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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亚征服史全文阅读

作者:落山风     南亚征服史txt下载     南亚征服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军队和希望(1)

    许进臣回到城里,城市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氛,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已经无路可逃,英国人将蒙奇城盼望许久的补给扔进河里,更让人们觉得绝了生机。

    “挖运河!给我挖!!”许进臣让营队解散,让士兵们向城市发布命令,威胁,恐吓,蛊惑,引诱,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运河工程必须继续进行。

    “不希望投降莫卧尔,将自己的生命交给野蛮人处置;不愿意在城里等死的人;如果你不知道该做什么,那么,挖运河!给我挖!!”城里面到处都有这句标语,人们口中都在谈论运河攻城的进度,人们都被不断灌输一个理论,挖吧,挖吧,挖运河!

    仅仅依靠口头的承诺是远远不够的,人们可以被语言鼓动一时,但是,绝对不能持久,更不可能坚持一个月,而运河,还需要五十天才能完工。

    “我们需要一次胜利,哪怕是不惜代价的胜利,我们需要一次胜利,让人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许进臣在军官俱乐部,在统帅部呼喊,“我们必须采取行动,让人们看到军队还没有失去战斗的勇气,让人们相信我们手上的力量。”

    所有营队中能战的士兵都集结了起来,不再在乎原来的编制了,十个新的营集结起来,两千火枪兵,八门火炮(低于十二磅),“我们要攻下维卡斯堡!”许进臣对士兵们喊道,“生或者死,决定于我们!让死亡见证我们的勇气,让胜利来证明我们的能力,让我们的妻子,儿子,朋友,同伴,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战斗是最好的催化剂,两千集结起来的状态最好的士兵,他们以阅兵的队列走过蒙奇城的各条大街,所有看见他们的人都高呼:帝国和军队!

    古田是个商人,一个小商人,远征军和一些大商会有协议,战利品的收购权都掌握在大商会手中,但是,古田借助一个同乡营官,也发了一笔财。像古田这样的小商人很多,这些商人赚钱以后,大多选择在孟加拉购买土地,战俘和农奴,建立庄园,雇佣殖民军士兵担任庄园守卫。但是古田没有这样做,哪怕在家乡买一亩地的钱可以在孟加拉买一百亩,他也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想再多赚点,然后回到家里,督促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好好读书,以后再出来做官。

    古田眼光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情,帝国本土一个秀才,如果愿意到殖民地来,就可以与营官平起平坐,而在本土,营官可以和知府(地级市长)平起平坐。如果他将产业布置在殖民地,那么,他只能做一辈子小民;如果产业布置在本土,不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比如考上秀才),他的儿子孙子就可以到殖民地做人上人。

    眼看着在殖民地布置产业的同行不出三年就成为大富豪,每年大把大把的钱往家里寄,古田后悔起来,如果他当年也将全部财产投入殖民地的话,他现在也是个大富豪了。他看清了一些事情,却没有看清另外一些事情,相对于收购中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战利品赚钱,在殖民地置办庄园农场能赚的钱更多。

    可是,他醒悟的太迟了,古田决定在殖民地发展产业的时候,明军征服的土地已经被瓜分完了,帝**入侵受阻,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也没有征服新的土地。

    为了获得更高的利润,古田开始勾结欧洲人和本土的一些作坊主,以自己的庄园为基地,贩卖当地的熟练工人甚至农奴。帝国不允许贩卖奴隶,大商会都不敢违背帝国的法令,古田却依靠自己的老资历,在这个行当上做的风生水起,隐隐成为南亚最大的奴隶主。

    战争就是财富,所有的商人,不管是大商人还是小商人,他们急切地盼望着新的战争,新的征服,军队是他们获得财富的工具,也保护着他们新获得的财富。明军扶持奥德王国作为莫卧尔与孟加拉的缓冲,商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奥德购买新的土地,带着雇佣兵(殖民军兵士)和当地土邦主签订各种转让协议了。

    为了保护自己在奥德王国的利益,商人们请求大军迁往奥德,他们不再顾忌莫卧尔人,哪怕他们明明知道明军的力量不足以看护如此广袤的土地,但是他们都坚信,明军所向无敌。

    帝国本土的土匪,山贼,流氓,死囚,纷纷被商人们请过来,商人们给他们穿上光鲜的衣服,让他们背着火枪,巡行在各自的庄园农场;新来的移民,他们刚进入南亚就会被商人们铺天盖地的邀请迷惑住,招募士兵,招募庄园主,招募看守人,招募监工……

    统帅部认为殖民zhèng fǔ扩张太快,分散了明军的力量,但是,被数不清的财富晃花眼睛的移民们,他们谁在乎呢?他们收买军官,蛊惑着新的征服,如果能够将战线推前,他们在奥德的利益就更有保障了。

    明军增援奥德,古田以为又是一次收获之旅,他买通了很多营官和士兵,到时候,这些军人会把战俘,甚至会将土著人整村整村地当成战俘抓起来卖给他。从欧洲商人那里他就了解到,美洲现在正大量需要奴隶,一个奴隶在美洲能够卖出两百两银子——而在南亚,军队处理战俘都是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殖民者,还允许赊欠。

    但是他的算盘落空了,明军惨败让他始料不及,成千上万的商人和移民者卷入围城当中。当他的同行抓住机会,趁着银子还能买到东西的时候拼命囤积粮食,他还留着货款想大捞一笔,他怎么也不相信明军会陷入困境。结果,口粮配给制度出台,他发现囤积的粮食可以一斤粮换一斤银子,再后来,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粮食了。渴望发财的移民原本瞧不起没多少油水的军饷,现在,他们一个个迫切地希望加入军队,因为这意味着活命的口粮。

    士兵们努力维持着城市的秩序,但是,被饿疯头的移民们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统帅部不得不出台法令,以补充军需为由,强行收缴所有移民的武器。没有武器的移民无力与军队对抗,他们的拳头对准了其它的移民。

    屯粮的商人被移民们抢劫,他们中有些人被残酷杀害。

    古田本来只是一个本分商人,但是带着血腥的战利品,惨无人道的贩奴活动,让他的心坚硬如铁,为了活命,他对待土著的凶狠爆发了,能够将人当牲口贩卖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古田和自己的家丁连续杀死了七个商人,将他们的粮食据为己有。

    依靠贩卖奴隶的经验,古田用粮食雇佣大批打手,威胁恐吓,隐约间成为蒙奇城的黑帮头子,他不用再担心个人的吃喝问题了,但贪心不足的他仗着粮食够多,手上力量够强,开始大量收集金银,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聚敛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财物,金银珠宝装满了二十个箱子,如果不是担心到时候带不走,他还能收敛更多。

    古田很贪心,他的家丁也不例外,几个原本忠心耿耿的家丁竟然打算杀死他,瓜分他的财富,幸亏他提前为自己准备了三支短枪,最后拼着牺牲一只胳膊一条腿,他杀死了四个仆人。四个忠心仆人死亡,他手下的那帮用粮食雇佣的打手们再也不愿意听从古田的号令,他们开始掠夺自己的雇主。

    古田囤积的粮食被掠夺一空,他聚集起来的暴民们对于他的财富已经没有兴趣了,他们发现古田的粮食完全不足供养他们生活三个月,围城还遥遥无期。他们已经聚集成团,城市中除了军队,没有能够对抗他们的力量。

    移民们以各种利害关系,要么同乡,要么同伴,要么同行,他们组成一个个帮会,相互厮杀,相互掠夺。

    城市终于失控,不仅移民们相互劫掠,士兵们也由于饥饿开始抢劫移民的物品。

    古田拖着断腿残臂缩在二十箱财宝中,饥饿让他奄奄一息。肠胃空虚死亡临近,对生存的渴望,对家乡妻儿的挂念,让他放开了心中最后的顾虑,古田开始吃自己偷偷埋在地下的家丁。

    南亚的气候,特别是夏季,食物特别容易变质,当地人做饭都尽量使用一种叫咖喱的混合香料保鲜,或者掩盖变质食物的臭味,家丁的尸体早就腐烂了,古田也用咖喱混合着吃。他不知道这样的rì子何时是个尽头,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生机,他躲在黑暗中,就像是活死人。噩梦一样的rì子里,古田痴呆地看着门框,他害怕阳光,害怕听到人的声音,漆黑的夜晚,全城死一般的宁静,他躲在床底下嗖嗖地发抖,他全身冰冷,即使在白天,他也经常看见被他吃的只剩下骨架的家丁站在他的面前。

    许进臣领着出击部队游遍全城的时候,全城的人都在欢呼。古田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眼睛探出窗外,明亮的阳光刺激他眼泪直流,眼前只有模糊的影子,一排排的刺刀在阳关下闪烁。他有些痴呆地看着一队队的士兵走过,温暖的阳光诱惑着他走出yīn暗的角落,他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军队誓师出征的时候。

    那时候,他大声地喊着,“旗开得胜!”然后躲在人群里打着算盘,计算这次出征他又能赚多少钱。

    jīng神恍惚中,古田再也不能区分现在和过去,“军队,帝**队!”古田有些忘情地喊起来,他将整个身体探出头,对着街道上走过的士兵高喊着:“胜利!胜利!!”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滑下了窗台,他的身体就像一片树叶,砸在楼下砖石地上,没有腾起一点烟雾。

    古田死了,带着大军刚出征时一样希冀的眼神,也许他还在想,干完这趟买卖,钱也赚够了,回到家乡,买下一片大农场,他和他的妻子,孩子,住在宫殿一样的房子里(就像他的同行在孟加拉的庄园),他还在计算,要给自己留下多少奴隶带回家乡,不用请长工了,也不用养庄户,他还可以考虑雇佣多少个退伍士兵作为家丁,像那些婆罗门贵族一样,他也修一座城堡——

    阅兵队形的军队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走过,隐在yīn暗角落里的人,不管是曾经抢劫过自己的同胞,还是曾经吃过尸体,愧疚感和负罪感曾经将他们包围,但是,斗志昂扬的军队给了他们勇气,他们终于站出来,站在阳光下面,“这是我们的军队。”他们高呼,“军队和希望!”

    P.S:此章怕写的太多对不起读者朋友的胃口,只好简单点了——

    另,前面有个地名弄错了,之前起点编辑认为书中见过不能出现现实中的地名,所以将很多地名都改掉了,后来允许改回去,却将希德改成信德了。信德王国将在最后两卷出现。信德人(真实)现在在印度不多,大约两三百万,他们有自己的文字,信仰伊斯兰教,信德邦在印度河下游。

    之前章节中的信德(Sindhi)应为奥德,临近孟加拉。奥朗则布死后,奥德是莫卧尔帝国分裂出的若干势力的一个,一度联合孟加拉残余势力进攻英国殖民者,后来被英国人吞没。详细请参考:http://www.uu234.com/2003/april/images/inside_back_map.jpg

    (Sindhi);

第十一章 军队和希望(2)

    维卡斯堡以其驻军长官命名,维卡斯#8226;巴尔,一个作战勇猛的莫卧尔将领,下辖一个万人队和两个千人队。城堡驻军三千人,距离最近的驻军营地只有三十里,三天之内,维卡斯堡可以得到就近支援的兵力将超过三万人。

    选择维卡斯堡作为希望之战的目标,是许进臣和统帅部,综合多方面的资料决定的,将官们都表示此战将亲临战场,哪怕像一个小兵一样地战死城下。

    维卡斯#8226;巴尔将军非常勇敢,每次作战他都冲锋在前,莫卧尔的士兵们最害怕两件事情,第一不希望自己在战场上被明军的大炮打中,第二就是不希望自己被选为维卡斯将军的亲卫。

    明军大炮发shè的炮弹有很多种,实心弹,榴散弹,链弹,爆裂弹,不管是哪种炮弹,被打中了要想不全身烂掉,基本上都是打哪切哪,这是几年来与明军作战蒙古大夫的经验,并且得到了欧洲医生的认可。一场战斗下来,莫卧尔伤兵切下来的大腿往往堆积如山,让莫卧尔士兵心中胆寒。

    被明军火枪击中运气也好不了多少,首先用刀子划开肌肉,然后用钳子将子弹夹出来,最后用烧红的烙铁烫炙伤口,直到创口被烫熟,看起来和他们爱吃的烤牛肉差不多了,第一步的医疗才算结束,很多人熬不过剧痛,直接痛死了。

    莫卧尔人不知道明军是不是被火枪击中了也会采用这样的医疗方式,但他们都知道,被刀砍了的人是不用受这么大的痛苦的,所以,他们对手中的刀剑都有些愤愤不平。

    身为维卡斯将军的亲卫,不需要特别的技能,将军选拔亲卫只有一个标准,敢于为将军挡子弹挡炮弹就行了。细心的中低级军官(百夫长,什长)为维卡斯将军算了一笔账,平均维将军上战场一次,需要亲卫队挡炮弹三发,枪弹八十发(不打中不算)。有个亲卫曾经向维卡斯建议,让他穿上普通点的衣服,避免明军总是拿他当靶子打,维卡斯将军骄傲地说,将军就应该以身作则,为全军表率,穿着火红衣服冲在全军最前面,才能提升全军的士气。

    莫卧尔士兵们无可奈何,只好不断代替他去死,因为莫卧尔继承自蒙古军制,如果将军战死了,他的亲卫队都要陪葬,与其屈辱地陪葬,还不如代替将军死去,为自己的妻儿博得以后的照顾。

    维卡斯将军是个狂热的战士,他的遗书都写好了的,如果不幸死在战场上,就将他的皮剥下来做成战鼓,让他的英魂永远激荡在战场之上。这样狂热的战士,现在却只能守在堡垒里,维卡斯将军好郁闷。

    “你说,明军准备进攻我的堡垒?”忽然听到探马报告明军可能攻击他的营垒,维卡斯将军大笑三声,“把我的甲马取来,我要亲自冲它一阵。”

    左右亲卫拼死拼活地拉住他,仿佛拉住的生命,“将军,陛下(大汗)让你镇守堡垒,你万万不可擅自出击啊,万一堡垒有失,怎么对得起陛下委托重任?”

    维卡斯将军没有料到亲卫们这么激动,很有感慨地陶醉一番,“与士卒同甘共苦,作战身先士卒,深得士兵爱戴,这不就是我吗?”

    维卡斯得到明军向他的堡垒进军的消息不到三个小时,许进臣的军队已经挺进到维卡斯堡了。

    维卡斯堡采用的是意大利式梭堡体系,即降低城墙高度,增加厚度,把防御工事修成锯齿波浪形,重新设计角楼和进入堡垒的门道,制造一个陡坡来形成适宜的火力区。尼德兰人利用这种堡垒挫败了西班牙的无敌步兵队和法国骑士的多次入侵,赢得了dú lì地位(即荷兰)。

    明军的大炮打在厚厚的城墙上,基本上没有什么效果,冲上去的明军却要在陡坡下承受四面八方的火力打击。

    “怎么打?”疤脸咽了口唾沫,许进臣的营队最完整,很自然地被选为第一波攻击的主力。

    “集中所有大炮轰击城门,还是有效果的。”负责配合国防十四营的殖民一二五营营官田志文说,“我们曾经尝试过,在二十门大炮不间断的轰击下,七八个小时可以打穿城门。”

    “那就打吧,我们的炮弹应该是足够的,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杨士年急切地说,如果以排shè队列与梭堡上的敌人对shè,身为营官的许进臣一定要随队进入堡垒的攻击范围,身为亲兵队的一员,他可不希望跟着冒这个险。

    “你听他胡说!一门大炮能连续轰击两个小时,大都督说不定都要亲自接待铸炮工匠,给他颁发大大的奖章了,还连续轰击八个小时!这你也信哪?”疤脸觉得杨士年简直在丢国防军的脸。

    “步兵cāo典中有一句话:当形势危急而你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许进臣对士兵喊道。

    “那就勇敢地向前冲吧!”士兵们齐声吼道。

    “看看,士兵们都知道我们该怎么做。”许进臣揶揄说。

    “将我们的宝贝送过来吧。”许进臣接着对士兵们说。

    棉被,稀泥,木头架子……

    “虽然难看了点,但让那些莫卧尔人吃惊去吧。”许进臣指挥士兵将糊满稀泥的棉被搭在架子上,然后,两个士兵一组地钻进架子里,顶着棉被朝前冲。

    王松的运气很好,莫卧尔的炮弹至少有三发落在他的周围,但是他和他的同伴却毫发无伤,离他不远处的一组被炮弹打个正着,抬着的木头架子惯xìng中往前冲出半步,然后露出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个脑袋被削去了半个,另一个被炮弹从胸口位置打成两截。

    莫卧尔的火炮手向来垃圾,能够保证炮弹落在九十度以内扇面上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这次不一样,火炮都半固定在炮台上,刚好封锁住进攻路线,不需要什么炮兵经验就可以将炮弹砸在攻击者的头上。

    透过棉被的缝隙,王松和同伴将架子放在坡上,和剩下的十二组架子排成一线,钻出架子,他们躲在架子后面向堡垒上的守军开枪。

    “变态的梭堡!”王松每打一枪骂一声,那些莫卧尔人隐没在弯曲的城墙背后,一点也不好瞄准,而城上的人,看下面的人肯定就像看一个靶子。更要命的是,这个斜坡是一直伸向堡垒深处的,不论在哪个位置,攻击者都是在半坡上站着,这种感觉造成他们很大的心理压力。

    王松和另外两个人一组,随着组长的口令,三把枪瞄一个人,尽管如此,王松和他的同伴也只打死两个莫卧尔人。他的一个同伴被打死,子弹从他眉毛上穿入,将眼眶打碎,破碎的眼球溅了他半张脸。

    总共三十个人上来,但是,没过十分钟,王松就发现,还站在架子后面的人只有不到十个人了。

    下面,许进臣发现情况不妙,大声喊着让他们撤回来。

    王松看看斜道,又看看上面的莫卧尔人,然后,他的眼睛扫过身边倒下的同伴,他忍不住喊道,“打吧,打死那些狗rì的!”他沿着木架子组成的防御墙,和剩下来的士兵站在一起,“我们一起shè,shè死那个角楼上的人,我们很多人都是被那个斜方向角楼上的守卫打死的。”

    “shè你个头!赶紧撤!”麻子张狠狠敲王松的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一定要死在这里,我可不奉陪。”

    “走咯!”剩下的士兵听了麻子张的话,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妈的,等等我!”王松醒悟过来,转身也要走,发现地上躺着一个还在喘气的士兵,就跑过去背起来。

    “你放开我!”伤兵喊道。

    “我不放弃任何同伴!”

    “你妈的想拿我做盾牌吧?你背着我,后面的子弹还不都让我挨着了?”

    王松不管不顾地背着往山下跑,一直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将后面的人卸下来。

    “嘿,你干什么?”疤脸愤怒地对王松吼,“你害死了他!”

    “我——”王松想说什么,不过他无话可说。

    “以后注意点,这样的情况就不要想着将同伴带回来了。”许进臣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有些无奈。

    几个请来的参谋标注完后面用望远镜看出来的火力点,开始询问麻子张等人,将他们感受到的威胁也标注在纸上。

    “基本上就是这样——”参谋们和许进臣在纸上讨论半天,定下接下来的方案。

    “准备黄金大炮!”许进臣让杨士年安排。

    古田泉下有知不知道会做何感想,他积累的二十箱财宝此刻都堆放在炮兵阵地上,金银珠宝仿佛破铜烂铁一样地被破布包起来塞进炮筒。随着炮手的号子,这些每炮价值上千两白银的“散弹”争先恐后地扑向了莫卧尔的堡垒。

    “真是够奢侈啊!”参谋们眼睛发直,他们以为只是普通的火力压制,没想到是用这么昂贵的“炮弹”。

    炮手们一个个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畅快,如果回国以后,他们告诉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说自己曾经拿黄金当废铁用,不知道那些乡下人会有怎样的表情?

    “黄金炮弹”打在半路上就散架了,闪闪发光的金子一路上留下了光辉夺目的轨迹,所有明军士兵都有些失神地看着这种战场上的奇观。

    莫卧尔人听到明军打炮的声音,都是下意识地躲避,那些金银却蝴蝶一样地漫天飞舞,在大炮制造的冲击力下,穿插在城墙,垛口,所有外露的地方。虽然很多金银都被火yao熏黑了,但是金银的光辉是不能遮盖的。

    莫卧尔普通士兵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漫天飞舞着贵重金属的光景,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撬出身边不远处镶嵌的金银,接着争先恐后地拔出刺刀和短剑,抢夺满地的财物,即使那些打中人体,镶嵌在尸体上的金子也不放过。

    明军的黄金大炮不断地发shè,从城里面搜刮的金银装了上百箱,没有人顾惜这些让人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了,绝境面前,金子的诱惑等于零。

    “差不多了!”眼看那些炮兵胡乱地包起价值连城的金银饰品,其中还有很多算的上“文化瑰宝”的东西,把它们当垃圾一样地塞进炮筒,参谋们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们都是文化人,即使不贪财,也贪恋那些做工jīng巧的金银饰物,爱好赏鉴那些带有地方风情的配饰。

    “先打光这一百箱再说吧。”许进臣完全没有心疼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些参谋脸上的不忍太怪异,“不过一些金银而已。”

    “和一个乡巴佬是谈不到一块儿的,他大概也只能认识金子吧。那些做工,那些文化上的沉淀,他又怎么能够理解,又怎么懂得赏鉴?暴殄天物啊!!”几个出身大世家的参谋都鄙视许进臣,“这一阵炮击,毁灭的不仅是金银,还有那些金银上的历史。”

    八门大炮打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才将一百箱宝物打完,“现在,冲啊!!”

    许进臣举起龙旗,想带头冲,想了半秒钟,最后将旗子交给疤脸,“给我冲!”

    疤脸举着龙旗朝梭堡冲过去,一些抬着简易的梯子跟在后面,更多的士兵散兵线冲上坡道。

    不断有炮弹打进明军的队列,犁出一道道血路,但明军一往无前地挺进。

    在木头架子前,两三百名明军士兵列成排shè队列,不断向着梭堡上的莫卧尔人开火,掩护其它士兵突击。

    城墙前还有一道壕沟,壕沟上插满了尖头木桩,尖头突向进攻者方向。士兵们奋力将梯子扔过去,一些梯子成功架设在壕沟两头,更多梯子却被壕沟上的木桩挡住,一头栽进壕沟里。莫卧尔弓箭手放过明军的排枪手,不断shè击这些壕沟前的明军,中箭的明军摔进壕沟,立刻便被壕沟中的尖头木桩扎死。

    明军大部分被阻挡在壕沟前,他们只好等在壕沟边,努力向着城墙上的人开火。疤脸眼看着士兵们被成排地打倒,眼睛几乎充血,少数人通过架好的梯子通过壕沟,也被一个个打倒在城墙根下。

    “跳!”疤脸大喊,“将梯子架起来!”

    疤脸跳入壕沟中的空隙,大腿被尖头带出了一块血肉,他穿梭向前,将一架栽倒的梯子顶起来,终于放在对面的空地上。

    没有耽搁,疤脸继续在壕沟中穿行,将一架架栽倒的梯子扶起来。明军承受着城墙上连绵的箭雨和弹幕,看见疤脸安全地在壕沟中穿行,争先恐后地躲进壕沟中。

    “混蛋!赶紧冲!!”疤脸大声喊,自己马上爬上了壕沟对岸,有几组士兵已经将梯子架在城墙上了,但这些勇敢的士兵都被莫卧尔人打死在城墙之下。

    士兵们都有些胆怯了,一个个缩在壕沟中不动。

    疤脸沿着壕沟不断地吼叫,旗帜在他的手上飘扬,子弹和箭支不断插在他的身边,他却安全无事,“冲啊!难道你们都想死在这里吗?你们愿意看见龙旗落在敌人的手上吗?”

    部分士兵终于爬出壕沟,冲向城墙。

    许进臣忧心地看着第一波的攻击,看着士兵们一排排地倒下,看见疤脸不断地给士兵打气。排shè的明军士兵伤亡也很大,那些莫卧尔炮手将大炮调转过来,对着他们轰击,虽然打的不准,但也掀翻了两个架子,将更多的士兵暴露出来。排shè手的三列队形随着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朝着中间压缩,不到十分钟就倒下了近半的人。

    “现在看你们的了!!”许进臣对自愿参加冲锋的将官们说,作为第一波攻击的国防十四营,已经作出最大的牺牲了。

    “只要我还活着,我手上的旗帜一定插上维卡斯堡!”刘烨将军保证,其他将官们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最后的一千五百名士兵冲了上去,连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将官。;

第十二章 军队和希望(3)

    “怎么不留预备队?”手下士兵太少的肖楚联只是作为战场观摩者来到梭堡前。

    “一鼓作气,如果攻不下来,也就没有必要再攻了。”许进臣的语气很淡。

    “你这是在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

    “轮不到你来说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命令你的营队作为全军敢死队?我听说你在辅助部队中招募了一百多名士兵。”

    “如果你需要我去死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在我死后,好好照顾小凤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进臣玩味地看着肖楚联,现在他与肖凤芷已经摆脱了往事的yīn影,所以,将肖楚联的话看成了挑拨。

    “你应该认真对待她的,可是,她现在在你眼中,恐怕还没有那个丫头重要!”

    “那是我的家事,你没有干涉的权利不是吗?”

    “只要她还叫我哥哥,我就有责任照顾她。”

    “那好,等我们回去,我让她和你断绝关系。”

    许进臣看见一排排火枪手正将城墙上的莫卧尔人打散,很多士兵已经爬上城墙,“我们现在有多大的希望夺取这个堡垒?”

    “不到三成!军团长阁下。”参谋忠实地回答。

    “我们上去吧,既然有三成机会,就努力吧。”

    许进臣从自己营队中抽调了两个小队(120人)充当自己的亲卫队,现在,这两个亲卫队列成横队走在许进臣的前面,他们的横队不仅是攻击队形,也是许进臣最好的盾牌。统帅部的人都很聪明地走在亲卫队的后面。

    “大人!我们在城墙上的伤亡太大!徐四海将军请求撤退!”一个传令兵狼狈地扑倒在许进臣面前。

    “只要还有一半的士兵活着,攻击就不会停止!”许进臣指着堡垒,“我要亲自爬上城墙,看着我们的士兵攻占内堡。”

    疤脸中了两枪,三支箭,但都不在要害位置,胸甲消除了大部分的伤害,他继续举着旗帜冲锋,第一批登上了城墙。

    城墙的对面是梭堡的内堡,无数的shè击孔正对着毫无防护的城墙,明军士兵们只能通过几条通向内堡的狭窄通道攻向内堡,通道同样完全暴露在内堡的火力覆盖之下。

    上百个明军士兵被打死在通道上,负责第一波攻击的疤脸只好命令士兵将爆破用的火yao罐背回来。

    疤脸急躁地命令身边的士兵拖上几架梯子,让士兵们能够下到地面上去,他肯定如果让士兵沿着通道攻击,所有的人都会被打死在只有三个人并排宽的通道上。明军在城墙上每耽搁一分钟就要承受上千颗子弹。

    但是,所有的梯子上都站满了人,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梯子。

    刘烨将军领着三百多人攻击城墙角上的角楼。角楼的大门被堵死了,士兵们只能用肩膀狠狠地撞击大门。角楼上的人不时扔下滚木礌石,内堡的莫卧尔人也将火力大半向他们倾泻。

    不到三分钟时间,刘烨将军带领的三百名士兵已经倒下了一半,他不得不放弃继续撞击大门,选择让士兵列队与内堡对shè。这也是城墙上大多明军将领(营官)们最后的选择。

    “用火yao炸开他们!!”有人对着刘烨将军喊。

    刘烨将军听见,回头看看不断倒下的士兵,咬牙命令将配发的火yao罐集中在大门之下,然后点燃了它们。

    “散开,散开!”刘烨拼命地对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喊,他们纷纷朝着一边挤过去。

    “今天,我罪孽深重。”刘烨踉跄地走了几步,为了躲避爆炸,至少二十个士兵被挤下城墙,摔的半死不活。

    “天啦,撤吧!我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了!!”士兵们叫喊着,他们的排shè火力能够给内堡中的敌人造成的伤害几乎等于零,而排shè队形的他们却被不断地打死。

    “将战死士兵扔下去,然后我们跳下去!!”屠夫萧全村大吼,率先将自己身边倒下的士兵,不论已经死了的还是快要死了的,不一会儿就在下面垫了一层尸体,然后,他带头跳下去,他的营队也跟着往下跳。

    士兵们纷纷照做,逃亡的士兵被营官(队官)们毫不犹豫地击毙,他们都别无选择。

    疤脸痛苦地看着垂死士兵的惨叫,命令十四营的士兵照做,他们原本有三百名士兵,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了。

    士兵们跳下城墙,朝着内堡攻过去,但是,内堡的门也被堵死了,他们也需要用肩膀拼命撞击。角楼上,内堡上的莫卧尔人打开窗户,仍然能够向他们倾泻弹药。

    明军士兵们绝望地跑着,不断地被莫卧尔人shè死。

    “可怜可怜我们吧!!”明军士兵很多跪下来,将枪扔在地上,跳下去的士兵是爬不上城墙的,他们现在连退路都没有了。从内堡到城墙只有光秃秃的地面,他们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除了将自己战友的尸体顶在头上之外。从内堡的窗户,内堡平台,四面的角楼,到处都是莫卧尔人的枪手和弓手。

    “走开!!”龙又臣粗暴地将几个阻挡在一道门前的士兵赶走,他的营队紧跟在疤脸后面,他们也带着几个火yao罐。

    “将它们布置好!其余的人掩护!!!”龙又臣大声喊,几个士兵带来了盾牌,将它们斜举着挡在火yao罐上,其余士兵拼命掩护着向莫卧尔人shè击。

    刘烨将军安排的爆破成功炸掉了大门,尽管飞溅的砖石木屑击倒了很多人,但是士兵还是一阵欢呼,蜂拥进入角楼,占据了明军的第一个火力庇护点。

    “好样的。”刘烨将军看着士兵们已经爬上角楼,对着内堡平台上的弓箭手shè击,至少压制了莫卧尔人的一部分火力。鲜血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他终于不能再支撑刚才所受的伤,一头从城墙上栽下去。

    疤脸喘息着将手上的军旗交给一个叫巴塔的士兵,他又中了两枪,连举旗的力气都没有了,“你领着他们去炸开大门,我们杀进去。”

    内堡的大门被一座座炸开,许进臣爬上城墙的时候,内堡的shè击已经不再频繁了,跳下城墙的士兵正拥入内堡当中。

    “我们已经牺牲了多少士兵?”许进臣指着地上的尸体,他们挂在城墙上,躺在空地上,扑倒在壕沟中,“至少有五百人了!!”

    内堡中的战斗非常激烈,内堡采用的是塔楼式设计,楼道蜿蜒而上直达塔顶,楼道一边是天井,另一边是并排的各个房间。明军士兵端着刺刀沿着楼道前进,和莫卧尔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拼抢。明军攻入了堡垒当中,士气高涨起来,而莫卧尔人却很绝望。

    不过,明军的战斗也不轻松,士兵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内堡中有这么多士兵,那些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中,莫卧尔士兵密密麻麻地挤在里面,以至于明军明军一个突刺可以刺死两个人,被shè死的莫卧尔人无法在密集的房间中倒下去。

    狭窄的楼道上,明军的队列式战法和明军士兵的火枪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最先进入内堡的龙又臣指挥的国防十八营连续击溃了数百莫卧尔人的反击,自身伤亡不到十个人。士兵们上好子弹,沿着楼道前进,莫卧尔人向他们发起反击,首先被一阵排枪shè倒,然后,明军就会刺刀突击,在狭窄的楼道上,无处躲避的莫卧尔人同样被成排地刺死。莫卧尔擅长的弓箭在拘束的楼道上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跟在十八营后面的士兵纷纷隔着天井朝着另一面的莫卧尔人shè击,莫卧尔的火枪兵数量比明军少得多,他们的弓箭手在密集的人群中连开弓的空间也没有。莫卧尔人被明军的火枪兵打鸭子一样地从楼道上击落,明军士兵们都认为这是一场屠杀,不过他们没有一丝的怜悯,在城墙上,在内堡下,他们也有无数的人被当成靶子一样的打倒。

    维卡斯#8226;巴尔将军非常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明军能够那么快就攻占城墙,他的士兵几乎不堪一击地放弃了外围的防御,退回来的莫卧尔人将内堡塞的满满的,以至于他想派出部队反攻城墙上的明军也不可能。

    维卡斯站在塔楼的顶上,眼睛看着出口的位置。他的手下还有近百名士兵,他们和他一样地眼睛盯着出口。塔楼里面的拼杀声越来越微弱,他们知道里面的莫卧尔军队已经完蛋了。

    许进臣没有怎么耽搁地进入塔楼,他不希望自己站在开阔的城墙上,或者内堡之下,被某个走运的莫卧尔火枪手一枪干掉。

    挤在房间中的莫卧尔士兵几乎没有反抗的空间,但是,他们还是反抗了许久,很多房间的人被全部杀死,鲜血从房间流出,顺着着楼道形成股股溪流,滴滴答答地落下天井。许进臣起初还奇怪怎么刚进入内堡就下雨了,直到一个参谋站在“雨”中被淋成全身鲜血,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几乎没见过血腥的参谋们一个个当场呕吐,许进臣虽然参加过实战,但这样血流成河的一幕也没有见过。他沿着楼道走上去,踏进旁边的一个房间,房间里,莫卧尔人身体扭曲地挤在一起,没有死掉的士兵绝望地呼喊着。旁边一个亲兵能听懂他们的话,告诉许进臣,他们在喊着“真主啊,安拉啊,保佑啊”之类的意思。

    龙又臣终于站在了通往内堡顶部的通道前,跟在他后面的士兵只剩下十几个人,其它的人都忙着杀死(俘虏)房间中的莫卧尔人,或者掠夺一些房间中储存的物资。

    “你确定他们的驻军长官在上面?”龙又臣再次询问自己身边的队官,这个队官会一点波斯语,通过审问俘虏得知顶楼的情形。

    “可以肯定,不过据说他们的长官带着上百个士兵。”

    “上百个士兵,那不是将顶楼也挤得慢慢的,就像那些房间?莫卧尔人怎么都这么白痴呢?”龙又臣轻蔑地笑起来,举步朝着通道走。

    亲兵试图拖住他,但是失败了。

    “上面的人听着,如果不想死就赶紧投降。”龙又臣喊道,想了想,让身边的“翻译”用波斯语又喊了一遍,接着是印地语。

    回答龙又臣的是一阵枪声,五六个莫卧尔士兵猛然出现在出口位置,对着楼道里就是一阵排shè。龙又臣身边的亲兵见机很快地挡在他面前,绕是如此,他也被打中了手臂。

    “该死的。。。”龙又臣急忙退回转角地方,刚才至少有两个亲兵被打死。

    “他以为这样可以阻挡我们吗?”龙又臣骂道,“给我攻上去,我要亲自砍下他的脑袋。”

    后面士兵听命地列队走上去,他们刚走出出口就被一阵乱枪打死,甚至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后面的士兵犹豫地站在出口位置。

    “该死的。。。”龙又臣愤怒yù狂,他希望能够抓住敌军长官,这样他的功劳就最大了,但是,他现在身边只有十几个人,刚才的乱枪证明,至少上面有数十支火枪。

    “攻上去!!”龙又臣在士兵的伤亡和功劳面前选择了后者,聚拢了五六十个士兵后,他命令:“不断地攻,他们的火枪没有连续火力。”

    士兵们无奈地继续冲向出口,莫卧尔人的确没有形成连绵的火力,他们的乱枪打倒了七八个士兵,剩下的士兵就冲了上去,接着就是双方的肉搏。

    龙又臣跟着冲上平台,几个莫卧尔士兵认出他的身份,都想杀了明军的“将军”。龙又臣拔出指挥刀架住两把弯刀,连续后退了好几步,他身边的士兵帮助杀死了这两个莫卧尔人。

    维卡斯看见明军士兵不断地涌上平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机,手上的大马士革弯刀连续劈开数支火枪朝着龙又臣杀过来。

    “我要杀了你!!”维卡斯须发皆张,大声怒吼。明军士兵纷纷不敌他的无敌气势,侧身让过了他的攻击路线。

    从八米到五米再到两米,维卡斯看见对面的明军军官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神sè,也许是骇然,也许是震惊,也许,仅仅是不可思议?

    “嘭——”龙又臣拔出短枪放倒了冲过来的维卡斯,“这么愚蠢的人也能在莫卧尔当将军?”明军队官以上级别都配发有短枪,中低级军官嘴边经常挂着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人要跟你决斗,拔出你的火枪打死他,军中不需要这样的蠢材。

    维卡斯将军的死亡终于让莫卧尔人崩溃,他们跪倒在地,请求明军的宽恕。

    龙又臣将堡垒上的莫卧尔王旗(注)拔下扔给身后的人,“把它保存好了,这是纪念品。”然后将龙旗升上去。

    堡垒上升起的龙旗很快迎来一阵阵欢呼,他们为今天奇迹般的胜利欢呼。

    注:莫卧尔的旗帜一直没有搜索到,一些推测xìng的说法:一,龙旗;二,狼旗;三,伊斯兰星月旗。读者朋友们认为呢?(不考虑旗帜上细节的纹饰)

第十三章 军队和希望(4)

    攻下维卡斯堡,明军付出了阵亡五百多人的代价,他们大多在城墙和内堡下被shè杀。

    “这是一场奇迹般的胜利!”将官徐四海对许进臣说,“当时,我身边的士兵被成排地shè倒,我们在城墙上束手无策,我以为我们要全军覆没了!”

    许进臣没有回答他,他刚刚听到了刘烨将军阵亡的消息,这让他心情有些沉郁,刘烨将军是统帅部中他敬佩的几个人之一,诚实勇敢,xìng格坚定,爱惜士兵的生命,一个模范的军人,他能忠实地执行统帅部的任何命令,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在他任参谋期间,所有参谋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都要优先考虑刘烨将军在战场上的位置,不论怎样险恶的状况,刘烨将军都没有让统帅部失望。

    相对于刘烨将军,徐四海眼光敏锐,应变能力强,但统帅部只敢安排他打顺风仗,遇到困难或者挫折他就会选择临阵退缩;至于将官赵思远,士兵们暗地里都称呼赵思远阎王,不仅他对待敌人很凶狠,对待自己的士兵也一样,为了胜利,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士兵派去送死,统帅部对于他的评价只有一句话:赵思远打仗胜利是一定的,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其它将官的才能虽然算不上平庸,但都中规中距,不能对他们寄希望太高,但军队中也少不了他们。

    许进臣不希望刘烨将军在这场战役中死去,在他的撤退计划中,刘烨将军是最好的断后指挥官,没有刘烨,他甚至不知道该派谁承担起这样大的责任。

    “这是一场可以预料的胜利,阁下!为了这场胜利,我们付出了几千万两银子的财富。”一边的参谋说,“西边有个君王说过一句话,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金钱不能爬过去的城墙。”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前打出的那些金银不仅杀伤了城墙上的敌人,也让他们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大多数人,如果突然拥有了一辈子也享受不完的财富,都不会有勇气战斗下去的,那些莫卧尔士兵也不例外。他们带着无数的金银逃进内堡,只希望明军攻城失败以后退回去,他们就可以走出内堡享受生活了,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们还是损失很多人,两千人参加进攻,伤亡了一千两百人!”许进臣心情很烦闷,他的营队被彻底打残了,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虽然说他现在的职位是蒙奇军团长,但这个位置是统帅部临时任命的,他们自然也可以随时撤除,将军团解散,或者委派新的军团长。

    疤脸一直冲在队伍的前面,虽然没有战死,但是挨了六枪,又中了四支箭,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疤脸是十四营的头号猛将,也是许进臣最能信赖的部下。维卡斯之战,损失最大的不是别人,是他许进臣!如果不是及时地组建亲卫队挽救了一百二十个部下,估计他的营队就要打光了。

    “有了这个堡垒,我们就拥有一个桥头堡,不仅方便我们侵掠附近的村镇,获取更多的补给,也能牵制莫卧尔的力量和注意力,让我们的运河工程和撤退计划更加顺利。即使两千人全部战死,只要夺取了这个堡垒,对我们也非常有利。”

    是啊,维卡斯堡战役没有错,错误的是这个计划是我发起的,我牺牲了自己的营队。许进臣决定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留下几个营队镇守维卡斯堡,我们撤退,莫卧尔的援军也快到了,我不希望大部队被困守在这里。”

    “留下八百名士兵就够了,这是堡垒设计的驻军规模估计也是这个数。”许进臣说完就离开了维卡斯堡,堡内还缴获了三十多匹马,不过只有十几匹马还能用于作战,其它马都负伤了,许进臣骑上一匹伤马,打马飞奔而去。有了这个堡垒,明军就需要留下几匹马,再随便杀马肯定会让士兵有意见,不过,许进臣相信,他身下这匹,还没有到蒙奇城就会因伤势过重而死去,那样,今晚打打牙祭也没有什么了——

    许进臣回到城市的时候,城市居民已经得到军队胜利的消息,一个个在街道上欢呼,不分男人和女人,人们纷纷拥抱在一起,他们认为自己得救了。只有少数人知道,维卡斯堡的攻占对于他们的困境没有多大的改变,他们不过是从鸟笼跳进猪笼而已,如果莫卧尔人恼羞成怒,还可能改变围困策略,选择强攻,蒙奇城现在的力量能不能顶住十几万莫卧尔人的轮番进攻还是个问题。

    运河工程尽管缓慢,但是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数千人在不到一里长的工地上rì夜奋战。偶尔几个人饿昏摔倒,旁边的人也会很快将他扶到一边,灌他一口薄稀粥,而不是像运河工程刚开始一样,顶多感慨一声,“老兄,你倒好,提前走了,免受这个罪!”

    负责运河工程的总督阁下神采飞扬,身着大红袍在工地上跑来跑去,给“民工”们加油鼓劲。为了得到点稀粥,很多孩子也在工地上卖力,或者一点点地帮助掏掘泥土,或者若干人一组地cāo控几个杠杆,将泥土运往一边。

    “嘿,我们的军团长!”马诗源远远看见许进臣,大声喊道,工地上的人纷纷朝许进臣望,一个个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一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还朝着许进臣抛媚眼,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人们的乐观情绪感染了许进臣,让他心里好受了很多。

    “今天的战斗,我们缴获了不少好东西,晚上杀三匹马,作为犒赏,感谢大家的支持,大家努力,运河工程完成,我们就水淹三军,跳出莫卧尔人的包围,回到我们美丽舒适的孟加拉!”许进臣大声喊道,人们回应阵阵欢呼。

    “如果运河工程能够保持目前的进度,我们只需要四十天就可以完工。”马诗源告诉许进臣。

    “我担心——”许进臣看看周围,确认不会有人听见,“莫卧尔人可能会因为维卡斯堡的陷落而发起进攻。”

    “怎么会呢?坚固的蒙奇城是不可能被攻陷的,莫卧尔皇帝很清楚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围城快八个月了还没有发起一次进攻。”

    “八个月的围城,已经让我们变得虚弱,城市中难免会出现一些人,为了自身安全而将这个情报出卖。前些rì子,我就听土著们提到莫卧尔军队调动频繁,也许,他们正在做强攻的部署。”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我们还要分兵强攻维卡斯堡?”马诗源认为许进臣在开玩笑。

    “攻占维卡斯堡不是从军事上考虑的,全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们需要一次胜利鼓舞人心;另外,攻占维卡斯堡,也可以牵制部分莫卧尔人的军队,维卡斯堡,也许注定是一枚用于消耗的棋子。”

    “那么,你将派谁守卫维卡斯堡?”

    “肖楚联。”许进臣毫不犹豫地说。

    “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得罪了你。”马诗源叹息了一声。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本来还有刘烨将军可以选择,但是他死了。”许进臣有些违心地回答,他心中守卫维卡斯堡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他自己,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任命,将肖楚联提升为将官。”许进臣说,“这样更利于他指挥那八百个人。”

    “他的手下好像只有几十个人。”

    “加上他最新招募的士兵,有大约一百五十人。我会想法给他补齐八百人的,当然,人员就在这里挑选。”

    “这里?”马诗源指指工地上的“民工”。

    “对!”许进臣干脆地回答。

    马诗源以总督的目光认真审视了许进臣一番,试图看出许进臣是不是在撒谎,“我记得你们的仇恨不过是小时候的玩闹。”

    “睚眦必报是我一向坚持的。”许进臣有些厚颜无耻,他的心里想的是,“这个混蛋这么多年了还惦记俺老婆,不是找死么?”。

    距离维卡斯堡不远的村庄,莫卧尔二王子沙舒贾(ShahShuja)愤怒yù狂。

    今年(1644)四月份,沙舒贾的姐姐沙希比(JahanaraBegumSahib)遭遇火灾,这个姐姐继承了她母亲(MumtazMahal,泰姬陵就是为她修建的)的庞大遗产,并且深得沙迦汗宠爱,她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利益,在这场争锋中,他第一次落败,并且得罪了抢救过来的姐姐。无奈之下,沙舒贾离开阿格拉来到前线,费尽心机得到维卡斯#8226;巴尔将军的效忠,可恶的明军却攻占了维卡斯堡,将维卡斯将军杀死。

    “将那个明国叛徒带上来。”沙舒贾尽力平息心中的怨愤,他必须给皇帝一个交代,否则,丢失维卡斯堡的后果就是他将失去继承权,因为姐姐的事情,他已经得罪了父皇,他的兄弟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苏虎不得不放弃啃咬第三只猪腿,跟着侍卫长面见莫卧尔的王子。

    “你告诉我说,蒙奇城中发生饥荒和瘟疫,明军能够作战的士兵已经不足三千人?”

    “是的,殿下,我肯定。我一直住在东城区的,那里是明军军官们居住的地方,明军四十二个营,最完整的营也只有三百多人,再扣除辅助营的兵士,明军主力营顶多只有三千人。”苏虎小心地看着沙舒贾的脸sè,他的想法是,明军眼看就要完蛋了,苏家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只是,他个人在孟加拉买下的几千亩地,上千个农奴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可是,就是你说的三千人!他们攻占了维卡斯堡!!”沙舒贾一脚踢开苏虎,“要在一天之内攻下维卡斯堡,明军至少需要动员一万人,付出三千人以上的伤亡,或者他们永远也攻不下来。”

    “明军攻占了维卡斯堡?”苏虎语音颤抖。

    “是的,就在今天,用了不到五个小时!现在你告诉我,蒙奇城中到底还有多少明军?!”沙舒贾用鞭子狠狠抽着苏虎,将他抽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大概一万人,不,两万。”苏虎痛哭流涕,心中后悔,早知道明军还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他还跑来找莫卧尔的王子做什么啊。

    “你不是说,明军只有三千人吗?三千人!!”沙舒贾将全部的怒气发泄在鞭子上,直把苏虎抽得死去活来。

    “王子殿下,你不能再打他了!!”侍卫长感觉问题严重了,连忙拦住沙舒贾。

    “怎么?我打一个人你也敢管?”

    “如果是其他人,即使打死了也没什么,可他是明国的人。陛下(大汗)特别提醒过,不要随便伤害明国的人。”

    “陛下?该死的,如果父皇不希望得罪明国的人,那么,我们又何必与明国人交战?”

    “可是,王子殿下——”

    “我知道,我知道!”沙舒贾恼怒地将鞭子扔到一边,“明国,明国……”沙舒贾念叨几声,猛然对自己的侍卫长说,“假如我们和明国结盟,让他们帮助我夺取皇位,他们会答应吗?”

    “殿下!你——”侍卫长努力平息心中的震惊,“明国人的贪婪即使以莫卧尔的富有也无法满足,他们想吞并整个南亚,殿下三思啊。”

    “你是不是还想说,这叫引狼入室?”沙舒贾眼睛死顶着侍卫长,“如果我不能取得莫卧尔皇位,我还能得到什么?达拉#8226;西克(大王子)一直看我不顺眼,如果他登上皇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也许就是将我放逐。”

    “可是,我们可以联合三王子殿下,他是个虔诚的穆斯林,一定会很看重你们的兄弟情义的。”

    “老三?他的脑袋被那些伊斯兰长老腐蚀了,满脑子《伊斯兰律法》(Sharia),就算他看重兄弟情义,我也不愿意生活在他的律法之下,我是王子,我要权利,我要享受,我要女人——我不要过枯燥乏味的伊斯兰苦修士的生活。”

    “那么四王子殿下呢?他有古贾拉特邦和西疆的支持,如果殿下愿意支持他的话,他也会有机会的。”

    “我要自己做皇帝!!”沙舒贾无法忍受自己的侍卫长了,“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这个实力吗?”

    “如果孟加拉邦在你的控制之下的话——”侍卫长心里嘀咕,二王子殿下的确倒霉了点,沙迦汗刚决定要委派他为孟加拉总督(莫卧尔最富有的邦),明军就杀过来了,先是丢失了孟加拉,然后是奥德,大好时光全浪费在待业上了;大王子(达拉#8226;西克)控制着阿格拉(莫卧尔首都),拥有法理上的继承权;三王子(奥朗则布)长期担任德干总督,掌握莫卧尔南疆部队;四王子(穆拉德#8226;巴什)担任巴尔卡(Balkh)和巴达可萨(Badakhshan)(今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境内)总督,控制着莫卧尔帝国最jīng锐的西部兵团。

    沙舒贾自知没有什么资本问鼎皇位,他的目标也就是混个总督享受人生而已。

    “你跟我说,你确定蒙奇城里面有一万或者两万明军?”本来勾结明军只是临时起意,不过,经过思量,沙舒贾觉得这个想法还真的有一定可行xìng。孟加拉国王和奥德国王似乎过的都不错,明军的战斗力沙舒贾深有体会,也的确有能力保护他的安全。奥德王国虽然被莫卧尔大军推dao了,但是,奥德国王现在还没有被抓获,据说逃进了蒙奇城,只要明军摆脱了目前的困境,或者明国派出新的大军,奥德复国是早晚的事情。

    苏虎被疯狂抽了数十鞭,已经打的昏昏沉沉了,听沙舒贾问及明军规模,他以为是问整个南亚有多少明军,掰着手指数起来,这里一百那里一千,最后报出一个数字:大约四万五。

    沙舒贾努力忍住杀人的冲动,“我是问你蒙奇城。”

    “蒙奇?”苏虎有些清醒地回想起来,“明军出征的时候有四十二个营,帝国编制是每个营六百人,不过这次据说很多营都不满员,加上孟加拉协同军总共三万人左右,本塞拉斯之战明军损失很大,围困也让很多明军士兵死去,现在大概还剩下七八千人吧。”

    沙舒贾走到一边捡起本塞拉斯战役的统计数字,死在战场上的明军士兵大约是两千人,被俘三千人,被杀的孟加拉士兵在八千人左右,“你具体说,明军出征到底有多少人?”

    “大约两万人。”苏虎努力忍住撒谎的冲动,但他仍然说出了一个错误的数字,他没有把明军辅助部队,包括蒙古骑兵算进去。

    “也就是说,明军还有一万五千人?”沙舒贾有些欣喜地说,一万五千明军只要能够脱离包围圈,杀回孟加拉是不会有问题的。

    苏虎不明白眼前的王子好像很高兴明军有很多人,不过,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明军还有一万五千人的,这个判断来源于他的观察。熟悉战事的人,也绝对不会相信,不死在战场上并不代表其余明军就一定能够在蒙奇城回合,逃亡和死在半路上的士兵数量肯定不会少。

    “如果我让你送一封信给明军的统帅,你愿意吗?我可以给你一千两黄金。”

    “黄金?那玩意儿在蒙奇城还不如水值钱。”苏虎心想,不过一个想法冒上心头,“如果我拿着这一千两黄金直接逃回孟加拉呢?”

    “好,我一定将信送到,并尽力劝他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少受点苦,早rì投降。”苏虎拍着胸脯保证。

    “这个家伙脑子被打坏了。”侍卫长在一边想,派这样一个人充当信使出卖国家,很不牢靠啊。不过,假如明军真的还有一万五千人的话,这个险也值得了,只要信能够到达明军的手上,明军一定会派个聪明人过来谈判,他们的处境也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出现叛徒了。

    “但愿王子殿下和明军,难兄难弟的,能够患难见真情(是这个成语吗?)吧。”侍卫长还是忠心于二王子的,不过,他觉得眼前的情景太荒谬了,两个卖国贼在互相卖国,到底谁是买主,谁是卖主呢?

    P.S:关于第一卷和第二卷之间的衔接问题,有读者认为几乎等于两本书,我更郁闷的是:有些朋友喜欢前面的,有些喜欢后面的!

    就个人而言,我更愿意选择《家族史》的风格,但是,这本书是在起点,不是在其它地方,现在《家族史》都扔进作品相关了。

    以欣赏心态读第一卷前半部分的内容,以娱乐心态看后面的章节,起点以娱乐为主,所以,我放弃了前面的风格。

    另外,第一卷,一章平均需要花时间十个小时;第二卷,一章只需要三四个小时;目前我的时间有限,而读者们肯定不愿意看周刊。

    不得不再次声明,读者朋友请耐心等待,这本书本想取名为《许氏家族史》,第一卷绝对不是随便写的,后面会衔接上。

    透点剧情(不敢透的原因是怕牛皮吹大了,到时候写不下去):读者朋友们可以再联想第一卷的内容:许家——军事训练;蒋家——生意人;肖家——民族传统;欧洲殖民史——士兵,商人,传教士。

第十四章 琐事(1)

    莫卧尔二王子的信被苏虎直接送给了总督,总督大人看完信,一时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然后疯子般地又唱又跳。

    许进臣看完信,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价值,这个倒霉的王子除了一支不到一千人的私军,根本就一无所有。这封信用于锦上添花再好不过,当作雪中送炭简直是自取其辱。

    统帅部看完信,参谋们忍不住感慨,“如果这封信在本塞拉斯战役之前送到参谋部手上,莫卧尔的灭亡就指rì可待,现在送过来,聊以自慰而已。”

    这封本来微不足道的信却很快酿成许进臣的灾难,许进臣利用职权刚将肖楚联提拔为将官,命令他组建一支八百人的军队镇守维卡斯堡,统帅部经过慎重考虑,解散了蒙奇军团,提拔许进臣为将官,接着将许进臣扔进了维卡斯堡当中。

    许进臣企图保留维卡斯堡作战经验丰富的几个营队作为驻防部队,统帅部拿出他之前签署的命令,驻守维卡斯堡的军队除了老十四营,就是肖楚联新招募的兵士了。

    “该死的!他们没能乘船逃跑,就找个借口重新夺回兵权了。”许进臣沮丧地领着自己的亲卫队一路悲歌地前往维卡斯赴任了。

    “你是三千户将官,肖楚联只是千户将官,你的军阶仍然比他高,放心地去吧。”送行的总督很厚道地安慰。(本书中,队官为十户级,营官为百户级,将官为千户级,元帅为万户级,等同军衔)

    许进臣彻底无语。

    许进臣回到维卡斯堡的时候,维卡斯堡的驻军还是四个老殖民军营,他抱着不利用白不利用的原则,决定放手出击,趁肖楚联的垃圾部队过来换防以前,多抢点东西回家。但是,出击的明军没有找到对手。

    明军攻下维卡斯堡的时间太短暂,以至于莫卧尔人将明军实力估计过高,驻军外出搜刮粮食的时候,莫卧尔人连个侦骑都没有派出来。明军zì yóu自在地行走在方圆数里,就像行走在孟加拉一样。

    前些天还忙于运河工程,维卡斯堡战役,城市治安,商讨撤退计划等等,现在忽然去官罢职,许进臣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权利的惯xìng也是很可怕的。

    “长官,如果有时间,你去打猎吧,外面那片湖沼区的水鸟真够多的。”许进臣升为将官以后,提名疤脸为十四营营官,疤脸的伤还没有好,由麻子张咱代营官,但十四营仍然习惯称呼许进臣为长官,而不是将军。

    在部下们的怂恿下,加上现在局势并不紧张,难得地放松,许进臣带着自己的一个小队的亲卫队前往湖沼区。

    当地土著不吃野味,不仅野味无人问津,就是蟮鱼、泥鳅、甲鱼、乌龟、蛇这些东西,土著也不吃,至于吃狗肉、猫肉、鸽子肉等,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们基本上不吃各种肉类的下水杂物,甚至大多数人都是吃素的,佛教不允许吃肉的戒条,对于当地土著来说,基本上等同于告诫明国人不吃半生不熟的牛扒。

    土著不吃野味,便宜了明军。许进臣到达湖沼区,被湖沼里的野鸭子吓住了,整个湖面等于铺了一层野鸭!这些野鸭子大约习惯了土著与它们的和平共处,几乎不理会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明军士兵们。

    杨士年cāo起旁边芦苇里的一只鸭子,兀自不相信地对身边的士兵说,“你们上次送来的十只鸭子就是这样抓到的?”

    “鸭子本来就很笨的吧,据说逃命的时候只会将头伸到水里。”这个家伙哪的人?怎么知道鸵鸟的故事?

    “在我老家,抓野鸭子都在晚上,鸭子都有夜盲症,基本上缩在芦苇里面不动弹,一抓一个准。”旁边的士兵很有经验地说。

    “这些鸭子比那些土著还笨,拿它们打猎简直就是浪费子弹。”许进臣很有些忿忿不平,维卡斯堡里缴获了不少弹药,想要打猎却只能打靶。

    “练练枪也不错。”当兵的人,对于枪声总是很有感情的,特别是在和平时候。

    “好吧,排shè几轮玩玩。”许进臣坐在一边的沙地上,看着各种水鸟的起落,波光粼粼中,很有平和的韵味。

    士兵们瞄着鸭子zì yóushè击,火枪声不绝于耳,许进臣原本以为能够看到野鸭群飞的景象,惊讶地发现鸭子像呆瓜一样地一动不动,只有极少数鸭子惊慌地逃跑。

    “这些鸭子都被打傻了?”

    “谁知道,如果一百个人遭遇屠杀会四散而逃,如果是一万个人遭遇屠杀,说不定就会坐以待毙,人尚且如此,何况鸭子。”跟着许进臣过来的周顿平很是说了一句哲理xìng的话。

    士兵们打光了子弹才停下来,湖面上已经漂着一层野鸭的尸体了。

    “这么多鸭子,维卡斯堡一天吃不完了,送些给蒙奇城吧,也许,蒙奇会很有兴趣派遣大军过来打猎的。”

    打鸭子打的高兴的士兵们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脸,起码五六百只鸭子,他们每个人平均要带十只之多,沉重的负担啊。

    许进臣温和地领着小队打猎,其它营队就很繁忙了,维卡斯堡附近的村庄好一阵鸡飞狗跳,然后被明军一扫而空,估计晚上连打鼾的声音都不会有了,那些衣食无着的人,大概也只能背井离乡,离开这片早就应该离开的战场。大包小包的东西被明军士兵要挟着土著扛进堡垒,然后抗包的人被士兵大量处死,这是萧全村的杰作,理由是不能让土著向莫卧尔人告密。

    城堡外无辜土著的尸体,许进臣自动忽略了其中的冤情,也懒得提示萧全村,莫卧尔人对于自己建的城堡还能不了解吗?他只是指着外面的尸体说,把他们清理干净,我不希望城堡外和城堡内的空气一样充满血腥味。萧全村的营队极端郁闷地清理了一整天才清理干净。

    rì子是如此的轻松,许进臣决定回家一趟,反正他也可以以送野鸭的名义,蒙奇城被围困半年,统帅部大概也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野味了,不至于治他擅离职守的罪名。

    许进臣的家里不太平,四丫和周姝君大眼瞪小眼相互对峙。许进臣利用个人职权挽救了周姝君哥哥的生命,并且将她哥哥调入蒙奇军团参谋部,让周青叶心中充满感激。为了表达对许进臣的感激,周姝君决定帮助照顾许进臣的两个老婆,她听说了她们怀孕的消息。

    周姝君没有其它的想法,但是,四丫觉得这个女孩简直欺人太甚,勾引许进臣也就罢了,居然还敢窜到家里来?她想惩罚周姝君一番,又怕许进臣不高兴,心里非常委屈。肖凤芷倒是能够想到很多整人的法子,特别是整治“小老婆”之类的,像肖家这样的大户,都或多或少地受过这样的教育。不过,肖凤芷还没有走出以往的yīn影,对于自己在许进臣心中的地位完全没有把握。她更不敢将那些“方法”教给四丫,害怕四丫拿来对付她,许进臣对四丫的宠爱远远超过她。

    周姝君虽然在围城的rì子里懂得了很多事情,但毕竟经历有限,往常都是生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对于四丫的冷嘲热讽她没有一点直觉,就算有所感觉,也因为心中的自卑而不敢去想。她衷心地希望照顾好恩人的妻子,四丫言语上的挖苦,肖凤芷的冷淡,她都看成是两个人的天xìng使然,私下里还暗自同情许进臣的遭遇,认为许进臣在这两个坏女人的环绕下rì子肯定不好过。这份同情表现的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许进臣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周顿平还暗自痛苦地自责没能好好照顾妹妹,妹妹的心意注定要没有结果了。

    许进臣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家里的女人,运河工程,组织部队劫粮,筹备维卡斯堡攻城战,城市治安问题,让他忙的焦头烂额,他没有那种一边玩女人一边打胜仗的本事,他甚至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扩充自己的势力,甚至考虑怎样保存自身实力的jīng力都没有。

    紧接着许进臣非常郁闷地被撤除职位,调往更危险的维卡斯堡,许进臣更没有心思去考虑女人的感受了,他认为自己最适合镇守维卡斯堡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更有能力维持维卡斯-蒙奇连线,而不是被动防守,被莫卧尔分别孤立。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家里已经处于内战前夜了。

    送统帅部二十只鸭子,顿时许进臣在统帅部的好评如cháo,一些将官甚至暗示如果能够送来更多鸭子的话,他们会争取将许进臣调回统帅部,理由当然也很充分,小小的维卡斯堡,不需要两个将官镇守,肖楚联一个人就够了。

    对于统帅部的没心没肺,许进臣深有体会,如果肖楚联也带回来几十只鸭子的话,说不定他又要被调回去了,何况,镇守维卡斯堡并不是最坏的结果,让他回到蒙奇,说不定就要和家人一起挨饿了,统帅部的粮食有限,能不能分给他这个“新来的”还是个问题呢。

    许进臣的到来,立刻让火yao味变成了烟花爆竹,小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没有注意到异样,许进臣一边清理野鸭,一边给院子里的人讲述自己怎么英勇无敌,镇守维卡斯堡以后,莫卧尔人怎么躲避他的锋锐,他怎样在包围圈中zì yóu穿行,怎样打猎玩乐。

    四丫无限信赖许进臣,自然对许进臣的话深信不疑,周姝君是盲目崇拜的年纪,也一点都不怀疑。肖凤芷眉头紧皱,反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许进臣看在眼里,将野鸭糊弄好,交给四丫烹饪,让周姝君过去打下手,坐在肖凤芷身边,“你很不高兴?”

    “老爷只是安慰我们吧,维卡斯堡随时可能遭遇围攻,即使能够守住,也很难冲出包围圈,到时候,主力部队撤离,维卡斯堡怎么办呢?”肖凤芷泫然yù泣地说出自己忧心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许进臣大手画圆,“明军主力撤离,莫卧尔人哪里还有心思管维卡斯堡的围攻,他们忙着追逐主力部队,或者修筑新的防线避免明军大规模反攻都来不及呢。”

    “而且,只要明军在南亚还有一支军队,莫卧尔人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许进臣有些骄傲地说,“莫卧尔人就算能够击退明军,他们也承受不起战争的损耗,我们在之前两次战争中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

    肖凤芷还想说什么,不过觉得军国大事,女人还是不插嘴的好,就沉默下来。

    南亚气候炎热,但一场大雨却让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俯首低眉下,娴静的肖凤芷有种特别的韵味,这种韵味,习惯被称为大家闺秀的气质,这是中华传统的女xìng之美,纤弱而刚强,就像蒲草一样柔弱而坚韧,她们静静地萌发,不攀附某人,也不凌驾于他人之上。顺境中默默地生长和消亡;艰难困苦间,也能撑开磐石,悄然迎风而立。

    许进臣有些冲动地将肖凤芷拥入怀中,“这些年,委屈你了。”

    肖凤芷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珠闪烁着熠熠光辉,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推开了许进臣。

    许进臣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快地仰天躺倒,看着天上的云彩出神。

    几个月没有碰女人,许进臣挺有些念想的,不过,两个怀孕的女人只能让他妄自空想。在几次出击中,他手下的士兵偷偷地抓了几个土著女人,不过,土著女人浓眉大眼的,仿佛画家用山石画法画出来的仕女画,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他提不起兴趣。蒙奇城的女人,许进臣碰都不敢碰,不仅因为他不希望触怒家里的人,也因为他的洁癖,别人碰过的女人在他看来不干净。

    在地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傍晚时分,天下大雨,本来打算回到维卡斯堡的许进臣,让卫兵回堡通报一声,自己留在家里过夜。

    蒙奇城西区,辅助军营地,辅助兵都是从大明藩属国或者归化土著中招募的,待遇很差,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殖民军从辅助兵中招募士兵的消息传来,辅助军营地一下子就空了,他们一向非常羡慕明国士兵的待遇,哪怕只是殖民军。

    空荡荡的营房中,低沉的海盗之歌响起:

    我们是海盗凶猛的海盗

    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捧着财宝

    我们是海盗有本领的海盗

    美丽的姑娘们请你来到我的怀抱

    我们是海盗zì yóu自在的海盗

    在骷髅旗的指引下为了生存而辛劳

    我们是海盗没有明天的海盗

    永远没有终点在七大洋(原文如此)上飘荡的海盗......

    这些压抑的声音,在静默的夜空中显得有些yīn森。

    苟富贵yīn鹜的眼神不断扫视着房间中的海盗们,“现在,你们还有谁反对吗?”

    海盗们一个个缩着脑袋,地上已经躺着两具尸体了,他们谁也不希望成为第三具。对于这次的旅程,他们后悔死了,原本以为可以跟着明军捞一笔,结果陷进围城中不可自拔。

    虽然明国鼓励海盗们抢劫欧洲的商船,但是,海盗的rì子并不好混,那些狗屁的欧洲商船队,火力一点也不比大明海军弱,大炮打得一个比一个准,混海盗的人后来都知道了,欧洲那些所谓的远洋商船队和欧洲的国家海军差不多就是一回事。

    欧洲历史上传统的流氓海盗国家英国,曾经出了个无敌海盗弗朗西斯#8226;德雷克,纵横大西洋十数年,协同英国弱小的海军,用自己的纵队战术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这个战术改写了海战历史),但这样牛逼的海盗目前也只有一个,海盗的黄金三十年离目前还远着呢(1691-1723)。

    欧洲人自英西海战后,“海上的事情由船来决定,和步兵没有关系”这句德雷克名言被广泛采用,纵队侧舷炮击战术成为海战的主流,而大明朝的海军还是更习惯于横队接舷肉搏战术,大明海盗也不例外。传统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大明海军和海盗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慢慢适应,而适应期这个惨痛的代价就主要由目前的海盗们承受了,大明海军的群殴战术足够淹没远洋的欧洲舰队。

    “那么,认真记住了,我们是海盗,不是殖民者,更不会加入所谓的殖民军。”苟富贵长舒一口气,海盗们闹着要吃兵粮,这不是诚心要让他光杆吗?明军不缺少军官,否则他倒没意见暂时加入明军的队伍。

    海盗们没有回应,几个海盗低沉地唱着海盗之歌,海盗们纷纷低声跟唱起来,这些来自欧洲同行的歌谣在大明海盗中流传很广。

    ……

    我们在阿拉斯加

    船上染上了瘟疫

    大水浸泡了一切

    每天都有人死去

    我们用拉丁语祈祷

    啊,朋友,兄弟

    请多保重

    ……

    他们无声地抗议苟富贵的决定。

    苟富贵决定抢劫蒙奇城,然后泅水逃亡,他们认为这个决定太疯狂了,但是,船长的话就是真理,大明海盗没有欧洲海盗那样的mín zhǔ制。

    P.S:

    关于写作,有个惯常的说法是,如果作者觉得写作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那么,他写出来的作品也会让人阅读起来很难受。

    我决定遵从投票结果,用上帝模式写这本书,只在一定程度上遵从历史,会有编造的成分,会有很多常识xìng的错误,请读者原谅。

    否则,小说就只能写成周刊了。

    关于TJ问题,如果读者朋友注意我没完成的两本书:

    《抗rì》是完全写着玩的,看了其中的内容也知道,只是个短篇的规模,调侃的意味太浓厚,而这种语气是不适合写长篇的。

    《消失的女军团》是我的第一本书,是一部练笔之作,全文不长(预定只有二三十万字),只剩下最后几章,荷尔美军团惨败,然后迅速衰落,在“世界上”消失。最后终于没有发完,因为太失望了,朋友们如果能看看点推就知道,能坚持四十万字是多么不容易了。

    《消失》完全是我自己的风格,但这本书让我很难堪,也让我在《南亚》中对于坚持自己的风格有些犹豫不定。。。

    我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白白糟蹋自己的构思,结果写的不伦不类了,唉。。。。。。。。。。。。特别感谢众鸟高飞尽的提醒。。。。。。。。

第十五章 琐事(2)

    大雨过后是清新的夜晚,没有月亮。静谧中隐隐约约的花香味儿,融合着泥土的芬芳,和丝丝水汽的空气,迷醉而不沉醉。

    一抹灯光映照下,南亚贵族普遍喜欢使用的白sè柱廊仿佛漂浮在夜sè中一般,却又真切地融入夜sè当中,没有琼楼玉宇的孤寂,也没有落花流水的凄清,一切都显得自然,安宁。

    这样的夜晚适合小夜曲,适合诗人,适合哲学家,但不属于凡俗的人生。凡人在这样的夜晚不会想到音乐,不会想到诗歌,不会想到思想,他会想到两个字:无聊,然后他或许会像城市西区的某个地方,一个壮汉喊出来的口号:老子要女人!

    许进臣也在想女人了,这样的夜晚很难入睡,这样的夜晚如果无事可做,很折磨人。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时间才指示十点钟光景。

    “长夜漫漫,长夜漫漫。”他喃喃低语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去敲肖凤芷的门。

    “你也没睡?”站在窗前的周姝君有些惊讶地看着鬼鬼祟祟的许进臣。

    “周姑娘好啊。”许进臣有些心虚地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其它人看见才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周姝君看许进臣神sè有些慌张,以为发生军国大事了,立马紧张起来,语调陡然升高。

    “没事,没事。”许进臣连忙打手势,让她保持安静,“只是想外出走走,不想打搅你们。”

    “我陪你吧,我也睡不着。”周姝君没有避讳什么的,她将自己看成是许家的丫鬟(女仆)了。

    “这个丫头比四丫还笨,大男人晚上睡不着觉,你一个女人跟着干嘛?”许进臣很不是滋味地想,不过,想想自己居然打怀孕老婆的主意,传出去影响也不好,最后同意了她的随行。

    蒙奇城以前被称为恒河边的不夜城,可现在,灯油都被当饭吃了,除了几个特定的地方燃着长夜灯,四周漆黑一片,两个人在黑暗中散步。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了,闷着头摸索着走,许进臣走在前面,他临时起意地决定去看看运河工程,走的就有些快了。

    “你能不能——慢点?”周姝君在后面几乎哀求,她已经两次被绊倒在地,两次急忙爬起来跟着跑,但前面的人似乎没有听到她扑倒在地的声音。

    许进臣回过头,不过黑暗中也看不见什么,他听到了后面摔倒的声音,但是,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抢小女孩的麦芽糖扔屋顶上的快乐时光,他有种报复的快感,“你小心点,这街道有些不平。”

    周姝君顺着声音摸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她有些害怕地抓住许进臣的手,“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运河看看,他们晚上应该加紧挖掘吧?”

    “晚上?晚上停工,总督大人说了,晚上做的慢,耗力气多,浪费粮食,浪费柴火,还不如省点力气白天多干活。”

    “这个,这个总督的想法还真够独特的。”许进臣咋咋称奇,对于这个举措赞叹不已,“猪头总督,难道下面的官员也猪头了?”

    “什么猪头总督?”

    “没什么,你以前——”许进臣忽然想起眼前女孩不久前cāo持的职业,想要问她一些问题,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想问什么?”周姝君的语气有些颤抖了,对于那段时光,她很避讳,但也很敏感。

    “这个城市里,难道还有人有多余的粮食吗?”许进臣避开她的问题,直接问及终极问题。

    “有啊,那些随军的商团都有些吃食的,有些还是本土运来,价格非常昂贵,一瓶酒就能换一千亩地。还有一些其它的干粮,零嘴(食)的,还有,听说以前的远征军统领只喝家乡的水,特地雇佣了几条船送水——他们都不习惯这边的饮食。”

    “送水?”肯定不是水,从南亚到本土,海路起码要走半个月,水送到这里,早就比yīn沟的水还臭了,“贩酒倒是很有可能。”

    两个人走走停停,许进臣从来不知道,这些底层的人们看待南亚军政高层会有那么多怪异的想法,他忍不住想,“怪不得那些有机会担任总督或者统领的人都不愿意回国了,天高皇帝远的,简直比皇帝还神气。”

    “你还要往前走吗?”周姝君忽然拉紧许进臣的手。

    “前面有问题吗?”许进臣探头朝着街道深处看过去,发现这条街道多了几盏灯,灯下还有几个人影晃动。

    “这里,是,大欢喜街。”

    “欢喜佛?”许进臣在周姝君的提示下看见了街边男女交媾的雕塑,有些意外地问。

    “欢喜佛是大明的说法,这里的土著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

    佛教传入中原不久,南亚推崇佛教的阿育王被自己的儿子们饿死——这个伟大的君王一度统治大半个印度,临死前却只有小女儿送的半个苹果——佛教开始被迫吸收南亚的传统宗教婆罗门教(印度教)教义。而婆罗门教是达罗毗荼人的生殖器崇拜和雅利安人的自然崇拜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种宗教,从生殖崇拜升华而来的超验哲学本体意义上的宇宙生命崇拜——也就是传说中的大欢喜佛的起源——很崇拜他们能够为男女之间的“体液交换”给出这么伟大的辩护。

    印度密教还有个这样的传说: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xìng,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派观世音化为美女和“毗那夜迦”交媾,醉于女sè的“毗那夜迦”终为美女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观世音的前身在印度据说是个王子,这个传说还真够恶心的,如果这个传说被引入大明帝国,不知道多少崇拜观音姐姐的少男少女的心会破碎成碎片。

    许进臣很有好奇心地进入了大欢喜街,把还在考虑要不要做进一步说明的周姝君也拖入其中,他很想知道这条街道和南京秦淮河有什么区别。

    亚历山大的大军曾到达印度河,南亚文化可能受希腊文化的影响,这些造型各异的欢喜佛,很有希腊雕塑的细腻传神,既有佛教的神圣,也有世俗的腐朽*,神圣的sè彩总是会让人忍不住玷污,至高的光坏总是让人忍不住践踏,既满足了人心黑暗面的破坏yù,也满足了人xìng本源的sèyù,很好,很强大。

    “我们还是回去吧。”周姝君有些躲躲闪闪地藏在许进臣的后面。

    “我只是看看,你放心,不会将你搁这不管的。”许进臣安慰她。

    街道很冷清,不过许进臣可以猜想这里繁荣的盛况,街道两旁几乎密密麻麻的烛台和火炬台足够说明一切,jīng美的布饰闪现着金丝的华贵,那些从欧洲进口的玻璃让这里显得光怪陆离,繁华,腐朽,超现实的美感和糜烂。

    与汉地佛教中几乎没有女神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藏传(印度)佛教中女神的形象众多,这种思想认为宇宙中的万物都是由创造女神的xìng力而产生和繁衍的,婆罗门教中有三大主神,其中掌管生殖与毁灭的湿婆,以*的YJ作为其象征。土著将YJ*归于“气”的运行,注重以意念调息,从而出现瑜伽。

    大量佛教女神的半裸全裸雕塑没有让许进臣觉得难堪,但当他看见街角一个巨大的,象征着湿婆神的东西时,他感觉自己彻底被击败了,几乎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大欢喜街。

    很难想象繁荣时候的大欢喜街是什么样子的,许进臣一向以军人自居,很少理会这些宗教的问题,他学习的方向是看清己方军事上的优势和劣势,怎样最大可能地通过各种军事手段恐吓,威胁,击败敌人,从而协助殖民zhèng fǔ获取最大的利益。不过,在逃出欢喜街的瞬间,他有个强烈的冲动要毁灭这里所谓的传统和宗教,它们很容易让人堕落,迷失曾经的方向,他不敢肯定多少年以后,殖民者们在这里站稳脚跟以后,还有多少人记得明国的传统美德,还有多少人记得曾经的文化传统,又有多少人舍得放弃这样腐朽*的生活。

    许进臣回到家里已经半夜三更了,点亮油灯,打开明国编著的南亚风情手册,他开始认真探究其中可能不利于南亚殖民者(殖民军)的成分,周姝君说的那些殖民者对殖民军政高层的看法,让他有些触动,那种无拘无束,威严神气的地位,正是他最大的追求,本来只想在南亚捞点本钱荣归故里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他现在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如果能够坚持留在南亚,他迟早有一天能够成为南亚最高层的成员。

    “密教也称坦多罗教,它寻求解脱,但不在来世,而在“此生”,它不禁绝尘世中的各种享乐,反而去尽力地挖掘种种声sè之娱及“山神”经验。

    xìng力派特别重视xìng能量和xìng信仰仪式,认为xìng是最大的创造xìng能源,通过交媾可以使人类灵魂和**中的创造xìng能源激扬起来,与宇宙灵魂的大能合流,达到一种最高的jīng神境界。

    他们直接把交媾本身作为一种宗教仪式,在交媾中使男女通神,这种仪式称为“轮宝供养”。它是在三更半夜由已婚或未婚的数对男女出席举行“五种享乐”。前四种是鱼、肉、酒、谷物和饮食,最后一种是交媾。在交媾之前需冥想和其他准备,并经过一段时间的**,然后以多种形式进行交媾,男女在极乐中溶为一体,体验个人灵魂与宇宙灵魂合一的情景。

    明王和明王妃合抱交媾之相,明妃搂抱其头,一足围绕其腰,正是‘大乐’形式。”

    (明王在某网游中是种职业,大概属祭祀一类,宗教中可能和菩萨,金刚一样,是一个群体的称呼)

    “这些土著真是厚颜无耻之极!”许进臣看了一部分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应该全部毁灭,一点不剩,一点不留。”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和欧洲殖民者在美洲对印第安人的看法一样,欧洲殖民者最后采取了**毁灭和焚烧。

    在明军殖民体系中,有两个特别的阶层:辅助军和流氓团伙。

    辅助军大部分是受自己国家的派遣,为宗主国(大明帝国)打仗,只有极少部分是仰慕明国或者明军,主动加入辅助军。除了不能得罪明国人,辅助兵几乎没有任何约束,那些大和人,高丽人之类的,更将他们的民族劣根xìng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发挥到了极致,饶是自认残暴和变态的萧全村也自叹不如。

    辅助兵有些来自相互对立的国家,明国懒得调节它们的矛盾,有时候还暗中怂恿一番,国仇家恨之下,辅助军中爆发的小规模国战频繁,明军不得不派出几个小分队负责调停,这些小分队只关心国战过程,避免人死的太多,很少关心国战的始末,这种调停自然无法取得切实的效果。抢劫,杀人,所有人类能够想到做到的罪行,辅助兵没有想不到做不到的,一些穷光蛋出身的辅助兵甚至会在战场上掰战死莫卧尔士兵的牙齿,看其中有没有几颗金牙,尸体上的好衣服,也会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扒光,让他们打扫战场,一向是辅兵过处,寸草不生。

    除了在战场上打杂,在殖民体系中,辅助军主要被用来对付土著的反抗势力,他们的野蛮凶残正好衬托出明军的宽厚慈善。明军偶尔也会惩罚几个罪大恶极的辅助军团体,为土著伸张正义。

    流氓团成员大多是明国最底层的地痞流氓无赖,虽然拥有明国国民身份,但是,在帝国本土,乞丐都瞧不起他们,即使来到殖民地,辅助兵也不把他们当一回事情,明国法律会庇护他们,但是很少偏袒他们。这些明国垃圾中的垃圾,既吃不了军中的苦,也受不了殖民zhèng fǔ的管束,大约只有若干年后美洲的牛仔们能够跟他们媲美,抢劫,杀人,无恶不作,聚成一团甚至勒索婆罗门贵族,私自和小土邦开战,肆意败坏明国在土著人心目中的良好形象。为了平息土著的怨愤,明国zhèng fǔ只好无奈地宣称,这些人都是明国的“弃民”,当地土著杀了他们不算违背明国的法律,至于到底哪些人是弃民,殖民zhèng fǔ就不多作解释了,如果杀错了人,明国就会派出凶神恶煞的辅助军过来镇压他们。

    流氓团也不是一无是处,在他们的sāo扰下,为了得到明国法律的庇护,土著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他们大多选择加入明国,成为光荣的明国公民,至于底层的土著,他们无力承担公民税,就只好任凭鱼肉,不过,苦难深重的他们本来已经命运悲惨,被砍一刀还是两刀,只要没有当场死掉,反正也没啥区别了。

    辅助军中,来自不同国家的辅兵虽然“国战”频繁,但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辅兵往往都很自觉地团结在一起,在明国殖民体系中,他们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拥有藩民身份的他们,殖民者除了能理直气壮地歧视他们,很少愿意冒犯他们,有些辅兵自愿多花点钱缴税,为自己买了个公民身份,也享受明国的国民待遇。

    苟富贵撺掇海盗们抢劫蒙奇城,他们的抢劫对象就是目前和他们一样占据辅助军营地的流氓团,他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明国人不打明国人之类的,选择流氓团作为下手目标,仅仅是因为:辅兵集团他们不敢碰,明国移民们现在基本上一无所有。

    同样躲在西区的流氓集团rì子也很不好过。趁着城市混乱的时候,他们大抢特抢了一把,这些地痞流氓都不是什么好鸟,哪里懂得为以后打算,“老鼠藏不了隔夜粮”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抢劫的食物,他们要么用来大吃大喝,要么就是拿去玩女人了。

    维卡斯战役之后,明军回复了自信,殖民者们对于自身的前景也乐观起来,城市治安再次好转,他们没有机会浑水摸鱼,只能重新挨饿,此时此刻,他们无尽地景仰许真君大师,这个可以将自己肠胃扔掉,从此不用为肚皮忙碌的大神。

    饥肠辘辘的流氓地痞们发绿光的眼珠子也盯着周围,努力寻找自己能抢劫的对象,他们不比海盗笨。

    像海盗们一样,流氓团也有自己的战歌:

    ……

    我们是撕裂者,恐怖鞭挞者,破坏者

    我们是黑暗的利齿,黑夜的爪牙

    我们的名字是力量,yu望和权利

    我们要财富,享受和女人

    只有死亡能够让我们悔悟

    ……

第十六章 琐事(3)

    “幽闺深院度chūn风,黄昏寂寂没人踪,红罗帐里佳人睡,被我偷来一点红。”许进臣躺在席子上,头枕着胳膊,很是有些得意,一些热血澎湃的想法,让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多期待。

    四丫听到他吟唱的几句诗,很有些脸红地使劲压着许进臣的胳膊,昨晚她莫名醒来,然后就看见许进臣和那个讨厌的周姑娘一块儿从外面归来,很有些危机感,当晚就炖了一锅老鸭汤送进许进臣的书房,这种羊入虎口的行为,让许进臣很兴奋,代价就是他答应将至少一半的财产交给四丫打理,并允许她转赠任何一个他们的孩子。对于四丫的这个奇怪的要求,他没有多想,反正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吗?再热血澎湃,他也不至于想到,自己未来的财产继承问题,会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利益,他顶多联想到最近几年在孟加拉购置的几个庄园而已。

    “我说的是蚊子。”许进臣逗着四丫,“你想哪里去了?”

    “我想陪你去维卡斯堡。”四丫被许进臣宠坏了,许进臣求学期间,在学校里过的很不如意,将四丫看成了唯一的知心朋友,少年人渴望关怀和爱慕的心思,基本上全放在她身上,这种情感上的惯xìng,让许进臣习惯于在生活上依赖她。

    “维卡斯堡太不安全了。”许进臣皱着眉头,他也希望带着自己的女人去堡垒,镇守孤堡并不是个有趣的事情,等莫卧尔大军围城,几百个大男人困在方圆不过几万平米的梭堡(相当于一个大型超市大小)当中,绝对会是非常枯燥无聊的事情。

    “我相信你。”

    许进臣笑了,他觉得四丫这个回答有些赖皮,“我也相信我自己,可是堡垒里不止我一个人啊。”

    “要不,你将那个周姑娘带过去?”四丫试探xìng地问,不过,没有什么城府的她一下子就暴露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看她紧张的样子,许进臣有些奇怪地问,“我带她过去做什么?”

    “这里的天气不好,我担心你晚上着凉了,你晚上总是乱蹬被子的。”四丫看许进臣的神情,立马神气起来,觉得自己误会他了,就有些真切地说些关心的话了,不过,如果许进臣回答“好啊”,她肯定会赌气地跑开了。

    “你让她给我盖被子?”许进臣被她的逻辑搞糊涂了,“你当她是我什么人?真要这样,她哥哥还不找我拼命。”

    “周姑娘年纪小,可能经常犯糊涂,”许进臣回忆昨晚的事情,“你是不是不满意她照顾你们?”

    “当然不是了。”抛开感情不谈,四丫很满意自己家里有一个免费的仆人,现在城市饥荒,家里还能留仆人的,全城也不到十户了,这让她很有些虚荣。

    许进臣想要再说些安慰勉励之类的话,张张嘴却说不下来,不由长叹一声,“唉,再过一会儿就要回堡垒,有段时间不能过来看你们了。”

    刚叹息完,许进臣就后悔了,泪珠子从四丫的眼睛里扑哧扑哧地往下掉,他最害怕看到这样的情景了,向来只有他弄哭别人,从来不懂得让人破涕为笑的,他喜欢梨花带雨的少女,或者苦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儿,但是,身边的女人哭泣,就不那么好玩了。

    看许进臣慌神的样子,四丫还真能见好就收,眼泪一下子就没了,反而笑起来,“反正再过几个月就要回去了,你答应我,要陪我在石珠庄园里划船的。”

    “当然,这次回去,我把庄园附近的地都买下来,还有那条什么乌仔河,我把它的水给断了,修一个大水库和庄园的小湖连成一片,再修个乡间别墅,请意大利人设计,怎么样?”

    “不要外国人的,他们修的房子又高又尖,里面碍手碍脚,苏州园子才好看。”

    “人家那个叫什么巴洛克风格,怎么变成又高又尖,还碍手碍脚了?你当是那些荷兰人修的城堡啊。”

    “反正不喜欢,住在里面,四面都是墙,闷死了。”

    “那些欧洲人会发疯的,伟大的文艺复兴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建筑和装饰风格,被你评价成堡垒和监狱了。”许进臣身为男人很是欣赏欧洲建筑风格的荡气回肠。

    “我才不管他们的文艺复兴,他们的房子反正都是那样,关上门就成了堡垒——他们那里是不是经常打仗?”四丫的思维跳跃能力和许进臣半斤八两。

    “可能吧,据说欧洲人都住在一个大平原上(欧洲平原,包括俄罗斯平原,波德平原,西欧平原),罗马人时代,平原上长满树,叫黑森林,森林里住着邪恶的rì耳曼部落,后来,这些rì耳曼人毁灭了罗马,建立了很多国家。”

    四丫插嘴问rì耳曼人是不是和蒙古人一样,许进臣没有理她,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

    “这些野蛮人不会种地也不会经商,那些国家也很小,最小的比帝国一个村子还小,野蛮人全部都是士兵,国家养不活这么多士兵,所以他们就互相抢劫,后来,国家就越抢越少,只剩下几百个,一些强大的国家就宣称自己继承了罗马帝国,要求其它国家臣服,于是更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了。”

    “从rì耳曼人灭亡到现在,欧洲人打了上千年,还没有分出胜负,所以,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他们修房子首先要考虑防御,然后再考虑美观。”

    四丫被许进臣的一番话搅晕了,不过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于是她很有成就感地说,“我猜对了吧。”

    许进臣有些气馁,“我说的可不仅仅是房子。”

    四丫有些迷糊地看着许进臣,“不就是欧洲人打了一千年还没有统一,所以还在继续打仗,所以,他们还在修堡垒,哪怕别墅也修成堡垒?”

    “说笑说笑。”许进臣放弃与四丫讨论问题,四丫是个好女人,但这样的话题明显不适合她。

    吃过早饭,许进臣告别离开,这一去,就是多年不见了。

    海盗们决定白天动手,晚上黑灯瞎火的,想找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找不到。

    天蒙蒙亮的时候,蒙奇城已经醒过来,“民工”头子们挨家挨户地敲开门,督促赶紧起床干活,也不用多提点,运河工程关系到全城人的安危,看到希望的移民们对于挖掘运河很积极。

    从海盗们到流氓团伙盘踞的地方只有两个街区,西区作为辅兵驻扎的地方,龙蛇混杂,住在这一块的移民大多都是见过血的,正经人如果实在没钱,宁愿跟土著(码头苦力)挤在北区,也不愿意住进西区。辅兵走了以后,有些实在无法忍受北区鸽子楼的狭窄肮脏的人才陆续搬到西区,他们对于黑帮火并之类的事情知道的不多,穷人要遭遇一次偷窃都不容易,何况打劫呢?

    街道上三三两两地走着携带各种挖掘工具的移民,从铁锹铲子锄头到饭勺应有尽有,不过,海盗们手上拿着的棍棒还是让他们意外,少数几个还好心提醒他们,如果没有工具的话,可以帮着爬屋顶拆房子,不用工具也行。那些一直住在西区的人,则马上明白将要发生的事情了,他们很好奇居然还有人敢光天化rì之下械斗,明军现在都积极巡逻,不再敷衍了事了。不过,好奇归好奇,没有人愿意去提醒海盗们,也不敢跟着去看热闹,他们热切盼望到时候,军队会把他们押送菜市场,以儆效尤,也算一点娱乐吧。

    流氓们大多互不统属,他们中偶尔会出现一个游侠级的人物,他们就纷纷以游侠自居。不过,这些没有什么信义或者道义的人,所有的美德不过是闲暇时候的点缀而已,为了财富和女人,他们连自己都可以出卖。

    围城期间,流氓在“命运”的驱使下,慢慢抱成集团。奴隶贩子古田招募的流氓,抢劫古田以后混在一起,其它团伙挖苦他们,称他们为古田帮;以几个彪悍的山东人为核心聚集起来的人,则被称为山东帮;还有cháo汕帮,西南帮之类的。这些松散的“邦联”没有统一的纪律或纲领,完全就是核心加小弟,标准的黑帮模式。

    海盗们最先攻入势力最弱小的山东帮,山东帮的小弟被海盗的气势汹汹吓住,核心还没有死光就各自逃亡,山东帮的几个核心成员倒是非常有骨气地战斗到底,打伤了数个海盗,被激发了凶xìng的海盗忘记了本来的目的,追着砍了半条街,把这几个山东人全部砍死才罢休。

    古田帮跟着奴隶贩子混了一段时间,有一定的纪律xìng,见此机会,马上浑水摸鱼,一部分人去海盗盘踞的地方看能不能趁虚而入,另一部分人喊着乱七八糟的口号攻入cháo汕帮的地盘。cháo汕帮很有些衣食无着被迫离乡背井的农民,他们虽然纪律xìng很差,却是目的最明确的队伍,他们要发财,然后衣锦还乡,所以大多薄有积蓄。

    海盗们没有预料到流氓们会内讧起来,大街之上到处都是都是举刀砍人的景象,一时之间不知道先砍谁好。苟富贵坚定地告诉海盗们,不要参与垃圾的混斗,现在多抢点金银财宝武器弹药什么的,过河以后,就又是光荣的海盗了。

    海盗们大包小包抢了不少东西,流氓们发现海盗们居然哄抢金银,很是意外,有些头脑转的快的人就喊起来,“援军到了,这些水佬想抢我们的财宝。”

    最近几月视钱财如粪土的流氓们立刻回复了本xìng,本来还急忙抓着抢来的食物往嘴里塞的流氓,立马将手伸向了堆在一边的财宝。

    辅兵们一向以打扫战场垃圾为己任,这次没有机会扒尸体,他们就在城市里四处捡垃圾,虽然明知道金银无用,他们还是搜罗了不少值钱的东西放在营房里,离开营房的时候还细心地锁门了,流氓们对于辅兵的乡下人习xìng很是不以为然,闲得发慌的他们还在金块银块上雕刻图案,做成象棋或牌九,权当娱乐工具。

    “援军到了”本来只是个推测,在街道上被人群喊了几个来回下来,不明真相的流氓已经认为援军击溃了莫卧尔,大军就要挺进阿格拉(莫卧尔首都)了。

    苟富贵很快发觉事态严重了,顾不得再抢劫,拉着身边的亲信就往北城跑,有些海盗居然也相信援军到了的传闻,忙着哄抢财物。苟富贵领着十几个海盗出北门,跳入恒河往对岸游过去。北门的守军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海盗们被恒河水冲走,觉得这个城市已经太疯狂了。

    驻扎西城区的某营官接到报告说流氓闹事,很是熟门熟路地将处理辅助军国战的流程演绎了一遍:首先派出士兵封锁街区,避免动乱扩大,然后,等报告宣称倒下的人“差不多了”的时候,慢吞吞地领着一队士兵以一字长蛇阵切入混战人群,把他们分开,然后抓住为首的双方,温柔劝解一番,然后打道回府。到了晚上,打斗双方的首领都会大包小包的封口费孝敬费之类地送上来,他拍着胸脯表示,这一切包在俺身上,一定不向上面汇报,等他们走后,在工作rì志上写上一段话:某年月rì,某国和某国辅兵打斗,死多少人,伤多少人。事情就处理完了。

    这个尽责的驻防营官没有考虑的重要因素是谣言,“援军到了”这个谣言,能够激发的热情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料,统帅部还在惊讶援军怎么可能到达的时候,整个城市已经在巨大的惊喜中回复了本xìng,围城数月以来,被当作垃圾丢弃的黄金再次成为所有人争夺的焦点,经过混乱的围城岁月,这些黄金数易其手,曾被绝望的人们随意丢弃,很难说得清真正的主人是谁了,这就成为了哄抢的借口。甚至工地上的人们也各自回返家门,守卫自己的财产。

    “这个城市真让我痛恨!”局势失控的情况下,统帅部被迫抽调全部成建制的驻防部队参与平息sāo乱,四面城墙完全空虚,伤亡数字还在统计中,不过不会低于一百人,这个数字还不包括西城区的垃圾们。

    “我们真应该庆幸那小子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否则,莫卧尔那些肆无忌惮的侦骑一定能够发现城市的异常,打我们措手不及。”徐四海遥望远方莫卧尔的堡垒,距离莫卧尔最近也有七八里,往常,莫卧尔的侦骑都是贴着蒙奇的城墙侦查的。

    能进入统帅部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曾考虑过阻碍莫卧尔人筑城,攻打莫卧尔堡垒,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承担战败的后果,所有的设想都只是私下谈论。本塞拉斯战役的惨败,让统帅部的战略一下子从极端冒进变成极端保守,就像是一个不那么狂热的赌徒,在输得只剩下生活费的时候,就不会有勇气再赌下去了。

    如果不是莫卧尔人挖掘恒河断绝了蒙奇的水路补给,统帅部也不敢批准许进臣的进攻计划,哪怕这个计划失败的后果他们只需要承担一小部分也不行。

    他们制定万无一失的保守战略,坚信莫卧尔十几万大军和明军一万人拼物资消耗,最先垮掉的肯定是莫卧尔人,只要莫卧尔人撤退,他们就算胜利。莫卧尔人不顾土著的宗教热情,将“圣河”挖出数道口子的做法,统帅部在制定保守战略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结果被这个“意外”因素逼入绝境。大明海军的大型船舰到不了蒙奇,小型船只又抵不住莫卧尔的内河舰队,一夜之间,万无一失的战略变成了自掘坟墓。

    “同时拥有勇气和智慧的人的确太少了。”王忠义有意无意地瞟了戴光仪一眼,心里说,这个人是统帅部最有勇气的人了,再异想天开的主意都能提出来,唯独没有他自己的想法,偏偏还自鸣得意,以第一参谋自居,迟早黑锅背多了被压死。

    任何的计划都有它的两面xìng,风险与收获之间,很难找到一个最好的平衡。军事行动有时候需要冒险,有时候需要稳妥,参谋们制定出各种计划,统帅在这些计划中选择最理想的一个,这往往都会变成无比艰难的抉择。

    许进臣制定军事行动习惯于从战败的后果上考虑,避免最大风险,按他的风格,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与人决战;大多数参谋都习惯天朝上国的气度,喜欢一战定乾坤的气概,一向奉行“寻找战机,打大战,打大决战”的作战方针。

    参谋们制定计划气吞万里如虎,会战失败的后果面前却胆小如鼠,判断能力差,表现yù强的戴光仪就当仁不让地作为众参谋的传声筒(自认第一参谋),并在参谋们的怂恿下,成为许进臣的死敌。

    当年第一任远征军统帅很欣赏许进臣,隐隐表示要保举许进臣担任副手(副帅),许进臣少年得志难免猖狂,很有种“天下事,非我不行”的气概,加上军事主张上的不同倾向,藐视的眼光将统帅部的人全得罪了。

    大能的第一任统帅病死喜马拉雅山后,被许进臣的自负气得够呛的同事们恨不得把他排挤出去,凡是许进臣提议的事情,他们毫不犹豫地反对,新任的统帅大多情况下都选择了大多数人的意见,许进臣就慢慢被冷落了。

    远征军撤离,统帅部改为统领处(习惯仍称为统帅部,但统领属将官,统帅属元帅)。以往的统帅还多少听取许进臣的意见,新的统领处几乎全部是那些他得罪过的人,许进臣的出头之rì就更遥遥无期,不希望冷藏的他也只能回头混营官。

    统帅部的大决战理论遭遇本塞拉斯大溃败,这些曾经排挤许进臣的人,开始认真考虑许进臣的战略思想了,他们原来也不是那么极端追求大决战的,可是,远征军时代和许进臣争论了太久,以至于双方都变得极端了:一方坚决避免大决战;一方坚决要求大决战。不能不说,这是明军的悲哀。也许还有更大的悲哀,许进臣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他的理论还没有失败过。

第十七章 琐事(4)

    许进臣回到维卡斯堡当天,肖楚联带着一帮“农民”过来换防,看着乱糟糟的队伍,许进臣几乎要绝望地怒吼,统帅部做的也太过分了!他将肖楚联派来是当弃子用的,统帅部把他派过来居然还是当弃子!!

    “难道他们就这么不看好维卡斯堡的防御?”

    肖楚联似乎早料到许进臣的反应,很有些幸灾乐祸,“想不到吧,想整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许进臣想挽留老营的士兵,但是,对于这个随时可能被围攻,被抛弃的堡垒,这些神经正常的人都选择了避而远之,他没有留下一个人。一怒之下,许进臣封闭库存,不让这些即将撤走的营队带走一颗粮食,一发弹药。

    不过,许进臣再次失望,这些即将换防的人早就预备好了要带走的东西,大包小包的东西,早在劫掠乡里的时候就扣留了,上缴的只是小部分。要是按照军法,私自扣留战利品要严惩,不过,围城已经破坏了太多规则,明军已经在相当程度上退化到几十年前了,谁抢来的东西归谁,顶多孝敬一点给自己长官,谁还在乎军法?

    等换防结束,许进臣查看维卡斯堡的军需库存,几乎要哭出来了,原本可以坚持两个月的物资,被这些换防的人搬走相当一部分以后,能不能坚持一个月都是个问题。维卡斯堡唯一真正效忠他的只有老十四营,这个在上次战役中打残的营队现在总共只有不到两百名士兵,根本无力阻止换防部队带走各自的“私人物品”。

    天空再次轰轰烈烈地下起大雨,维卡斯堡驻军只能躲在yīn暗,血腥刺鼻的内堡中,等待雨过天晴。

    为了能够补充维卡斯堡的军需,许进臣命令堡内驻军到湖沼区抓野鸭,在他看来,抓野鸭比去乡间找粮食还要快些,反正堡内的士兵都不认为吃鸭子会遭雷劈。

    不过,老天爷诚心跟他作对,连续下了两天大雨,即使坐落在山丘上的维卡斯堡也积水成洼,火枪失灵,更不用说低洼的湖沼区了。

    等大雨终于停歇,维卡斯堡八百多名士兵轮番抓了上千支鸭子回来的时候,莫卧尔的大军也终于赶到了。许进臣将所有士兵缩进堡垒,和外面的莫卧尔军队对峙。他无比郁闷地想,如果现在堡内不是些“农民”的话,他大可以趁着莫卧尔军队立足未稳之际发起进攻,打击莫卧尔的士气,理想状况下,甚至可以迫使莫卧尔人将营地建在离维卡斯堡更远的地方,为维卡斯堡争取更大的活动空间。

    包围维卡斯堡的莫卧尔人大约有三万人,通过望远镜,许进臣看见了莫卧尔的王旗,这是许进臣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莫卧尔王族带领的军队都有顽强的战斗意志,并且装备优良。

    “如果他们不惜代价强攻,维卡斯堡只能镇守三天。”许进臣低声对肖楚联说,危难时刻,也顾不上往rì恩怨了。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莫卧尔摆出全面包围,或者强攻的架势,我打算撤退,你跟不跟我?”

    “临阵脱逃吗?”肖楚联有些嘲弄地说。

    “如果你愿意死在这里的话。”许进臣有揍人的冲动,“撤退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对于你我而言。”

    “那你为什么拉上我?”

    “你死在哪里我不关心,但是,如果你死在这里,而我退回城市,我不想给他们攻击我的借口。”

    “那为什么不选择一起死在这里呢?对于我来说,死亡并不是件坏事情。”肖楚联有些激愤,“你知道我这些年来是怎么度过的吗?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们谁也不比谁过的更好,从离开家乡到现在,十年过去了,我没有回过家乡,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到过去,许进臣几乎吼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挑起的那场混战,让我无颜面对家人,我怎么会选择自我放逐,来到这个陌生,闷热,残酷的地方?!”

    “自我放逐?”肖楚联讥笑道,“你当年加入远征军不是挺得意的吗?三年做到大将军!!”

    “我是说过要三年做到大将军,因为我知道,除非衣锦还乡,否则,我根本没有脸回去。作为参谋官在统帅部,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你是不会明白其中的艰辛的。”

    “那你能够理解一个列兵在第一线与人对shè的可怕吗?”肖楚联用不屑的语气说,“跟着我一起从军的族中兄弟有七个,现在只剩下一个了,其它人要么病死要么在战场上被杀死,难道你认为你的艰辛能够超过随时付出生命的危险?”

    许进臣一时被呛住,半天才叹息一声,“你是不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的。”

    “如果不是因为心里牵挂两个女人,恐怕我早就将枪口塞进自己嘴里了。”许进臣心里说,统帅部那段备受排挤,污蔑,欺凌的rì子,不得不压抑的内心渴望,多少次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在那样的环境下,他熬过了五年,如果不是有家难归,他早就辞职不干了。

    “庸人自扰而已,或者要说,你总是认为自己怀才不遇?”

    “庸人自扰?怀才不遇?”许进臣冷笑,“如果不是你,我需要这些吗?我完全可以留在国内,在远征军的七年时间,足够我成为州府国防军驻军长官,我还用得着在这里困守孤城?”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然最清楚不过,我甚至要可怜你了,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渴望。”

    “渴望?”许进臣想了想,“那么你呢?你就没有你的渴望吗?你又怎么正视它了?”

    “是的,我有我的渴望,现在不正在实现吗?”肖楚联有些疯狂起来,“你将因为我留在维卡斯堡而不得不留下来,你承担不起临阵脱逃的罪名,你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曾经的第一参谋,统帅部的歪才怪杰,蒙奇军团的军团长阁下?”

    “你真的那么愿意和我同归于尽吗?”许进臣掏出短枪,“你也拔出你的枪,我们同时开枪。”

    ……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疯子。”肖楚联心有余悸地看着冒烟的火枪,刚才两个人用枪顶着胸膛开火,可能因为房间湿气太重,居然都没有发火成功,冷静下来的肖楚联最先流出冷汗。

    “这不过证明你是个胆小鬼而已。”许进臣将短枪扔在一边,“决定吧,到时候你撤不撤?”

    “既然你不这么不怕死,为什么还想着要临阵脱逃?”

    “我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死亡方式,但绝对不是作为他人的弃子。”

    “弃子?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命运吧,将你最不希望的死法安排给我。”

    “如果是你镇守在这里,我可以肯定你会安全脱险,最不济也不过是投降莫卧尔,而我,迟早可以带领军队打过来,你将得到释放,总之,你不会死。”

    “作为一个交换回来的俘虏,在明军中永远抬不起头?”

    “你可以选择不在乎他人的想法,那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许进臣终于有机会反讽。

    “好吧,老天爷保佑,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肖楚联一语双关地说,最后接受了许进臣的计划,他也不想毫无意义地死去。

    蒙奇城的sāo乱终于完全平息,几个罪大恶极的流氓被吊在运河工地上示众,他们将被一直吊在那里,直到渴死或者饿死,按照这个季节的降雨程度,他们饿死的可能xìng很大。

    所有的流氓地痞都被抓起来,被军队强行控制,奴隶一样地rì夜挖掘运河,他们可能在吊起来的流氓头子死掉以前就累死在工地上。没有几个人同情他们,移民们都认为他们自作自受,中华传统文化向来鄙视那些成天无所事事不劳而获的人,相对于同样不劳而获的jiān诈商人,这些收保护费的流氓更是品格恶劣。

    被吊起来示众的流氓头子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这种景象,在围城之前稀松平常,但围城以来就没有见过了,这有助于人们记起往昔的幸福时光。

    四丫满意地观赏了两回,比较了一番流氓的样貌,发表了一番相貌决定前途的言论。她想激起肖凤芷跟她谈论这个问题,这样就能多打发点时光了。两个女人成天无事可做,四丫四处凑热闹,肖凤芷就在家里看书,没有什么目的,她几乎什么书都看,《布衣神相》之类的自然也看过的。

    周姝君在一边看四丫兴高采烈的样子,觉得太没有素养,内心难免瞧不起她,在她心里,安静的肖凤芷在她看来也不是个好女人,成天看书,而且有些书还大逆不道腐朽*,不是一个女子该做的事情。

    肖凤芷被四丫纠缠,也没有心情看书了,她自学了好几种土著文字,土著那些文化魁宝级的书籍,她都能流利地朗读,zì yóu地翻译。不过,许进臣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个本领,因为他不关心这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很宽厚的丈夫了,从不干涉妻子的爱好。

    在四丫的提议下,肖凤芷无可无不可地陪着她第三次欣赏被吊在空中的流氓。

    运河斜斜地穿过半个城市广场,广场边上是一座十几米的钟楼,这些流氓头子们都被吊在钟楼上,环绕钟楼刚好一圈。(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钟楼)

    四丫见肖凤芷一点也没有看热闹的兴致,就将许进臣送的一个小巧的望远镜给她,让她仔细研究流氓头子的面相。

    周姝君隐隐约约觉得有个流氓头子很眼熟,但是远远的看不真切,见了四丫手上的望远镜,忍不住就想借过来看。

    这个望远镜是许进臣特地找荷兰商人定购的,使用的材料虽然普通,但做工非常jīng美,四丫一直把这个望远镜当成是地位的象征,周姝君热切的眼神被她看在眼里,忍不住就有些得意,“这是他为我订做的,花了一百两金子呢。”

    “我可以看看吗?”周姝君有些忐忑地问。

    四丫瞟了一眼肖凤芷,发现她根本就不关心望远镜的事情,就将望远镜递给周姝君,“你小心些,这个你赔不起的。”

    周姝君唔唔了几声,透过望远镜观察那个看上去熟悉的人,“啊,怎么会是他呢?”

    四丫抢过望远镜,问哪个罪犯是她认识的,顺着指示望过去,不过一个很普通的少年而已,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是谁啊?”

    “他?”周姝君有些脸红地回答不上来,“他曾经帮助过我。”

    “像他这样的坏蛋,就算做好事也是没安好心,不用理他。”四丫很是肯定地说。

    “能不能救下他呢,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一定有什么误会。”周姝君拉着肖凤芷的手,像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肖凤芷出面的,如果许进臣在旁边的话,求四丫才有作用。

    “你确定要救他吗?”肖凤芷接过望远镜看了看,觉得那个少年的确不像坏人,看上去有些文弱的样子。

    “以前他帮过我很多忙的,虽然我也知道,他有时候也要做些——偷盗的事情,他虽然有时候也盗窃他人的东西,但他说他是劫富济贫,他是个真正的游侠,就像是飞燕子一样。”周姝君的语言有些混乱。

    “我试试看吧。”肖凤芷领头朝着军法处走。

    “那边是军营!”周姝君拉住肖凤芷,“这个应该是殖民zhèng fǔ管吧?”

    “这个城市的法官早就跑了,这里一直是军管的,你不知道?”

    周姝君有些脸红地垂着头,她能想到找殖民zhèng fǔ就不错了,至于**官还是清吏司或者刑部什么的,她就一概不知了,对于小老百姓来说,能够不跟官府打交道,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情。

    蒙奇军法处是统帅部直辖的机构,许进臣在军法处多少还是认识些人的,肖凤芷也在背后小心翼翼地帮着维持点关系。

    放掉一个流氓头子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反正这回抓的人也太多了些,在肖凤芷写下监管保证之后,负责的军法官就将人放下来,他还忍不住跟肖凤芷开玩笑说,如果多几个像许夫人这样的好心人,他们就不用费工夫看管这些流氓了。

    少年被救下来已经奄奄一息了,被反绑着手吊在空中一整天,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还是过于残酷了些。

    灌了几口米汤,少年慢慢恢复了神智,当他的眼光落在周姝君身上时,仿佛全身一震,jīng神立马抖擞起来,“你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不是,是许夫人。”周姝君慌忙指向肖凤芷。

    “那也一定是你帮的忙,我还是要谢谢你。”少年的眼睛始终盯在周姝君的脸上,那种痴情的样子,让旁边的四丫都有些嫉妒了。

    肖凤芷则偷偷拉着四丫走开了,周姝君想跟着离开,却被少年一把拉住,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找了你好久,总算找到你了!”少年喊道。

    “你——放开手好吗?”周姝君没有想到少年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她在最不幸的时刻得到过这个少年的同情和帮助,眼见少年落难就帮个忙,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那次离开你,我就去莫卧尔的军营里去偷药材,那些莫卧尔人真差劲,我跑了十几个医疗帐篷都没有找到需要的药物,最后在他们的王帐中才找到。”说完,少年努力弯曲自己僵硬的手臂,“在我的怀里,你帮我拿一下。”

    周姝君完全被少年的话惊住了,跑到莫卧尔军营里偷药材,而且还有王帐,当自己是神仙哪。

    少年见周姝君发呆,就揉揉自己的胳膊,让肌肉软下来,最后终于探入怀中,掏出了一包东西,“还好,没有半路丢掉。”

    “你叫什么名字?”周姝君拿过药材,闻着药味儿,颇有感动地问。

    “我叫张浪,你呢?随便给我个称呼也行,我知道你们这样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是很避讳的。”

    “我叫周姝君——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起自己惨痛的过去,周姝君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为了自己哥哥忍受一时屈辱,相对于为了全名节而饿死自己女儿外甥的人——”张浪若有所指地说,“他们和你比起来,差远啦。”

    “现在,这个我不需要了,不过仍然谢谢你。”周姝君止住哭泣,将包裹递回给他。

    “你——你哥现在好了?”

    “嗯,他现在在许将军麾下做幕僚。”

    “许将军?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姓许的将军了?”张浪有些迷惑,然后猛然提高音量,“你是说十四营的营官?”

    “是的,他是个好人。”

    “好人?屁好人。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待那些曾经帮助他的人吗?当地人帮助他探查地形,查探莫卧尔军队动向,他转身就派人把这些当地人全杀了,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杀干净了,连婴儿都不放过!”张浪站起来,“这里是他的家吗?我一刻也不多呆,再见!”

    他站在窗前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周姝君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心里非常失望,一些告别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转眼间消失在街道深处。

    “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杀干净了,连婴儿都不放过!”周姝君念叨一遍,想起许进臣zì yóu随意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十八章 琐事(5)

    张浪是个飞贼,本来在南京讨生活,但南京城的火枪太多了,局势混乱的时候,普通市民只要听到屋顶上传来沙沙的声音,就会毫不犹豫地一枪打上去,他的两个师兄都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打死了,感慨飞贼这份工作不好混的同时,他花了点钱,爬上一艘前往爪哇的商船。

    在爪哇岛,明军扶持马达兰,万丹王国反抗荷兰暴政,岛上战火连绵。为了对抗明军,荷兰和西班牙殖民者抛开上百年的恩恩怨怨,联合抗战,明军虽然拥有武力上的绝对优势,但荷西联军借助坚固的据点和海上破袭战,抵抗非常顽强。

    大明海军被荷西海军的破袭战搅得焦头烂额,决定封锁南洋所有港口以断绝荷西海军补给,迫使其离开或者投降。张浪刚到达爪哇就被强征入伍,协助镇守一个方圆不过十里的小岛,明军统帅还特别召见了他们这批新兵,宣称是“为了帝国的荣耀而作出牺牲,帝国人民不会忘记你们”并且告诉这些士兵,“尔等尽可上书朝廷,建国该地,自立为王,册封诏书随后便到。”

    不理士兵们热切地讨论建立国家,怎么轮流当国王,利用飞贼的本领,张浪偷偷潜入一艘补给船,溜出了海上监牢(小岛),随后搭乘一条路过的更大的船,稀里糊涂地在英国据点加尔各答下船,在一帮流氓们的怂恿下,跟随明军出征来到奥德。张浪翻墙越壁的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潜入一个土邦贵族的家,打开大门,流氓们一拥而入,绑架勒索了大批土著贵族,赚了一大笔钱。

    和流氓同伴们在蒙奇城醉生梦死地过了几天“好rì子”,明军惨败的消息就传来了,蒙奇城顿时鸡飞狗跳,明军随后大规模进驻才让混乱平息下来。移民们对于明军拥有绝大的信心,上万明军进驻城市,城市立马歌舞升平,浑不将城外的十数万土著大军放在眼里。

    翻墙越壁偷鸡摸狗的本领,让张浪在蒙奇城如鱼得水,这里的房子样式,窗户多得简直就像是凉亭,对于他这样的飞贼来说,基本上等于一座任其采撷的宝库,不仅窃玉还要偷香。

    即使在粮食配给制的时期,张浪也没有担心过吃住问题,他一度摸进统帅部的私人仓库,被锁在里面三天三夜,喝光了无数美酒,吃掉了无数干果熏肉;曾经偷来食物,躲在城市花魁娘子的闺房中,rì夜欢歌达十天之久;“作为男人,我已经死得其所了”,他骄傲地对自己的同伴们说。

    张浪的命运因为遇见了周姝君而改变,黑暗中,他用几个馒头换取了那个瘦小文弱稚嫩的少女的服侍,少女看不清他,他却能在黑暗中看清少女的脸。他跟随少女的脚步寻找少女卖身的原因,他不相信那样的少女会为了生存沦落到卖身的地步,他能感到少女内心的痛苦和凄凉,还有那无法掩饰的高傲,在他想来,这样的女孩子绝对宁愿饿死也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更不用说卖身。

    他主动向少女提出提供帮助,并送给她足够十天需要的粮食,少女没有因此向他开放自己的怀抱,但张浪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他决定帮助少女找到救护她哥哥的药材,但就算串门入户如入无人之境,他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限,找了七八天都没有找到他想找到的药材——他做出平生最疯狂的举动,潜入莫卧尔的营地。

    莫卧尔军队里面土著部队,盟邦部队,建制上的混乱让他混在军营中十天都没有被发觉,但他也没能找到需要的药物。直到后期明军发起大规模的劫粮运动,莫卧尔大军开始频繁的调动和换防,他才有机会摸入莫卧尔直属部队的营房,并从帅帐中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重新回到蒙奇城,他没有找到为之疯狂的少女,却被牵连进流氓势力火拼当中,并作为流氓团体的核心成员,被数支火枪指着,绑起来吊在钟楼上。

    坐在某个屋顶上,张浪沮丧至极,他相信自己爱慕的女子已经被人夺走,夺走这个女子的人身份和他天差地别,他这辈子永远没有机会,就算他有本事杀死这个人,他也不能给自己爱慕的女子更好的生活了。

    “张浪,能够找到你真的太好了!”张浪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他熟知的少年跟着爬上屋顶,“你最有本事了,今天晚上把我们的老大救下来啊,再吊下去,他们就全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活着未必是好事,死了也未必是坏事。”

    “去年时候,你刚来南亚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大哥看护照顾你,你早就死了,现在,你就不能救大哥一会?”

    “猴子,这里,整个城市都是明军士兵,就算我能把老大他们放下来,我们又怎么能够逃脱呢?”

    “我们可以投靠莫卧尔人!”猴子说,“那些莫卧尔人,对于愿意投降的明国人都非常优待的,如果愿意为他效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那能做大官吗?比如做将军?”张浪起初有些不屑,投靠野蛮人总是件丢脸的事情,不过他很快就有些期待起来。

    “将军?”猴子仔细打量张浪,“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当将军了?”

    “如果可以当将军,我就投靠莫卧尔人。”

    “如果可以带过去一支部队的话,也可以当将军。”猴子说,“莫卧尔攻占阿拉哈伯德的时候,短枪党的一个香主带着三十几个部下投降了莫卧尔,被莫卧尔封为将军,现在这个香主正在帮助莫卧尔人训练短枪骑兵。”

    “据说,莫卧尔人还会让那个香主担任莫卧尔禁卫军的将军。”猴子补充说。

    “那我把钟楼上的人都救下来,他们推举我做首领,让我做将军。”张浪说,“如果他们同意的话,我就把他们都放下来。”

    “那你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答应的。”猴子想了想,觉得那些大哥们没有理由为了点自尊宁愿吊死在钟楼。

    “那好,我今晚就去。”张浪说。

    “如果周围的明军士兵太多,你还是不要救了吧。”猴子感觉张浪答应的太轻松,不放心地提醒他,“那样你们都会被打死在那里的。”

    “我办事你放心。”张浪拍着胸脯说,心里有些期待地想,“如果我做了莫卧尔人的将军了,她会不会答应跟我好呢?”

    莫卧尔的军队花了两天时间修建坚固的营垒,部队一直处于高度jǐng戒,防止明军发动突然袭击。

    湖沼将莫卧尔的前军分割成两部分,利用湖沼的绕行距离差,许进臣有一定把握击伤莫卧尔军并从容撤退。但许进臣不得不一遍遍忍住出击的冲动,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做到从容撤退,肖楚联的那些农民兵,出击绝对是一次xìng消耗品。

    眼看着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却只能放弃,许进臣心中的怨愤无以复加,如果仅仅是这样死守堡垒,随便派个人过来都行,何必派他呢?难道统帅部也下定决心抓住这次机会铲除他?

    肖楚联这几天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出来,许进臣强烈鄙视了他一番,将卧具全搬到天台上,他宁愿住帐篷也受不了内堡的血腥味。

    莫卧尔军队修建好了营垒,开始进一步的土木作业,壕沟和胸墙不断延伸,与湖沼区连在一起,然后转折,与维卡斯堡成一定角度地伸向蒙奇城方向。明军士兵看了莫卧尔人的工事都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嘲笑他们,修出与大道平行的壕沟和胸墙有什么用呢?

    莫卧尔仍然坚持自己的土木作业,在沿着大道将工事延伸了大约一里长以后,工事开始向着维卡斯堡猛然弯曲,形成一个倒人字形。

    眼看着工事一点点截断通往蒙奇城的道路,许进臣知道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采取行动阻止莫卧尔人继续将工事进行下去。

    肖楚联完全不在意外面的情况,许进臣尝试跟他商量对策,他每次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声,将维卡斯堡的防御全部交给许进臣处理。

    在莫卧尔围困的第十天,许进臣再也不能忍受敌人在眼皮底下进行土木作业了,领着十四营的一百五十名士兵发起进攻,驱散莫卧尔的“工兵”,借助胸墙击溃了随即赶来的五百多名莫卧尔士兵,捣毁一段数十米的胸墙返回,自身伤亡二十余人。

    接下来的rì子里,许进臣不断领着自己的部队出击,由十四营负责掩护,“农民”在一边扒开胸墙,填平壕沟,危机时刻也帮助装填弹药。

    连续作战五天时间,十四营伤亡过半,所幸只有十一个人阵亡,莫卧尔数次因为追的太近,被维卡斯堡的大炮击伤。

    不过,总的来说,许进臣的出击效果小的可怜,莫卧尔参与工事建设的有三千人之多,靠两三百个人的破坏,根本无力阻止工事的不断延伸。肖楚联嘲笑许进臣完全是在浪费士兵的生命,许进臣懒得搭理,如果肖楚联不能看出来这种程度的出击锻炼了农民兵,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许进臣一直希望莫卧尔人能够发起试探xìng进攻,这样他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训练锻炼农民兵,莫卧尔的围困战术再次让他希望落空,他不得不牺牲自己最jīng锐的部队充当保姆,一点点地培养他们的作战意识——仅仅作战意识而已,要在短期内训练出一批和十四营一样,能够从容列队与莫卧尔对shè,面不改sè地对抗莫卧尔骑兵的冲刺,不慌不忙地反方向运动shè击,且战且走,这些农民兵再训练三个月也达不到这个效果,南亚明军能做到这一点的不会超过十个营队,虽然他们大多已经作战好几年了。

    许进臣的进攻被迫中止,等待受伤的士兵慢慢恢复元气。

    “你做了很愚蠢的事情,”肖楚联对许进臣说,两个人正看着四面围攻上来的莫卧尔人,“他们现在大概猜到了维卡斯堡的虚实,现在要抓住机会强攻了。”

    “如果是那样就更好了,饿死在这个堡垒里真的是太糟糕了。”许进臣指着下面的莫卧尔人,“遗憾的是他们不会攻城,他们的大炮太少了。”

    “学院派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认为没有大炮就什么都做不成。”肖楚联轻蔑地说,“他们似乎永远也不会知道,决定战斗胜负的永远是士兵。”

    “如果不考虑炮兵发挥的作用,攻占这样低矮的城墙,比攻打帝国的长城要简单多了:数倍兵力架梯子蚁附而上,只要舍得伤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爬上来。”

    像蚂蚁一样地不计生死往城墙上爬?许进臣比划了一番城墙的高度,还有前面壕沟的深度,用尸体填,起码也要几千人,中华乱世时期,或许可以驱使难民这般攻城,但用jīng锐的军队这样填坑,除非指挥官的脑袋被塞满驴毛了。

    “用这样野蛮的方法攻城,是蒙古人的传统,反正都是些他们裹挟的炮灰,死光了他们也不心疼。”肖楚联指着正在最前方列队的人,“你看前面那些土著兵,莫卧尔的jīng锐部队都在后方督战。”

    “如果莫卧尔人还有他们祖先的气魄,驱使一个国家就像驱使羊群,明军的几万大军早就被人海淹没了,何况,怎么看,这些土著也远远不如蒙古人当年驱使的国家或部落。”许进臣反驳,他虽然不知道后世有个骷髅海战术(小狗RUSH),但他起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玩人海战术的。

    曾经的蒙古大军,蒙古本部军队只有十万人,裹挟的其它游牧民族(比如突厥)十几万,汉jiān,伊斯兰jiān的军队不计其数,驱赶着被他们征服奴役的人们,蝗虫一样地席卷亚洲,走向世界。但现在的莫卧尔?许进臣忍不住鄙视地看了看城下的人,就算莫卧尔想重拾祖先的荣光,那些土著也没有做合格炮灰的素质。

    “也许,莫卧尔突然想起他们的民族传统了。”肖楚联有些兴奋地拍着许进臣的肩膀,“他们冲过来了。”

    的确,莫卧尔人已经准备就绪,后面的梯队抬出来几十架梯子,更多的士兵正扛着土包,准备填平壕沟。

    “终于不那么无聊了。”许进臣很满足地伸个懒腰,“有兴趣去打炮吗?”

    肖楚联一副“我要被你打败了”的神情,不过,维卡斯堡有二十几门火炮,两个将官每人cāo控一门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们缺乏合格炮兵,谁打都一样。

    莫卧尔人的进攻队伍的确像蚂蚁一样,总体看有些章法,实际上乱糟糟的,前面的人挡着后面的路,后面的人又推搡着前面的人。

    许进臣指挥几个士兵将炮口对准最密集的地方,打响了第一炮。

    此起彼伏的炮声下,莫卧尔人倒下了一大片,站在炮台上看,人群倒伏的样子还真像风吹过麦田,夸张点说,还真有“一炮糜烂数十里”的风貌,不过,大部分莫卧尔人只是被吓的趴在地上,被打死的没有几个。

    莫卧尔人在炮声中走走停停,有些人还抬头注视炮口的火焰,似乎想凭肉眼看清大炮的轨迹,作出最好的规避动作。更多人一股脑儿地闷头往前冲,可以认为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也可以认为根本就是一帮傻逼。

    许进臣连续打了四炮,没有一炮落在他想落的地方,一时兴味索然,拿着望远镜观察火枪兵的shè击效果。

    总共三百八十支枪,被分成四队防守四面城墙,其中,许进臣所在的正面火枪兵最多,有一百二十名。

    在莫卧尔士兵的督促下,土著兵开始填壕沟,不仅用梯子,也用土。从壕沟到城墙,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明军火枪手在这个距离上选择排shè,土著兵不断成排地栽倒,一些士兵在身边的士兵全部打死以后,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大多数梯子和泥土,都被慌张的土著兵扔的到处都是。

    随同跟进的莫卧尔士兵很愤怒土著兵的懦弱,他们连续砍翻了很多人,另一些人抢过梯子和装满泥土的袋子,将它们扔进壕沟。

    许进臣看看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莫卧尔人还是没有将壕沟填平,壕沟前尸体枕籍,场面惨不忍睹。

    眼见莫卧尔人忍受着几乎屠杀一样的战况,许进臣忍不住将望远镜对准莫卧尔的帅帐所在地,“应该要撤退了吧,难道他驱使土著兵过来,就是为了消耗维卡斯堡的弹药?”

    在战斗持续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土著兵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少数活着的土著兵也一个个跪在莫卧尔士兵的脚跟前,不停地哀求。

    许进臣大致猜测,这两个小时被打死的土著兵在两千人以上。

    “他们像cháo水一样地冲上来,然后cháo水一样地退去,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倒一地……这种屠杀一样的战斗,让我第一次对战争产生了罪恶感,不过,我知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所以,整个过程我都在不停地开枪,直到身边的人提醒我说,应该好好清理枪管了,才终于停下来……”

    “我大约打死了三十个士兵,我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我一直是瞄着一架梯子附近的人打的,直到那些人扔掉梯子逃跑,梯子周围躺满了人……有些人还活着,似乎无意识地在地上爬行,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太远,我会考虑将shè杀他们(那些伤员),也许,让他们早一步去见他们的神灵,对他们也是一种解脱……”

    “我和我的小队防守的那段城墙,莫卧尔人表现的非常勇敢,他们很快地越过了壕沟,并将梯子搭上来,两边的火枪兵不断地shè杀他们,我看见那些莫卧尔人疯子一样地大喊大叫,不断地咒骂……梯子搭在凹凸不平的城墙上,一直摇摇晃晃,我用长矛轻轻撬动了一下,梯子就滑开了,虽然明知道那样做太愚蠢,我还是忍不住探头出去,看见(被我撬倒的)梯子上至少有四个人,他们在空中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摔在地上,并砸上了三四个人。”

    “……有一个莫卧尔人从墙头探出头,我正在装弹药,他大吼一声,攀着墙沿跳了上来,我一时紧张,将火yao撒在地上,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因为我的刺刀被二狗子借去做烤鸭,一直没有还给我……我发誓这次如果死了,一定去阎王那告他一状……那把斧头擦着我的耳朵砍下来,我的耳朵被刮去了半个,那个莫卧尔人被一把长矛捅死,他兀自不相信地看着透出胸前的矛头……我回过神看向旁边,发现我的队友都闲着呢,整段城墙只有他一个人爬上来,简直就是找死嘛!!”

    莫卧尔人共发起三次冲击,第二次和第三次没有土著,近距离shè击下,明军火枪手将梯子上的莫卧尔人不断击落,明军长矛手也不断挑翻没有足够体重压着的长梯,偶尔几个幸运的莫卧尔人刚在城墙上露头,就被四面刺过来的长矛捅死。他们总共死掉了大约三千人,明军伤亡不到二十人。

    “这下,莫卧尔人应该知道了,他们付不起强攻的代价。”许进臣在第三次冲击还没有结束就对身边的杨士年说,“如果想要攻下维卡斯堡,他们必须不断发起冲击,现在才第三次,但莫卧尔人已经没有信心准备第四次了。”

    “如果他们发起第四次,我们的伤亡就要增加不少了。”一个炮兵心有余悸地说,“刚才,我以为你要让我们也去拼刺刀了。”

    “不是以为,是绝对!”许进臣纠正他,“我已经在计算杀死多少莫卧尔人再投降不会让莫卧尔人认为我是英雄而不是强烈要求报仇雪恨。”(最后一句长了点)

第十九章 琐事(6)

    莫卧尔丢下三千条人命换取了教训,对于强攻维卡斯堡完全失去了兴趣,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土著,强令他们挖掘壕沟和胸墙。

    许进臣非常郁闷地发现,这次莫卧尔人比上次更卑鄙了,他们的壕沟挖的更深,胸墙垒的更高,上次,明军士兵还能勉强趴在胸墙上shè击,这次,明军站在壕沟里,只有跳起来才能攀上胸墙。

    “他们的工事,最初目的是为了掩护士兵接近我们,是攻击xìng的,现在,他们的工事转换为完全防御式的了。”肖楚联终于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如果你打算撤退的话现在正是好时机。”

    “我们的存粮还能维持半个月,守完这半个月吧。”击退莫卧尔的强攻,杨士年被派遣前往蒙奇城报捷,他大是吹嘘了一把,就差高唱《维卡斯堡永不陷落》,如果还没有过去五天,维卡斯堡就被守军放弃,他觉得太没面子了。

    “我担心的反而是蒙奇城的粮食供应,如果我们撤回蒙奇城,我不敢肯定统帅部会为我们准备吃的东西。”许进臣回头问杨士年,“你上次回城,觉得城市粮食供应怎么样?”

    “粮食供应?”杨士年努力回忆城市中的所见所闻,不过他只记得当时的欢呼声,以及他得意的吹嘘,“粮食供应应该正常吧,两位夫人现在都过得很好。”

    “她们当然过的好了,十四营离开蒙奇之前,全营粮食的一半我送回家里,她们会挨饿才怪。”许进臣想揍杨士年,尽说废话。

    “如果蒙奇城缺粮了,你认为统帅部会不会派出一支援军给我们?”

    “你不用指望统帅部会派老兵过来,”肖楚联很快明白了许进臣的意思,“如果城市饥荒无法解决,统帅部首先会考虑将移民整编成义勇兵,然后作为援军派来这里,也许全部是长矛兵,一支火枪也没有。”

    “长矛兵也行啊,”许进臣有些邪恶地笑了,“这里经常下雨,火枪失灵,出击的主力正是长矛兵呢。”

    “派他们出击吧,只要活过来的人都是好样的,都是好兵。”肖楚联听到了许进臣的言下之意,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老天爷保佑吧。”许进臣对肖楚联说,“我们现在除了向上天祷告,差不多就没事可做了。”

    蒙奇城的城门是敞开着的,每天都有移民去城外挖掘野菜,剥树皮充饥。以前移民担心莫卧尔的游骑兵,只能在城市大炮范围之内活动,维卡斯堡战役让移民们的食物采集范围扩大了一倍。

    蒙奇城里,张浪救下了十几个流氓,这些家伙是老油条,眼见明军面临绝境,早就想另谋前程,现在又有张浪牵头,即使投靠莫卧尔人也有了理由,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有几个流氓头子还希望救出几个心腹手下,不过,大多流氓都逃亡心切,不愿意浪费时间。张浪认为多救出几个流氓,投靠莫卧尔就有更大的筹码,很有成就感地压制了大多数人的反对,不过,救人还得他一个人动手,流氓头子们都缩在城门附近的房子里,等待他的消息:如果救人成功就一块走;如果失败了,他们只好先走一步了。

    张浪潜入关押流氓的仓库,发现守卫仓库的人太多,并且荷枪实弹,不得不放弃营救的打算,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守卫们晚饭时间到了,所有守卫都离开了各自的岗位,赶着去哄抢饭食。他逮着这个机会救下了十几个人,都是他熟悉的人,其他人起初以为来人是救他们的,结果只救走一小部分,马上鼓噪起来,张浪只好稳住他们说要救走全部的人,自己却找借口预先溜掉了,那些被释放的流氓有见机快的,跟着溜掉,只有那些“老实人”,以为张浪他们到外面望风去了,尽职尽责地忙着解开绳子,最后被吃完饭归来的守卫们全部拦住。守卫们顺便扣掉了他们少的可怜的清汤,按他们的说法,蚂蚁虽小,多少还是有些肉,扣掉的清汤就被他们喝了。留下的上百人,经过饥饿和劳累的折磨,撤退时,只有不到十个人活着,奄奄一息地扔在仓库里,没有人帮助他们。

    流氓们在城门附近会合,大摇大摆地出城而去,守卫南大门的正是海盗跳河时候守卫北大门的那个营,看见这批人想到那批人,忍不住感叹:相对于绝望中集体跳河,这些人集体冲向莫卧尔军营更勇敢了。

    运河工程的进度在不断加快,统帅部殖民zhèng fǔ为了活命,开放自己的私人仓库作为奖励,并将“民工”编组成营队管理模式,实行集体奖个人奖结合的模式,鼓励民工加紧施工。为了活命,他们正式通过了放弃蒙奇城的提议,蒙奇城的zhèng fǔ资产被完全调配瓜分,暂时用不上和不能带走的东西被完全销毁。所有人都被告知城市即将被放弃,他们能够带走的只有他们xìng命。

    为了稳定民心,统帅部也做出郑重承诺,必将在三年之内发起进攻,并允许移民在殖民zhèng fǔ登记被放弃的个人物品,所有损失都将完全由未来的莫卧尔帝国买单。殖民zhèng fǔ积极响应统帅部的承诺,宣布全力协助统帅部组建新军,南亚明军将扩充到两百个营(远征军撤离前一百二十个营)。

    在危难时刻,南亚军政高层终于艰难地做出秘密决定,放弃明军在第二次南亚战争中所获得的所有利益,孟加拉防线也将向东收缩数百千米(等于放弃西孟加拉邦)。甚至有人提议将防线收缩到布拉马普特拉河(恒河支流,北连雅鲁藏布江),这样就等于放弃了原孟加拉王国四分之三的领土,声称只有这样才可以借助海军的力量保住帝国在南亚的根基。

    决议的部分内容被泄露,狂热的帝国殖民者大声呼喊,“帝国的耻辱!我们宁愿战死也不能放弃帝国的荣耀。”

    “我们可以暂时忍耐帝国藩属奥德被莫卧尔人侵略,因为我们战败;但我们不能忍受放弃大半个孟加拉,因为我们还没有战斗!”国防十八营最先喊出口号,殖民营纷纷响应,他们绝对不能忍受放弃西孟加拉,因为当年从军,殖民zhèng fǔ分配给他们的土地大多数都在被放弃的区域内——

    明军士兵没有普通移民们那么好糊弄,仓促组建的新军,就算扩充到两百个营,战斗力也未必能提高多少。明军老兵都记得第二次南亚战争的艰苦,他们无力在会战中击败莫卧尔大军,只能选择节节抵抗的方式消耗莫卧尔的军力,直到莫卧尔筋疲力尽才奋起反击,乘胜追击才有了后来的奥德王国。如果让莫卧尔重新占领奥德,集结重兵追击败退的明军,明军一败涂地之下能够在未来几年保住孟加拉都是很困难的事情。至于反击,他们认为除非帝国本土援军到达,否则南亚明军就只能耐心地等待,十年还是二十年?

    为了自己在南亚的家园(财产),明军士兵几乎兵变,威逼统帅部通过特别法令,绝对不放弃奥德王国以外的任何土地。一些已经在奥德购买地产的营官,忍不住还提议明军撤退的时候向莫卧尔发出jǐng告,要求莫卧尔人不得侵犯明国的庄园(农场)。

    将明军战败的责任归于王忠义统领的移民们成天堵在统领的家门口,这些有些来头的移民们不断向统领家里扔石块,以至于王忠义只能躲在统帅部,在卫兵的保护下生活。他努力向移民们解释,他只是临危授命,暂领统领一职,只要能够带领蒙奇城的帝**民返回孟加拉,他将主动辞去统领的职务。

    总督马诗源的生活也不好过,帝国权贵,大商人,大财主的代言人不断向他提出更庞大的损失报表,数额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总督大人怀疑,即使若干年后明军灭亡了莫卧尔,将整个南亚赔偿出去,也无法抵偿这些人的损失。他不得不在那些看起来证据确凿的“损失”上签字,一面痛苦地想象若干年后南亚总督的继任者怎么应付这笔庞大的债务,而这些继任总督又会怎么将他们的怒火发泄到他的头上。

    “这次回到孟加拉就告老还乡吧,这些年来赚的钱,也够我子孙数代用度了。”马诗源很是留恋地把玩着总督的印信。

    “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也要申请调回国内了,这里虽然威风,非我久留之地。”王忠义在公告发布以后备受打击,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了。

    两位大佬“退出江湖”的心思有意无意地泄露出去,觊觎总督和统领职位的人开始心思热络起来,他们争着替两位大佬抗黑锅,希望能够得到两位大佬的好感,只要两位大佬推荐,他们距离南亚“土皇帝”的地位也就一步之遥了。

    蒙奇城的最终决议有一份要被送往孟加拉总督府,这份决议上签有总督,统领,以及相关军政机构的全部印章,必须可靠地送往目的地,以便孟加拉留守部门做出相关的举措。

    没有书面的决议,孟加拉不可能执行这样大范围收缩命令,那样,明军的撤退没有接应就有可能导致整个局势的败坏;如果这份决议被莫卧尔人截获,则蒙奇的大撤退计划就有可能泄露,明军的撤退行动失败,而这将造成南亚局势灾难xìng的后果。送信的人选被反复筛选,但是,没有一个完全可靠。

    “我们考虑同时派出三个人,他们分别携带一份决议书,决议书首先用燃油浸泡,保证随时可以被烧毁。这样,我们就有三次完成任务的机会,只要挑选的人可靠,则决议书不会落入莫卧尔人之手。”其中一个参谋提议。

    “也许,这是可以选择的最后方式了。”经过再次慎重的考虑,提议被通过。

    “我们不能在全城通报这个消息,那样只会让局势更加糟糕,就在军队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吧。”这个决定再次被通过。

    三个信使被挑选出来,他们都是本土大家族的直系后代,军政高层相信,只有这些大家族的子孙,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能够挑起重任,他们在家族中学会了责任和忠诚,殖民当局也可以通过奖励他们的家族,增强他们完成任务的信心和决心,也相信他们能为了自己的家族做出最大的牺牲。

    ……这三个人都在军政部门担任要职,包括殖民军营官,统帅部参谋,宣抚司宣抚使(从四品)……三个人历经艰难,一路风餐露宿,忍受饥饿、狂风、暴雨、莫卧尔的追击、地方盗匪的截击、土著的欺凌……分别演绎了爱情剧、冒险剧、战争剧等等,最后都成功地到达目的地,但最后的功劳却全归最先到达的宣抚使所有——《三个信使》,蒙奇围城战役两百周年纪念rì(1844年月rì),明国大仲马著。

    在猴子的提议下,张浪和二十几个流氓特别赶制了一面简单的明国国旗,打着国旗投降了莫卧尔。

    莫卧尔皇帝沙迦布听说蒙奇城有人打着国旗前来投降,高兴地光着脚出来迎接,对张浪等人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并举行了盛大的投降仪式。莫卧尔帝国趁机向南亚各国宣布,投降的张浪是大明帝国东厂(特务)驻南亚机构头号情报员,代号零零七。投降仪式上,张浪表演了翻墙越壁,开锁撬门的本领,让土著们大是振奋了一把,纷纷称赞张浪是“神人”,虽然张浪没有提供任何文件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是,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张浪按照猴子的提示,请求帮助莫卧尔训练最优秀的直属皇帝的特务组织,并将大明王朝的锦衣卫,东西厂特务机构的作用说明了一番(他有意忽略“明帝国”的特务组织只有监视权,没有执行权),引起沙迦汗的绝大兴趣,当即授予张浪千户官,并从护卫军(皇帝亲军)中挑选三百名士兵交给他训练,包括一百名箭筒士,一百名宿卫,一百名护卫。这是无上殊荣,莫卧尔宫廷上下都很羡慕他。

    沙迦汗还引用成吉思汗的话说:“我的弓箭手和我的战士,像yīn暗森林的树木一样不计其数。我愿将甘饴温他们的口,将锦衣披他们的身,将骏马供他们骑,拿河水一样多的美酿供他们饮,替他们的牲畜觅得丰美的草原,使他们一路无阻,不让荆棘生在他们的草地里。”表示只要张浪做的好,他的奖赏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张浪一夜间成为莫卧尔帝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得意洋洋,不可一世,一面尽心尽力帮助训练三百名,一面享受着高官厚禄富贵荣华,跟随他一起的流氓们也尽享尊荣,不再以投降蛮族为耻。

    有个流氓为了得到更高的职位,向莫卧尔军告密说,蒙奇城正在挖掘运河,准备引水灌城,借机逃亡。这个情报很快引起莫卧尔的重视,他们派人专门询问流氓们城中的情况。

    大多数流氓都不愿意彻底出卖自己的同胞,但是,还是有些流氓将城市中的困境全部告诉莫卧尔人,甚至鼓励莫卧尔人攻城,“他们现在已经被饥饿摧垮,困苦不堪,只要皇帝陛下大军进击,就可以轻易撕裂蒙奇的城防。”

    为了得到更多好处,一些流氓还告诉莫卧尔人,“城市因为饥饿,金银财物被随便丢弃,这座城市是如此的富有,以至于明军现在的大炮都使用黄金作为炮弹。”

    沙迦汗更信任自己提拔的张浪,问及张浪的时候,张浪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说,“蒙奇城每天都有人饿死,但是,那只是些平民,明军现在实行粮食配给制,还没有陷入饥荒。”这个情报和莫卧尔人自己侦查得到的情报相符合,他们在蒙奇城外抓获的明国采集者也证实了这一点。

    “至于城市挖掘运河的事情,他们挖掘运河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引水入城,方便他们捕鱼,陛下大军的封锁,让他们失去了补给来源,只好想出各种方法来获取食物。”

    挖掘运河为了捕鱼的理由有些牵强,不过明军自己挖运河引水灌城,制造混乱逃亡,莫卧尔人觉得太难以置信了。明军挖掘运河,并且将土倒进恒河,莫卧尔的舰队亲眼所见,他们不能理解明军的行为,就将发现向上级报告,莫卧尔宫廷也在为此事迷惑。张浪的理由再牵强,也是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是,他不是说,明军打算在恒河上填出一条道路,全军撤过恒河?”莫卧尔三王子奥朗则布指着一个流氓说,“这个想法,相对于挖掘运河捕鱼更能让人信服吧。”

    张浪一时张口结舌,不能回答,旁边的猴子补充说,“恒河水深达数丈,水面开阔,现在又是雨季,怎么可能填平这条河?明军如果有能力填平恒河,他们就可以直接突围了,何必浪费时间jīng力做这样的事情?”

    “说的也有道理。”莫卧尔宫廷上下纷纷点头,他们想到了降低恒河水位,断绝蒙奇的水路补给,但是,他们仍然难以想象明军也能想到降低恒河水位,他们动用了数万人,并借助有利地形做到了这件事情,他们很难想象,困守孤城的人也会这样做,并且也可能做到这一点。

第二十章 撤退前夕(1)

    “好大的雨!”许进臣站在内堡天台上大声呼喊,“下吧,整个天都掉下来!让我知道,还有什么更值得愤怒,害怕,忧伤,和恐惧!下吧!下吧!!”

    大雨似乎响应着许进臣的呼喊,雨势越发大了,整个天地仿佛已经成为汪洋,行走在雨地里,仿佛在游泳一般。铅灰sè的云块不断地靠近,崩裂出更大的灰白sè的缺口,仿佛河口决堤,冲垮空中,陆地,水上的一切。

    “别发疯了!留着点力气吧!今天晚上去猎鸭!!”肖楚联站在出口处,大声对许进臣喊,不过,雨势太大了,他喊了数遍,雨地里的许进臣还是在对天咆哮。

    “得了,长官心里不畅快,就由他去吧,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三两下雨打风吹的,死不了人。”杨士年在一边说。

    “倒好像你挺了解他的。”

    “当然了,我刚从军就是他的勤务兵,他也刚好从军,我跟长官可算是(军龄)同年。”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肖楚联完全摸不着头脑,“他难道会经常这样发神经?”

    “你可说话省点心,我要是长官,碰到那样的事情,也肯定要发狂了。”杨士年摇摇头,不再理会一边的肖楚联,“今天晚上或者明天,长官一定会提出疯狂的建议,最好不要答应,哪怕听起来再好也不行,因为那些建议来源于长官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不是来自他的智慧。”

    “窝在这里这么多天,士兵们吃鸭子吃出了满嘴鸭毛气味,如果真有些有趣的事情,哪怕是跟莫卧尔人玩赌命游戏,也会有很多人参与。”肖楚联摇摇头,他自己都有种杀人的冲动哪。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运河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昨天蒙奇城传来新的消息,莫卧尔人忽然大举集结军队,在蒙奇城外扎营,兵力超过十万!

    “……我们推测莫卧尔人已经得知大军的撤退计划……蒙奇局势再次混乱,人们惊慌不安……所有的士兵都被派遣倒各自的防御区域,没有多余的兵士维护城市治安……城市抢粮现象愈演愈烈,我们昨rì接到不幸消息,一伙暴民冲入将军家中,夫人被打伤,贵府遭受洗劫……为了夫人的安全,统帅部已经接引贵家属入住统帅部,这里有三百卫兵,足够保证安全无事……”

    肖凤芷的信:“……夫君如能回归,盼早归……此地凶险,夫君领孤军,身处群狼环伺之地,妾恐此地凶险,不及夫君所处之地万一,每思虑至此,夜难成寐……”

    四丫口述的信:“我们的粮食被抢光了,现在只能在统帅部领军属粮,三个人每天才一斤米,我们每天都吃不饱……现在也不能出门,到处都是抢劫和杀人……每天都有人在大街上喊口号,要求军队独自承担战败的后果,他们要求离开城市……统帅部的人都说城市的人已经疯了,他们本来没有独自撤退的打算,但是,他们现在正在商量强行突围,我很担心,怕你到时候不能及时与我们会合……你快回来啊!”

    “我建议放弃维卡斯堡,现在已经没有继续防守下去的意义了,莫卧尔的大军已经开始围攻蒙奇城。”许进臣指着地图,“在我们的侧后就是莫卧尔大军的右翼,我们现在还有六百八十名士兵,原本围困我们的军队,大部队已经与他们主力会合……虽然我们已经被工事包围,但我们有很大的机会,以轻微的损失击穿工事的防御,然后,趁夜攻击莫卧尔大军的右翼,并在他们回过神来之前,突然转向,退回蒙奇城。”

    “可是,莫卧尔人的骑兵可以很轻易地追上我们,缠上我们,然后让追上来的步兵杀光我们。”

    “黑夜是我们的朋友,我的十四营曾经在黑夜中多次击溃十倍,数十倍的兵力,包括他们jīng锐的拉贾普特骑兵,只要安排得当,我们可以以最小的损伤完成这次撤退。”

    “可是,我们可以直接撤退!既然我们能够突破包围我们的工事,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撤往蒙奇城,而要首先进攻莫卧尔的大军,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因为我们是帝国的军人,我们必须服从命令,我们不能擅自放弃坚守的阵地,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有了这个借口,我们才能合理,合法地离开,不至于以后被送上军事法庭。”

    “见鬼的军事法庭!”一个队官咒骂。

    “可是,我们完全可以向蒙奇城先汇报这件事情,让统帅部决定是否放弃堡垒。”肖楚联不想干涉许进臣的决定,但他完全不能理解许进臣的逻辑,既然已经决定要违抗命令了,为什么还要掩耳盗铃?

    “统帅部是不会同意撤离的。”许进臣摇摇头,然后有些激愤地说,“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成功突围,统帅部就一定会非常赞赏我们的英勇壮举——至于袭击莫卧尔大军,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诸位都不希望未来某天有机会升为元帅活着将军的时候,被人揭发曾经违抗军令,擅自放弃严令防守的阵地(堡垒)吧。”

    在座的低级军官(队官)都迷惑地看着许进臣,完全被其中的逻辑搞糊涂了,他们没有接触统帅部的机会,自然不知道统帅部一贯的伎俩:他们从来不会承认错误,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军官们可以擅自作出决定,但是,如果这个决定危及大军的安危,则作出决定的军官就要承担全部后果;如果军官的擅自决定对于战况产生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则大半的成就将要归于统帅部的英明——不论是人员安排上,还是战争部署上——军官只能得到成功执行任务的奖励,顶多统帅部会记住这个优秀军官的名字,在未来多给他表现的机会。

    “……总之,你们应该相信我,这个计划是我制定的,和你们一样,我将身临第一线,冒着相同的危险,一切的后果,将会由我承担,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和前程冒险。”

    P.S三江过后,一片荒凉啊。。。点推比上升了不少,也算是个安慰,书友们如果有什么建议都提出来吧,如果书评区热闹点,我也不至于感到沮丧了。。。第三卷涉及太多印度文化方面的东西,搜集的资料仍然残缺不全,为了照顾资料的原因,安排的撤退路线可能会曲折很多(资料相对完整的地区),一些地方部族(城市)会被挪地方,情非得已。朋友们能够提供相关资料链结感激不尽。第二卷只剩下一场混战,设计了几个模式都不怎么合理(合适),郁闷中。。。

第二十一章 撤退前夕(2)

    维卡斯堡驻军做好出发的准备,但当晚再次大雨,许进臣不得不推迟出击时间,连续两天推迟,鼓足的士气开始回落。

    第三rì,许进臣和其他军官最终决定,不管天气状况如何恶劣,他们将主动出击,火枪被绑在背上,如果不能使用火枪,则所有人使用冷兵器作战。

    伤势痊愈的疤脸被许进臣派为全军先锋,领着三十名最jīng锐的士兵,带着短枪(折短的)长矛,趁夜sè突袭莫卧尔工事。

    倾盆大雨下,莫卧尔防守工事的只有些jǐng戒部队,疤脸和他的士兵们只用了几分钟就占领了一段数十米宽的胸墙,并架起三道梯子。

    莫卧尔人只当是明军小部队突围,或者像往常一样,只是sāo扰xìng进攻,以掩护猎鸭校分队,他们的大营没有出现动员现象。

    “情况怎么样?”许进臣和最后几个士兵爬过胸墙的时候,肖楚联正和疤脸一起,击退莫卧尔的反攻,没有火枪声,只有刀剑的撞击,受伤的人发出的声声惨叫。

    “我们已经击退了两次进攻,都是莫卧尔的jǐng戒部队,人数在一百人左右。”

    “我们必须尽快摆脱他们的纠缠,全部压上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军容。”许进臣对身边的人命令。

    “可是,那样会暴露我们的意图,我们会引出莫卧尔的大军。”一个声音惊叫道。

    “那样,他们会以为我们正向着蒙奇城突围,他们会在前面拦截。我们进攻他们的大营,他们会转过头认为,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夜袭,他们会认真考虑,是借机歼灭夜袭的我们,还是趁机占领兵力空虚的维卡斯堡——不管他们作出怎样的判断,他们的军事行动都会出现一时的混乱,以莫卧尔人一贯的迟缓,我们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安全时间——尽情地杀戮吧。”最后一句,许进臣是吼出来的。

    莫卧尔的jǐng戒部队突然发觉明军人数在迅速增加,黑暗中仿佛到处都是明军,他们惊慌地扔掉有碍逃跑的东西,四散逃跑。

    “太可怕了,到处都是明军!”逃回各自营地的莫卧尔士兵纷纷说。

    明军士兵们不完全清楚军官们的计谋,他们迅速击溃莫卧尔的jǐng戒部队,然后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朝预定方向前进。

    维卡斯驻军沿着蒙奇城方向进击数里,到达一个废弃的村子,按照事先约定,所有人在这里会合。

    围攻维卡斯堡的莫卧尔将军发觉明军突围以后迅速派出追击部队,一支上千人的骑兵飞快地越过道路旁废弃的村子,追击“前方的”明军;莫卧尔步兵则在将军的亲自带领下,试探xìng地进攻维卡斯堡。

    莫卧尔士兵小心翼翼地接近堡垒,没有预料中的反击,他们激动地喊着,“明军全部跑了,明军全部跑了。”心急的士兵为了最先进入维卡斯堡的荣誉,顾不上壕沟中的尖木桩,快速通过他们跑向维卡斯堡的大门。虚掩的大门更让士兵们兴奋,他们争着去推这扇承重的包铁大门,然后,拉断了一根绳子,吊在绳子上的火盆倾斜,燃烧的油脂掉在下面堆积的火yao(爆裂弹)上,随着壮观的火焰升起,巨大的轰鸣声传数里。

    明军士兵们躲在村子里,看着驻守一个多月的堡垒里腾起的焰火,很有些感情地摘下帽子,他们同时肯定地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哦,让我们脱帽向那些粉身碎骨的莫卧尔士兵致敬!”麻子张故意怪声怪气的说,引起部分士兵的哄笑,伤感、担忧、害怕、压抑的气氛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现在该我们干活了!让那些莫卧尔人知道我们的厉害!让他们在恐惧中战栗,在噩梦中尖叫!!”许进臣点亮一支火把作为全军方向标,避免士兵走散,率先朝着莫卧尔大军右翼大营方向走去。

    “真是奇迹!许将军的火把在雨地里不仅没有熄灭,反而,雨越下越小了!”一个士兵对身边的人说,“上天保佑我们!”

    “上天保佑我们!”士兵们纷纷说,他们很有些迷信地相信了第一个士兵的话。

    许进臣觉得这个逻辑颠倒地有些荒谬,不过士兵们居然都相信了,顿时士气大振。

    莫卧尔十数万大军分成十数个营地,分别由他们的将军率领,整个大营以蒙奇城为支点,呈扇形展开,连绵十数里,纵深也有数里之遥。远远望过去,灯火辉煌的莫卧尔军声势浩大,让明军士兵们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以至于灵魂开始战栗。

    “好多人啊!!”士兵们喃喃地说,“他们每人一口唾沫也能把我们给淹死了吧。”

    “莫卧尔士兵算什么!不过是一群鸭子而已。”许进臣鼓励士兵们。

    “呕~”有些士兵听到鸭子两个字,几乎条件反shè地开始呕吐,吃了十几天鸭子,很多人都有这种后遗症。

    “长官,你就不要用鸭子来恶心我们了。”一个十四营士兵艰难抑制呕吐的yu望,小心对许进臣说。

    “看你们!又不是要你们把那些鸭子也吃掉!!”麻子张指着前方的莫卧尔大营说。

    “让他打头阵!!”其他队官们纷纷鼓噪,“让他恶心去吧。”

    雨终于完全停下来,火枪兵惊喜地从雨衣下取出火枪,检查火枪的情况,然后纷纷给火枪上弹药。

    “真想打一枪过瘾!”火枪兵抚mo着火枪,很是留恋地说。莫卧尔人不进攻,为了节省弹药,他们也只能擦枪瞄准过干瘾。即使是猎鸭,也是直接跳进水里去抓的,他们不敢开枪引来莫卧尔人。

    想要偷袭莫卧尔大营,必须首先通过大营外游猎的斥候骑兵(游骑兵),六百多人的部队,借助黑暗悄无声息地避开他们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明军士兵没有时间浪费。追击的莫卧尔人会发觉维卡斯堡驻军没有撤往蒙奇城,然后将这个发现通报莫卧尔大营,莫卧尔人会猜到明军可能会偷袭,然后,他们可能会加强jǐng戒——虽然只是猜测,但许进臣绝对不敢拿士兵冒险,他宁愿选择强袭也不愿意到时候落入莫卧尔的陷阱。

    “麻子张,疤脸,各带一个小队,两翼掩护;我,还有其余火枪兵,我们在第一线;肖楚联,其余的人交给你,全部长矛兵,第二线,其他人第三线预备。记住各自的职责,长矛兵稳住阵线,我和我的火枪兵负责突破和掩护,两翼必须坚守!”许进臣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部署。

    六百多人以最快的速度列队,然后,许进臣拔出指挥刀,另一只手举着火把,“前进!!”

    “帮我拿着火把!”莫卧尔的游骑兵(巡逻队)发现了这支明军小部队,他们有些轻视地冲过来,用骑shè发起进攻,许进臣将火把交给身边的杨士年,掏出短枪严阵以待。

    随着几轮排shè,莫卧尔游骑兵扔下几具尸体,落荒而逃。

    “加速前进!!”许进臣喊道,率先领着两百多名火枪手快步前进,在第一排领跑的是十四营的士兵,在每分钟一百步的快步下,队伍仍保持着基本的队形。

    在距离莫卧尔大营三百米的距离上,许进臣命令队伍停下来整队,火把被扔掉。

    尽管莫卧尔人吃过明军很多苦头,但是,他们扎营的方式仍然没有很大的改变。

    崇尚进攻的蒙古人喜欢将马拴在营帐附近,将他们的仆从军放在营地外围,游哨围绕营地jǐng戒。外围仆从军往往会选择自己民族特sè的宿营方式,而蒙古人在这些细节上并不过问,只要仆从军的营地不影响总体布局就行了。

    一旦遭到进攻,游哨会立刻报jǐng,然后仆从军迅速备战,蒙古人则以最快的速度上马,增援或者反击,骑兵优势下,偷袭蒙古人很难做到悄无声息,最后多半会演变为强攻,蒙古人首先用仆从军消耗敌军的士气和jīng力,然后真正的蒙古大军反击,追击,最后击败敌人。

    莫卧尔作为蒙古不纯的分支,行军作战也受到伊朗-阿富汗的影响,他们骑兵有限,悍不畏死(狂热)的伊斯兰步兵战术成为主流。甚至,他们一度使用大象作战,直到被明军炮火重创数次之后,才不得不放弃原本属于南亚的最强“特sè”兵种。

    尽管有jǐng戒部队报jǐng,但是,莫卧尔的迎战仍然仓促,他们散乱地冲向明军阵线,然后被明军不断shè杀。

    “情况不妙!!”肖楚联派人通知前面的许进臣,“莫卧尔人正试图包围我们!”

    “你告诉肖,让他一定要稳住士兵的情绪!!”许进臣来不及解释更多,“我们必须加速进攻!!”

    “前进!前进!!”许进臣在队列前大喊,“向莫卧尔的大营前进!!!”

    许进臣发觉前方的莫卧尔人已经在火枪兵的打击下后退,大声命令。

    在许进臣的督促下,火枪手开始突击,三列火枪兵端着刺刀成排挺进。

    许进臣依稀看见莫卧尔的将军正站在前方大声喊叫,与身边的人争论,然后,莫卧尔人发起了规模最大的一次冲锋,数百人的队伍舍生忘死地涌过来。

    “立定!!”许进臣吹出一声长哨,火枪兵迅速整队,“三线都有!!三线都有!!!”许进臣觉得自己的嗓子要喊哑了,旁边的杨士年的大嗓门帮着大喊。

    场面看起来非常混乱,明军火枪兵shè击腾起的烟雾完全笼罩了方阵,在他们的外围,数千莫卧尔军包围了他们。

    莫卧尔人不断发出粗野的嚎叫,然后冲向明军的阵线。

    疤脸负责的左翼已经打死了上百个敌人,莫卧尔人一时不敢上前,但是,枪火下,烟雾中,对面的情况模糊不清,明军士兵只能凭感觉shè击,枪声此起彼伏,不再连贯。

    “告诉许将军,我们完全被牵制,动弹不得!!”疤脸对身边的人吼,同时举起短枪击倒一个靠近的莫卧尔士兵,再快速装填。

    右翼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莫卧尔的野蛮冲击甚至迫使第一线的火枪兵与他们拼刺刀,幸亏肖楚联见机的早,派出预备队出击,才挽救了右翼的队形,再次为火枪兵预留出shè击时间。

    “后面!!”肖和林有些惊慌地对肖楚联喊,“他们冲过来了!!”

    肖楚联回头看见莫卧尔人已经与第三线接战,第三线士兵完全不是莫卧尔的对手,不断后退的他们几乎暴露两翼火枪兵的侧面。留在

    “一三四营都有!!转向迎战!!”肖楚联顾不上前方的许进臣部了,急忙命令长矛方阵转过方向,进攻后面的莫卧尔军,他感觉莫卧尔人正将主力移动到后方,准备从后面击溃明军。

    “趴下!!”长矛兵对战斗中的明军士兵喊,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向前面的敌人,一些明军被自己人刺死,但长矛兵快速推进,层层长矛涌动着刺向前面站着的人,任何人。

    莫卧尔人在长矛兵突击下进攻被遏制,然后瓦解,然后逃跑。

    “肖和林!带着他们去前面!!记住,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肖楚联指着伤亡惨重的三线(预备)兵,“我守住后面!!”

    “记住,不要感情用事!!”肖楚联重复了一声,生怕肖和林到时候对许进臣见死不救,到时候全军崩溃。

    “我们被包围了,我们完了!!”杨士年惊慌喊道,他知道明军的作战计划:通过快速推进正面击溃莫卧尔仓促集结的兵力,冲散莫卧尔的军队,不给他们两翼包抄的时间,造成莫卧尔军队被击溃的假象,然后焚烧莫卧尔的营帐,乱成一团的莫卧尔军队肯定不敢追击,他们趁乱撤退。但刚才他游目四顾,发现明军已经被无数火把包围了。

    “闭嘴!!”许进臣恨不得打他一巴掌,刚才是他错过了战机,他完全没有想到前面的莫卧尔将军会如此玩命。

    “那个该死的莫卧尔将军放弃了在前方集结军队对抗我们,而是选择派出所有军官,在我们的四面集结军队以包围我们!莫卧尔将军什么时候这么果断了?!”许进臣心里咒骂,“莫卧尔有几个这样的将军?!这样的运气也能让我碰上?!”

    “如果刚才我不是命令火枪兵整队,而是选择冒险全军突击,此刻,我已经杀死莫卧尔将军,烧掉他们的帐篷!!”许进臣后悔不迭,被莫卧尔的散兵包围不算什么,只要击溃莫卧尔的成建制军队,他们就不足为惧,但现在这些散兵却在莫卧尔军官的带领下,形成了战斗力。

    刚才,正面数百敌人的冲锋,被明军的排shè全部shè杀,许进臣眼看前方已经没有人了,暗自高兴碰上了莫卧尔的庸将,哪想到这个莫卧尔将军的反应一点都不慢,用数百人的死亡冲锋赢得其它三面的集结时间,最后成功将明军包围。

    现在,许进臣的正面只有个孤零零的将军,但即使杀了这个胆大的将军,对于明军的处境也没有任何好处。其它三面都是莫卧尔军官指挥的散兵,哪怕他们的建制仍然混乱,但是有了军官的领导就完全不一样了。杀了这个将军反而可能激发莫卧尔的士气,让他们以复仇的口号淹没许进臣和他的士兵们。

    “完败!”许进臣心里叹息一声。

    肖和林领着的士兵正好赶到,“你,我命令你,攻击前面的那个将军!对,就是他!但记住,不许杀死他,也不许砍了他的旗子!!”许进臣命令。

    “什么意思!!”肖和林愤怒地喊起来,“你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吗?”

    “这不是能力,这是命令!!”许进臣没有时间跟他解释,“记住,全军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肖和林看看岌岌可危的明军,又看看许进臣,“好,我接受你的命令!”

    “但愿这个将军人气够高,他的军官们会为了救他而放开一条道路。”许进臣叹息,他很不喜欢这样,将全军的希望寄托在赌博上,但偏偏他不停地在赌,不得不赌。

    留下一个小队交给杨士年指挥,并让他保证守住这一面,许进臣领着其他一百多个火枪兵赶到右翼,在这边列队。

    右翼的麻子张眼看出情况不对了,但许进臣领着一百多火枪兵过来,让他安心不少,他试图向许进臣说明什么,许进臣打断他的话,命令他:“你带着你的小队去左翼,和疤脸一起,交替掩护,我们现在撤退!!”

    “现在就撤?!”麻子张几乎喊出来,“可是,我们还没有攻入莫卧尔的营地。”

    “来不及了,听我命令!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许进臣又派一个士兵通知肖楚联,全军尽快转向,朝着蒙奇方向撤退。

    也许肖和林攻击莫卧尔将军起作用了,很多莫卧尔人赶着去救援,许进臣领着一百多火枪手在前面引路,击溃了企图拦截的数百莫卧尔士兵。莫卧尔人不断向明军发起零散的进攻,但是不成建制的他们,即使有莫卧尔军官的指挥也不能做到步调一致,被撤退中的明军不断击退。

    撤退期间,火枪兵来不及排shè,只能选择部分shè击,部分(肉搏)掩护的方式战斗,付出了很大的伤亡。

    莫卧尔人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也不能啃动明军方阵,加上肖和林带领的四十几个士兵已经攻入莫卧尔的大营,他们无心恋战,只好眼看着明军离去。只有一支规模不大的骑兵,大约三百多人,不甘心地远远跟在明军的后面。

    “肖和林呢?”明军脱离包围,肖楚联终于轻松下来,问及自己的族人。

    “我让他去进攻莫卧尔的大营了!”许进臣平静地说。

    “你!!”肖楚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猛然抓住许进臣的领口,“你这是派他去送死!!”

    许进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肖楚联的眼睛。

    “如果我是你,也许我也会怎么做!”肖楚联颓然地放开许进臣,但他很快再次抓住,“但是,我仍然无法原谅你!”

    “我能理解!”许进臣轻轻说,“等我们回到蒙奇城再说吧。”

    “希望前面的莫卧尔人不多!!”肖楚联再次放开许进臣,看着剩下来的不到四百名士兵,很是担忧。

    “就算我们最后不能到达蒙奇城,我们现在也创造了奇迹!!”许进臣大声说,“我们以不到七百人的兵力进攻莫卧尔三万人以上的营地,重创他们然后安全撤离,我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肖楚联起初不明白许进臣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但士兵们因为这句话,低落的情绪再次高涨,让他深有体会,感叹学院派就是学院派。

    P.S:或许有读者提出疑问,为什么莫卧尔人有几万人却只有几千人参战,个人的解释是:一支大军要调动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短短一两个小时,能够有几千人出战已经不错了;被袭击的莫卧尔军也不算jīng锐,在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有多少士兵选择临阵脱逃也说不定;至于莫卧尔军的追击,因为士兵们乱跑,大多数军官只能指挥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士兵,指挥不灵,这些士兵又对明军产生了恐惧,所以追击不力;明军将领对此有所了解,故而主角的作战计划通过了。

第二十二章 撤退前夕(3)

    沿着蒙奇-维卡斯堡追击的莫卧尔骑兵一直追到蒙奇城下也没有发现明军,感觉上当的他们快速返回,他们以为明军是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攻击他们的营地,或者引诱他们到维卡斯堡城下,准备重创他们。

    先到维卡斯堡,再回到营地,最后听说明军进攻了莫卧尔的大军营地,负责围攻维卡斯堡的莫卧尔将军完全惊呆了,如果追究责任,灭九族对他来说都算轻的了。

    为了洗脱罪名,这位将军领着骑兵再次追击,他不知道维卡斯堡的明军会往哪个方向逃跑。莫卧尔大军已经重新集结在蒙奇城下,除了大军的营地,方圆数百里再没有其它的军队,维卡斯堡驻军完全可以选择单独撤退,而不需要前往蒙奇城。

    分兵三路,将军带着骑兵主力沿维卡斯堡-蒙奇方向追击,相对来说,他认为这个方向追上明军的可能xìng最大,大营的信使也证实明军是朝着这个方向撤退的,如果明军途中转向,他就只能指望其它两路的追兵了。

    后面马蹄声响起的时候,许进臣的军队距离蒙奇已经不足三里地了。

    “大约八百骑。”麻子张将耳朵贴在地上倾听一番以后说。

    “可能有一千骑。”疤脸随即给出他的推测。

    “起码有两千骑。”肖楚联麾下一个队官说。

    “不用猜测了,准备迎战吧。”许进臣将火枪兵平均部署在四面,每面一个小队(60人)左右,长矛兵也被四面布置,仓促布置下,阵线非常单薄,纵深只有两到三列。

    “这太危险了。”肖楚联喊道,“先防住正面!!”

    许进臣接受他的建议,让后队转身,形成纵深四列的长矛阵,然后将两翼折返,形成类三角阵型。

    “这样还是不安全!!”肖楚联说,但是,莫卧尔骑兵已经在五百米开外,他们没有时间了。

    “火枪兵!!——shè!!”

    莫卧尔骑兵完全顾不上队形地冲上来,这种鲁莽让明军大吃一惊,火枪兵甚至来不及服从队官的命令,急忙打掉枪膛中的子弹退入长矛方阵当中。

    “糟糕透了!!”许进臣痛苦地呻吟,为了保住火枪兵,他在列队的时候提醒火枪兵可以退入长矛方阵,这个愚蠢的命令导致莫卧尔骑兵借机跟进,冲入来不及重新整队的长矛阵,将战斗完全演变成混战。

    虽然步兵cāo典中说,轻步兵防御轻骑兵,但是,这个防御是以伤亡为代价的,并且,轻步兵很难摆脱轻骑兵的追击。

    莫卧尔人不断冲击明军正面阵线,仿佛除了这样做他们就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了。

    许进臣眼看自己的士兵被不断砍倒在地,心中滴血,在连续付出上百伤亡之后,莫卧尔的冲击才被遏制住。

    “都是好兵啊!!”许进臣很庆幸士兵们在这样巨大的伤亡面前没有崩溃,亲自带领两队火枪兵从右翼绕行进攻莫卧尔骑兵侧翼,成功将莫卧尔骑兵分解击溃。突入明军阵线当中的莫卧尔骑兵失去冲击力,马上稳定xìng不如步兵,只好下马步战,最后被四面包围的明军歼灭,包括冒失的莫卧尔将军。

    “碰到两个傻大胆的莫卧尔将军,唉!!”许进臣痛苦地恨不得拔掉自己的头发,六百八十人出来,现在加上伤残的士兵不到三百人,不到五个小时,阵亡过半,至于伤亡,许进臣看着自己被刀锋刮伤的手臂,大概是百分之百。

    “开门!!”杨士年的大嗓门对着蒙奇守军喊。

    蒙奇守军努力探出头辨认下面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最后从城上放下一个人到近处辨认了,才敢打开城门。

    “你们是怎么了?维卡斯堡失守了?能够有这么多人逃出来,不容易啊!”统领王忠义很是欣慰地看着躺倒一地的伤员。不管怎么样,维卡斯堡的驻军能够回来也是件值得赞叹的事情。

    “我听说蒙奇城遭到围攻的消息,就带领部下夜袭莫卧尔大军的右翼大营,然后折返回来。莫卧尔遭此打击,士气肯定低落,对我军的估计也会更高一层,此消彼长,短期内,莫卧尔人不会强攻蒙奇城了——蒙奇运河攻城准备怎么样了?按原计划,再过几天就是撤退的rì子了吧?”

    “你说你袭击了莫卧尔右翼大营?”王忠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地的伤员,“你们才不到八百人!”

    “六百八十人!刚才路上与一支人数在八百人左右的骑兵打了一仗,阵亡了一百多人,否则,我们有四百多人能够回到城市的。”

    王忠义仔细审视许进臣的表情,似乎想从中看到欺骗的成分,但许进臣和所有将士疲惫不堪的jīng神让他选择了相信。

    “那你说说莫卧尔大军的情况,据你的昨晚的经历说。”

    “他们的战斗力相对以前下降了不少,组织协调能力更差,不过,他们有不少优秀的,敢于拼命的指挥官。”许进臣想想今晚遇到的两个将军,兀自心有余悸,不怕死的人也怕玩命呀。

    “不怕死的将军?这个我喜欢。”王忠义忍不住笑了,在大炮火枪面前,不怕死的将军基本上等于垃圾将军。

    “不是不怕死的将军,而是敢拼命的指挥官!”许进臣努力解释其中的区别,良久,王忠义才终于明白过来。

    “如果都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撤退就凶多吉少了。”王忠义哀叹,“我们的人少,早晚被他们拼光!”

    “运河工程呢?我们必须尽快撤退了!莫卧尔人好像突然发疯了!!”许进臣对于昨晚的事情尚且心有余悸。

    虽然以前没有亲自指挥军队袭营,但七年的参谋也不是白做的,对于莫卧尔军的情况自认是非常清楚了。而昨晚的经历,却完全打破了许进臣心目中莫卧尔军队的固有印象,仿佛一夜之间,莫卧尔军队变得陌生起来了。

    “不能再以往常的经验揣测现在的莫卧尔人!”这个发现让许进臣非常担忧。

    第二次南亚战争中,明军多次利用战术优势对抗莫卧尔的兵力优势,以营队袭击莫卧尔的营地,大胜而归。为了守护营地,仓促迎战的莫卧尔人往往不断将小规模集结的军队填入正面对抗中,然后被训练有素的明军不断击溃。以杀伤敌人为目的的明军,往往可以在一次袭营中造成莫卧尔人数十倍的伤亡。在明军袭营的打击下,莫卧尔人被迫放弃野外营地,或者遭遇明军袭营时,坚守不出,趁明军撤退时发起反击。

    混战中,明军仍然有单兵作战优势,但是,相对于莫卧尔十倍的总兵力,单兵作战优势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明军一个营可以对抗莫卧尔四个营的兵力,一个明军士兵顶多只能勉强对抗两个莫卧尔士兵。

    “运河工程已经停滞了。”王忠义忧伤地说,“军队仓库遭到暴民的洗劫,现在,军队的口粮不能保证,运河工程,我们根本不能供应任何粮食。运河工程只剩下数百个‘罪犯’被强迫工作,我们对于运河工程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了。”

    “暴民抢粮?”许进臣惊讶中几乎摔倒,“军需仓库怎么可能被暴民洗劫?!”

    “因为我们不能阻止他们,否则,他们就要投降莫卧尔人,这个城市,我们已经无能为力。”

    “那么,我们的军队,他们在做什么?!”许进臣简直无法容忍,“为什么不用军队镇压!!”

    “前天,海军借助暴雨,恒河涨水,送来了最后一批物资,我们优先考虑,将部分家属送上海军的船舰,这件事情被传了出去,引起全城sāo乱,我们也无法调遣军队。”王忠义缓慢地说明原因。

    “你们!”许进臣无言以对。

    “你的三个女人也被送上船,我们优先考虑牺牲将士的家属,然后是军属,再是殖民zhèng fǔ和普通民众。总共两只小艇运送,我们送走了两批,第三批的时候,莫卧尔的舰队赶到,将两条船击沉,只有二十几个人被莫卧尔俘虏,莫卧尔人释放了两名俘虏回城报信。第三批都是军属,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军队当时完全陷入哀恸中,暴民们的sāo乱被军队忽视,还有——”

    “那么,我的妻子,她们?”许进臣顾不上其它了,急忙问。

    “她们是第一批上船的人,你不用担心。”王忠义叹息一声,“在灾难面前,帝国国民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他们居然喊出口号要投降莫卧尔人!!军心浮动,有些士兵也准备放弃抵抗了。”

    “现在统帅部还有多少军队?!”

    “营官们正在安抚士兵,如果现在突围的话,大概还有三千人左右。”

    “三千人!!”

    “我们打开库存,武装了全部移民,总共七千多人。”王忠义看见许进臣迷惑的样子,连忙解释,“军需仓库就是这些武装移民抢劫的,我们控制的武装移民大约两千人。”

    “那么说吧,统帅部现在还有什么打算。”许进臣彻底无语,现在的蒙奇城,已经陷入死局了。

    武装了七千移民,却不能控制他们,许进臣无法想象统帅部的做法。

    “现在,实际上,城市已经被暴民控制,我们的军队都被分离驻守在四面城墙上。”王忠义说,“经过统帅部计算,我们动用全部库存火yao,能够炸开运河没有完工的部分,恒河水将淹没部分莫卧尔军营,我们已经打算借机突围。”

    “那城市的‘暴民’呢?”许进臣特意加重暴民的称呼。

    “军队将在前面开路,他们能够跟上来多少是多少吧。”王忠义很是无奈地说。

    P.S:关于时代背景问题,勉强摘抄了部分资料,以及一些地图,如我前面所说,印度的资料太少,我的主要资料来源是维基网和网上的散碎资料。维基的资料我阅读很勉强,翻译就更困难了,所以无法摘抄上去,有兴趣可以看1500~1699的世界战争资料,最开始我也是通过链接一点点找的。

    网址:luoshanfeng.blog.www.uu234.com(个人博客-刚填的内容,包括部分背景构想)

    最近写作很没有感觉,总觉得干巴巴的,写得很辛苦,唉!

第二十四章 撤退前夕(4)

    “我请求蒙奇执法权!”许进臣咬牙说。

    “你确定吗?”王忠义从许进臣的表情中读到了他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

    “非常时期,身为军人,绝不能临阵退缩!”

    “你的前途将因此毁灭,也许,你将身败名裂,甚至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许进臣沉默一会儿,“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照顾我的家人,还有族人。”

    王忠义嘴唇抖动,许久说不出话来,“可惜……”

    “也许,我会因祸得福呢?”许进臣忽然大笑,“富贵险中求!”

    当晚,统帅部,殖民zhèng fǔ集体通过提案,许进臣担任全权执法官,维持蒙奇秩序。八个营共两千人编组为执法队,接受许进臣的指挥。

    第二天,全城贴满公告,要求城市居民中午以前全部在城市广场集合,违令者杀无赦。

    下午一点,执法队完成最后准备,在许进臣的指挥下,开始对全城大开杀戒。暴民武装企图抵抗,但在训练有素的士兵面前,所有的抵抗被粉碎。屠杀进行了三天之久,包括无辜市民在内,共有一万五千人被执法队shè杀。蒙奇大街小巷,血流成河。

    广场集合的所有移民,在五百执法队的枪口下,被迫强制劳动,试图反抗或者消极怠工的人员,被杀超过千人。部分试图逃出城外的人,被堵住城门的士兵强行驱赶回去,顽固分子全部被击毙。

    在执法队的血腥打击下,蒙奇城再次恢复了秩序,被劫掠的粮食也被收缴回一部分。

    “你在滥杀同胞!”戴光仪冲进许进臣的房间,愤怒指责,“很多伤员和病号因为无法行走而留在各自房间,也被杀死!这是屠杀!!”

    “是吗?!”许进臣在戴光仪不敢相信的眼神下,一枪打爆了他的头。

    现在,不仅城市中的普通人人人自危,就连营官,将官也害怕某天执法队找上门来,已经有两个将官因为“怀疑通敌”被执法队处决。

    “许进臣!你不要命了吗?”肖楚联起初还为许进臣的疯狂喝彩,认为他是自寻死路,准备找准时机,跟在别人后面踩他一脚,但事态发展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你以为我愿意?”许进臣抱着酒坛子坐在钟楼上喝酒,眼睛无神地看着肖楚联。

    “可是,你还是杀了那么多人!!”

    “杀人是很容易上瘾的。”许进臣苦笑,“本来只想杀几百人立威,可是,那些暴民太配合了,执法队在对抗中有上百人阵亡,然后,就是杀戮完全失控。”

    “可是,你可以约束他们!”

    “我唯一约束他们的方式就是取消他们的任务,但是,这样下来,前面死去的人就根本没有意义,城市的局势将再度失控,而我,要承担的罪名不会比现在小。”许进臣含糊着说,“我怎么知道,一旦开了杀戒,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上万人啊,上万人!”

    肖楚联也彻底无语,虽然两个人都无法原谅对方,但看在同乡份上,许进臣落到这步田地,他也有些同情了。

    “以后你千万记住,除非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控制手上的力量,否则,千万不要尝试放任自己的士兵!”许进臣jǐng告肖楚联,然后终于醉的不省人事。

    在钟楼往外看,仍然可以看到城市街道上有执法队在shè杀市民。在他来钟楼的路上,就有执法队成员拦住他肆意嘲笑,如果不是一个十四营士兵经过,难免就要被当成暴民被枪决了。

    “你醒醒!!”肖楚联想到遭受屠戮的普通民众,忍不住就甩开脚大力踢的欢实。

    “#@@%¥……%,当我是死人啊!”许进臣奋力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欺近肖楚联,“信不信我连你也杀了?!”

    “你现在再不管那些执法队,执法队就要将城市的人杀光了。”肖楚联努力搬正许进臣的脸,“现在不是你推卸责任的时候!”

    “我推卸责任?!”许进臣有些愤怒地摔开肖楚联,“我尽力了,我他妈全尽力了,可是,尽力又能怎么样?我只是个小小的营官而已,有多少人听我的?”

    “可至少,名义上你仍然是执法队的长官!你必须阻止他们!!”

    “阻止他们?也把他们杀光吗?”许进臣颓废地说,“现在他们连我都敢杀!”

    “可是,你可以取消他们的任务,你可以让他们重新集合。”

    “取消任务?我现在凭什么取消他们的任务?既然他们统帅部都不放在眼里,还会将我这个执法官放在眼里吗?”许进臣说完,又开始往嘴里倒酒。

    他只希望是通过血腥手段震慑住暴民,但是,现在,执法队已经成为整个城市的统治者了,这些执法者,现在的状态与其是在执法,不如说临死前的疯狂。据说历朝末代皇dì dū有屠杀后宫,放火焚烧宫殿的习惯,也许,也是临死前的疯狂吧。

    “我的人,加上你的人,还有三百人,我们必须阻止执法队!”肖楚联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踹打许进臣,“你自己请命要整顿城市秩序,难道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希望的结果?”

    “因为我太年轻,太傻了!”许进臣喃喃地说,“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这些兵士的自控力。”

    “可是你总要想个办法!!”肖楚联气坏了,“这一切的后果都是你造成的,你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交代,我现在就跳下去好了。”许进臣摇摇晃晃地抓住栏杆要往外面跳。

    肖楚联完全失望了,杀伐果决的许进臣,居然实质上是这样的窝囊样!

    “给你,这个,你去集合执法队吧,看有多少人听你的!”许进臣掏出自己的任命书丢给肖楚联,“现在,看你的本事!”

    “难道再调遣一支军队镇压执法队?”这样就太搞笑了。

    P.S:这一章的逻辑太混乱了,写不下去——居然在这个地方卡住了——晕死——最近脑子有些乱,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整理思绪,该卷还有大约一万字左右。下一卷参考的是sè诺芬的《远征记》,暂名《艰难行军》。

第二十五章 撤退前夕(5)

    肖楚联捡起皱巴巴的任命书,按着许进臣的肩膀坐下来,“唉,你的前程已经彻底毁掉了。”他怜悯地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许进臣。

    一把扛起许进臣,肖楚联有些踉跄地走下钟楼,“我的身体真是越来越虚弱了。”

    统帅部因为卫兵的关系,相对比较安全,蒙奇城有些身份的人都躲在里面。

    “我们不能容忍许进臣这样了,否则,他迟早会杀光所有的人,也包括我们!”马诗源愤怒中带着恐惧,“官员已经被他杀了数十人!!”

    “可是现在,我们怎么遏制他?城防驻军只剩下一千人,昨天,莫卧尔已经发起试探xìng的进攻,城市随时都可能被攻陷!”王忠义恼怒地说,“我们现在还有多少剩余力量?”

    “不如我们联合起来,跟许进臣拼了!”一个商团负责人喊道,“许进臣天怒人怨,已成众矢之的,只要统帅部下令,人们一定响应,运河工地上还有两万人,至少可以凑齐五千可战之兵。”士绅豪强们怒吼,“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投降莫卧尔,让莫卧尔人对付许进臣;要么,我们将所有权利交给许进臣,让他去对付莫卧尔人。只要能够离开这个城市,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一个参谋提议,“城市再也经不起内乱了!”

    “投降莫卧尔是不可能的,自古降将都没有好下场,难道你以后打算给莫卧尔人卖命?”

    “运河工程也是他提出来的,就交给他吧,我们在提议他为执法官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交在他手上了。”王忠义疲惫地说,“但愿我没有看错,执法队现在的行为,都是他有意为之,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所有人一齐悲观起来。

    “许进臣如果贪恋权势,当年就不会轻易放弃蒙奇军团长职位了。”马诗源低声叹息一声,他很后悔当时撤掉蒙奇军团,否则,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整合军队,并且从移民中补足部队损伤,也不至于沦落到无兵可用的地步。

    肖楚联背着许进臣下了楼,再也支持不住许进臣的重量,只好搀扶着缓慢前行。

    广场上的执法队注意到他们,立刻有几个士兵赶过来,他们很多属于维卡斯堡旧部,许进臣考虑他们恶战之后的情绪,将他们安排在工地上担任执法监护。

    “你们扶住他。”肖楚联将许进臣交给士兵,并找到许进臣的几个旧部,让他们联络执法队的营官,让那些营官带队至广场集合。

    “没用的,根本找不到他们,据说很多营官被士兵们杀了。”麻子张阻止几个传令的士兵,“现在的执法队已经一盘散沙,聚不起来了。”

    “能聚集多少是多少。”肖楚联回答。他何尝不知道围城期间,营官们克扣士兵口粮,双方关系紧张?他做士兵期间,就没有少受军官们的欺凌,经过训练的士兵往常能够机械地服从命令,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情感了,现在正是他们释放心中暴戾的好时机。

    “记住,不要跟执法队起冲突。”麻子张无奈地同意了肖楚联的提议,同时jǐng告传令兵,“他们现在只认识手上的火枪了。”

    找了一口蓄水的大水缸将许进臣扔进去,肖楚联和十几个士兵一起,耐心等待传令兵的回归。

    蒙奇城是在殖民据点和货物转运码头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移民的逐渐增多,让蒙奇城迅速膨胀,遂成为明国在奥德的最大城市。建立在商业和殖民掠夺基础上的蒙奇城,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人口发展倒十万余人,狭小,拥挤,混乱是这座拥有“一夜城”,“不夜城”,“魔鬼城”称呼的城市的真实描述。

    一首土著的歌谣曾经在蒙奇城广泛唱诵:

    你穿梭战场毫发无伤,

    刀剑无法伤害到你,

    喷火的武器也不能毁你的容;

    你一路行来寻找真爱,

    却再也不能回到你的故乡,

    在那座魔鬼的城市里;

    不管点燃多少盏灯,

    最后它都将熄灭,

    存活的生命将要改变;

    在银币的撞击声里,

    在金子的闪耀中,

    找到你却再也看不到你;

    人生苦短犹如浮云,

    身躯化为尘土才会不再空虚,

    人怎么能与老天爷抗争?

    那是一座玩偶的城市,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它的指尖,

    随着它的节奏旋转;

    老天爷啊

    能不能对我仁慈一点,

    不要让我的爱人

    有一天在那座城市出现?

    不管当地人怎么看待蒙奇城,这座城市怎么也只能算是一座小城,除了明国特sè的十字街道(主干道)布局,和当地城市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主干道还算平整,其它道路,即使在明国权贵居住的东城区,也是一样因为过于繁忙的车辆,以及南亚雨季的关系,凹凸不平,泥泞不堪。以至于殖民zhèng fǔ多次要求派驻该地的宣抚司加紧修理路面,以免给中华天朝丢脸。

    三个小时过去,传令兵都没有回来,等待的人都焦躁起来。许进臣被水泡了才半个小时就再次醒过来,手足软弱地想爬出水缸,结果却倒栽水里,要不是一边的士兵留心,说不定就要淹死在水缸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许进臣很是怪异地看着围成一圈的人。

    “我已经派人,用你的名义传令执法队,让他们来广场集合。”肖楚联说。

    “你——这是在——派他们——去送死!”许进臣挣扎着,气喘吁吁地说,“他们一定会杀掉那些传令兵,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

    “你已经尝试过了?”肖楚联接下话茬,“所以你就失望,以致绝望了?”

    “你以为我不想?”几个士兵粗鲁地拍打许进臣的后背,痛的他呲牙咧嘴,不过,他感觉胸口的确没有那么烦闷了。

    “然后,你就认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放弃?!”

    “也许,再过几天,运河工程完成,我就可以向统帅部交出任命书,然后,号召所有士兵集合突围。”许进臣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喝的这么烂醉干什么?”肖楚联急忙揭穿许进臣自欺欺人的话语。

    “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你认为我好受么?”许进臣眼神暗淡,“但是,我仍然要坚持我的命令!这个城市,到时候能有一万人到达孟加拉,我都认为是最大的成功。”

    “至于被杀的伤员和病员——”许进臣犹豫说,“他们如果不是被执法队杀死,也会成为撤退时候的累赘。”

    “你倒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肖楚联讥笑道。

    “当然!”许进臣貌似得意地说,“为了突围大业,必要的牺牲总是要付出的。”

    肖楚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在钟楼上是怎么说的?”

    “钟楼上?”许进臣努力回忆,却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了,最后叹息一声,“也许我也同情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吧,但是,现在情况如此,也只能优先挽救那些能够挽救的人了。”

    “不得不说,你就是个混蛋!”肖楚联反过来回忆一番,“如果执法队在突围的时候还不能集中起来,整个城市就全完了!”

    “他们现在都已经变成一伙畜牲了!”许进臣淡淡说,“但是,你必须相信一件事情,他们即使变成畜牲,也是帝国的畜牲,他们仍然会瞧不起外面的野蛮人。”

    P.S:收藏掉了一百个,看样子,更新的分量和及时才是王道。如果以后再要写作,最后先写完了再发,否则,成天憋着心思去想怎么完成任务,很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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