑。
阿尔贾调动莫卧尔军队的时候没有军旗招摇,他在接手四王子交给他的任务不久就着手部署,常年领军与强大的莫卧尔军队作战,他最大的倚仗就是他的调兵能力,他总是可以在战前和战斗期间,奇迹般地将手中的军队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一直在旁边观察,他很清楚,明军的两支部队就像两头蛇一样,进攻任何一方都会遭到另一方的突击。他的最初设想是让两支明军会合,这样就不必考虑两面作战,但四王子的目标是一个小时消灭明军较小的那支部队,他就不能不重新考虑作战事宜。
明军的突击能力太强,莫卧尔人要阻止他们,只能依靠纵深和士兵的牺牲,两支明军相距大约两千米,依靠纵深是不可能的了,依靠士兵的血肉之躯,虽然阿尔贾愿意相信莫卧尔士兵的勇敢,但他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他只能选择暗中调兵,突起发难的方式。
阿尔贾的军队是以村镇为单位组建的,士兵们彼此熟悉,他只需要对各支部队的长官发号施令就可以控制全军。莫卧尔士兵做不到那种默契,没有旗帜和牛角的号令,军队调动缓慢而混乱,让阿尔贾非常头疼,比如他命令一个千夫长领着他的仟队绕行,没有旗帜的帮助,这个仟队可能在半路上就与其它仟队混在一起,然后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士兵。
为了避免军队混乱,阿尔贾只能一个仟队一个仟队地调出军营,这个过程缓慢,但总算也做到了无声无息,只是两三万人的调动,他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许进臣决定进攻的时候,阿尔贾已经调出了大约五千名士兵,并将他们部署在外围,如果许进臣突击包围他的敌军,这五千士兵制造的“意外”足以造成进臣旅的巨大伤害。
许半生发现异常的理由很有些可笑,他是用鼻子闻到的,这五千人不小心正处于上风口,远远地将他们的体味送了过来,如果是以前,他是不会在意空中稍微厚实一点的汗臭味的,但不久前死里逃生,让他很有点立功心切,所以他额外观察了一番上风位置,然后发现了异常。
许进臣发现莫卧尔人的军队正不断地,偷偷地接近他的军队,立刻明白自己被盯上了。现在不是进攻的问题,而是努力防守,坚持到对面赵徐联军压迫莫卧尔军队,打乱莫卧尔进攻的节奏,再寻机反击。
阿尔贾调往前方的军队达到将近一万人的时候,赵徐联军发起进攻了,这个意外的状况让阿尔贾恼火不已,他不得不请示四王子,希望放弃围攻计划,逐步消耗明军士气,依靠营垒消耗明军军力,“先不言胜,先言败”。
“如果明军回合在一处,我们可以想法将他们重新包围;如果包围不及,也可以通过追击,重创明军。”阿尔贾特别提示四王子。
“包围或者追击,即使可以重创明军,但这不是我所需要的战果。一个小时,完成我委托给你的任务,不惜代价!”四王子立刻回复阿尔贾,并将包围山丘的莫卧尔军队也交给阿尔贾指挥。
接到四王子的命令,虽然不解四王子的偏执,但四王子将几乎全部军队交给他指挥的胸襟和信任却让他感动,阿尔贾决心倾尽全力完成王子的委托。
攻击的突然xìng被破坏了,阿尔贾索xìng亮出全部军容,他向围攻山丘的莫卧尔军队下死命令,让他们牵制明军一个小时。然后调集全军,以严整的军阵逼近进臣旅,以击溃明军士气。
阿尔贾没有选择莫卧尔的四面进攻,他将两万人布置在进臣旅的三面,留下正对着莫卧尔营地的一面,在这一面,他部署了三万人,他们是进攻的主力。
阿尔贾的布置让许进臣确信,他碰到了一个强悍的对手。
莫卧尔军各部队的战斗力参差不齐,仅仅从外在表现看,队列严整的莫卧尔军有可能是真正的jīng锐,也有可能是仪仗部队(或者说花架子部队),同样散乱邋遢的土著部队,有些狂热悍不畏死,有些怯懦胆小,一触即溃。
许进臣从阿尔贾的布置上知道莫卧尔的攻击面,但是,熟读兵书的他自然知道奇正之道,正面进攻的“正”很明显,但是,另外三面的“奇”兵在哪里?人数大致相当,但是,其中有一面肯定隐藏着莫卧尔的jīng锐。保险起见,进臣旅应该继续维持目前的防御圆阵,但是,随着正面战斗的进行,正面必将被不断消耗,到时候,该怎么抽调军力补充?
阿尔贾也在打赌,四面进攻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消耗明军的军力,但同时也意味着莫卧尔的巨大伤亡,并且随时可能面临明军的反扑,明军的快速整队能力让明军的攻守转换非常迅速,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明军抓住战机,发动他们擅长的突击。单面进攻的好处是,即使围攻中出现了漏洞,进攻面的强大军力也足以威慑明军的轻举妄动,迫使明军只能老老实实地拼消耗,反而莫卧尔可以从容调遣jīng锐隐藏在其它面,随时发起突然袭击。
如果不是四王子下死命令要求一个小时解决战斗,阿尔贾相信自己的部署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眼前的明军迟早全军覆没。
“希望明军统帅不会那么蠢,他不会被动地防守,他会主动发起进攻,希望打破僵局,这样,我也有了可乘之机。”阿尔贾的希望寄托在明军将领的智慧上了。
P.S:
关于西辽的问题,的确是搞混了,只是依稀记得西辽曾与人在撒马尔罕附近激战,就想当然地认为西辽打下了阿富汗,然后定都于此了。阿富#8226;廓尔(也翻译为古尔王朝)才是同时代的阿富汗统治者吧,另外,撒马尔罕城好像在今塔吉克斯坦——现在上网没那么方便了。
关于西辽的相对详细介绍:http://www.uu234.com/gushi/lishi/show.asp?id=6065
前面说及的奥斯曼土耳其可能也犯了错误,奥斯曼土耳其起源于小亚细亚,也就是现在土耳其的地盘,同时代的呼罗珊波斯才和土库曼(斯坦)关系亲密,皇帝(苏丹?算端?)依靠土库曼游牧部落的武力统治波斯(伊朗,伊拉克)。阿塞拜疆应该是马木留克的起源地,更早的阿拉伯帝国分裂以后,占据中亚的哈里发(继承人)利用战俘建立一支(皇帝)掌控的亲军(类似于《亚瑟王》中罗马人处理亚美尼沙战俘),这些来自高加索山区(阿塞拜疆)的战俘,就是传说中的马木留克。
找资料、确认很痛苦,特别是网上资料大多野史杂记杜撰混在一起,要想不犯常规错误需要付出的时间太多,现在没那么悠闲了。很感谢读者朋友指出其中的谬误,会及时修改的。个人很反感历史常识xìng错误,比如一部回明架空小说,因为其中描述明军招募士兵的情景太像是现在招募义务兵,马上放弃了,尽管这本书写的不错;记得还有一本书,是个知名作家(不是网络作家)写的,其中居然有蒙古人在玉米地上作战,也没有看下去的心思,哪怕这本书和作者本人都有点名气。
本书会写下去,现在还不打算交出大纲,看来读者们还是愿意每天更新几千字,而不是一次更新几万字——会考虑的。
顺便说一句,《渡河》章节有点多,和后面的《突围》混在一起了,可能有十个章节,以后不再有章节名,因为第三卷的内容过于紧凑,情节上很难细致区分。另外,每章字数从两千到一万不等,请见谅。最近几天没怎么写,很抱歉。
第八章
在呼啸的子弹和迸shè的箭支间,许进臣没有勇气登高望远,八百人组成的圆阵,冲击的莫卧尔士兵发shè的弹药,足够击中圆阵中的任何一个人。许进臣安排了几个士兵时不时地观察赵徐联军的动向,自己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从莫卧尔的调动中推测他们的真实意图。
在许进臣看来,莫卧尔军要想消灭明军,最好的方式是放任明军会合,人数上的绝对劣势,并不会因为明军的回合而改变,相反,莫卧尔人却可以集中力量,而不必顾此失彼。
“难道,他们的目标只是要消灭我?”许进臣最后得出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结果。
赵徐联军推进了大约五百米,莫卧尔在这五百米的距离阵亡了大约三千人,少数没有死透的人,也被明军士兵顺道刺死在脚下。莫卧尔虚张声势地截断了明军返回山丘的道路,但明军都不怎么担忧,莫卧尔人试图攻占山丘,却遭到了可耻的失败,让明军安心的同时,鄙视莫卧尔人的战斗力。
莫卧尔人为了阻断明军继续前进,在前方布置了大量路障,这些仓促堆放的鹿角拒马柴砦虽然不能阻挡明军,却的确制造了很大的麻烦,明军小队在搬开这些路障的时候,不断遭受莫卧尔的shè杀,以至于他们宁愿隔着路障对shè,也没有人愿意放开身手去搬动路障,有些人则干脆从路障上跨过去,结果让队列混乱了,shè击的节奏也被打散。徐四海不得不再次下令停止前进,再次整队。
利用明军停止前进的空挡,莫卧尔人再次完成了四面包围,然后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这种很容易转化为混战的战斗一直是明军回避的,几乎条件反shè的,明军将自己扩散的队列收缩,结成坚固的防御线,徐四海有心坚持进攻,但最后放任了军队的自发行为,进攻的势头完全被阻遏了。
赵思远在山丘上远远看见明军的举动,大骂徐四海没用,如果是他的话,早就不计后果地突击,只要舍得损失几百人,就可以从侧翼切入莫卧尔大军中,打乱莫卧尔的进攻节奏,再有进臣旅的趁机反击,莫卧尔必将陷入混乱。以莫卧尔军的素质,这种混乱即使不转变为溃散,也将迅速蔓延,莫卧尔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估计都要忙着整队,无力进攻,借此机会,明军就可以安全撤离,甚至重创莫卧尔军。
许进臣得知另一边的进攻完全停止,并且一样陷入重围的时候,不顾安全地爬上一个士兵的肩膀,努力观察形势,然后,像赵思远一样,大骂徐四海的畏首畏尾——他肯定是这个胆小鬼在指挥。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数分钟,但是,战场上的态势仍然明显,即使是现在,如果徐四海下令全力突击,挡在他们前方的数千莫卧尔人也阻止不了他们。突破拦截,他们的正面就是进攻进臣旅的莫卧尔正面部队的侧翼,只要攻击得力,莫卧尔大军不是被切为两半,就是攻击的势头减缓。许进臣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正面反攻。失去正面进攻,就算莫卧尔人埋伏了一支奇兵,也无法损伤进臣旅,反而为了营救“正”兵,他们必须过早暴露出来,提前亮出底牌的莫卧尔失去最后倚仗,战斗就会回复到明军最擅长的正面对抗上来,击破莫卧尔人是早晚的事情。
阿尔贾在明军停止进攻之后长舒一口气,进攻的势头一旦被阻遏,士气就很难再次激发,明军再次突击的可能xìng不高了。虽然这支突击的明军顶在他脆弱的后腰位置,但是,没有进攻力的刀子,就算架在脖子上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至于四王子,在明军击破拦截,几乎突入莫卧尔大军的接合部的时候,几乎紧张地晕倒。他不怀疑阿尔贾的能力,他的军队不会因此被击溃,但遭受牵制的阿尔贾,肯定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半个小时已经过去,进臣旅的预备队消耗的差不多了,正是阿尔贾出奇兵的时机,如果因为遭受牵制而输掉赌赛,他要发疯了。
徐四海自己,则在自责和担忧中苦不堪言,他有些后悔自己接下的担子,这样的突击任务,应该由赵思远这个狂人来做,怎么当时他就一定要争取这个指挥任务?进攻的明军一旦停止前进,很快就切实地感受到了四面围攻的压力,这种压力在进攻态势下会缓解,但一旦转为防御,则士气会快速消散,士兵们会认为,他们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以至于将官们发起的最后尝试xìng进攻也失败了。
士气低落造成明军队列进一步收缩,队列收缩造成火力输出下降,火力输出下降,莫卧尔士兵的伤亡下降,莫卧尔的士气开始回复,他们的围攻力度加强,明军士气进一步下降——
“明军,就这样败了吗?”三王子本来以为四王子的军队很快要陷入巨大的危机,没想到却是形势即刻逆转,反而是明军从进攻的态势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目前的形势继续发展,明军的覆灭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唯一的变数——”三王子看看山丘上的明军,摇摇头,他们已经自身难保,然后,他的眼光看向进臣旅,这支明军从出现到现在,进攻和防守有条不紊,节奏分明,大概当的上他们“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yīn,动如雷霆”的评价吧,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动如雷霆”是什么样子的?
许进臣苦苦等待的机会因为徐四海的谨慎毁于一旦,他不得不考虑利用自己的力量了——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他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在引爆自己力量的同时,调动徐四海的部队。
“希望我这根绳子够长,足够牵动徐四海这头大笨牛吧。”许进臣考虑了几分钟,一时之间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决定赌一把。敏感的嗅觉已经闻到了莫卧尔最后决战的气息,他不能再被动地跟着莫卧尔的步伐,他必须赶在莫卧尔发动全力之前率先出击。比谋划,徐四海的怯懦破坏他的计划的同时也在助长了莫卧尔的信心,许进臣不能让莫卧尔的计划继续实施下去,他肯定莫卧尔给进臣旅安排了怎样的地狱。
“也许,莫卧尔人一直在等待我的出击,接下来的全力进攻只是他们的备用方案?”许进臣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然后,他放弃继续想下去,因为他觉得,在短短半个小时发起十次五百人以上的冲锋,并且每次都用督战队cāo控,拼光每一个人为止,如果这样的进攻还是佯攻的话,即使上当他也认了。
P.S更新后收藏还在掉啊,速度不紧不慢,唉,还真是不讨喜,不过,在掉破一千之前我是不会停止的,一千以下我扔出大纲自个玩去了,喜欢该书的朋友,有兴趣可以在书评区继续讨论。偶尔也会继续上传——以目前的趋势大概一个月以后就差不多了。。。
不会更改目前的大纲了,也不会插叙倒叙,当时的世界,正如某书友在书评区说及的,欧洲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会有十字军东征?这方面,我会有合理的解释,这个解释和放弃《窃明》续集思路,将灭金提前十年有关。
当时的英国还在内战(克伦威尔的模范军),法国的路易十四还是个小屁孩,荷兰虽然处于巅峰时刻,却到底是国小民寡,西班牙已经是昨rì黄花,德国不过是三十年战争(宗教革命)的主战场,rì耳曼人主导的汉萨同盟(德意志城市同盟)已经面临(面临)解体,至于可怜的意大利,经过之前的法国西班牙战争(主战场在意大利,法国国王好像是亨利四世),已经掏空了他们文艺复兴的全部家底。对欧洲人来说,当时的重点是美洲殖民,亚洲只是他们掠夺的钱箱,失去虽然心疼,但是不至于让他们全力以赴;中亚是伊斯兰的地盘,与主角的南亚也关系不大;总的说,主角的主要敌人就是莫卧尔帝国,以及印度的财富(有钱好办事)。所以,要YY整个时代背景,主角的活动范围不够,也没有必要,个人大纲也是这么考虑的。最后一卷会回归最初的大纲,即家族,国家,文化,传统,新思维,dú lì,军阀,民族主义,诸如此类的东西,这一卷最难写,也可能半路被砍断。
第九章
在对抗莫卧尔人的自杀xìng攻击中,进臣旅损失了近两百人,包括七十余人阵亡或者重伤,虽然以两百人的代价歼灭莫卧尔近五千人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但是,从他们的作战素质,许进臣肯定这些人不过是莫卧尔临时拉过来的土著炮灰而已。
造成进臣旅伤亡的主要原因是枪管的不堪重负,以至于后期不得不减缓shè击频率,拼命的莫卧尔人有数次攻入阵线当中,加上莫卧尔的冲锋频率太高,以至于后期有相当长时间处于半肉搏阶段——幸亏他们的肉搏能力也不怎么样,许进臣始终保留着预备队。
重伤的四十余人让许进臣很头疼,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做出丢弃伤员的事情的,否则,士兵们就没有勇气继续战斗下去了。
“他在做什么!”山丘上,赵思远和他的部下们目瞪口呆。在莫卧尔上万的火把中,他们清楚地看见了进臣旅的行动,不是他们想象的与徐四海会合,而是狼狈地架着伤员反方向撤退,预备队的士兵正在前方猛攻开路,中间是那些乱成一团的伤员,殿后的大约两百人仿佛要被抛弃了,冷酷地拉成一道弧线,承受着莫卧尔的拼命进攻,在那样的攻击强度下,他们根本不能有任何的战术动作,哪怕是缓步后撤也做不到。
“都是徐四海那个混球,进臣旅眼看徐四海动弹不得,失去进攻的信心了。”旁边的将官说,“也许,他们觉得,我们已经完了。”赵思远眼睛看向徐四海的方向,恨不得将徐四海碎尸万段,远远地看不真切,但是,进臣旅撤退的速度却从莫卧尔移动的火把中清晰地显现出来,“进臣旅有这样的撤退速度,他们刚才一直在保存实力,都是徐四海这个混蛋,现在的这个局面,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撤退!”
徐四海自从军队停止进攻,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进臣旅的支援上了,他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当中,到处火光冲天,烟雾弥漫,身处阵中的他完全看不清外面的形势。周边影影绰绰的人群,以及莫卧尔人的疯狂进攻,让他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军队是莫卧尔的主攻目标,迫切希望进臣旅抓住自己“牵制住莫卧尔主力”的时机,发起进攻打破僵局,只要他的军队再次脱困,自然可以再次进攻了。
不过,很快的,莫卧尔士兵的欢呼让他们心底哇凉哇凉的,少数能够听懂印地语或者波斯语的官兵将这些欢呼翻译给身边的伙伴听。
“明军逃跑了!”这就是莫卧尔欢呼的声音。
三王子无比郁闷地看着进臣旅的撤退,原本寄于厚望的明军最jīng锐的部队,居然在这个时刻,逃,跑,了!不仅仅是逃跑,这支愚蠢的军队居然还丢弃两百多人断后,原本兵力不足的他们,还分出两百多人照顾伤员,在前方开路的两百多名士兵也愚蠢的紧,浑然不顾伤员的行军速度,自顾前行下,居然和伤兵拉开了距离。
“这个指挥官简直就是个白痴,白白浪费了如此出sè的士兵!”三王子毫无风度地指手画脚,大骂一通。不到千人的部队,在愚蠢的指挥下,被拉成三截,眼看着要被各个击破。只是这些士兵不亏是明军jīng锐,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还是牢牢地守住了防线,只是,再也不能移动分毫,包括前面开路的前锋部队。
四王子本来对阿尔贾不断发起的自杀xìng冲锋颇有微词,但现在,被分成三部分的进臣旅让他终于放下心来,甚至暗自赞叹阿尔贾的举措得当,“那个明军指挥官大概吓坏了。”他心里想。
徐四海听到士兵反应说进臣旅逃跑了,怒发冲冠,“贪生怕死的许进臣,cāo你娘的,老子拼死下山,吸引了莫卧尔大军的注意力,你他娘的不配合进攻也就罢了,居然还逃跑!老子不玩了!”
“我们撤退!!”徐四海对身边的人高呼。
围攻徐四海的莫卧尔士兵已经不多了,进攻中,他们不仅伤亡惨重,并且士气遭到毁灭xìng打击,很多士兵溃逃了,阿尔贾从徐四海的停止突击马上判断出明军统帅的胆识,铁了心地用“添油战术”维持原来的进攻力度,成功阻遏了徐四海的进攻决心和信心。
徐四海完全不知道自己所感受到的攻击就是莫卧尔的极限,包围他的莫卧尔军队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不过,当他命令士兵突围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他发现,当他后撤的时候,围攻的莫卧尔士兵不仅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似乎在暗自庆幸,攻击也迅速松懈下来,即使是拦截在他们后方的莫卧尔军,也在他们的进攻下毫无斗志地撤退,放开了道路。
一路顺利向山丘撤退,徐四海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他直觉自己这次犯了大错了。
赵思远眼看徐四海的军队回撤,顾不上指挥军队,领着二十几个士兵杀下山丘与徐四海会合。围攻山丘的莫卧尔军大多加入到牵制徐四海的进攻当中,特别是面向徐四海的方向,经过明军的冲击,几乎伤亡殆尽,不到二十分钟,赵思远再次见到了“冲”(逃)在最前面的徐四海,徐四海领军出击前进了不到五百米,这个蠢货。
“你这个混蛋!赶紧回身反攻,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全完了!!莫卧尔的大军在围攻进臣旅!!!”赵思远心急火燎地大吼,“他们要是完了,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徐四海懵了,久久不能言语。
不过,赵思远没有时间跟他说话,“你回山上去,我来指挥。”
抢过徐四海身边旗官的旗帜,“为了活着!!”赵思远高举旗帜呼喝着冲在最前面。
徐四海跑上山,举着望远镜观察进臣旅,他看到的情况与赵思远看到的又有了变化,此时,进臣旅已经被莫卧尔分割为三部分了,这三个部分,仿佛火把海洋中的三片孤礁,无情地嘲笑徐四海刚犯下的错误。
“进臣旅,完了!”徐四海苦恼地抓着头发,“我们,都完了。”
P.S:2K党了,铜子们,不要怪我啊,留点念想,明天七八千字,接下来就是《野兽行军》了(也许有人看过《thebeasts》这部电影吧,可能有些相似情节)。。。。
第十章
许进臣没有撤退的打算,他对自己的军队很有信心,即使面临莫卧尔的疯狂进攻,他的军队仍然可以进退自如,他唯一担心的是伤亡,在莫卧尔围攻中的任何行动都会加快伤亡速度。他亲自率领预备队做出突围的架势,希望以此调动莫卧尔的部署,就像杠杆或者扭矩一样,处于包围圈中的进臣旅的一个微小动作必将导致外围莫卧尔大军的大举迁移。以莫卧尔军的素质,他们在迁移中必将出现短暂的混乱,进臣旅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即使莫卧尔人不上当,他分为三部分的兵力,作为中军的伤员和两百多名士兵将坚守岗位,他率领的预备队和两百多名殿后部队在中军的掩护下,也可以像磨盘一样地旋转着横扫莫卧尔人。莫卧尔军的临战布阵能力几乎等于零,只要“磨盘”能够成功驱赶莫卧尔人,打乱他们的布阵,莫卧尔军一样会出现混乱,制造出他需要的漏洞。他也不担心莫卧尔军将他的军队分割,因为以莫卧尔的战斗力,根本无法阻止他的军队,既然可以分开,自然也可以重新汇集。
在阿尔贾出动隐藏的“奇兵”的时候,许进臣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是着道了,“奇兵”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但这一千人全部都是火枪兵,并且大多数都是缴获的明军火器,他们接受过一定的队列训练,枪声虽然凌乱,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其中的层次感,火力覆盖始终控制在一定区域。短短几分钟交火,明军倒下了至少五十人,并且这个伤亡一直在持续。
在许进臣看来,莫卧尔人的作战决心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他们几乎是不断用人命填进三支部队的连接处,在进臣旅的近距离攒shè,以及莫卧尔火枪兵的无差别shè击下,短短十几分钟,他们战死了数千人之多,以至于尸体围绕中军已经形成了墙垒——他们相当一部分是被自己人的火枪兵打死的,许进臣在遭受莫卧尔火枪兵进攻的第一时间压缩了横队,形成更具防御力的纵深队列,受弹面积也压缩到了最小,反而是冲入连接部的莫卧尔人承受更大面积的流弹损伤。
虽然进臣旅的三支军队相聚都不过两百米,但其中插入的莫卧尔军太多了,阿尔贾近乎冷酷地不断将外围的军队填入内线的屠场,始终保持着内线的攻击密度。进臣旅形成的三个防御圈,外线士兵已经完全放弃了shè击,只能用刺刀保卫内圈的火枪手们。
许进臣仍然维持着密集的纵队,希望再渺茫,他也必须保持一定的攻击力,否则,即使出现了际遇,他也没有抓住的能力。因为旅帅的缘故,中军的掩护火力相当多一部分放在许进臣率领的预备队,勉强延缓着预备队的伤亡速度。
交战到五十分钟的时候,断后部队的圆阵被莫卧尔突破,打散,除了少部分躲入中军防御圈,大多数只能形成背靠背地结对而战。预备队已经伤亡过半,许进臣自己也中了两弹,都打在手臂上,无力握枪的他只能用左手挥舞佩剑作战。中军的情况稍好些,他们人数最多,只要还能动的伤员都在坚持作战,但随着殿后部队的崩溃,他们承受的攻击快速递增,平均每分钟都有两到三个人倒下。
许进臣已经完全绝望了,觉得自己这样死掉真是窝囊,“善泳者溺于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轻率作战策略上。如果他老实地维持整体作战,以进臣旅的战斗力,哪怕莫卧尔军再疯狂的进攻,他也可以维持两三个小时,而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军队刚刚分散,就马上陷入绝境了。
阿尔贾并不知道许进臣为他的军队准备了一个死亡磨盘,但是,他的快速出击拯救了一切,如果他稍微延误几分钟,一旦许进臣的磨盘转动起来,莫卧尔士兵在两面夹击(中军直shè和侧翼横扫)陷入混乱,也许失败的就是他了,士兵们一旦害怕,混乱起来,“兵败如山倒”,雪崩般的溃散,阿尔贾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动用自己的全部预备队整队,进臣旅横冲直撞他也无力阻止了。
赵思远接手出击部队的指挥,第一时间发起了反攻,仓促中,大多数明军士兵都没有明白过来,很多士兵还在朝着山丘上撤退。不过,闪着荧光突进的龙旗终于发挥了作用,士兵们在营官和队官的约束下,反身追赶龙旗。只是因为转换的太仓促,很多队列都被冲散了,总体看起来,和莫卧尔军一样乱糟糟的。
这些士兵中,新兵的比例很高,他们虽然也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但对于战场的气氛还是处于懵懂的适应期,简单形容他们就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炮灰”。之前的进攻在老兵的照应和军官们的约束下,他们没能表现出疯狂的一面,这一刻,他们将全部胆怯抛却脑后,他们本来就瞧不起莫卧尔人或者土著,被围困在蒙奇城的rì子,让他们异常憋屈,就像是一群人被一群猴子关进笼子里,一旦脱困了,对猴子的仇恨就可能上升到灭族之恨,相当多一部分变成极端民族主义者,此刻,这种委屈的“自尊”彻底爆发了。
赵思远眼看着身后的士兵不断疯狂地冲过他的身边,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怒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强调纪律和服从的明军已经习惯于将士兵训练成没有思维的作战机器,明军不需要个人英雄,不需要士兵的狂热,“服从长官,做长官允许你做的事情,完成长官交给你的任务”是明军官兵一致的教条。从军十几年,赵思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明军,这样的狂热只有莫卧尔士兵才有不过现在赶鸭子上架,“莫卧尔士兵本来对明军就存在恐惧心理,此刻,明军的疯狂让他们更加害怕了,很多土著士兵当即扔掉武器溃逃,而莫卧尔士兵的逃跑让明军越发激动了,追的更急。
阿尔贾虽然留下了少量士兵防范这边的明军,但是,他已经不把这边的明军当回事情了,意外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明军高呼着突入阵中,然后四面扩散,追逐溃逃的莫卧尔士兵。
“这些明军士兵——”阿尔贾正要抽调一支部队增援,转而想想,又把军队留下来,他决定坚持完成王子交给他的任务,进臣旅虽然已经陷入绝境,但是,既然对手是明军,放两百个小心也没错,明军区区不到两千人,冲入两万多人的阵营,何况他们还打散了队列,能够造成的损伤有限,如果莫卧尔军能够回过神来,倒霉的就是明军了。
阿尔贾的想法没错,不过,对于四王子来说,这是一天来第二次被羞辱了,四处乱串莫卧尔士兵,四处杀人防火的明军士兵,让他几乎丧失理智,他整合自己的近卫部队,准备与明军决一死战,但是,他的幕僚,以及投靠他的将军可不希望他就这样挂掉,区区三百多卫士,填入战场几乎微不足道,万一某颗子弹长眼睛把王子打死了,他们的前途就全完了。所以,四王子在部下的半强迫中再次逃跑,并且与三王子的骑兵会合。
四王子看见三王子的狼狈,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落在四王子的眼睛里,就是彻底的嘲笑了,他恼怒地命人带口令给阿尔贾,命令他尽快消灭那支明军小部队,然后赶进回来。
传口信的宠臣嫉妒阿尔贾的地位,见到阿尔贾,当即狐假虎威地宣扬一番王子的意思,并夸大了明军进攻造成的损失,将所有的责任推卸给阿尔贾的指挥不利。
阿尔贾听说王子几乎“丧生”在乱军之中,大惊失sè,急忙抽调兵力,并且亲自带队救援。
许进臣的纵队只剩下四五十人,中军已经被莫卧尔士兵淹没,看不清情形,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他号召士兵发起最后的冲锋,目标莫卧尔的皇旗!
“壮志未酬身先死啊。”许进臣哀叹一声,冲在最前面,迎着数十支火枪。
P.S:可能今晚很晚才能写完,感觉不怎么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