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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山风     南亚征服史txt下载     南亚征服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奥德(3)

    马哈拉加很是苦恼,奥朗则布给他的命令是尽量避免损失,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如果他不能保住奥德,他绝对会被立刻处死。

    明军三路进军的情报逐渐清晰,他却反而越发惶惑,他无从猜测明军的作战意图。摆在马哈拉加面前的应对方案只有两个:主动进攻,击溃正面的比哈尔军,将战火烧入比哈尔国境;被动防守,将大军一分为三,三线同时遏制明军的入侵。

    “对面比哈尔军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击溃他们,我们就掌握战争主动权。”将军们纷纷说,“我们不用理会明军,击败比哈尔军,他们就无法在奥德立足。”

    可是,皇帝的命令?马哈拉加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挑起全面战争,明军兵力不足,正面战场他并不害怕,但如果让明军恼恨之下四面截击,他不知道东线战场会变成什么样子。

    “皇帝也许只是希望稳住东线。”马哈拉加安抚自己的部将,“侵入比哈尔会让这场战争——谁知道要持续多久?”

    “东线的关键是明军!只要击溃明军,比哈尔人自然会撤退,没有明军的支持,比哈尔人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马哈拉加突然清醒过来,“我们不用管比哈尔人!”

    马哈拉加下定决心,大军即刻南下,并严令奥德的莫卧尔驻军向雷瓦尔集结。

    许进臣侵入奥德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得财富,移民的大规模涌入让他不得不寻找新的财源。奥德作为前明军扶持的王国,明国在这里有一定的影响力,他的打算是通过sāo扰战术迫使莫卧尔承认部分奥德土邦dú lì,榨取钱财。马哈拉加的应对方式无疑让许进臣的计划受挫。

    李剑兰发觉雷瓦尔的莫卧尔军迅速增强,不得不考虑继续停驻的危险xìng,她知道许进臣的目的,大决战不符合明军的利益。战前,明军统帅部(统领处)考虑过无数种可能,莫卧尔积极求战的可能xìng被认为是最低的,这样做等于莫卧尔人放任明军一路或者比哈尔军在奥德为所yù为。

    “莫卧尔正常的应对应该是侵入比哈尔或者分兵驻防,不论哪一种情况都有利于我军在奥德的行动。战争前期,我们的袭扰战能削弱莫卧尔三成的实力,然后,我们会在雷瓦尔对峙,到时候,我们就能与莫卧尔人谈判,通过外交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现在,计划有变,可是,我去哪里找你?”李剑兰苦恼地想,她有心避开雷瓦尔,既然莫卧尔人将大军集结在雷瓦尔,必将造成其它地方的兵力空虚,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到处“解放”奥德人民,帮助他们脱离莫卧尔的魔掌。

    加坎德重新宣布效忠明国,周边土邦摇摆不定,许进臣肯定,只要明军在当地驻扎一两个月,他就能重新收回明军在奥德中南部的控制权。但战事过于顺利让许进臣不敢在当地耽搁,甚至不敢留下一兵一卒,他只好以个人名义保荐加坎德侯爵为公爵,请求他代为“管理”周边土邦。

    许进臣领军迅速北上,他希望李剑兰的军队没有他顺利,这样,事态还在计划范围内。

    马哈拉加见识过雇佣军在德干高原的表现,对于明军的高机动和突袭战术有一定的了解,比哈尔战争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他看来,击败明军最困难的是捕捉到明军,迫使明军迎战,在这方面,他没有多大的把握。

    接管尤塞尔的军队,马哈拉加最大的收获是曾经与明军决战古达镇的艾姆特,虽然他不完全确信艾姆特认为的明军素质下降的消息,但这个可能xìng让他有了一定的信心,并且,他手上的拉杰普特战士也能在捕捉战机中发挥作用。

    在许进臣的战史中,人们习惯将拉杰普特战士和哥萨克骑兵相提并论,两者一样地勇敢和视战斗为生命。不同的是:拉杰普特人自诩高贵的(刹帝利)出身,是神选战士,他们的勇武jīng神来自他们战士的荣誉;哥萨克是走投无路的zì yóu民,为了生存不得不拿起武器,接受俄罗斯的雇佣。

    两者的不同注定了他们后来不同的结局:拉杰普特人的自持不适合配合明军作战,许进臣折服他们后选择分化和压制他们,最后,这些失去战士荣誉的人选择了堕落,在十八世纪很长一段时间,这些穷奢极yù的骑士肆意花费他们世代征战留下的财富,以致后来人们习惯称呼花钱毫无节度的人称为“印度人”,富裕的像个印度王子成为一个俗语和新的成语;哥萨克为俄罗斯打仗没有军饷,收获全靠劫掠,这样,他们作战时候就像闻着血腥的野狼,用俄罗斯某大公所说,“永远不要喂饱哥萨克人,否则,他们就不会打仗了”,许进臣吸收部分哥萨克后选择了一样的方式,不过,他对阵亡哥萨克给予抚恤的方式更能得到哥萨克人份的效忠,以至于后来许进臣死后多年仍然被哥萨克人怀念,他们在战场上的亡命方式更发挥到极致,让后来的波斯人和十字军惊恐不已。

    马哈拉加让艾姆特带领六千拉杰普特人负责盯紧明军,他则率大队跟进,他许诺艾姆特说,只要他能完成纠缠任务,击败明军后,他将向皇帝着重推荐。这个许诺让艾姆特感激涕零。

    李剑兰在雷瓦尔城下停驻十天左右,两次炮击城市并做出攻城架势,但城市守军拒绝迎战,就连外围的防御据点也全部放弃。逼迫守军迎战失败,李剑兰假装撤退,守军对于明军的离去也不闻不问,守军的这种不作为态度让她非常头痛。

    不断聚集的莫卧尔军让她不得不考虑滞留的危险xìng了,她向后方的许进雷发出jǐng告,让他带着土军返回后撤,在一个名为瓦纳西的城市驻扎下来,尽量搜集粮草补给,坚守城市,为她和许进臣的后撤准备一个坚实的基地,她则留在当地等待许进臣的到来。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围绕雷瓦尔城,李剑兰在友好土著的支持下不断攻击汇集的莫卧尔支队,消灭了大约两三万人,自身伤亡五六百人。这样的战果树立了她在军中的威望。

    李剑兰取得惊人的战果,与莫卧尔守军的良莠不齐,以及奥德人对莫卧尔人的憎恨有关——莫卧尔为了重新树立威望,屠杀了大量奥德贵族。

    不过,好景不长,莫卧尔人后来的紧张戒备让她偷袭的机会越来越少,特别是其中一次不成功的偷袭让她jǐng醒,她遭遇的敌人已经不是普通的地方驻军了。

    艾姆特在距离雷瓦尔五十里外遭到明军伏击,虽然最后他们成功抵御了明军的进攻,但这次明军的作战风格和比哈尔时期有很大的区别,他不知道自己遭遇的不是许进臣,却认为这是许进臣已经知道他的到来,以至于过于愤怒。

    李剑兰的作战风格相对许进臣的确不一样,许进臣习惯谋定后动,她却更习惯流寇的作战风格,出击干脆,撤退果断,她不在乎一次战斗取得多大战果,对于她来说,只要有机会就不错过,她总是尽量将军队隐藏在暗处,对手露出哪怕一丝的懈怠,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战机给予一击,失败了也不可惜;许进臣却习惯于自己安排战局,他不需要对手主动露出漏洞,他会不断压迫对手,直到对手接受自己的步调,这样,他才会亮出自己的獠牙。

    两种不同的战斗风格,许进臣更像文人带兵,结果才是关键,期间的战斗过程只能用沉闷来形容;李剑兰更具备铁血军人的气质,她会不断激起士兵的战斗热情,不断挑衅对手,对于她来说,每场战斗都可能是决战,也都可能只是试探或者小战,她不会将最jīng彩的部分放到最后,毕全功于一役,她更习惯积小胜为大胜,在她帐下服役的士兵随时都有战斗的热情,而许进臣,他只会给士兵一次决胜机会,“一次就够了”,这是许进臣曾经说过的话。

    对许进臣来说,一旦吹响冲锋号,就意味着战争即将结束,前面所有的战斗不过是战前的部署;对李剑兰来说,她的冲锋号随时可能吹响,她随时可能将一场小战变成大战,只要她觉得有可乘之机,这种粗犷豪放的作战风格,和许进臣的细腻有鲜明的对照。

    艾姆特连续几天遭遇李剑兰的不间断突袭,以前对抗许进臣的经验让他一rì三惊,每次突袭他都认为是明军决战的前兆,不断的决战动员让士气衰落飞快,他不得不将军队停下来,他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许进臣肯定恨我入骨,攻击太频繁,太可怕了!”艾姆特和身边的亲信在停驻下来后心有余悸。

    许进臣不知道李剑兰的优异表现让莫卧尔人严阵以待,他在北上途中找到了法扎巴德公爵,这个不幸的公爵在明军溃败后很快过不下去,莫卧尔军在奥德的驻军有十几万,他的那支小部队很快就在莫卧尔的围剿下损失殆尽,他很“睿智”地选择席卷财物脱离队伍,假装成无家可归的作坊主,在一座小城隐匿下来,许进臣的军队进入奥德消息传开,公爵认为是明军回来了,认为是自己恢复昨rì辉煌的机会,一直热心打听明军动向。

    在许进臣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奥德王国的残留贵族的心思活动开来了,莫卧尔大量屠灭奥德贵族后,将奥德彻底置于莫卧尔的控制之下,大力推行伊斯兰教化,比如向非穆斯林征收重税等,奥朗则布更是虔诚的穆斯林,他将伊斯兰律法在奥德推行到极致,甚至强行要求奥德人改信真主。

    莫卧尔的剥削和压制,让奥德人愤恨不已,但明军的惨败让奥德人失去了对抗勇气。这次,明军卷土重来,无形中让这些认为是救世主,特别是那些沦落的旁系贵族,嫡系贵族被屠灭殆尽,他们认为自己继承爵位的机会来了。

    许进臣进军路上,不时有漏网之鱼,或者血脉疏远的贵族向他效忠,并请求收回自己的特权和封地(土邦)。许进臣虽然担忧北方,但如果放任这些贵族的请求,不利于他以后在奥德的军事行动,所以,他尽可能谦和地对待他们。他知道自己这次没有实现任何承诺的绝对把握,大多时候只是敷衍了事,尽管如此,他知道这些表面功夫非做不可,如果战事顺利,他会考虑与莫卧尔瓜分奥德,到时候,这些贵族的价值就很大了。

    其它贵族都打发了,法扎巴德却没那么容易,这个公爵大人虽然隐匿在小镇过了一段平静富足的生活,但相对于曾经特权阶级的享受,他认为与一些卑贱的市民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对自身身份的侮辱,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宁愿在那支小部队里苟延残喘,至少,在那支军队,他仍然有他高等种姓(贵族)的尊严。

    法扎巴德公爵的纠缠让许进臣不得不考虑杀掉他或者收留他,这个公爵似乎也料到许进臣可能会有这样的选择,因此,他在见许进臣之前就通过众多拜访的贵族将自己的存在宣扬出去,以至于许进臣不得不带上他——他将自己成功塑造为奥德贵族的招牌,许进臣收留他等于维持一种态势:明军(明国)承诺恢复奥德王国。许进臣需要奥德认识到这个态势,这样,他才能得到奥德人的支持。

    沿途拜访的遗留贵族很多,让许进臣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生命力的顽强,莫卧尔对奥德贵族的屠杀手段骇人听闻,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贵族活下来。

    受落难贵族的耽搁,许进臣的行军速度降到了三十里以下,这些人带来了很多消息,但对许进臣有用的几乎没有,这些贵族都是些惊弓之鸟,有勇气有能力有魄力的贵族都被莫卧尔人杀的差不多了。

    “这些酒囊饭袋要是在明军全盛时期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可是,现在的状况,我更需要的是有能力的合作者。”许进臣痛恨自己军事实力的薄弱。

    直到距离雷瓦尔不到一百里,许进臣才从一个逃亡到此的贵族那里得到些微消息:雷瓦尔有一支明军在活动,莫卧尔人聚集了八万多人围剿他们,没有孱弱的土军,莫卧尔的外围jǐng戒部队证实了这一点——如果外围jǐng戒都是莫卧尔士兵,那么,战场中心不可能还有土军。

    这个情报让许进臣真正担忧了,消息很含糊,他无从得知李剑兰和许进雷的状况,更不知道如何与李剑兰会合,并且,他还必须担心自己的出现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让莫卧尔人有机可乘。

    “李剑兰在雷瓦尔活动了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许进臣不敢想象一支小部队在这样狭窄的范围内与八万敌军周旋有怎样的难度和危险,他肯定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对于小部队来说,空间越大越有利。如果是他落入这样的险境,他会不惜代价地撤退,尽可能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

    “这不是我希望的!”许进臣召集营官商量对策,大多数人认为应该尽快与包围圈中的李剑兰会合,但他否决了,“如果我们选择进入这个区域,就等于将大军置于决战当中,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想脱险只能硬闯,我们的损失会非常大——我甚至怀疑莫卧尔人在布置圈套,否则很难解释李剑兰在如此小的范围内能坚持这么久!”

    许进臣的分析让营官们纷纷点头,但许进臣自己却对这个分析没有多少信心,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李剑兰为什么没有选择突围。他肯定以李剑兰的能力不至于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还有,他不知道许进雷哪里去了,包围圈中不可能会有他,土军在这样的险境下肯定jīng神崩溃。

    这个分析与其说是说给营官们听,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的,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他可以选择围魏救赵,可以选择虚张声势声东击西,但他无法瞒住自己的心,所有的预选方案其实都是避战。

    莫卧尔人既然能摆出这个阵仗,他们就已经做好了牺牲局部利益的准备。许进臣知道,不管他在外围取得了怎样的成就,只要莫卧尔人击溃了李剑兰,他只能选择灰溜溜地逃回比哈尔——莫卧尔军统帅肯定也明白这一点。

    “你这是放弃自己的同伴!”许进臣的心底不断响起这个声音。

    第二次南亚战争,远征军的战斗力远远高于目前的军队,但面对十万莫卧尔jīng锐,两万明军袭扰了半年才发起决战。身边的营官或许不能理解许进臣心底的恐惧,但他知道,他是害怕战败的后果才不敢加入战圈。

    “所以,我们的做法是——”许进臣指着地图,但却说不出自己的决定,虚晃一枪说到底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敷衍,李剑兰率领的九个营没有他认识的,这样的牺牲他可以忍受,只要他能带回去足够丰厚的战利品,他就不用担心什么,战争免不了牺牲,他甚至可以把责任推给——

    许进臣想到这里脸上冒出了冷汗,“扪心自问,这还是你吗?”

    牺牲五千明军和李剑兰?

    或者,在深入敌镜的情况下,与八倍于己的敌军jīng锐决战?

第十二章 奥德(4)

    李剑兰在一个多月的战斗中损失了一千人,但在她的成功调遣下,士气仍然高昂,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击溃的军队至少是他们的十倍。不过,她知道,自己的作战能力已经到达极限,士兵疲惫不堪,他们的退路也被截断了。她或许应该庆幸军队中没有经验丰富的老营官,否则,他们早就能看出目前所处的险恶环境。

    莫卧尔军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不仅她知道冲出去的可能xìng很低,而且她知道,如果许进臣足够理智,他不会援救她。许进臣救援她的风险太大,如果明军在雷瓦尔败亡,对南亚殖民将是毁灭xìng的打击,许家可能因这次打击而绝灭——他们承受不了成千上万移民的愤怒。

    在她和家族之间,她不认为许进臣会选择她,或者包围圈的几千士兵。

    能吃的东西吃完了,弹药快用光了,李剑兰抱着一支火枪坐在空荡荡的指挥所里。她前天承诺士兵坚守三天,三天后,许进臣的军队就会赶到,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能打仗的都派出去了,包括指挥部的文职人员和厨房炊事班。她能安静坐在指挥所里是因为受伤了,她中了三箭,其中一箭穿透右手臂,失去了战斗力。

    莫卧尔军首先截断他们的后路,然后才向他们发起进攻,她从侦骑的报告中猜测到了莫卧尔军的意图,但她放弃了后撤。她认为自己只需要在当地坚持十天,许进臣的军队就能赶到,两军会合后,足够与莫卧尔军周旋;后撤会将莫卧尔大军引向许进雷指挥的土军,在莫卧尔军的追赶下,土军的行军能力有限,摆脱不了莫卧尔的追击。

    李剑兰拒绝部下的劝说,她说,作为指挥官,在士兵战斗的时候,她不能躺在卧室里,就算她不能战斗,也应该坐在指挥所里。他们驻守的是一个很小的村庄,长宽不足三百米(大约三个足球场大小),在明国,这个所谓的村庄还不如一些家族大院。如果不是空间有限,她宁愿站在士兵之间,但现在,她不得不为能战斗的士兵腾出地方。

    指挥所的外面躺满了伤员,他们的呻吟不时传入她的耳朵,这些伤员都是受伤极重才搬过来,哪怕躺着能装弹,前线也会选择留下他们。包围村庄的莫卧尔军队有三万多人,还有更多士兵在外围jǐng戒。

    透过指挥所的一面破墙,火枪发shè的烟雾在洞口飘散,李剑兰能依稀见到外面的战斗情景,莫卧尔发shè的炮弹呼啸着砸进村庄,穿透房屋或者将墙壁砸倒,莫卧尔士兵高呼着安拉的名字不断发起冲锋。

    “他们死掉多少人了?三千还是五千?我打死第十九个了。”李广忠微曲身体瞄着冲过来的莫卧尔士兵开枪,打完子弹立刻将火枪递给后面,轮换装好弹药的新枪。

    “怕有好几万了吧。”白峰将离他不足六米的莫卧尔人击倒,狠狠吐了口唾沫,“cāo他娘的!”

    “呸,两三万尸体起码能堆二十层。”李广忠看着再次逃离火枪shè程的敌军,鄙视一番身边的战友。

    “你去东面看看,这面的莫卧尔士兵都是胆小鬼,那面防线被冲破五六次了,我们都是直接趴在尸体上shè击!”白峰背靠墙壁坐下,“你们营很快要被调过去,那边的人快死光了。”

    “那你杀了多少人?”

    “不知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关心身边还剩下几个人。”白峰疲惫地说,“来这面,营官说是过来度假的,我们营能战斗的只有八十几个了。”

    “十六营!集合!!”

    李广忠急忙收拾一番弹药袋,“哥们,去东面了,不会比这边更夸张的!”

    “你最好有个准备!”白峰冲着他喊,“不要把肠子吐出来!”

    十六营负责驻守北面,他们守了三天,莫卧尔人没有一次突破防线,听说其它营都被打的惨不忍睹,很有些自得地想,或许我们是最优秀的吧。

    “听着,今天将军就要过来救援咱们了,拿出点样子出来!让将军见识咱的军容!”营官很有气势地说,“咱营是最优秀的!”

    李广忠将仅剩的干粮塞进嘴里,嘟囔道,“将军会带来吃的吧?!”

    “吃nǎi子都有!”一个士兵喊,士兵们哄笑起来。

    “到了东面,别把肠子吐出来就好。”躺在地上装弹的伤员恶毒地想。

    北面的军事压力其实也很大,否则李广忠不会一个人打死十九个,三天来,他们在阵地上吃,趁莫卧尔人没上来的时候靠着寨墙打个盹,他们认为最激烈的战斗莫过于如此。

    “欢迎来到地狱!”十六营穿过残破的过道到达东面,一个趴在地上的伤员奋起力气喊道,更多的士兵则无神地坐在地上看着天空,对经过的十六营视而不见。

    “吁——”躺倒一地的伤员没有让李广忠动容,但到了阵地跟前,饶是见过尸横遍野,他脸sè立刻变得煞白。

    北面住着几户富裕的土著,有几堵石墙和不错的垛口,不足的部分才用拆下来的泥砖和家什;东面房屋低矮,正面大路,一堵矮墙不足一米——这是李广忠的印象,现在,不是这样了!

    矮墙看不到了,尸体已经堆积到房屋一般高,到处都是尸体,活着的人和死掉的人混在一起,在尸体堆上滚动,浓烈的尸臭传过来,让李广忠当场呕吐,但地上浓厚的血浆让他连呕吐的yu望和勇气也迅速消退。

    血迹斑斑?不是,这里仿佛下过一场血雨,被鲜血冲洗过,人血在这里,就像大海的水一样;血流漂杵?血浆中荡漾着尸体,莫卧尔人使用的铁盾都在一片血红中晃动。

    “莫卧尔人上来了!”一个队官半躺在腐烂的尸体堆上喊,“你们上来!”

    十六营的士兵踌躇不前,他们或许敢于面对死亡,但让他们趴在半腐烂的尸体堆上打仗,他们陷入惊慌和恐惧中。

    “还不上去!”军法官冰冷地呼喝,“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少数士兵艰难地爬上尸山,大多数人仍然犹豫中,执法队过去驱赶他们,军法官阻止了,“你们先上去,现在不需要执法队了。”执法队从第二天起就作为预备队参战了,一百多人只剩下三十几个。

    “今天是最后一天!”军法官重复说了一句。

    “如果许将军不来?”十六营的士兵动摇了。

    “那么,我们就全部死在这里!”军法官回复冰冷,“上去!”

    李广忠的运气很好,他占据了屋顶一角,虽然身体难免趴在尸体上,但双脚仍然站在“干净”的屋顶上,更主要的是,这边的尸体新鲜些,尸臭没有那么重,处在上风口,血腥味也没那么浓烈。

    “小子,这里是营官的地盘!”一个队官对他喊,见他尴尬又转口了,“不过,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了。”

    原来的营*死了,李广忠知道他的意思。

    一样的瞄准,shè击,不同的是,这次莫卧尔士兵没有逃跑,他们一直往前冲,顺着尸体爬上来,还有不少莫卧尔人站在尸体下shè箭,偶尔有炮弹砸进尸体堆里,溅起漫天的碎骨碎肉。

    “他们不要命了!”李广忠亲眼看到莫卧尔的炮弹将冲上来的莫卧尔士兵砸倒一大片。

    “他们只是想拉我们下地狱!”新上任的营官喊,“上吧,将他们赶下去!”

    明军士兵们在高喊中纷纷冲到尸堆顶上,居高临下地用枪托砸爬上来的的莫卧尔士兵的脑袋,或者刺死扬起头露出胸膛的莫卧尔人,不时有明军士兵被莫卧尔弓箭手shè中,一头栽进下面的莫卧尔人中,被数把弯刀砍成碎片。

    李广忠喊,“那些弓箭手!”

    “他们是些烂人!准头臭的很!莫卧尔弓箭手死光了,他们是凑数的!”陌生的营官边冲边喊,“他们shè死的自己人多的多!”

    李广忠这才发现大多数箭头落在莫卧尔人群里,防线上的明军士兵都在拼刺刀,他急忙跑上去接战。居高临下的明军拥有不少的优势,不过,也避免不了不少人被莫卧尔人砍伤腿脚,李广忠想了想,举起一具尸体将几个莫卧尔士兵砸下去。

    “笨蛋!要干掉他们,否则,他们会重新爬上来!这些兔崽子认为战死的人可以见他们的真主,根本不怕死。”一个东面老兵狠狠踢他一脚,呵斥他。

    李广忠很是难堪地放弃其它想法,老实地不断用枪托砸,用刺刀扎,偶尔不得不将就近爬上来的莫卧尔人踢下去。两军在尸体上不断翻滚,莫卧尔人死的差不多了,下面的弓箭手扔掉弓箭爬上来,接替战斗。李广忠杀的手软脚软,脑子一片空白,他艰难地看向远方,发现又一支莫卧尔冲锋队在集合。

    “躺一会吧。”先前认识的营官滚落到李广忠旁边,“剩下几个莫卧尔人有好处。”

    冲上来的莫卧尔士兵大约一千人,半数被shè杀,肉搏战死了两三百,剩下的的两三百人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仍然孜孜不倦地往上爬,只是明军士兵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营官对李广忠说。

    李广忠不明所以,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任何问题了。

    “范围太小,莫卧尔一次投入的兵力受限,为了加强杀伤力,他们不得不把弓箭手这般配合作战,最初我们都是首先shè杀弓箭手,他们弓箭手死光了就用普通步兵冒充,不过,我们不上这个当!嘿嘿!!让他们杀自己人去!”

    “你不用管你的营队吗?”李广忠想到了什么,连忙问这个好心的军官。

    “我的营队?”营官楞了一会儿,露嘴笑了,“就我一个啦。”

    这个回答让李广忠脑筋短路,“就你一个?”

    “还剩下一百多,不过都下去了,不是没力气就是伤的太重,我一直守这里,这里资格我最老。”

    莫卧尔集合的冲锋队很快冲过来,明军放了一阵枪,然后重复的在尸体堆上拼杀,李广忠拼杀了两三波,两支手臂已经控制不住神经质的颤抖,连枪都拿捏不住,他惊异地发现刚认识的营官仍然jīng力充沛的样子。

    “这个变态!”李广忠狠狠咽口唾沫,“疯子!”

    莫卧尔连续冲了六次,然后沉寂下来。

    明军士兵纷纷躺在尸体堆上喘息,战场安静下来,李广忠扫视战场,发现还有不少莫卧尔士兵在尸体堆下移动,他们没有死去,不过,不论明军还是莫卧尔人,似乎都把他们忘记了。

    少数明军士兵在尸体堆中寻找什么,偶尔会找到些东西往嘴里塞,李广忠好奇地观察了许久才发现他们在找吃的,这个发现让他一阵恶心和反胃。

    “注意没有?留下莫卧尔伤员好处大大的,他们会帮我们阻挡莫卧尔进攻的道路,占据莫卧尔的战斗空间,还能打击莫卧尔的士气。”新认识的营官坐在发呆的李广忠旁边,很是兴奋的样子,“我们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莫卧尔人不会来搬伤员和尸体么?”李广忠觉得说话有助于他恢复神志。

    “我们不让,嘿嘿,过来的莫卧尔人一律打死!尸体和伤员留在这里多好!”

    “你说,将军会来救我们吗?”李广忠低声喃喃,他无比无比地想念妈妈,想念温暖的怀抱山间的流水情人的呼吸。

    “当然!”营官毫不犹豫地说,“要不,莫卧尔人干嘛这么拼命?!”

    李广忠想想也是,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硝烟弥漫的莫卧尔军营,他们的十几门火炮还在轮番发shè,不过,村子里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反正他们的炮弹落进村子不到五分之一。

    “进臣可是多情种,小时候为个丫头敢和长辈叫板,为了讨好未婚妻敢夜闯龙潭虎穴,为了女人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营官很有些自得地说,“自古英雄相惜,红颜知己难求,要我说,也只有李剑兰配得上他。”

    “你怎么知道将军小时候的事情?”李广忠惊奇地问,许将军在家乡的传闻不少,不过都带着点神话sè彩,石珠镇的人都说将军小时候就与其他人不一样,天注定是做大事的!什么瞎子算命瘸腿道士疯癫和尚,离奇诡异几乎没法相信——至少,受过一定教育的李广忠不相信。

    “按辈分,他是我孙辈呢。”营官骄傲地说,“我姓许,许远平。”

    “那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许远平的自我介绍让李广忠非常意外,南亚移民都知道许家的嚣张跋扈,依附许家的人甚至宣称南亚的天是许家的天。

    “嘿,他安排我在许进雷那边做将军,都是些臭烘烘的土著,没劲的紧,不如这边爽快!我现在顶的是敬家孬种的位子,你暂时叫我敬大树,等进臣来了,我向他推荐你,我看你脑子活乏,大有作为!”

    李广忠看他神情不像作伪,忽然对未来有些期待起来,不过,他不希望继续呆在军中了,一点都不想,“这次,我们打赢以后,应该会占领大片地方吧?!”

    “当然,这里本来就是明军的江山,打完这场仗就能收回来。”许远平兴致勃发,“这可都是进臣打下来的,到时候,就是许家的地方!”

    许远平离开后,一个士兵凑到李广忠面前,“那个疯子是不是告诉你,他是将军的爷爷?”

    李广忠发愣,听到这个士兵继续说:“他们营是最先守卫这边的,伤亡最大,活下来的没几个正常的,他还算好,只有些无言乱语,其他人不是死掉了就是傻掉了。听说最危险的时候连女将军(对李剑兰的尊称)都上阵杀敌了,是被部下抬下去的。”

    “要是将军再不来,我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士兵指着躺倒一地的人们,“我们打了一整天没换人,没有吃的,弹药也没多少了,指挥部除了伤员什么都没有。”

    李广忠略微点算这面剩下的守军,肯定不到七百人。

第十三章 帝国的荣耀(1)

    “为了帝国的荣耀!”许进臣在队伍前高呼!他们的正面是仓促集结的一万莫卧尔军。许进臣最后决定救援,哪怕因此要付出惨重代价。

    “帝国万岁!!”明军群情激昂,这个口号让他们觉得自己正在进行神圣的战争,为了帝国!

    明军的rì月十字星旗和龙旗高高飘扬,不过,艾姆特更害怕的是另外一面:蓝底黑字的许字旗。

    “许进臣?!”艾姆特坚信包围圈中的明军是许进臣指挥的主力,李剑兰的作战风格让他误认为是许进臣的疯狂报复,忽然出现的许字大旗让他几乎崩溃,“我们上当了!!”

    没有明军的制约,比哈尔会马上投降,孟加拉会立刻屈服,维迪亚的暴民没有明军给予的希望会迅速败灭;没有明军的后顾之忧,皇帝陛下(奥朗则布)集结大军,很快就能荡平大王子和四王子的余党,完全统一莫卧尔帝国;在统一的帝国大军面前,马拉特,古杰拉特,德干诸国,甘德瓦尔,旁遮普,这些蛇鼠两端的跳梁小丑即刻会牢记本分,奥朗则布的辉煌将超越阿克巴大帝!(阿克巴没有征服德干高原)

    只要他能俘虏或者杀死许进臣,南亚明军就不再成为威胁;只要击败许进臣,他马哈拉加将成为莫卧尔辉煌时代第一功臣,英雄的封赏,显赫的地位,他和他的家族将成为莫卧尔帝国最耀眼的星辰!

    战果如此辉煌,再大的损失也可以忍受,马哈拉加在艾姆特的保证下将主力投入到围攻李剑兰的战斗中,为了保证全歼对手,莫卧尔军除了一线作战的三万多人,另有三万人环绕在战线外围,换句话说,莫卧尔军在短期内根本无法完成大军的集结!更严重的是,马哈拉加在战争初期损失七八万土军后,毫不犹豫地将全部土军驱逐出战场,以免作战能力低下的土军碍手碍脚!

    “如果被包围的不是许进臣!!”艾姆特想到后果,他几乎发疯了!

    许进臣不知道莫卧尔军的部署,但这不影响他做出果断决定:“既然不能避免与莫卧尔军决战,就更勇敢一点!”他亮出自己的旗帜和军容,直接朝雷瓦尔进军。作为战场中心的雷瓦尔,必定囤积莫卧尔军的大量军需,莫卧尔必须守住这个城市!

    “消灭他们!!”眼前仓促集结的一万莫卧尔军,不论士气和军势都远远不如明军,许进臣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赢得胜利,“好的开始意味着成功的一半。”

    三个副将分别指挥三个营,气势汹汹地向莫卧尔军逼近,许进臣亲领近卫营徐徐跟进,指挥部质疑许进臣的做法,许进臣马鞭指向前方辽阔的平原,“就算他们有伏兵,我也要他们来不及反应!半个小时解决战斗!!”

    统帅的自信让明军士气高涨,不断的胜利让他们士气高昂:“莫卧尔军向来不堪一击。”

    “莫卧尔军如果有时间埋伏,我们的战败就注定了。”许进臣心里说,“不如假设他们没时间反应,这样,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艾姆特仓促集结的不过是莫卧尔的二线部队,甚至团队之间缺乏起码的认知和信任,突然遭遇明军的全力进攻,立刻陷入慌乱,而明军从开始就全线压上的做法让艾姆特更加确信自己上当了。

    “通知马哈拉加大将军,这是明军的yīn谋,放弃围攻那支部队,将大军集结起来,愿真主保佑莫卧尔!”

    “将军你——”

    “我尽力而为!”艾姆特以殉道者的悲壮看着不断接近的明军,“我尽力而为。”

    对于一支仓促集结的军队来说,任何的战术都是徒劳的,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方式就是主动进攻,不惜代价地进攻。

    莫卧尔军主动发起冲锋的一刻,许进臣虚假的自信层层剥落,露出真正开心的笑容,“就算如来佛祖来自天竺,玉皇大帝终究是明国人。”

    “你说什么?!”马哈拉加拔刀搁在信使的脖子上,“我们上当了?!”

    为了消灭李剑兰的军队,不包括土军,莫卧尔已经付出上万死伤,换来的仅仅是一句“上当了”!!马哈拉加狂怒地喊道:“艾姆特呢,他在哪里?!”

    “将军,他决定与明军死战到底。”

    “他想死的干净吗?混蛋!!”马哈拉加不敢想象军队的愤怒,他们拼死进攻,伤亡惨重,换来的不过是上当了!!

    “大将军,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明军来势凶猛,很快就会打过来。”

    “很快,有多快?!”马哈拉加努力平息愤怒,权衡各种可能xìng,村子的明军连续作战一个月,已经陷入绝境,也许,今天晚上就能消灭。

    “两天之内就能到达。”信使补充一句,“如果明军决定救援的话。”

    他们当然会救援!马哈拉加恨不得杀掉信使,他更加痛恨艾姆特!解除包围圈是稳妥的做法,但他必须给拼死进攻的军队一个交代;如果不解散包围圈,他无法集结军队应付许进臣的进攻!

    “混蛋!!”马哈拉加两难中越发痛恨艾姆特。

    “也许,明军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信使察觉马哈拉加没有理解自己补充的意思,只好直说。

    “也许不知道?!”马哈拉加眼睛盯着信使,“你保证?”

    “当然不能保证。”信使很郁闷地想,“如果可以保证,我会如此委婉地提示么?”

    但信使只能沉默不语。

    如果明军救援不及,或者根本没有救援,消灭村子里的明军后,他就能及时集结存在周边的军队,从容应付明军的进攻;如果明军救援及时,忙于围攻的莫卧尔军队就可能被明军打散,甚至全军覆没。

    还是两难!!马哈拉加考虑许久,喃喃说了一句:原湿婆大神保佑。

    艾姆特冲锋在前,卫队为了掩护他全部阵亡,他也在十几分钟后被枪弹击毙,莫卧尔军在将军身先士卒的激励下拼死冲锋,拼死战斗近半个小时,最后丢下三千具尸体溃败。

    许进臣的军队伤亡不过两百人,通过俘虏得知莫卧尔军正在围攻李剑兰,但俘虏的语焉不详让他无法确切把握具体位置,也不清楚莫卧尔军的具体部署,盲目的救援危险xìng太大,他选择了坚持原计划:进攻雷瓦尔,争取战场主动权。

    他没有耽搁地命令军队继续向雷瓦尔挺进——如果是这样,雷瓦尔战役将是另外一个结局。

    张浪加入许进臣的军队并没有受到重视,许进臣感激他提供的情报,将他安排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上:军法处审讯部。

    对于盗贼出身的张浪来说,审讯部可谓如鱼得水,利用职权,他不但可以随便借用总督府法院的档案,寻找下手目标,更经常与捕快队勾结,栽赃陷害逼良为娼——在大多数移民看来,这叫本事,没人在乎土著死活。

    许进臣对张浪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虽然心底厌恶,他还是选择了宽恕,像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禁止的,张浪只是做的更过分而已,他选择将张浪塞入执法队当中,只负责审讯违规士兵。作为侵略军,执法队很少关心士兵平时的作jiān犯科,他们只负责处理战场逃兵和渎职,这样,张浪就真的无事可做了。

    空闲的张浪仍然保留盗贼的习惯,他闲不下来,四处溜达,寻找下手目标是他的本能。战争中,他发现了新的下手目标:战俘,特别是有价值的战俘。而这次,他找到了更有意思的目标,一个曾经在阿格拉与他争夺女人的莫卧尔贵族。

    明军的审讯手段结合了都督府和传统刑讯,张浪在拉杰沙溪将这些手段学个十足十,倒霉的莫卧尔贵族在折磨过手指脚趾等部位后就忍不住痛苦,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倒出来。本来只是拿他取乐的张浪从他的交代中发现了重要情报,兴奋之下立刻向许进臣报告。

    许进臣得到张浪提供的情报,急忙重新审讯一番,然后,他对自己的好运不再怀疑。“这场战争的胜利,你有一半的功绩。”许进臣几乎是激动地握着张浪的手说。

    坚持,只要李剑兰能够坚持两到三天,许进臣有百分百的信心完成救援行动,甚至可能重创莫卧尔军队。

    “为了帝国!为了被围困的同胞兄弟!”明军被最大程度地鼓动起来,他们距离被包围的李剑兰部只有不到一百五十里,周边的莫卧尔驻军和jǐng戒部队被艾姆特抽调一空,他们的进军没有任何阻碍。

    夜sè慢慢降临,李剑兰战线。

    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距离艾姆特阵亡已经过去两天,不断接到的报告显示,许进臣的军队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二十里。两天时间里,马哈拉加尽最大可能地集结分散的军队,聚集在他身边的莫卧尔军有四万多人,平原地形有利于军队的展开,他的信心慢慢恢复了。

    马哈拉加没有选择围点打援,他对自己军队的围困能力缺乏信心,无名村的明军大约还有三千可战之兵,要想困住他们,至少需要一万人,以三万人对抗许进臣的新锐,他没有这个自信,不确切的情报显示,许进臣指挥的明军大约有六到八千人。(许进臣的军队中有两千左右临时土著辅兵)

    “必须在月亮升起之前拿下村子!”马哈拉加下死命令。

    李剑兰拄着火枪站在指挥部的破洞边,莫卧尔军进攻的凶猛让她意识到什么,“难道,许进臣真的打过来了?”她决定走出去看看。

    躺倒一地的伤员看着女将军艰难地走出来,默默地行注目礼,几个伤势略轻的士兵挣扎着行军礼,这一切看在李剑兰眼里,心底涌起一股苦涩的骄傲,她刚接受这支军队的时候,这些士兵看她的目光很轻蔑,现在,她得到了士兵的拥戴和忠诚。

    趴在屋顶狙击的一个兵发现她,立刻跳下来搀扶,“将军,这里一切有我们。”

    李剑兰走了几十步,很有些支持不足身体的重量,但她急于确定一件事情:“莫卧尔军一直在拼命进攻?!”

    “当然,就像第一天一样。”米拉莱尔自豪地说,“但我们没有让他们突破防线。”

    “扶我过去。”

    东面尸山血海的场景让李剑兰震惊,她在战斗的第二天身负重伤,以为那是莫卧尔军最后的疯狂,对于一支孤军来说,莫卧尔军在连续攻击一两天,付出数千死伤以后,理智的统帅应该选择围困而不是拼命进攻,除非他们有不得不死战的理由。

    “难道,许进臣真的打过来了?!”

    “自从我离开,他们一直这样进攻?”李剑兰勉强观察到尸山上的战斗,难以置信地问。

    “是啊,我们的援军快到了,他们当然要拼命。”米拉莱尔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没有发现李剑兰嘴角的一丝欣慰和忧伤。

    “今天晚上!坚持一个晚上!”李剑兰轻声说,“明天,或许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可能的救援让李剑兰激动,但她却不能不为许进臣和南亚的局势担忧,围攻的莫卧尔军队出乎意料的强悍,这场决战,明军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这场战役,战胜了,明军不过是得到奥德,失败了,明军失去的是南亚的未来,许进臣失去的是他的家族。这样做,值得吗?”李剑兰流泪了。

第十四章 帝国的荣耀(2)

    许进臣通过不断审问俘虏和沿途土着探知情报,侦骑部队也尽可能向前方延伸,在他看来,即将到来的决战将决定南亚的命运。

    “就像第二次南亚战争!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我们就赢得奥德,赢得南亚局势的主导权,甚至,我们拥有更大的优势!”许进臣激动地宣布,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让他有机会将南亚局势扭转到本塞拉斯战役之前。

    “夺嫡之战让莫卧尔元气大伤,曾经稳定的莫卧尔西疆战火连绵,奥朗则布能够依靠的只有大德里区、德干行省和奥德(注),维迪亚暴乱截断了德里和德干的大半联系,如果我们能够借此机会夺取奥德,则不仅可以威慑德里,也能彻底隔断德里和德干的联系!”

    “此战,为了帝国!为了洗刷本塞拉斯、蒙奇城的耻辱!为了帝国的荣耀!!”

    “赢得此战,此生再无遗憾!”过往苦难和耻辱今朝有机会昭雪,想起留在南亚的艰辛和被迫为蛮族而战的屈辱,许进臣心cháo澎湃,“纵死亦无悔!”

    部众没有许进臣的切身体会,无法理解将军的兴奋和激动,但他们都能感受到将军心中的火热,即使是最自私自利的人,也受将军的意志感染,高呼为帝国而战!

    许进臣的军队不断接近,莫卧尔军在马哈拉加的激励下,更加拼命地战斗,狭窄的区域一次投入的兵力有限,莫卧尔人使用了最野蛮的方法:上万士兵层层推进,前排倒下后排跟进,前赴后继,不死不休。

    李剑兰不顾部将的反对,坚持前线督战,许进臣的可能救援让她决心守在最前线,她不放心部众的配合能力,她不能放任守军被动接受救援,她希望抓住每一个机会,尽可能拖住更多的莫卧尔军力,保证救援行动的进行——她不知道许进臣已经下定决心抓住这次难得的决战机会,是决战,而不是救援!

    小村东面的进攻压力最大,这面的开阔地更适合军队的展开。密密麻麻的莫卧尔士兵仿佛蠕动的长虫,不断向着尸山爬行,前面倒下的士兵,不论死活,很快悲惨地淹没在无数的靴子下,密集的人群不用担心子弹打偏,每次shè击都有成排的人倒下,但这一切都仿佛失去作用。

    明军大炮再次发shè,他们不缺少炮弹,但他们不能不节省火yao用于火枪,但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铁球和铅球在火yao的激发下贯入人群,在莫卧尔军中犁出道道血路,链弹呼啸着将无数莫卧尔士兵打成两节,爆裂弹不断在人群中抛洒断臂残肢和碎肉。

    莫卧尔人每分钟都有成百上千人死去,但他们仍然在推搡中前进。

    李广忠傻掉了,他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进攻,他分明看到了不断推进的莫卧尔士兵眼里的恐惧,他们身不由己,被后面无数的人推搡着前进。明军的刺刀讲究如墙推进,但真正遭遇纵深上百人的“如墙推进”后,他才发现,相对于尖锐的刺刀,血肉之躯的推进更加可怕。

    明军士兵纷纷扔掉不堪使用的刺刀,它们一次刺杀的人太少,他们选择了长枪,两三米长的长枪在明军士兵的奋力刺击下穿透数个人体,直到失去冲击的动力。

    势不可当的莫卧尔士兵不断扑倒,不断推进,像洪水一样,他们漫过火枪的shè程,漫过尸山,涌入村子。

    明军士兵在杀不胜杀的莫卧尔军面前彻底绝望了。

    “我们的援军很快就到!!”李剑兰高呼,“这是莫卧尔人最后的疯狂!”

    紧急召集十几个狙击手,李剑兰命令他们架起充当拒马的原木冲撞涌入的莫卧尔军;反应过来的明军士兵纷纷将残余的火yao倒在秸秆茅草上,不断搜集的燃油(包括食用油)被扔上火堆。

    被撞倒的莫卧尔士兵绊倒了更多人,纷纷燃起的火堆让人却步,这是两军意志的考量,恐慌在两军中同时蔓延,两军士兵都可能意志崩溃。明军被莫卧尔军逼入绝境,莫卧尔士兵被后面的督战队逼入绝境。

    远远观战的马哈拉加看见村子里不断腾起的烟雾和火苗,揪心的忧愁和兴奋让他不能自已。不到十万平方米的地方,他投入了两万人的攻击兵力(想象下课铃声后全班同学涌出教室的场景),他不相信村子里的明军会创造奇迹。消灭村子里的明军,再以村子为中心,将全部兵力整合在一起,他有信心与许进臣决一死战!哪怕他战败了,他还能征召后方的十几万土军,他不怕消耗战,只要杀死许进臣,任何的损失,皇帝陛下都能接受!

    村子里,明军终究不敌莫卧尔的决死冲锋,被迫弃守第一防线,第二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实际上就是北面的几个富家大院,事先的布置,不过是将一些房子推dao,将这些大院连成一线,勉强将容纳人数扩充到两千人,伤员,被遗弃了。

    莫卧尔士兵攻入村子,他们在两相压迫下刺激的发疯,进入村子后疯狂地破坏他们见到的,杀死他们看到的,所有伤员,甚至包括一些死去的明军士兵,都被他们残忍地劈成碎片。

    残存的一千多明军士兵眼看着莫卧尔士兵的暴戾行为,一个个嘴唇咬出血痕。

    小村的土坯房尽数被推dao,硝烟和粉尘弥漫着决死的尖啸,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粗野的呐喊,空气在嘶喊中颤抖。趴在条石和夯筑院墙上的明军,对于活命不再抱有幻想,院墙下挤满了莫卧尔士兵,厚实的院墙在人群的挤压下嘎嘎作响,绝望的他们不少人选择跳入人群,随后被院墙下的莫卧尔士兵吞没。

    “我们还很安全,不是吗?”李广忠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他们爬不上来,他们没有梯子,他们没有梯子——”

    更多士兵随着杀戮的延续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振聋发聩的声响下没有人再关注身边的人在做什么,他们只剩下盲目的本能。明军士兵不断高喊着“杀!杀!!杀!!!”,下面的莫卧尔士兵则声嘶力竭地向着院墙上的明军士兵吼叫,无意识地拼命敲打着他们无法攀援的墙壁。

    “人最可怕的时候不是漠视生死,而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了——”这是多少年后,参加过无名村战斗的明军士兵留下的一句名言。

    莫卧尔军在院墙下徒劳地嚎叫了近一个小时,最后终于有少量攀援工具被送上来,明军士兵在这段时间里甚至忘记了杀敌,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景:五六米高的院墙下,黑压压望不到尽头全是敌人的人头!那种杀之不尽的无力感,那种无可遏止的绝望感,也许,莫卧尔士兵也不知道他们曾经给敌人制造了怎样可怕的心理梦魇。

    月亮升起的时候,莫卧尔军始终没有攻下明军最后的堡垒,墙上墙下,两军士兵几乎零距离地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yīn风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不断侵入人体。

    马哈拉加强令士兵再次进攻,但是,没有人再理睬他,督战队接连砍掉了数十颗脑袋,被砍的人脸上的神情,却反而有种白痴般的放松和解脱。他们的勇气,乃至生命的渴望都被这场野蛮冲锋耗尽,他们的灵魂,游荡在战场的上空,留在地上的不过是他们微不足道的躯壳。

    “大将军,进攻失败了,士兵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恢复状态,如果再遭遇明军生力军的挑战,我们——”

    马哈拉加感觉真是憋屈到了极点,眼看着村子的明军就要覆亡,他们却没有了发动最后一击的实力。为了一鼓作气拿下村庄,他将全部军队分两次全部投入战斗,明军现在没有还手之力,他的军队也拼尽了力气耗尽了jīng神。也许,再过几个小时,他的军队就能恢复行动能力,将瓮中之鳖一口吞下,但真主或者湿婆大神这次遗弃了他。

    “没有时间了!!”许进臣的军队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二十里,如果他执意消灭村子的明军,他的疲惫之军就可能被赳赳而来的明军击溃,乃至覆灭。

    但就这样放弃到手的战果,不论是马哈拉加还是帐幕的莫卧尔将领都不甘心,文职幕僚或许更多地考虑战场得失和风险的比率,武职军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结果?莫卧尔军只需要休整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行动力,再有一两个小时,村子的明军就将全部消灭,在完成村子争夺战后,他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应对许进臣军的进攻——一个小时或许不足以构筑防线,但足够留下一支断后的部队,牵制许进臣军一两个小时,莫卧尔大军就能从容离开战场,在后方重新整合力量——明军损失了村子的数千兵力,在奥德将不再会有任何作为!

    “消灭村子的明军,许进臣就将失去一半的实力,短期内,他不会有余力侵扰帝国,甚至,元气大伤的他将需要花费更多jīng力维持他匆忙占据的新领地。我们将为帝国争取两到三年的东线太平。”

    “占领村庄,以村庄为基点与许进臣决战的可能xìng已经不存在了,退而求其次,我们仍然能在消灭村子的明军后全身而退。许进臣根基不稳,莫卧尔军哪怕因此损兵折将,只要大军没有崩溃,就能将战线稳定在雷瓦尔一线,而许进臣,他劳师远征兵力兵力折损近半,哪怕能够在雷瓦尔取得战场优势也无力把握了。”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必须消灭村子的明军!”迪勒汗(DilerKhan),前大王子麾下大将积极建议,他投降奥朗则布后一直未得重用,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军中的声望。

    “那么,由谁主持村庄的攻击,又由谁负责九死一生的断后?”明军的进攻能力一直让莫卧尔军忌惮,这次,能留下断后的部队不会超过一万,以一万人堵截七八千明军两个小时的全力进攻,即使是莫卧尔帝国最强悍的军队也没有胜任的把握。

    “一个德干万人队,我有信心完成阻截任务!”迪勒汗主动请缨,德干莫卧尔军不仅是莫卧尔有数的jīng锐,而且一度与许进臣协同作战,他的提议是明智的,他急需这样的表现换取家族的重现辉煌。

    迪勒汗的主动请缨赢得了马哈拉加的欣赏,但他绝不会将德干军交给他,哪怕知道最适合的断后部队是德干军。德干军总共才六个万人队,三个作为奥朗则布的亲军部署在德里城,一个留在德干行省,马哈拉加这次有幸带来了剩下的两个,在与李剑兰的战斗中,两个万人队损失了五千人,如果再损失一个整队,马哈拉加不敢想象皇帝陛下的震怒。

    在没有其它人主动挑起这个艰巨任务的情况下,迪勒汗获得了这个任务,不过,交给他的兵力不是德干军,作为补偿,他获得了指挥旧部的机会:来自大德里区的前大王子军队——事实最后证明,这是个致命的错误。

    许进臣这边,尽管知道李剑兰的军队很危险,但习惯轻视莫卧尔军攻坚能力的他低估了莫卧尔军的决心,从俘虏嘴里得知李剑兰被围还不足五天,他认为以明军的战斗力至少能坚持十天。因此,哪怕下令强行军,许进臣仍然允许部队傍晚扎营,rì出行军(即大约四五点钟扎营,九到十点钟拔营)。

    在距离无名村三十里的地方,许进臣没有选择当晚继续前进,而是只派出五百名士兵和近千土着辅兵前头探路,虚张声势(声援李剑兰),大军却在一个小镇停驻,他认为晚上的战斗变数太多,不如将决战放到第二天白天。

    被许进臣选作前锋指挥官的李峰林却是个急xìng子,加上他与李剑兰的同族关系,他没有听从许进臣的命令,而是选择了冒进。莫卧尔军为了加强攻坚能力,也为了集中兵力,将原本散开在方圆数十里的军队尽数聚集在村庄周围,李峰林一路行进没有发现莫卧尔军,就一路不断进军,直到距离村子不足十里的时候才停止下来,与匆忙集结的莫卧尔军交战。

    夜sè中分辨不清土着辅兵和明军的差别,交战的莫卧尔军接到的任务是堵截明军,再加上莫卧尔军发自内心的忌惮,结果他们选择了原地坚守而不是主动出击。

    李峰林黑暗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正面的敌人超过了一万人,沿途没有发现敌军,让他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行军距离,莫卧尔军的小心翼翼让他只当自己遇见的是莫卧尔小股部队,攻击肆无忌惮。

    迪勒汗也不知道自己遭遇的只是明军一支冒进的前锋,作为第二次南亚战争的参与者,明军惯常的作战手法让他产生了错误的认识,他认为这是明军的突击部队:明军经常以若干jīng锐营队突进,打破莫卧尔军外围的仆从军阵势,扰乱莫卧尔军的作战部署。

    错误的认识导致了错误的应对,在迪勒汗的经验中,明军突击往往也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奏,明军总能集中兵力攻击莫卧尔军虚弱的两翼,或者果断地zhōng yāng突破。

    莫卧尔军经常在这样雷霆万钧的突然进攻下局部溃败,然后迅速蔓延为全军崩溃,臃肿的莫卧尔军,应变速度远远不如明军,明军的战术在南亚从来就没有变更过!

    针对明军的快速突破,以及莫卧尔军行动缓慢的缺点,莫卧尔军只能发挥本身兵力优势:要么准备大量预备部队(这样就将削弱一线部队的攻防能力),要么率先发起进攻,让明军疲于应对(这样的伤亡非常大)。

    唯一的例外是本塞拉斯战役,明军zhōng yāng突破遭遇莫卧尔军的十里埋伏,明军在十几里纵深中耗尽冲击力,反而被莫卧尔军包了饺子,莫卧尔军第一次取得大规模决战的胜利(这需要崇高的威望和威信,十路大军自成体系又服从整体,逐层削弱敌军的战斗力和士气)。

    迪勒汗留下大量预备队准备应付明军的“全力进攻”,结果一线部队只剩下可怜的两千多人,并且还部署在近一公里的战线上。李峰林下定决心击败眼前的“小股莫卧尔军”,将迪勒汗的前线部队打的节节败退,德里军投降奥朗则布后不多的士气本来就在无名村消耗殆尽,再遭遇明军的猛烈进攻,居然出现了大面积的崩溃!

    前线的崩溃让迪勒汗被迫提前将预备队投入战场,并且选择了愚蠢的添油战术,在被连续击溃两个补充上去的千人队以后,德里军军心涣散,迪勒汗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五六千预备队在恐惧中裹足不前,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士兵逃亡!

    将是兵的胆,兵也是将的胆,如果士兵随时准备逃跑,将军如果还有胆量打仗就见鬼了!迪勒汗考虑的更多,断后任务失败,可能累及奥德莫卧尔军全军覆没,这个可怕的后果让迪勒汗全身颤抖冷汗直流。

    如果迪勒汗因此马上报告马哈拉加,如果迪勒汗勇敢地发起全面进攻,李峰林的冒进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甚至可能累及前锋尽没,但迪勒汗降将的身份,让这一切都有了不同的结果。他想起了许进臣与大王子传说中的交情,他记起了曾经效忠大王子的誓言,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奥德莫卧尔军万劫不复的决定。

    马哈拉加成功的部署却所托非人,许进臣失败的策略却有幸选对了执行者,马哈拉加和许进臣都犯了致命的错误,但命运选择了许进臣,让许进臣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正如某位西方军事家所说,幸运是战争中最好的将领(军师)。

    注:

    印度文明除早期外,文明中心一直在恒河中上游,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中原”,谁占据这一带,谁就拥有法理上的统治权,莫卧尔帝国也不例外。

    对于莫卧尔来说,大德里区是本土;拉杰普特、奥德、旁遮普、德干行省(德干高原北部)对莫卧尔王朝有一定忠诚度,属于归化区域;德干高原,比哈尔,孟加拉或者其它地方,都是征服区,统治完全依靠军事力量维持。

    历史上,奥朗则布死后(1707年),莫卧尔帝国迅速崩溃,皇室实际掌控的地方只剩下大德里区,波斯阿富汗的入侵,马拉特联邦的不断侵蚀,让莫卧尔帝国的领地不断萎缩,英国人到达恒河中游的时候,莫卧尔帝国的领土只剩下德里城及其周边数十里地了。

第十五章 帝国的荣耀(3)

    李峰林进攻的枪声隐隐传到小村,这些飘渺的声音被绝境中的人们一度误认为是幻听,但海市蜃楼照样能激励迷航的水手,小村中最后的一千多人爆发出身体最后一丝能量,粉碎了莫卧尔军一个小时解决战斗的希望。

    莫卧尔再次低落的士气让马哈拉加再度失望,这次他将手上的三万多人分批派上战场,总算保证了后备兵的充裕,但一个小时下来,明军防线岿然不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最后消灭村子的明军。

    休息三个小时,攻击了一个半小时,马哈拉加终于没有耐心和勇气逗留下去,“全力进攻,不惜代价的进攻!半个小时不能结束战斗,我们,撤退。”

    前半句听起来语气激昂,后半句却透着沧桑的无奈。

    李剑兰确知外面传来的枪炮声来自许进臣的军队时,莫卧尔军也开始了最后的疯狂,四五米高的院墙在刀砍斧削下残破不堪,少数几段地方已经被尸体和废转头堆砌持平。

    小村中木料太少,莫卧尔军没有准备攻城器具,结实的院墙庇护了明军,但再结实的墙壁也撑不过上万人的轮流攀援和冲撞,冷静下来的莫卧尔士兵也很快学会了就地取材堆建攻城(斜)坡,更要命的是,一尊来不及销毁的火炮被莫卧尔士兵推上来,不断轰击摇摇yù坠的院墙。

    哪怕厚度被明军加固到一米,哪怕明军在院墙后方树立了无数撑杆和木板,院墙还是被逐段推dao或者“填”平,最后的战斗更像是饿疯的野狗抢骨头,过于接近的距离和密集的人群让刀剑都失去了挥动空间,牙齿和指甲(手指)成为最锐利的武器,拔头发,扣眼珠,掐脖子,咬鼻子,扯耳朵,砸脑袋成为主要的战斗方式。

    疯狂扭打在一起的敌我双方完全回归了动物的本能,这一刻,这里没有人类,只有战争之兽。

    眼看村中的明军就要全军覆没,迪勒汗的阵前倒戈挽救了他们,德里军在他的领导下高呼着大王子的名号开始了反戈一击,李峰林不知道抓住这个机会,但他成功挽救了村中的明军。

    许进臣接到李峰林的报告,对他的擅自行动很有些气急败坏,他认为如果更好利用迪勒汗的倒戈,他能取得更加辉煌的战果。李峰林和迪勒汗的军队迅速击溃毫无防备的莫卧尔军队,数万莫卧尔军队在突然的打击下完全溃散,但仅仅是溃散,许进臣领军迅速赶到,终究失去了围歼和追击的最佳时机。

    不过,在见识了村子的惨烈后,许进臣彻底无语,沉默十几分钟后,他命令投降的迪勒汗突袭雷瓦尔城,李峰林监督配合;接着,他命令锁欢率领五个营直线突击莫卧尔土军所在的切德布尔,堵截莫卧尔军退路;紧接着,他命令另一个将领率领两个营追逐败退的莫卧尔军,紧盯他们的帅旗,让他们没有时间重新集结,他也希望抓住莫卧尔军统领,他想将他亲手千刀万剐;留下两个营和近千土军,许进臣命令他们小心寻找一个干净(没有血腥味)的地方扎营。

    做完以上安排,许进臣努力平息心底的震动穿过遍地瓦砾和燃烧的残骸,立足断壁残垣的院落之前。

    院子里静悄悄的,仿佛一个活人也没有了,满眼都是目光空白的士兵,证明他们活着的是他们都站着,歪歪扭扭地站着。许进臣想说点什么,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拥抱了就近的几个兵士,然后手指指向村落之外。

    士兵们终于回过神来,蹒跚地在许进臣的卫兵引导搀扶下离开。李剑兰经过许进臣身边的时候,突然跑上去搂着他,死死搂了他一下,然后才安静地离开,这个动作让很多士兵都做出了类似的过激动作,他们死死抱住身边的战友,直到被搂的士兵翻白眼吐白沫才挺起胸膛离开。

    “帝国!!”一个士兵忽然高喊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忘情地嘶吼起来,他们或许不是要表达自己的爱国之情,但他们需要嘶吼来发泄心中狂躁的冲击(冲动)。

    “荣耀归于帝国?”许进臣忽然想起授勋仪式上必说的这句话,“这些士兵都当得起最高勋章了吧,可是,谁会给他们授勋?”

    许进臣曾经认为自己是在为帝国而战,哪怕在雇佣军时期也是这么认为,但拉杰沙溪以后,他不知道自己的jīng神里还剩下什么了,士兵的荣誉和军人的职责,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他知道帝国的荣耀远远不如现实利益能激励人们,当他总是用战争的好处来鼓舞士气,鼓励移民从军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理想,和抱负——甚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为什么而战。

    “奥德,我终究为帝国夺回了奥德,将南亚局势扳回到本塞拉斯之前。”数年艰辛愿望实现,但他突然发现,他无法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喜悦,这里,只有他的部下和亲戚,这里,没有帝国,更不会有人认同他的成就。他的兵力太少,能调动的移民远远不足,夺回奥德,他不过为自己夺取了一个敛财的地方,他的实力不足以完成对奥德的占领。

    “自立为王,称霸一方?”许进臣曾经这样安慰过自己的族人,但他心底从来没有这样的野心,对乡土的眷恋让他对异国他乡毫无认同感,能被朝廷封为南亚王是他的无上荣誉,是对他的军功的承认,但如果让他因此镇守南亚,他只会认为自己被流放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锁欢击溃了切德布尔的十万土军,随后与另一路明军钳形突进,追击败逃的马哈拉加直到占西城下,德里震动,奥朗则布不得不发布动员令,征召全国土邦私兵“联社自保”。

    奥朗则布的动员令损伤了莫卧尔的威信,拉开了各地土邦拥兵自重的序幕,动摇了莫卧尔的根基。这位登基不到两年的强硬的宇宙征服者(conqueofuniverse)不得不紧急削减平叛军的规模,与马拉特人妥协,尽最大可能激发帝国的潜力。奥德作为大德里的屏障,一旦失去,莫卧尔帝国的根本之地就直接暴露在明军锋利的爪牙之下了。

    明军在奥德的回归掀起了奥德贵族的现身狂cháo,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数千拿着血统证明文书的奥德人拜访明军营地,向许进臣和大明帝国表示自己臣服的誓言,请求“回到”自己的领地。

    重建奥德王国刻不容缓,但许进臣对于这样的事务不厌其烦,他向朝廷上书,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在朝廷中的定位,相对于将奥德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更愿意拿奥德换取凯旋回国的荣耀。为了讨好帝国可能派来的宣抚使,许进臣努力将自己的亲信排斥在奥德事务之外,将重建奥德王国的任务交给他人打理。

    许进臣的追随者大多是粗鄙不文的军人,看不到战争以外的利益纠葛;许家总人口也不过四五千人,来到南亚的族人不过一千上下,拉杰沙溪的土地和财富让他们心满意足,他们看重许进臣的前程,以及许进臣为许家弟子争取的进阶资本,没有功名(秀才举人头衔)的许家将军队看成是自己的发展方向,对许进臣在奥德的不作为毫无意见。

    肖家自号书香门第,乡土环境让肖家人大多见识有限,却更保留了他们儒家文化中更朴素真实的一面:推行教化,使民众知其本分;匡扶社稷,维持朝政安稳。所谓儒生“空谈误国”,何尝不是因为儒生缺乏实践的机会与能力所致,究其根本缘由,未尝不是那些尊贵的皇帝更希望天下无为而治,圈养天下有志之士以维持家天下的稳定。忙着斗嘴打屁的腐儒,总比总想着一展所长实现抱负的书生更利于国家的稳定,上有好之,下必效之,与其说是儒家败坏了中华血统,倒不如说,是所谓的统治者宁愿民众退化为误国的腐儒和愚昧的羔羊。

    肖家无力与许家争夺军队的控制权,却慢慢把持了明军控制区的行政权。在帝国本土,他们或许永远没有机会掌握权利,但在南亚,他们理想抱负也好,权利yu望也罢,都得到了发展发挥的机会。

    后世的人很少理解《论语:荷条丈人》中孔夫子短短几句话的真意(初中语文课本有此篇),孔子的一生却是那几句话的写照:有才能有主张的人,哪怕得不到人们的赏识,也应该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敢于迎难而上的勇气,不随波逐流,也不消极避世。

    “存天理,灭人yù”被认为是儒家的最大罪恶,但这个主张不是孔子的,孔子提出了标准,后世之人探讨怎样实现他的标准,“灭人yù”只是后世研究者提出的无数实现“大同世界”方式中的一个,就像实现**,有人认为需要依靠革命,有人认为应该温和改良。

    不管怎么说,儒家向来强调出仕和入世,倡导儒家子弟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实现儒家的理想国(大同世界),在这方面,或许只有墨家学说能与儒家媲美。儒家强调统一和安稳,最后成为统治学说;墨家强调混乱和zì yóu,乱世尚能安身立命,秦始皇统一六国,选择了毫不犹豫地残酷镇压(注)

    许进臣的亲信幕僚却很清楚这样的做法对南亚事业的伤害,他们完全不能理解许进臣将到手的奥德王国拱手相让,不论是帝国的《殖民法》还是传统上的做法,许进臣依靠自己的力量征服的土地理该归个人所有,他们这些幕僚也能水涨船高地成为方面大员和大地主。

    亲信幕僚无法劝动不明所以的许进臣,他们选择联络外戚的肖家掌握奥德的控制权,幕僚的积极态度与肖家不谋而合,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共同瓜分奥德控制权的盟誓。

    奥德王国的贵族经过莫卧尔的摧残,嫡系成员消亡殆尽,要求继承权的旁系子弟多不胜数,其中不乏土著浑水摸鱼者,几乎不用费劲,幕僚和肖家就以许进臣的名义掌控了大半个奥德,并且仿照大明帝国的模式设立六部六科内阁检查机构,并组建完全由明军控制的常备军(国防军)。

    新鲜出炉的奥德贵族大多没有什么见识,能够收回部分份地和继承爵位就心满意足,少数几个有才学的土邦贵族也被吸收进入统治阶层,在许进臣不知道的情况下,新成立的奥德王国成为许进臣的个人王国,他在奥德的权利,完全等同于奥德的皇帝——至于可怜的前奥德国王,此刻还在帝国本土享受帝国的“保护”。

    张鼎新为首的幕僚派和肖家代表的外戚(移民)派深知,他们在南亚的权势地位完全来自许进臣,如果许进臣放弃对军队和占领地的控制,他们所拥有的东西也将随之付诸东流。他们无法理解许进臣的行为,也就无法劝导许进臣接受他们的安排,许家族人就成为他们的劝说对象,他们认为只要获得许家的支持,许进臣在南亚的地位也就稳固了,他们的既得利益也就有了保障。

    许进臣对下属的做派缺乏了解,实际上,就算后来情况明朗以后,他也无法理解幕僚和肖家的行为,战争让他情绪激昂,战争中的伤亡让他感伤士兵的痛苦,战争的胜利让他兴奋和激动。他认为自己是个军人,认为所有人都该知道这个道理:做好本职工作,自然会有封赏,就像军人一样,只要赢得战争的胜利,凯旋的荣耀,帝国的封赏自然会随之而来。如果说他在帝国那边玩了花招,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军队,更方便他夺取战争的胜利。

    他急切等待帝国的消息,另一方面,他忙着调配手上的军事力量。许进臣只有不到两万的明军和四五万土军,却要同时威慑或者镇守孟加拉,比哈尔,奥德,甘德瓦尔(部分),拉杰沙溪,萨伊斯,面积相当于帝国近两个省(明朝两京十三司,即十五个省)的庞大地区,莫卧尔帝国虽然被严重削弱,但如果奥朗则布不顾后果,从各条战线上仍然能抽调出二三十万可战之兵。

    注:

    秦始皇镇压儒家是因为儒家企图约束皇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儒家推崇有德者得天下,皇帝应该推行仁政,皇帝的道德修养应该成为民之表率。儒家最有名的堕落是汉武帝时期,儒家败类东方朔提出了很有名的主张:“皇帝至高无上,苍天之子,从来不会犯错;如果皇帝做的不好,这是臣子的失职,与皇帝无关。”也就是说,儒家应该视皇帝为表率,奉皇帝为最高道德,如果这个皇帝确实犯错了,应该由上天来收拾他劝导他(比如地震火山洪水饥荒之类),而不是臣子。从这一刻开始,儒家的马屁神功修炼rì深,顶峰时刻,慈禧老太太据说得到了六百字(?)的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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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没有能力写出心中的《帝国荣耀》,以下废弃片段是本人想表达的意思,却不能插入小说:

    西历1624年,帝国改革八股取士为百科取士,但儒家为官百科(儒学以外)为吏(注),儒家正统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动,百科取士最大受益者是商人和工匠。

    诸子百家传到明朝,道家变成了道教,专门为人们驱鬼辟邪;墨家彻底没落,残存的jīng神只能在江湖黑道(帮派)中寻找;纵横家更不用说了,历朝历代都不需要苏秦张仪这样太牛逼的外交家;yīn阳家沦落为风水学说,挖坟盗墓一把手。

    法家和杂家一样,只能躲藏在yīn暗的角落,统治者需要的时候就委派学者钻研,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发霉。

    兵家的处境更加尴尬,文人权威体系的建立,职业军人不再存在,打仗成为文人的副业,汉武帝以汉王朝人口损失一半(一千万?)的代价彻底击败匈奴,显赫的武功用事实证明,好的祖先是成功的保障,动则百万大军,总人口还没有一百万的周边国家哪个是对手?隋炀帝发扬汉武帝的风格,可惜他生不逢时,如果隋朝像汉朝一样经过文景之治,江山稳固,几次失败的远征算什么,汉武帝动用的兵力是他的十几倍,折腾汉朝数十年还博得一代雄主的好名声。

    商朝军队能脱离本土供应,追击东戎西狄上千里,战国时期,各**队“深入不毛”,宣国威于蛮荒,祖先的威严媲美多少年后希腊罗马的万里远征,千百年后,即使塞外民族,不忘曾经黄帝后裔的荣耀。

    秦朝以后,大一统的中国,有过几支这样彪悍的军队?再强悍的军队,怎耐动则征兵数十万!兵家的谋略怎么敌得过文人的灭户计!岳家军几万人能击败金国数十万,所以,岳飞该死,这样的军队威胁到王朝的安稳,韩世忠张俊只能几十万对几十万,既保住宋朝江山又严重依赖后勤,这样的军队才是王朝的脊梁!

    二师远征求汗血马,十万人远征,百万民夫转运于途,道途死者十之七八,这样的战争,虽然赢得胜利,除非千百年后人们忘记路途死去的千万民夫,谁会认为这是帝国的荣耀。

    洪武起事(朱元璋),江淮军(朱元璋的军队)屯兵数十万,兵粮不济,尽屠沿途百姓为食,百姓畏之更胜蒙古屠夫。

    永乐皇帝多次对北元用兵,士卒多者六七十万,数年积粮,数月而空,国穷兵疲,逐而不击(追不上蒙古骑兵),去而复返,徒劳民伤财。

    怀念李陵,五千步兵对抗匈奴单于(亲帅)八万骑兵,转战千里,杀敌数万,虽全军覆没不坠汉兵威武;

    怀念(汉朝)班超,三十六人平西域,数百汉兵镇西域,一度击破贵霜(当时的印度王朝)三十万,俘虏贵霜太子;

    怀念(汉朝)陈汤,数千汉兵转战千里灭北匈奴,传扬四海,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怀念(唐朝)李靖,三万骑兵灭突厥,塞外民族敬畏唐人,称唐人皇帝为天可汗(注)

    怀念(唐朝)王玄策(?),印度王国内乱,叛军囚禁唐朝使节,一己之力,借兵尼泊尔,灭印度王国,宣国威于万里之外;

    怀念(唐朝)恒罗斯战役,华夏最后的辉煌,一万唐兵连破数十万阿拉伯军队,虽因盟国(属国)背叛战败,虽败犹荣,阿拉伯帝国的扩张止步于此!

    (儒家肆意抹杀武将的功劳,新中国极力排斥霸权主义,在越南朝鲜韩国的电影电视上,大约能看到他们民族竭力抵抗华夏帝国侵略的可歌可泣的事迹,无数真正的名将却在本土被刻意地抹去存在的痕迹,有兴趣可在书评中举出更多的名将,汉武帝那帮以大欺小的将军不算!)

    注:

    官吏,官和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名词,中国王朝(封建)时期,朝廷派出一个县令,则这个县令主管县中一切事务,县令可以考虑掏钱请公安局长,也可以干脆让自己的兄弟代劳。大多数情况下,新官都会保留当地(原来)的捕快队和刑名师爷,真正的事务都会交给吏管,官员每天喝酒听曲吟诗作对,不贪墨不干涉地方“内政”,基本上就是个好官。

    百科取士大致相当于用儒家学说选拔“官”,用其它学说选拔“吏”。儒家学说是红宝书,培养政治委员和党支部书记;其它学科培养农工商管理人才。百科取士等于行政手段上更详细的划分,但在当时,人们还是习惯认为官吏是完全不可同rì而语的两个概念,县长和公安局长,在他们眼里仍然是老板和经理的差别——也许,二十一世纪后,人们还是这样认为呢?

    唐王朝的辉煌:

    不确切资料,安史之乱,平叛唐军有来自沙特的雇佣军,以属国的身份。唐军兵锋,最远曾饮马里海,rì本人制作的唐朝疆域图,全盛时期北接俄罗斯,西连土耳其。唐王朝实际控制的地区也差不多囊括整个中亚,阿拉伯崛起,向东扩张对,波斯(伊朗伊拉克)这些属国都曾向唐王朝求援,许诺无数好处,但武则天(大概比叶卡捷琳娜更牛逼)对他们没兴趣。

    恒罗斯战役是阿拉伯挑衅唐军实际控制地区的结果,阿拉伯倾国之力,唐军却只是一支外国驻军,以及支援的少量本土军,战后,阿拉伯主动求和,平息唐朝的愤怒,然后祸害欧洲人去了(他们占领西班牙,一度深入法兰西,遗憾的是当时查理曼的法兰克帝国也不好惹);唐朝不久爆发了安史之乱,中亚驻军尽数撤回国内,从此,东亚的军队再没有进入中亚。

第十六章 帝国的荣耀(4)

    奥朗则布得知奥德军战败的消息,狂怒中斩杀了数十内侍和女侍,叫啸着要御驾亲征,与明军决一死战。臣属在皇帝的威严之下噤若寒蝉,只有弄臣拉可布拼死进谏,阻止皇帝的亲征企图。

    马哈拉加自知在劫难逃,在回撤途中自杀谢罪,头颅送回德里城,奥朗则布随后得知奥德军虽然遭遇惨败,但陆续逃回的兵卒仍有五六万人,兵力损失不过十之二三,心理平衡了许多。不过,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奥德军短期不堪重用,雷瓦尔的败战也让莫卧尔帝国心底胆寒。

    新上任的东线统帅巴哈杜尔(bahadur)是奥朗则布宠妃的兄弟,也是博帕尔的地方领主,这位强势的德干高原土邦主对明军极为仇恨,在其它土邦主将明军引为外援的第二次南亚战争时期,他第一个喊出了“击退入侵者”的口号,深得沙迦汗的重用。

    许进臣得知奥朗则布新派出的东线大将是巴哈杜尔,放弃了派人和谈的企图:“既然他要战,那便战!”

    许进臣尽最大可能从移民和臣服土邦中征集士兵,索取兵员,同时,他命令所有军队随时待命,自己则率领两个营的兵力继续西进,挟胜利之威横扫奥德与德里交界地区,从中争取大片军事缓冲区,同时,捷报不断传向帝国首都,邀功的意思不言而喻。

    针对明军的袭扰战术,马哈杜尔冷酷执行了清野策略,人口大量被迁徙,在边境的土邦城市大量建立城堡和屯兵据点。不仅如此,马哈杜尔通过奥朗则布的支持,从整个帝国聚集骑兵部队,从多个战线向奥德发起进攻。

    双方在边境地区的反复角逐,让土邦主们心惊胆战的同时也纷纷选择了中立和冷眼旁观,莫卧尔帝国一百多年统治积累的认同感迅速消失;明军方面,许进臣的单纯军事行动也让帝国的南亚经营策略从融合转化为征服,为后来南亚和大明帝国的离心埋下了祸根。

    在许进臣的疏忽下,他的幕僚和部分有野心的移民(宗族势力)加快了对占领区的控制,许家势力控制的拉杰沙溪之外,肖家及其附属势力逐步控制萨伊斯,蒋家利用商业贸易控制手工发达的孟加拉,拓荒者,边荒军,土匪,中小宗族纷纷利用明军的威势,在比哈尔,奥德,乃至德干部分地区画地为王,并快速形成华夏特sè的关系网络,并在此基础上组成地方豪强。

    宗族(乡土)势力在殖民地(征服区)的扩张,受殖民法的鼓励和保护,但总督府,自治zhèng fǔ的设立,其根本的任务就是引导殖民地对本土的向心作用,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保证殖民者与土著居民的分化——只有殖民者与土著的对立关系,才能真正保证殖民地对本土的依赖。

    明军征集仆从军或者辅助部队,总督府都会通过各种手段,从土著中分化出亲明势力,通过亲明势力间接或者直接维持殖民地的稳定统治。许进臣征募土军,只是简单地从军事上考量,至于张鼎新等幕僚势力,他们大多数的地位不足以接触到大明帝国殖民政策的核心部分,即使少数能够理解殖民政策的深远意义的,他们也更愿意快速推行军事上的征服,模仿莫卧尔王朝对南亚的征服(统治)方式,在南亚实现他们建功立业的野心和心愿——辅佐建立一个新的大帝国,留名青史。

    如果不是与东林党的争权夺利消耗了大明都督府的jīng力,都督府或许能够从许进臣的过快扩张中看出异常的端倪,并及时派遣官员完成对南亚的接管和控制,但帝国本土的纷争让帝国失去了最佳的介入时机。

    许进臣对于南亚的失控缺乏起码的认知,他的幕僚团却为移民豪强的崛起欢欣鼓舞,湘中的移民无法摆脱石珠镇势力的cāo控,幕僚团尽管拥有许进臣的正式任命,对于这些近亲势力也无可奈何,这些新晋豪强在本土不过是些抱成团的移民和中小家族,远没有大家族嚣张跋扈的气魄,良民的本xìng让他们很容易接受幕僚团的管理和控制。

    殖民地豪强势力的崛起,对于许进臣来说,军事上的好处是很直接的,豪强的联社自保,让明军可以摆脱繁重的驻防任务,许进臣能够尽最大可能地将手上的兵力集中使用,在必要的时候,豪强势力的宗族武装也能为他所用。边境战争进行到第二年八月的时候,许进臣直接控制的军队已经从两万人扩张到六万人,军费开支则从每月的三十万两降低到二十万两。

    许进臣不愿意看到豪强势力对军队的渗透,但沉重的军费负担和军事压力让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何况相对许家和肖家对军队的**裸的干涉,豪强势力对军队的渗透要温和许多,他们从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获得战利品和更多土地分配权,甚至不少豪强私兵看重许进臣给予他们的军功和荣誉。

    马哈杜尔的作战方式加速了莫卧尔帝国的崩溃,但短期内却给明军造成极大的伤害,当莫卧尔骑兵超过一万人的时候,许进臣的兵力就显得更加单薄了。受后勤制约,明军的袭扰范围不及莫卧尔骑兵的一半,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宁,许进臣不得不在沿途留下更多军队巩固前进基地,直到完全失去进攻的能力。

    明军撤离南亚带走了全部统帅部人员,军事参谋的缺乏,让许进臣无法及时分析应对莫卧尔军的行动,将官营官人才的缺乏,更让许进臣无法分兵作战。进攻阶段,许进臣可以独掌大权,以速战速决掩盖军队本身的不足,在复杂的对峙中,明军的这些缺陷逐渐积累成足够致命的缺点。除了许进臣和李剑兰坐镇的亲卫部队,其它营官或者将官镇守的地段都不断出现战败甚至溃败的现象,勇悍的莫卧尔骑兵甚至一度突入奥德上百里,大肆劫掠后全身而退。

    1650年十月,莫卧尔骑兵偷袭并成功伏击锁欢的军队,在许进臣和李剑兰两支军队之间打开缺口,莫卧尔大军随后大规模涌入,对中线形势悲观的许进臣否决了李剑兰提议的两面夹击,选择了撤退和zhōng yāng靠拢,全线后退八十里。南亚移民惊慌不安,大明朝廷派来的使节在乌斯藏得知消息,竟然匆忙回京叙命,宣称许进臣的军队已经在南亚全军覆没。

    十月撤退在许进臣看来属于不打没把握的仗,但军事上的考量往往必须让步于其它的需要,为了挽回谣言动摇的军心和民心,许进臣不得不想法在最短的时间里打一场漂亮的决战。

    马哈杜尔击退明军数十里,在莫卧尔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受胜利鼓舞,蛇鼠两端的土邦,三心二意的将军,重新热情激昂地聚集在莫卧尔的旗帜之下,莫卧尔军威大涨。冷静的马哈杜尔自知明军虽然败退,军队的损失却很轻微,他没有头脑发热地趁胜追击,却在收复的土邦中构筑防线,一面继续利用骑兵sāo扰明军控制的区域。

    十一月,许进臣整合重新集结的三万大军发起逆袭,在普拉亚击溃莫卧尔军一部,趁胜追击三十里。面对明军的大举进攻,马哈杜尔一面集结军队与明军正面对抗,一面命令侧翼部队继续朝前推进。相对明军对弹药的依赖,莫卧尔军一旦发起狠来,甚至能脱离后勤作战数月之久,哪怕明军最后击溃了莫卧尔的孤军深入,溃兵也可能变成匪兵侵掠地方,土邦贵族的无能甚至可能让这些溃兵在他们眼皮低下发展壮大!

    整个十一月,明军都在进攻,马哈杜尔的军队后撤了五六十里,最后在一个名为纳提塔的地方停下来。明军因为本土危机的原因,火炮没有得到及时补充,随军的火炮只有二十几门,并且都是小口径的野战炮,短期内无法打破纳提塔的坚固城防。

    马哈杜尔将jīng锐的弓弩手和两千火枪兵(多为火绳枪)全部部署在纳提塔,大部分兵力分散部署在以纳提塔为中心,绵延近百里的战线上,并以骑兵策应,不断侵袭明军的侧翼和后方。

    许进臣再次面临同样的局面:他缺乏优秀的营官支撑小规模的战斗,明军可以像大象一样不惧蚊子的sāo扰,但被动挨打的局面却让后方的移民人心浮动惊慌不安;他不得不分派营队阻截莫卧尔军的侵袭,行动缓慢的步兵却总是被来去如风的骑兵聚歼和驱散,或者即使战胜对手也只能眼看着对手从容离去。

    总体说,莫卧尔骑兵的损失远高于明军火枪兵,长久对抗下去,莫卧尔军的战败不可避免,但明军远离本土作战,水土不服和“异乡恐惧”心理,让明军在不断的袭扰和伤亡中士气大跌,军心不稳。营官们视外派任务为畏途,士兵普遍在驻扎期间酗酒,大军的前景堪忧。

    尽管远水解不了近渴,许进臣还是尝试派出大批使者回国游说曾经的南亚同僚,南亚军撤回国内,大部分殖民营被撤销,相当多殖民营被闲置,许进臣希望这些营官能够返回南亚,哪怕这样做违背帝**律(国防军和殖民军营官级别的军官除非退役不得离开军队)。

    许进臣期望的朝廷任命仍然没有到达,周顿平以宣抚副使的身份带给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南亚(新)军不可能被纳入国防军体系,皇宫和东林党则极力抵制南亚军编入殖民军,许进臣恐怕很难再得到正式的军职,也就是说,尽管他愿意将手上的数万军队交给帝国,帝国在目前的形势下却不会接纳。许进臣不知道的是,他的幕僚和周顿平已经沆瀣一气,在他的报告中做了手脚,不仅隐瞒了军队的数量,并且夸大了南亚的危局,皇宫和都督府都不愿意在泥坑一样的南亚浪费jīng力——幕僚团是绝不愿意帝国派人接管南亚军队的,这等于让他们放弃手上的权利,即使是许肖两家,尽管他们希望通过许进臣的军职获得响应官职,他们也舍不得放弃已经到手的“绝对”利益。

    维迪亚的叛乱则进入尾声,叛军(义军)首领胡斯杨的使者几乎络绎不绝地恳切向明军求救。没有维迪亚叛乱的牵制,德干和德里就连为一体,平叛军也能全数调往东线,莫卧尔军的力量几乎能够提高一倍。

    许进臣自信三万明军不惧任何规模的莫卧尔军的正面进攻,但如果莫卧尔军兵分数路,他完全没有足够信心逐个击破他们——当军队的规模上十万的时候,就很难依靠几次战役就战胜对手,而一旦他与其中一路大军纠缠过久,另一路大军就可以摧毁他在南亚薄弱的根基;他也不能照搬原来的战术,问题仍然是缺乏合格的营官,分兵对于目前的南亚军而言,几乎等于自取灭亡。

    “摆脱目前局面最好的方式是打垮莫卧尔的中枢,如果我们能够占领德里,我们就是南亚最高的统治者。”某个移民出身的幕僚对玩笑说。

    这个玩笑迎来一阵哄笑,却让许进臣留心了,帝国的南亚攻略将进攻莫卧尔首都放在最后,以至于大多数人(注)都忽略了这个问题:为什么不能直接进攻德里?

    长途行军,骑兵远远不如步兵(注),如果明军将作战目标定在德里,莫卧尔骑兵的机动优势将完全失去。可靠的情报显示,为了尽快消灭维迪亚叛军,加上马哈杜尔的“辉煌”胜利,奥朗则布将德里守军几乎抽调一空,只要绕过(突破)马哈杜尔的防线,明军几乎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军到防备空虚的德里城下!

    “我军带足弹药至少可以保证半个月的连续消耗,德里区作为整个南亚的中枢,因地就粮很容易。以我军的实力,如果不考虑后勤线的维护,马哈杜尔根本不能阻挡我军的前进。”许进臣召集部属,下定决心实施虽然冒险,然而收获巨大的作战计划。

    “即使在德里城下的作战失利,马哈杜尔的军队也不能阻止我们撤回,蒙奇大撤退虽然失败,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比哈尔的叛变阻断了归路,如今,莫卧尔对土邦的号召力也远远不如当年。我军或许短期内很难攻破莫卧尔坚守的城市,但野战中,莫卧尔军也完全不能阻止我军的来去自如!”

    问题是三万明军的后勤压力,即使不考虑弹药供给,满足军队吃粮问题的后撤路线只有那么几条,马哈杜尔完全能够在这几条路线上阻截对手,如果他将这几条路线上的粮食征集一空甚至烧毁,明军就万劫不复了。可能看出问题的与会代表都得到许进臣的授意,其它人则齐声欢呼,为能够有机会入主南亚最富饶的地区兴奋不已。

    “莫卧尔帝国的威信已经不足完全震慑土邦,那些土邦主不会将自己的粮食完全交给马哈杜尔处理,因此,我们的后撤路线上根本不用担心粮食问题,那些土邦主会在他们的城堡里为我们搜集准备所需的一切,马哈杜尔唯一能做的是帮助土邦守护家产。至于土邦的那些城堡,或许有些是难啃的骨头,但大多数,它们不堪一击。”

    不论莫卧尔军能够及时回军救援他们的都城,许进臣相信他将在南亚创造另一个辉煌,兵临德里城下,足以将莫卧尔强盛的假面具彻底揭下,没有土邦的臣服,莫卧尔将还原为它本来的面目,一个军队不过三十万,人口不到六百万的小国家而已。

第一章 家政(1)

    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明军集结四万名士兵(包括一万土著辅兵),赶着近千辆仓促征集的驴马车,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远征德里的道路。几乎所有士兵都神采飞扬地期盼着即将到来的好收成:当年远征军进入达卡(孟加拉首府),孟加拉国王为了避免城市被洗劫一空,搬出了五百万两银子给两万名士兵瓜分!士兵们更荣幸地知道,许进臣曾经下令洗劫孟加拉国库和王宫,最初跟随他的部下,现在最差也有上万两银子的身价!

    “我们的统帅是个慷慨的人,攻下德里,就算不能洗劫城市,统帅也会让我们分享莫卧尔的国库和皇宫,成堆的金子和银子!无数的后宫美女!”绵延十几里的队伍,从头到尾,到处是士兵的美好憧憬。

    四万大军的行军是门高深的学问,尽管宗族私军抱成一团,契约军和殖民军训练有素,不至于担心走散了队形,但后勤保障和道路建设问题足够让组织能力欠缺的许进臣发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将任务分派给更多的人,将整个队伍分段承包给忠心的部属。

    南亚的道路建设,除了远征军曾经控制的地区还算良好,其它地方都惨不忍睹,狭窄的道路不仅不利于车辆通行,也让明军队伍不得不拉的很长——因为道路不够宽敞。

    土著辅兵尽可能从周边的村镇中抓捕青壮担土修路,逢水架桥,明军士兵也不得不沿途客串监工的角sè,不时还需要应付莫卧尔骑兵的进攻。许进臣亲自带领六个营的兵力驱散阻截的敌军,李剑兰则率领全部的一千余骑兵,与袭扰的莫卧尔骑兵周旋。

    一路走走停停,行军速度只有可怜的每天十几里,如果不是因为平原地形不需要担心山口关隘的阻隔,恐怕大军就要寸步难行。莫卧尔军队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马哈杜尔花了十天时间才确认明军的意图,然后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将大军重新集结起来,由于缺乏决战的勇气,马哈杜尔还必须担心这一切只是明军的诡计,担心明军突然反戈一击。

    许进臣在无法提高行军速度的情况下,不得不用更多的jīng力搜集对方的情报,下定决心进攻德里之后,他就不再关心莫卧尔军对奥德的侵扰,他相信以莫卧尔愚蠢的战略和政治体制,马哈杜尔绝对没有勇气和他对拆基地,何况驻守奥德的比哈尔仆从军多少能为明军分忧。

    察觉到莫卧尔军队重新集结,他几乎立刻决定放弃进攻德里的计划,要求参谋们制定决战计划。遗憾的是,参谋们制定的计划和本萨拉斯战役不相上下,也就是所谓的“一战定乾坤”,这在许进臣看来,风险未免太大了。他不得不提出自己的要求:作战计划充分利用明军的机动和突破能力,尽可能分散莫卧尔军的外围兵力(土军),最后达成明军主力与莫卧尔jīng锐的决战,一举消灭马哈杜尔,则其三十万大军自然土崩瓦解。

    在许进臣的亲自指导下,统帅部(参谋)在花费六天的时间后终于泡制出一份理论可行的计划,当许进臣将这份计划交给营官们讨论时,这些营官大眼瞪小眼地用沉默的语言告诉他:俺们上阵杀敌是把好手,但这样的高深学问,还是统帅阁下跟其他人讨论去吧。于是,许进臣知道,诸葛亮指挥赵云或许还行,要是指挥部曲(底层军官),大概也不过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说的明白点,如果他坚持执行这个“理论可行”的作战计划,最后的结果不会是瓦解敌军,而是自己的军队会全部跑散了——化整为零容易,重新聚集起来,他目前的军队不会做的比莫卧尔军更好。

    马哈杜尔的骑兵经过数月征战,人困马乏,在数次进攻明军队列失利后,他不得不将骑兵留下休整,也许,更主要的原因是,用骑兵进攻严阵以待的步兵队列,个中的痛苦他已经不堪承受了(注)。

    没有莫卧尔骑兵的sāo扰,明军不需再刻板地维持行军队列,明军的行军速度加快了,好不容易追上来的莫卧尔大军慢慢被甩在后头,马哈杜尔不得不舍弃部分行动缓慢的队伍。

    越过两军反复角逐留下的焦土区,进入人烟密集的地区后,许进臣下令将所有弹药下发到各个营队,粮食就地征集,全部车辆则留在某个城防相对坚固的(投降)城市里,并留下几乎全部土军驻守。

    没有车辆的拖累,明军的行军速度更快,马哈杜尔不得不舍弃更多的军队。许进臣很欣喜地知道,跟随在明军后面的莫卧尔军队只有不到五万人了,但热情高涨的士兵已经不能接受半途而废的远征,临时更改作战目标可能激起士兵的激烈反应。

    征粮的过程中,难免发生些殖民军不可避免的龌龊事,对于未来历史上描述的暴行,许进臣已经没有什么负疚感,他考虑的问题是:怎样约束自己的士兵不至于将士离心,怎样放任士兵却不至于懈怠军力?

    马哈杜尔终于从明军的分散筹粮中抓住了机会,亲帅一支偏师rì行军八十里绕行到明军前方潜伏,企图伏击许进臣的亲卫营。这场发生在塔瑞噶尔瓦的小规模战役尽管很快被后人忘记,却在实际上成为南亚战争的转折点。

    明军三万大军,仅仅依靠劫掠沿途的农户是远远不够的,为了保证粮草供应,大军在行军中实际是分成六个旅,在数十里的宽度上齐头并进,各集团的征粮方式有很大的zì yóuxìng。如果碰到识相的土邦主动提供粮草还好,如果碰到死硬的土著贵族或莫卧尔官僚,免不得要激烈交战一番。

    由于远离后勤,弹药得不到补充,统帅部不得不考虑弹药的损耗问题。杀人立威还是绕道而行,各旅帅(将官)和营官却有各自的思量,特别是豪强支持的军队,他们从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战利品,沿途免不了见钱眼开枉顾军令,不惜损耗大量弹药攻占繁荣的城邦劫掠一番,为了保证军队到达德里城下后有足够弹药,许进臣不得不派遣忠心的部属监督全军,这样做的后果是,许进臣身边的军队少的可怜。

    处于大军zhōng yāng,沿途的景象,让明军高层低估了莫卧尔人在当地的潜藏能力,也高估了明军士兵的jǐng惕xìng,马哈杜尔突袭明军统帅部,许进臣身边只有不到三百人的卫队。当时,明军的烧杀劫掠让大量土著流离失所,纷纷逃往德里城,马哈杜尔和三千余士兵化妆为难民夹杂在逃难的人群当中,狂妄自大的明军士兵竟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期间,有至少五个明军士兵抽过马哈杜尔的鞭子,却全部饶过了这个胆小懦弱的土著中年。

    吃明军小兵鞭子的感觉让马哈杜尔非常不爽,而且,他带来的三千好儿郎,竟然因为眼神不对,或者当着路过的明军士兵吐口水之类的原因,被驱散屠杀了三分之二——事后,许进臣惩罚了这些士兵,因为他们杀死了近两千“感觉不对劲”的难民,并在事实上缴获了上千套刀剑,却仍然没有及时向统帅部报告异常。

    也许是因为明军在行军路上的肆无忌惮激怒了马哈杜尔,这位勇敢以致冒失的莫卧尔元帅终于在最重要的关头丧失了最宝贵的耐心,在没有做出任何周密侦查和部署,甚至没有完成必要集结的情况下,向驻留村镇的明军统帅部发起了进攻。

    突然的进攻让统帅部一片混乱,许进臣的第一反应不是莫卧尔人来了,而是怀疑部下的叛乱,短暂的犹豫让许进臣错失逃跑良机,和统帅部众人一起被围困在村镇中。

    整个战斗过程只能用混乱来形容,许进臣的卫队直到战斗结束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莫卧尔军则因为攻击仓促,像各自为战的暴民更胜过军队,他们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找错了攻击目标,盲目追击逃出镇外的土著贵族。

    对于许进臣来说,当时的状况凶险到了极点,街道上到处都是莫卧尔的突袭士兵,而统帅部仅有的三百多卫兵却分散部署在多个职能部门,许进臣的身边只有不到一个小队(六十人)。

    对小镇凌乱的街道认识不足,攻击目标屡屡误判,特别是莫卧尔军没有等待最后欺凌他们的明军营队走远,最后,莫卧尔军的偷袭以失败告终,马哈杜尔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杀出重围,抢夺一匹战马只身逃走。

    自雷瓦尔战役之后,许进臣手中的军队越来越庞大,发号施令,对千百万人的生命予取予夺,大权在握的威严和令出如山的统帅风范或者说王霸之气渐成,莫卧尔的偷袭虽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数个幕僚被杀,数十士兵阵亡),却让许进臣脱离愤怒了,不仅立刻将数百俘虏当场钉十字架,并且传令全军,消灭沿途任何可疑的反抗分子——这个不够理智的命令让明军士兵欢欣不已,却彻底断送了许进臣荣归故里的心愿。

    马哈杜尔得知明军的报复行动,愤恨的同时心底却冷汗淋漓。

    “许进臣,或者说明军,终于暴露出他们凶残的本xìng。”马哈杜尔指着遍地的尸骸对莫卧尔士兵说,“如果我们不能赶走这些残暴的恶狼,我们的妻子,儿子,父亲和女儿,他们都将面临这样的命运。”

    马哈杜尔当然不会想到,他的偷袭让许进臣误会成土著的反抗,风头正盛却遭遇近在咫尺的凶险,加上马拉特暴民带给许进臣的不愉快的回忆,最终导致许进臣暂时失去理智,而这种不理智又恰好迎合了明军士兵的普遍愿望,以至于许进臣在意识到自己举措失当的时候,要更改命令却已经太迟了。

    “世界军事史上有两次死亡行军,1651年,许进臣用沿途十几万无辜平民的尸骸拉开了大明帝国血腥征服的序幕,大明帝国撕开了往常殖民征服时温情脉脉的面纱(后来的大明殖民军纷纷照搬此先例,尽管开创者总受诟病);1827年,大明帝国终于遭到报应,十几万大明帝国的被俘战士,被斯拉夫的农奴战士驱逐着越过千里冰封的西伯利亚,回到大明本土,百不存一……前者引领大明帝国走向世界帝国的辉煌,后者,则让明军在事实上失去过去的荣耀……倒毙路途的十几万明军尸骸,让世界人民终于知道,明军不是恐惧魔王,他们也有害怕和恐惧的时候……欧洲,从数百年的黄祸恐惧中解放了……斯拉夫人,从此不再排斥于欧洲体系之外,哪怕他们自称罗马的继承者(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奥匈帝国)也选择了沉默。”

    明军的血腥杀戮,震慑了沿途的土邦,也让整个南亚陷入恐慌中:十年前明军的间接压迫(统治)导致数百万土著死于困穷;数年前,许进臣推行的萨伊斯移民计划导致上百万土著死于迁徙的路途;明军与莫卧尔的拉锯战争,同样导致交战区尸填沟壑白骨蔽野……这一切都比不上**裸的杀戮更让土著恐惧,佛祖也好,(印度教)毗湿奴湿婆也罢,宗教教会他们忍耐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让他们相信因果报应和宿命,但是,宗教永远无法让他们摆脱杀戮的恐惧,也许,正因为他们惯于忍耐,反而更懂得“好死奈活”的道理,更珍惜自己那可怜的生命罢。

    明军的屠杀让土邦主失去了妄想,在更野蛮的征服面前,他们延续数千年服侍征服者的传统被颠覆了,屠刀之下,从婆罗门到没有品级的贱民,一律平等。在接下来的rì子里,逃脱屠杀的土邦贵族将明军的恐怖和违背神行律法的做派传播到南亚各地,或许,后来的历史学家们宣称明军的屠杀唤醒了南亚整体民族xìng的崛起,的确有一定的道理:对民族传统的共同认识(拼死维护),往往促成民族共识的形成,而民族共识,则往往预兆着民族国家的诞生。

    虽然南亚土著还没有喊出“南亚是南亚人的南亚”这样极端的口号,但土邦贵族中的有识之士还是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抵制明军的举动,明军过境,土邦主往往尽力鼓动土著平民(包括贱民)逃亡,大量遣散和埋藏粮草物资,在这种“非暴力”的抵制下,明军获得免费苦役和粮草供应越来越困难。少数激进的土邦主甚至全力投靠莫卧尔军队,将莫卧尔人看成他们的保护神,支持莫卧尔帝国驱逐入侵者。

    明军向德里城的挺进,不仅打乱了莫卧尔帝国的部署,也给德里带去了恐慌,奥朗则布依靠军力夺得皇位,任何yīn谋诡计也不敌他强大的军团,**总是能简单而直接地维持他的统治地位,也更受好大喜功的宇宙大帝青睐,但德里贵族的纷纷逃亡,让他对军队的控制也不稳了。维迪亚平叛军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紧急增援德里城防;担心远征在外的军队受逃亡者的蛊惑,奥朗则布大量召回古杰拉特和旁遮普的军队,任由大王子和四王子卷土重来。莫卧尔宫廷学者回忆说,当时的奥朗则布多次犹豫着要求臣属讨论与明军和解的可能xìng。

    远征德里是许进臣军事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冒险,牵一发而动全身,因夺嫡战争走向分裂的莫卧尔帝国更加速走向崩溃,明军迅速成为南亚最强大的军事存在,另一方面,因为莫卧尔帝国的迅速衰落和解体,(以及明军屠杀造成的土邦对立),南亚土著迅速成长为dú lì的割据力量,为以后明军接管南亚埋下了无穷后患。

    雷瓦尔战役中,张浪无意中立下的(情报)功勋,让许进臣意识到军情仅仅依靠斥候的不足之处,张浪察言观sè,再有前忽悠沙迦汗的经验,不久即说动许进臣建立情报司,抽调数十斥候和一个军法队归其指挥,并授予其“自决断扩编事宜”。

    张浪得到许进臣正式任命和“自决断扩编”首肯,也不管许进臣给予的资费有限,将当年在莫卧尔宫廷结交权贵欺下瞒上瞒天过海的捞钱手段施行个遍,不仅在明军战利品交易中捞取“中介费”,更结交明军上下军官,以情报的名义售卖劫掠权(比如指控某富裕土邦敌视明军,名正言顺请求明军营队征剿)。

    熟悉莫卧尔帝国的组成结构,张浪捞钱的目标甚至转向莫卧尔军队,马哈杜尔的亲卫部队张浪理智避开,其它的莫卧尔将领纷纷被张浪收买,私自默许张浪以各种名义运输各类物资过境。

    大明商人带着银子随军,收购的战利品顺(恒河)水而下,哪怕船只偶有被截获,获利仍然惊人,但银两终究有限,明军士兵虽然也有允许商人赊账,将银两交给商人代为保管,大多数士兵还是更信任明军军需部——他们不知道军需部转手就将他们委托保管的银子转贷商人,商人不得不向军需部申请高利贷。

    军需部厚利当前,自然由许肖两家把持,许进臣虽然尽量避免宗族干涉军队,但军队和宗族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仅仅是指挥权的问题……张浪窃贼出身,浪子xìng情,权利和富贵对他来说不过是为了生活更有滋味,许肖两家势力虽大,却不能吓阻他,浪子,自然是浪荡天下,四海为家,本土不行跑东南亚,东南亚不幸跑南亚,南亚不行跑中亚,亚洲不行了,还有欧洲和新大陆——这样才叫浪子嘛。

    许肖两家本来就经营战利品收购,一手cāo控的军需部(贷款部)自然不会好心帮助自己的竞争对手,苛刻的贷款条件,让商人们在花掉本金以后,只能低声下气,百般讨好地乞求残羹冷炙。张浪疏通运输线,虽然用于解决明军弹药供应远远不够,但帮助商人运输货款却不是难事,这些商人在后方自然不缺少本钱(战利品的利润送不上前线)。

    有了张浪不畏权贵,热心为商人的流通事业做贡献,明军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商人(特别是许肖两家)对战利品的恶意压价,士气在丰厚的收获下高涨,弹药供应不足,自然有商人沿途协助生产的土制火yao,反正利字当头,忠勇的明军将士是不在乎些许炸膛或者哑火风险的,反正真要碰到硬仗要打,再换军用火yao就行了。

第二章 家政(2)

    蒋家是聪明人,即使在商业贸易上,他们也理智地选择避免与许肖两家冲突,许家在生意经上是棒槌,在石珠镇称王称霸不能遏制蒋家垄断石珠镇的贸易,在南亚自然也不能阻止蒋家的扩张;肖家虽然不乏见多识广的jīng明人士,却受族规和传统束缚,商业上放不开手脚。

    蒋家的秘诀是:网络垄断,不能垄断源头,就垄断销售渠道和销售终端。许肖两家强势侵占南亚四成贸易权和八成战利品收购权,但对于境外贸易(或者说国际贸易?)他们就无能为力。蒋家利用乡老关系,再加上明里暗里的手段,不仅沉重打击竞争对手,也让许肖两家终于完全放弃费力难讨好的境外贸易,专心发展南亚的商业垄断——若干年后,许肖两家对南亚的控制能力下降,南亚产品在贸易中竞争力降低,许肖两家庞大的商团随之解体消失;蒋家以南亚贸易为后盾,依托南亚征服带来的丰厚收益,商业网络不断扩展,最后发展成为世界级商团,成为长盛不衰的百年望族。

    张浪协助外姓商人(商团)完善流通渠道,不仅严重损害了许肖两家的利益,也让蒋家的利润锐减——他们的收购成本提高了。许肖两家不是真正的商人,他们只懂得通过权势压迫张浪,蒋家是真正的商人,他们很快做出了补救方案:利益交换——他们向无父无母,身份依然低微的张浪提出了联姻。

    要在其它时候,张浪会对婚姻嗤之以鼻,不管是zì yóu婚姻还是政治婚姻,虽然rì进斗金,成天接受无数人的贡奉吹捧很爽,张大官人却是崇尚zì yóu的,要想像鸟儿一般地zì yóu飞翔,家庭就是最大的羁绊,情妇和私生子,对他来说,大不了就是甩出大把钞票,即使考虑传宗接代,也不过是多买些良田仆役,将自己的骨血好生安置便了。

    不过,许肖两家的步步进逼让张浪憋屈了,许进臣看在情报司的确弥补了军队斥候不足的份上,对张浪多有维护,投靠他的流氓土匪混混之流,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张浪是个浪子,也是江湖中人,投奔他的人被许肖两家欺凌,江湖义气之下,难免大脑发热,浑不知自己已经落入权利的漩涡,慢慢不可自拔了。

    与张浪一起在蒙特受难的同行,得知张浪在明军这边发达了,纷纷逃离莫卧尔这条破船,这些人享受惯了莫卧尔的荣华富贵,再傍上张浪这棵快速成长的大树,免不得极力吹捧怂恿张浪更上层楼,将情报司发展为明军在南亚真正的锦衣卫。

    张浪虽然经过不少风浪,却也经不住义气,吹捧,怂恿,以及心底那点男人的豪情,终于在各方势力的暗地支持下,甩开袖子与许肖两家针锋相对起来。他的微薄的力量自然不是许肖两家的对手,如果不是顾忌许进臣的态度,许肖两家只要放出话要张浪死,刻意讨好许肖两家的其它豪族立马就会让张浪横死街头。

    经过莫卧尔宫廷锤炼的张浪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当年他就是仰仗沙迦汗的威名横行一时,失宠了立刻部众离心,众叛亲离,险些四五葬身之地。蒋家提出联姻,让一时忘记浪子情怀,只想着多找靠山的张浪喜出望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旦答应了联姻,就算真正走入权利的倾轧,再也不能摆脱权势的控制了。

    繁琐的婚姻程序开始了,许媒,纳聘,过亲(古代的婚姻,哪怕是普通家庭,也涉及到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绝不是简单的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能概括,这里不“百度”了),新娘子还没有过门,张浪和他的狐朋狗友就累的够呛,一道道程序下来,张浪感觉事态有些失控了,浪子的心和成家立业的现实交织,让他很有些茫然——这婚姻要是完成了,老子还能走(逃)吗?

    每个人都无法忍受心灵的漂泊,浪子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灵的港湾,在孤独的时候,痛苦的时候,绝望的时候,这个港湾就是心灵的归宿。在心灵的港湾里,我们会回忆起生活的甘苦酸甜,找到自己人生的存在感,这种基于心灵港湾的存在感,让我们明白人生的意义,不至于在繁杂的世界中迷失自身,不至于堕落为无知无觉的野兽。

    欧洲的传说故事中,勇敢坚强的骑士在最后决战的时候留恋情人的窗口,他们或许不为情人而战,但对情人的牵挂才是他们战斗的动力,神的信仰能制造狂热,但狂热只能制造死士,不是战士。中国的浪子和侠客,或者怀才不遇(风liu)的才子,在他们漂泊天下仗剑天涯,对月伤花对水伤情的时候,未尝不是因为对家,对情人的牵挂和眷恋,才让他们不至于在孤独和寂寞里,因为前路茫茫世事沧桑,最后生活了无生趣,成为行尸走肉。

    当年对周姝君的爱怜痛惜,心灵漂泊仿佛找到港湾的舒心恬适,若干年的情感酝酿,这份感情也慢慢超脱了情人的界限,妹妹,亲人,家人,朋友,知己,知心,张浪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却总能在周姝君身边,在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前所唯有的满足和安慰,虽然他再没有想过要霸占或者迎娶这个女孩。

    周姝君跟随哥哥回到南亚,这个自伤身世,对蒙特的卖身经历无法释怀的女孩,终究不能接受哥哥为她安排的姻缘,宁愿选择终老一生。周顿平心疼妹妹的固执,心底的愧疚更让他竭力讨好,从妹妹坚持要报答许进臣当年恩惠的言语间,隐隐听出其中的情意,他就顾不上自己身为帝国宣抚使的职责,尽力为许进臣遮掩。许进臣虽然不善于交际,却也知道结交这个前幕僚的好处,对周顿平几乎有求必应,周顿平隐隐透露周姝君心境悲凉,生活寂寞,他就毫不犹豫地安排自己的妻妾与其交往,却没有想过其中更多的意思。

    肖凤芷聪慧而敏感,许进臣很少关心占领区的管理事务,细心的肖凤芷很快就发现,并不是许进臣不想管,而是这位军事上杀伐果断的人,在家族事务上却甘做鸵鸟,既看不惯许家的嚣张跋扈,又不忍心训斥自己的族人,特别是自己的长辈(许进臣的辈分在许家不高)。本着为夫君分忧的原则,肖凤芷尽力安抚肖家的不安分,一面安排人手牵制许家在地方事务上的独断专横。遗憾的是,肖凤芷身为女子的小心眼,让她在调派人手的时候,总是习惯优先考虑肖家的人。

    肖家耕读传家,虽然在科举上成绩有限,却的确培养了不少管理人才,在那个书籍有限的年代,肖家数百年积累,经史子集,书籍种类数量繁多,加上乡土闭塞之下无法依靠朝廷提供的范文(或者说考试大纲)作弊,肖家死读书的人不少,兴趣所至,广泛涉猎诸子百家的也很多(注),肖凤芷安排人手虽有私心,安排人手却的确大多做到了人尽其才,毕竟都是她的叔伯兄弟(不说姐妹),她对自己任命的人的认识,还是比较全面的。

    许进臣看到了肖凤芷安排的肖家族人的好处,却也不忿妻子协助族人抢夺许家利益,许家族人更不断谗言肖凤芷野心勃勃,文化有限的他们甚至将肖凤芷与汉朝吕后,唐朝武则天相提并论。对于许进臣的幕僚来说,许家对他们的威胁远远不如肖家,许家是外行,哪怕掌握实权也要仰仗他们的协助,肖家却完全有能力将他们完全排挤在实权之外,这些幕僚自然也免不了说肖凤芷的坏话——他们都知道,肖家的扩张,依靠的就是肖凤芷的名义。

    各方排挤下,肖凤芷在许家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如果没有当年她给许进臣带去的童年yīn影,或许许进臣还会袒护她一些,她也不至于总是担心许进臣旧事重提,将她赶出家门。周姝君的到来,让肖凤芷得到了一次挽回许进臣心思的机会,她也想着,如果能够协助周姝君嫁入许家,多少也能为肖家联络周顿平,也就间接有了联通朝廷的机会。

    “如果肖家有了实力,不至于完全依附许家,或许,我在许家的地位也不至于这么尴尬。”随着许进臣对她的冷淡,肖凤芷只能抱着这样的心理,尽力维持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了,她倔强的xìng格,是绝不会放下身段,刻意讨好许进臣的。

    许进臣好美sè,历史上,几乎所有名将都是如此,战场上,稍有失误就可招致巨大损失,任何统帅也不敢保证自己发出的命令不存在致命的错误,并且可能被敌军利用,任何统帅,也不可能制定出完美的计划,只能准备大量预备队和预备方案以供随机应变……所有的因素,造成军队统帅在战争中焦虑不安,身心疲惫,发出命令就不后悔,几乎所有名将都可以做到这一点,但等待战事的结果,却仍然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排泄压力,很多时候,往往最方便快捷最实惠的,就是美女。

    蒙特战役之后,许进臣就从参谋的后台走向直接统领军队的前台,如果说前期他还能有所克制,在达卡撤退后,他就再没有节制自己这方面的yu望了。不过,也和大多数名将一样,许进臣从来不沉湎女sè,军帐之下的女人,尽管部下尽可能进献最出sè的女子,他却难得注意身下女人的美丑,更不用说记住她们的名字,安排她们的身后事,大多数女人在服侍他之后,仍然有进献的部将领回去,以后的命运如何,从来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在纵情肉yù的另一面,许进臣始终保持着情感上对妻妾的忠贞,哪怕他对肖凤芷有诸多不满,他仍然深深眷恋着她,将她看成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军旅之外,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也更愿意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军事上了。相比肖凤芷,四丫在许进臣心中的地位却更加亲切,更贴近他的内心身处,他需要的是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让他最大程度地放松身心。他不需要所谓的知心朋友,也完全不需要所谓的知己,讨好他的人会尽量满足他的心理需要,他忠心的部将也会尽量理解他的每一个部署和安排,他们就是他生活上,事业上的知己。

    肖凤芷不能理解许进臣纵情肉yù,也不能理解许进臣总是过分宠溺四丫,想当然地,她认为这是男人惯有的习xìng:食sè,xìng也。她是许进臣事业上的帮手,竭力为打理身后事务,却始终不懂得许进臣对于家庭的真正期待是什么,在安排周姝君靠近许进臣的时候,她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许进臣每次回到家里都是丈夫的典范,疼爱妻子,关心儿女,像所有普通人一样,不求生活华美,但求生活舒适,几乎看不到一丝统帅的威严,来自战场的血腥,他也从不在家里接待外人,处理公务。家中美貌婢女无数,许进臣从来没有多看一眼,包括不少南亚土邦进献的所谓公主,XX第一美女。周姝君在许进臣的家里住下,许进臣很自然地将她当成是家里的一部分,当成是远方来访的表妹或堂妹,礼遇之,关心之,却从不超脱于亲情之外。

    周姝君羡慕许进臣家庭的和睦,羡慕许进臣每次归家,阖府上下的温馨气氛,但她已经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了,因为许进臣从来不把她当成外人,许家上下也从来没有将她看成是外人,她也很快将自己看成是许家的一份子,不论是寄居的亲戚,还是两位主母的贴身婢女。

    肖凤芷利用自己的智慧很快说动了心思简单的周姝君:以未嫁之身长居许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徒惹嫌议,不如求个名分?许进臣通过第三方得知周顿平的谋计,他不排斥周姝君,所以,他坦诚告诉以友相待的周顿平,他不介意这场婚事,但他无法以妻妾待之,不想误了姑娘终身。周顿平将许进臣的话看成是委婉的拒绝,肖凤芷则联系周顿平,认为可以生米出城熟饭,熟悉许进臣为人的周顿平答应了,他肯定许进臣不会亏待自己的妹妹,他也无法说动妹妹答应其它的婚事了。

    在许进臣部将的协助下,周姝君被进献在许进臣帐下,粗心的许进臣直到奥德的战争结束才猛然发觉,原来每晚侍奉自己月余的女子是她。正如许进臣坦诚相告的一样,他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地接受了周姝君,却再也不允许她随军服侍,军帐下的欢爱,许进臣一向视身下女子为工具,他也没有闲心逸致在战争之余与女子**,他认为自己的女人应该疼惜,而不是当成军帐下的欢爱工具。

第三章 家政(3)

    周姝君心态上的自卑以及顾怜身世的一点自暴自弃,让她反而很满足许进臣营帐之下的蹂躏(摧残),这让她有如释重负的快感,或者说,怀着赎罪之类奇怪心思的她,反而在许进臣毫无情感的欢爱下,找到了放开罪孽的zì yóu和欢愉(自虐?)。

    许进臣拒绝周姝君随军服侍是出于自己对身边女人的爱惜,但在周姝君看来则是对她冰冷的拒绝,甚至,当她回想起自己营帐下承欢之时肆无忌惮的放纵,那种来自传统深处的道德禁忌,让她在被拒绝后,心理落入更深的自卑当中,认为许进臣已经更加瞧不起她。

    雷瓦尔战役之后,许进臣的军队急剧扩充,训练、整编、整军,许进臣数月不得返家。接下来的奥德战争,因为马哈杜尔的“宽线和骑兵突袭战略”(注),缺乏优秀将官的许进臣不得不在宽广的战线上疲于奔命,更没有时间回家了。

    周姝君获得名分,却在许府等待半年不见许进臣归家,想当然地认为,不缺女人的许进臣因为厌恶她的存在,连家都不想回了,这种想法,让她不仅在心理上无地自容,就连许进臣的妻妾,也觉得无颜面对。至于许进臣接纳她的缘由,她心底已经接受隐约的传言:这是政治上的需要,许进臣需要她的哥哥向朝廷传话。

    心底的凄凉,让周姝君很容易接受来自张浪的安慰,同样飘飘荡荡的心,很容易产生共鸣和共勉,两人交往频繁了。周姝君与张浪的交往,虽然没有刻意隐藏,却也有些偷偷摸摸,毕竟,当时的社会气氛,即使心怀坦荡,也无法做到不顾忌世俗礼法的程度。他们半遮半掩的交往,不仅许府的人,就连民间,也开始出现他们之间的闲话,而这种闲话,哪怕传的再远再离奇,当事人却总是蒙在鼓里,因为人们总会背着他们,而他们自己,因为心底问心无愧,反而从来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许进臣在前线接到周姝君怀孕的消息,还来不及高兴,流言接踵而至,经过长途的转述,其中有了更多的不堪言论,激愤的许进臣几乎当即就要下令处死这两个让他颜面扫地的人。随即考虑到南亚的形势(周顿平的影响力),以及心底对周姝君的信任,许进臣慢慢冷静下来,他派出心腹送信给后方的族人,让他们留意流言的真相。

    周姝君得知张浪与蒋家联姻,打心底为这个最亲密的朋友高兴,她的神情是如此真诚,以至于奉命偷偷观察他们交往的许舒娟(许进臣的族妹)完全相信他们是无辜的了。许进臣得到许家传回的报告,终于松了口气,但心底的不快却再也不能抹去,哪怕只是流言,任何人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事被这样四处宣扬。

    “小凤儿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没有她安排的事情,将周姝君许给张浪不是更好?如果周顿平瞧不起张浪的地位,我让张浪做我的副官就是。”许进臣恼恨肖凤芷的安排了。

    张浪得到周姝君的祝福,心思安定的同时,却也有些莫名的失落,作为男人,他还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得到自己婚娶的消息时候有那么一丝伤感的,哪怕他对这个女人没有非分之想。

    蒋家家财已经跻身帝国本土的一流商业世家,心态却是石珠镇的土财主,暴发户的心理很可怕,虽然张浪还是个编外的军官,却受许进臣重视,在南亚众商会中也是争相巴结的大人物,在蒋家看来,正是炫耀自家财势,表现自身实力的机会,这场婚姻的准备极尽奢华,恨不得把中华文明所有的婚嫁程式走遍了才罢休。

    蒋家的隆重,让不堪繁文缛节的张浪几乎jīng神崩溃,向周姝君寻求安慰的次数更频繁了。许进臣得知张浪“死xìng不改”,又不能真正下文训斥,只好以军令督促张浪尽快完婚并赶回前线。张浪巴不得尽快结束礼仪上的折磨,拿着许进臣的督促函找上蒋家家门,恨不得即刻抱着新娘子回家,然后奔赴前线,继续他如鱼得水的浪荡生活。

    既然在排场上没有时间做的更豪华,蒋家只好勉为其难地拿许进臣的督促函做戏,把张浪夸奖成许进臣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仿佛没有张浪,许进臣就不能打仗了似的。南亚几乎所有外姓商人(商团)都出席了婚庆仪式,这个“仓促”的婚礼,让拉杰沙溪乃至整个南亚都回味了许久,认为这是他们见过的历史上,世界上最豪华的婚礼——据说花掉了上百万两银子。

    张浪回到前线,许进臣很想训斥一番这个不知道规矩的部下,但作为间接当事人,统帅的威严让他放弃了质询。

    明军距离德里已经不到两百里,两个多月的长途行军,明军虽然疲惫,却士气高昂。德里在这段时间里聚集了不少军队,但旗帜散乱,军令混乱,即使是明军的斥候部队,也经常冒失地冲杀德里守军派出的jǐng戒部队,以此取乐。跟在明军后面的马哈杜尔军,虽然军阵井然,却疲惫不堪,人数更下降到三万人不到,已经不足为患。

    许进臣忧心的是弹药的储量,沿途虽有不少商团炼制火yao,但原料缺乏,提供的土制火yao有限,反而是明军各营,仗着随军商团也能提供火yao,在弹药消耗上更没有节制。统计上来的数据,平均每个士兵携带的弹药已经不足一百发,以这个基数的弹药,不要说攻打德里城,万一莫卧尔军拼死进攻,自保都很危险。

    “或许,我们应该派人与莫卧尔皇帝谈判了。”统帅部参谋们建议,“如果我军能够保持强势的进军态度,应该能迫使莫卧尔军花钱请我们退兵的。”

    许进臣没有指望这次远征能打下德里城,德里是沙迦汗经营十几年的莫卧尔新都,城防建设参考了明军在第一第二南亚战争中表现的攻击力,不仅有莫卧尔的匠师参与设计建设,沙迦汗还雇佣了不少欧洲的工程师和火炮专家,不仅城防坚固,每面城楼还有超过十门城防重炮,而明军这次远征只有数十门十二斤以内的中小型野战炮。

    “奥朗则布是个暴虐而残忍的人,狂妄自大,刚愎自用,如果我们不能在德里城下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恐怕他是不会屈服的。”许进臣很有些担心地说,“奥朗则布一定会主动出击,但他却不鲁莽,好大喜功的他,一定会聚集起一支数量恐怖的军队,等待与我们决一死战。”

    “可是,斥候报告,聚集在德里城下的军队虽有十几万,却大多是些土军武装,没有什么战斗力。”

    “张浪,你的情报呢?”

    “根据输诚的土军将领和莫卧尔贵族报告,奥朗则布在得知我军远征消息的初期非常震惊,并要求臣属商讨和谈事宜,但随着聚集在德里城下的军队增多,而我军在沿途遭遇土著的激烈反抗(说到激烈反抗,张浪有意提高声量),奥朗则布改变了主意。”

    接着,张浪用嘲讽的语气说:“奥朗则布处死了所有主张和谈的官员,要求臣属与他一道,为了莫卧尔帝国和成吉思汗的荣誉,与明军死战到底。”

    “目前聚集在德里城的莫卧尔军有两万余人,还有大约十三万莫卧尔军从南面,西面赶来,预计在半个月后到达。至于聚集在德里周围的土军,保守估计每天增加的数量在一万到两万之间。”

    “也就是说,如果奥朗则布不注意节制他的扩军行为,我军只需就地休整一个月,德里城下的勤王军就将吃光德里的存粮,不战自溃。”

    “另外,番仔(张浪对招募的土著下属的蔑称)报告,土军得到的军粮供应有限,饥饿的土军士兵经常打劫德里周边的村镇,不少村镇请求我军救援,并愿意承担驻扎费用。”

    “那些番仔的消息恐怕不可靠吧。”参谋们纷纷质疑,“难道那些土军比我军士兵还凶恶?”

    “呃,我军士兵虽然饥sè,却不至于不问年龄,那些土军,上下有别,他们却习惯了。”张浪嘲弄说,“我军抢军粮不抢杂粮,那些土兵可没有这样挑剔的口味。另外,土军的抢劫,已经到了不分种姓的地步了。”

    “也就是说,向我军求援的,不仅有番民,还有那些土邦贵族?”参谋们好奇起来,“他们真能违背神的分类了?”

    “我军的火枪可没有区分刹帝利还是首陀罗,那些土著兵,估计受了些刺激,而且,这些年来,土著除了高等种姓,恐怕也没有什么余粮了,土军要活命,也只能越级打劫了。”一个参谋若有所思,“这恐怕不利于我军对南亚的接管,如果——”

    “那些土军打劫高等种姓,都是借用我军的旗号。”张浪打断这个参谋的话,“根据我对他们的理解,他们的那种神的分类,在民间的影响力绝不是短期内可以消除的。我军完全可以取代莫卧尔人在南亚的地位,成为新的统治者。”

    张浪的话引起参谋们热烈的讨论,在他们的认识里,南亚的土著真是太好统治了,这里不用担心刁民,不用担心反抗,只要向他们证明拥有主人的实力,就能成为他们的主人,虽然他们不及明国人勤劳,但他们比明国的老鼠还能忍耐,几乎不用吃东西就能生存,并且能持续地供应虽然微薄,却基数庞大的赋税。

    “如果我们能取代莫卧尔人的统治地位,这里就是我们的天堂啊。”

    “这里本来就是西方极乐!”

    ……

    许进臣听着军事讨论越来越有YY的倾向,不满地敲敲桌子,“现在说取代莫卧尔的统治还为时尚早。我军的情况并不乐观,士兵们不会答应撤军,但我军已经在事实上没有前进的力量了。”

    “三杨商会的人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充足的原料,足够大量生产火yao,他们要求我军配合他们的原料采集。”一个参谋似乎才想起不久前得到的委托,向许进臣请示。

    “确定?”许进臣语气很有些不快,“没听说这里有硝石矿。”南亚的硝石和硫磺都很缺乏,火yao制造对硫磺的需求少些,但硝石供应却是弹药供应的瓶颈。

    “三杨的人说,他们能够从积肥(人粪尿和枯枝败叶的混合物)中提炼硝石。”参谋仿佛回忆很不愉快的事,“我过去看过,的确能提炼,而且,南亚土著习惯积肥,原料很容易采集——不过,提炼过程真够恶心的。”

    许进臣听说过不少地方用积肥提炼硝石,不过,有一定的技术难度,而且,愿意从事这个工作的人没有几个,“顺利吗?”

    “三杨商会招募了大量土著生产,目前每天能生产火yao三百斤。”参谋一边说,一边注意其它人嘴角不怀好意的微笑,心里很后悔做三杨商会的说客。

    “三百斤?”这个数量还不够明军一个营作战一天。

    “如果我军全力配合,他们保证一天能生产一千斤以上。”参谋认命地说,“虽然杯水车薪,终究聊胜于无。”

    “我请求领军突袭。”李剑兰突然站出来说,这场例行的军事研讨越来越无趣,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现了。

    “目前,骑兵团还有八百匹马,如果弹药充足,我可以带领他们袭扰德里城下的土军,打击德里军的士气,甚至威慑到德里城,让奥朗则布失去对抗的勇气和信心。”

    “不行,太危险!”许进臣想也不想地拒绝,“德里虽然兵力空虚,至少还能抽调一两千骑兵。”骑兵袭扰,最害怕的是被对方的骑兵纠缠住,许进臣不希望自己微弱的骑兵冒险,更不愿意自己得力的部将冒险。

    “在西北,我曾以六百骑兵对抗三千大明骑兵!”李剑兰语气坚决,“更何况只是莫卧尔骑兵。”

    “你不熟悉这里。”许进臣有些心动了,要是李剑兰真能震慑住德里守军,无疑有利于以后的军事行动和谈判(军事讹诈?勒索?)。

    “在陌生的土地上,我已经战斗了十年。”李剑兰语气萧瑟起来。

    “那么,好吧。”许进臣挥手让她出去准备,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些心慌意乱,“难道这是不详的预感?”

第四章 家政(4)

    “许进雷,带着你的旅,前进到这里;锁欢,你的旅前进到这里。”许进臣指着地图安排手下最信任的两个旅帅前进数十里,“如果李剑兰的骑兵团有什么……困难,尽可能上前接应。”

    指挥部其他人面面相觑,心底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你不是说我军暂时休整吗?怎么突然将最好的两个旅派上前了?这和大军前进有什么区别?尤其是指令两个旅占领的城市,简直就是进攻德里的桥头堡,打下这两个城市,不是**裸地向莫卧尔宣告,我军要进攻了?”

    雷瓦尔战役之后,许进臣对李剑兰很有些愧疚,李剑兰感觉得到,如果不是许进臣身边缺乏独当一面的将领,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派遣回拉杰沙溪,让她安心地休养——这不是她愿意接受的生活。

    雷瓦尔是李剑兰经历的第三次生死之战。第二次南亚战争中,她的军令被人有意地延误,几乎万劫不复,仗着熟稔的游击战术,她带着只剩下三十几人的营队冲出了重围,却再没有勇气面对军营中的陷害;隐居李家堡期间(实际是做了逃兵),李家的年轻一辈崇拜她,追随她,长辈们则猜忌她,排挤她,恨不得将她赶出他们的视线,以免惹祸上身,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她才取得李家私兵的指挥权,以她的才能,决不至于被围困在堡垒中,九死一生。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李剑兰不想看到战场上无谓的厮杀,不愿听见火枪轰鸣,在那些拼死作战的战士身后,她总能觉得幕后有一只冷酷的黑手,让那些勇敢的士兵死不瞑目。

    军人们不需要指挥官爱兵如子,不需要统帅身先士卒,对于老兵来说,他们对指挥官的要求只有一个:安全感,能说到做到“不放弃手下每一个士兵”的,才是士兵们真正愿意追随的好统帅;对于像李剑兰这样的中高级指挥官来说,他们对统帅的要求是:不要因为统帅的一时鲁莽或者考虑不周而白白牺牲xìng命。

    李剑兰对大明帝国没有好感,更谈不上效忠,作为女人,她也没有多少追求权势的野心,她投靠明军仅仅是为了避免部下无谓的牺牲,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她甚至不会继续留在军中,男人会热血沸腾,女人不会。(男人的崇拜来自热血,女人的迷恋来自情感,男人能被鼓动,女人只会被蛊惑)

    李剑兰的童年,少年,成长的所有经历都在马匪(响马)中渡过,马匪的生活就是她熟悉的,温情的生活的全部,那是她熟悉的“家”。同样在战斗中出生入死,明军给她的感觉是冰冷的,残酷的,不近人情的,军法将每个士兵管束的仿佛机器,士兵不断补充进队伍,也不断有士兵在战场上倒下,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是冷酷的沙场。她的马匪部下受明军的热情感染,追逐军功和荣誉,她的内心却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杀戮,马匪以战斗和劫掠获取生存的资料,战斗是他们的生存手段,他们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共同为了生存而战,明军的战斗是为了什么?明军掠夺的财富足够每个士兵荣归故里了,为什么士兵们还在为可怜的军饷战斗?

    追随许进臣,李剑兰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情,雇佣军的作战手法和目标与马匪何其相似?!那是怎样熟悉的生活,怎样熟悉的温情脉脉,没有冰冷的军法约束,没有冷酷的军令,只有zì yóu的战斗!即使后来许进臣加强军队控制,重新用军法整军,李剑兰仍然能感觉到,这支军队不是冰冷的明军,而是她共同生活了十数年的马匪军,许进臣不是军队的统帅,是她心目中的(马匪)大龙头。

    明军取得拉杰沙溪作为根据地,军政冲突,军中派系的斗争也开始了,李剑兰再次被排斥在军队之外,那是她不能理解的斗争,那是给她带去过无数尴尬和痛苦的斗争。最后,在她看来,是许进臣维护她,将她放在超然的位置上,她成了军队的副帅,她不需要理会军中的斗争,她的地位是许进臣给予的,没有人能与她竞争,她不在乎有多少人投靠她,她也不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她是相比许进臣更纯粹的指挥官。

    不论在士兵还是军官眼里,许进臣都是个“好”统帅,在李剑兰眼里,许进臣还是她敬仰的大龙头,是共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雷瓦尔战役让李剑兰对许进臣的崇敬和感激到达顶点,这些混合的感情,加上军中的绯sè传闻,让李剑兰在不安的同时,也有了特别的悸动,这种悸动,让她迷惘。

    对于一个女将军来说,要从无数出生入死的经历中找到柔情蜜意的情怀太困难,血与火的战斗,留下的是太多粗豪的情感,即使有细腻的情丝混杂期间,也很难被察觉。

    “我愿意为他战斗,直到一天,死去。”这是李剑兰总结的结论。

    “如果说,谁是我最信赖的人,或许就是她吧,可是,为什么呢?”许进臣看向李剑兰离开的方向,“或许,她是唯一对我没有任何私心的人吧,我确信。”

    莫卧尔宫廷里,以奥朗则布为中心的飓风还在疯狂地呼啸,莫卧尔的朝政承袭了世界上第一个伟大的帝国:两千多年前的波斯大帝国。这个帝国在被亚历山大毁灭前,以数十万人的部落统治了从地中海到印度河之间的广泛领土,辽阔的疆域内,道路纵横,驿站相通,皇帝的绝对威权通行整个帝国;皇帝通过总督统治整个帝国,每个总督都是帝国的实权军事领袖,宫廷中,所有武将都是各地总督的代言人,所有文臣都是……皇帝的家奴。

    第九个宰相的头颅被挂在皇宫外的城楼,莫卧尔宫廷上,曾经作威作福的文臣噤若寒蝉。奥朗则布之前的莫卧尔皇帝,都将提拔土著入宫效力作为笼络地方土邦的手段,奥朗则布却对那些婆罗门(印度)教徒毫无好感。这位威严的新皇虽然受大王子和四王子的牵制,不能完全展现自己的抱负,不能完全驱逐宫廷中的土著,却成功地将自己的宫廷变成伊斯兰的殿堂。

    然而,伊斯兰教徒的虔诚并不能保证帝国的稳固,不满奥朗则布取消伊斯兰外的庆典(节rì),不满奥朗则布对非伊斯兰教徒课以重税,hindu(即伊斯兰称呼的“异教徒”)掀起了一次次抗议的浪cháo,这些抗议,因为维迪亚的叛乱,两个“叛乱王子”的呼应,以及明军的步步紧逼,声势越来越浩大。

    “你们,我将国事委任于你们,你们就是如此报答我的信任?”奥朗则布咆哮着踢倒一个伊斯兰官员,“hindu官员能做到的事情,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当hindu官员将明军纵横德里城郊,大肆劫掠周边城镇的消息冒死呈报给奥朗则布以后,奥朗则布的怒火超越了对神灵的敬畏,伊斯兰官员也难逃砍头的惩罚!

    “明军小部队竟然已经到达德里城下,德里城外十数万大军,竟然无力阻止明军的劫掠,这就是我(波斯皇帝好像没有特别自称)的军队?!”拉可布从这句话中再次听到了皇帝心中的恐慌。

    “陛下,不是官员们不能察觉明军的接近,这一切都是明军的yīn谋。”拉可布小心地安抚皇帝的怒火,“明军辅助军假冒旗号混入我军,少数土军趁机起哄。只要将勤王的土军限制在各自军营之内,则城外的混乱自然解除。”

    “查出起哄的土军,将他们全部处死!其它的,照你说的办。”奥朗则布杀气腾腾,“还有,你现在不再是我的弄臣,你是我的宰相。”

    拉可布听到任命他为宰相,两腿发软跪倒在地,“臣无罪啊!!”三天砍了四个宰相,难免会产生些许误会啊。

    李剑兰几乎毫无阻碍地进入德里防御圈内,莫卧尔十几万大军密密麻麻地部署在城外,却被凶悍的莫卧尔士兵禁锢在军营之内。

    “看来,我们要无功而返了。”副官遥望连营十几里,感觉很难找到突破口。

    “那么,我们就直接突击德里的城门!”李剑兰清喝一声,“让莫卧尔蛮族见识我们骑兵团的威武。”

    副官没有反映过来,李剑兰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八百名骑兵随之滚滚而去,反而是李剑兰身边的几个卫兵没有反映过来:真的冲击德里城门?!

    “掷弹准备!放!!”一鼓作气冲过去十几里,德里城内城外的守军还来不及反应,两三百枚手榴弹被急冲的骑兵甩上城墙。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明军骑兵留下一路烟尘,转瞬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这就是冲击城门?”落在后面的副官再次思维迟钝,只能跟在急速离开的骑兵后面吃灰。

    明军骑兵后撤到一个斜对大道的小山丘上,下马休息。十分钟后,五六百个莫卧尔骑兵忙乱地追上来。

    “出击!”李剑兰再次一马当先,不过,这次她很快被骑兵们护在后面。两军距离五六十米的时候,莫卧尔骑兵稀稀拉拉地shè出了数十支箭,明军有数人受伤,距离缩短到二十米,明军骑兵装备的大口径散弹枪纷纷开火,措手不及的莫卧尔骑兵发出迭次的惨号,胆小的骑兵下意识地勒住战马。

    两军很快冲撞在一起,整齐的明军冲锋队列就像钉子一样扎入队形松散绵软的莫卧尔骑兵中,一阵刀剑交鸣声过后,两军交错而过。明军只有两人落马,莫卧尔骑兵剩下不到百人,不等明军回马,吓破胆的他们纵马离开了大道,四散逃亡而去。整个战斗过程不到三分钟。

    “万岁!!”明军骑兵齐声欢呼,高亢的声音直达德里城。

    德里守军站在被手榴弹炸得坑坑洼洼的城墙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七八个滚地惨号的伤兵,让他们心有余悸,“这个城市,能守住吗?”

    “西北那会儿,要是那些堡子和蒙古王爷坚守不出,只要少派些人,扔上几轮火把和污秽之物,保管能让他们拼死追击。”马匪出身的骑兵对其它人解释。

    不过,奥朗则布的反应超过了李剑兰等人的预计,得知城门被炸,追击的数百骑兵伤亡过半,暴怒的皇帝当即征集了城中所有骑兵,命令他们务必消灭那支损污莫卧尔颜面的明军骑兵。

    三千余莫卧尔骑兵,在当地土著的指引下,很快追上一时松懈的李剑兰。见机不妙的明军骑兵急忙上马撤退,这些大明本土培育的优质战马很快将莫卧尔骑兵甩在后头,但莫卧尔人穷追不舍。

    追逐三四十里后,明军战马长途跋涉的后遗症显露了,速度越来越慢,莫卧尔骑兵虽然落后五六里,却顽固地坠在后头,并以稳健的速度拉近两者的距离。

    “莫卧尔人疯了?”李剑兰带领部队爬上一座小山丘,在这里等待莫卧尔人的到来。三千莫卧尔骑兵在三四十里的全力追逐下,队伍拉出差不多十里长,不仅队形跑散,恐怕建制都跑散了。

    在李剑兰看来,战胜这样队形混乱的莫卧尔骑兵并不困难,只是在莫卧尔骑兵的绝对数量优势面前,她不希望付出太大的代价。

    “既然莫卧尔人一定要一较高下,那么,来吧!”明军骑兵下马组成步兵防守阵型,只留下一百状态稍好的骑兵骑在马上。

    莫卧尔骑兵眼见明军严阵以待,纷纷在山丘下驻马,少数几个莫卧尔军官大声鼓动骑兵们冲锋或者整队,但不断聚集的骑兵让莫卧尔人乱成一团。

    “就是现在!冲击他们!!”山丘下,莫卧尔骑兵聚集到近两千人的时候,李剑兰命令待命的一百骑兵发起冲锋,自己则亲率余下的七百人以步兵队列缓步前进。

    “两千人有些多,但是,如果人数太少,就不能达到重创的目的。”

    一百明军骑兵冲入挤成一团的莫卧尔骑兵当中,各自为战,又没有马速的莫卧尔骑兵几乎在冲击瞬间就被击倒上百人,并且无力阻止这一百人冲过他们的拦截,在莫卧尔人完成简单的布阵之前,一百明军骑兵已经来回冲击三次,造成莫卧尔人数百的伤亡。

    明军骑兵的第四次冲击被莫卧尔骑兵缠住了,陷入其中的一百骑兵在短短几分钟就损失过半,但李剑兰亲帅的步兵队列已经进入散弹枪的shè程,七百支火枪的连绵shè击和不断推进,打垮了莫卧尔骑兵抵抗的信心。

    逃亡的莫卧尔骑兵和还在不断加入的骑兵搅合在一起,被他们纠缠住的明军骑兵这次纠缠住了他们,等莫卧尔人终于摆脱相互纠缠,逃离明军屠杀的命运,他们已经四散逃离,人马损失过千。

    李剑兰阻止了部下的追击,尽快收集战利品,处理伤员和战俘,然后,伤亡不到两百人的明军骑兵爬上战马,带着缴获的五六百匹战马扬长而去。

    “真是辉煌的胜利呀。”每个明军骑兵都得意洋洋,只有李剑兰闷闷不乐:经过这场厮杀,骑兵们身心俱疲,短期内已经不能再战斗了。

    “还是尽快撤回去吧。”李剑兰不顾天sè昏暗,原地休整半个小时后,就带着骑兵走上返回的道路,她担心莫卧尔人很快就会派出新的追击部队。

第五章 军队承包商(1)

    升任莫卧尔宰相之职,非常时期,没有一个人过来道贺,连续几任宰相被处死,宰相府的下人仆役要么被株连,要么在恐惧中铤而走险卷款私逃,非常时期,没有人追究几个逃奴的罪责。拉可布孤独地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前几任宰相的冤魂似乎还在府邸的某个地方飘荡。

    “yīn风阵阵哪。”拉可布自言自语,他是为皇帝表演木偶剧的弄臣,刻板的奥朗则布不喜欢滑稽和笑话。莫卧尔宫廷里,弄臣的地位有时候比宰相还高,比如阿克巴时代的比尔巴,因为曾经说出“婆罗门被认为是世界上的祖师,因此他是老师;婆罗门做的饭不论哪种姓都能吃,所以他是厨师;婆罗门打的水谁都能喝,因此他能背水;他的职业是运送货物,所以他能像驴子一样干活”,受到阿克巴大帝额外的宠信,地位仅次于莫卧尔的国师(注)。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宰相之职或许就是我一生的想望吧。”

    “大人,有西人求见。”嘉尔拉轻声请示拉可布,拉可布雇佣嘉尓拉是因为他听到的一句话,当时嘉尓拉穿着破旧的披衫走在大街上,一个穆斯林讥笑他,“高贵的婆罗门啊,冬天到了,你做了什么准备?”嘉尓拉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做好了打哆嗦的准备。”拉可布有心将嘉尓拉送入宫廷,可惜嘉尓拉来不及表现,喜欢笑话的沙迦汗便死掉了。

    “让他进来吧。”拉可布努力整整衣冠,尽管自知猥琐的形貌很难表现出宰相的威严,谁叫沙迦汗喜欢看形貌“奇伟”的弄臣摔跤呢?

    帕劳斯帕#8226;科隆纳恭敬地跟在英挺的嘉尓拉后面,宰相府的管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尊敬的莫卧尔帝国宰相阁下,荷兰人帕劳斯帕#8226;科隆纳,西班牙卡斯提利亚(王国)科奥斯特维加子爵,愿意为你效劳。”

    拉可布被帕劳斯帕的自我介绍镇住了,半天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抬起头来的帕劳斯帕则完全被五短身材的拉可布吓住了,莫卧尔帝国的宰相是一只大蛤蟆?

    “你,有事?”拉可布半天回过神来,尽可能展现宰相大人的气度。

    “真是只蛤蟆。”帕劳斯帕心里嘀咕,颇为质疑莫卧尔皇帝的施政方略,这样的宰相大人,哪怕再有才能,也不适合抛头露面吧?!

    “听闻贵国南方乱民暴乱,贵国皇帝不烦其扰,吾带来四百余jīng锐士兵,愿意为大莫卧尔帝国分忧。”帕劳斯帕小心措辞,却不知道自己用的波斯语和莫卧尔人使用的突厥-波斯语相差颇大,拉可布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请允许我的翻译官进来。”帕劳斯帕以为对方不懂波斯语,只好叫来自己的印地语翻译,心里越发质疑奥朗则布的用人才能了。

    经过翻译的解释,拉可布总算知道眼前的荷兰人是个战争掮客,或者说,军队承包商。不过,才四百多名士兵,不值得他亲自过问,他不由看向一边低垂着头的嘉尓拉。

    嘉尓拉在拉可布的目光下,不安地缩进了脖子,手却握的更紧了,手心里,是帕劳斯帕送给他的一颗珍珠。

    “我们可以不要军费。”帕劳斯帕不知道对方瞧不起他的士兵人数太少,还以为对方担心他要价太高,急忙补充了一句。

    “不用军费?”拉可布惊讶地看着这个西人。

    “只要贵国允许我们zì yóu搜集战利品。”

    “这不和拉杰普特战士待遇均等了?”拉可布自言自语。

    帕劳斯帕为了这单生意,很是花时间了解了一番莫卧尔的状况,“战利品的分成问题,我们可以一边商量。”他向拉可布做出手势,表示愿意分些好处给他。

    可是,拉可布仍然不能理解那个欧洲惯用的手势,“你的那支,呃,军队,以前有过什么战绩么?”

    帕劳斯帕这下兴奋了,“我的每个士兵都神经百战,参加过瑞奥布赖顿菲尔德战役,瑞(典)丹(麦)战争,英格兰内战和爱尔兰平叛战争,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那都是些什么地方?”拉可布心底叹息了一声,问道,“你的军队现在在哪?”

    “就在城外。”

    “就在城外?!”拉可布差点没有拿住手上的茶杯,“谁让你的军队过来的?”

    “我有海登帕拉提尔将军的推荐信。”帕劳斯帕急忙掏出口袋里的书信递上去,他原本不希望用这封信的,谁知道那个狡猾的莫卧尔将领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哦?”海登帕拉提尔是古杰拉特的前线指挥官,如果是他的书信,或许能解释荷兰雇佣军的到来,问题是:既然荷兰人希望征伐维迪亚叛军,为什么海登将军却将这些荷兰人派到德里来?

    拉可布接过信正要撕开,却发现是写给莫卧尔皇帝的,他的手停下来,“你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皇帝?”

    帕劳斯帕这下紧张了,该死,怎么不早说这封信是送给皇帝的?否则,他就不用麻烦这个猥琐的帝国宰相了。

    “既然是海登帕拉提尔将军的信,我代为转交吧。”拉可布立刻笑容可掬,如果海登将军推崇此人,这个人应该有些才能吧,即使没有才能,责任也是海登的。

    不顾帕劳斯帕的焦急,拉可布急冲冲地离开凄凉的府邸,朝着皇宫方向赶过去。

    帕劳斯帕等宰相走远,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一边站立的嘉尓拉,他真想把那颗用于贿赂的珍珠拿回来!谁知道战斗正酣的德意志战争(三十年战争)突然停歇,法**队突然插手英国内战,势力如rì中天的克伦威尔在顶峰时期居然会被来自法国的军队轻易击败?!

    更糟糕的是,来自欧洲大陆的干涉军,竟然对英国的议会军如此深恶痛绝,为了保住自己的心血,他只能带着这支可怜的军队穿过半个地球,从异教徒中谋求发展。

    “本来,我有两千人啊!!”帕劳斯帕很有些幽怨地回忆自己的辉煌时期。

    1632年,古斯塔夫在吕钦战役击败华伦斯坦(注),接着击败神圣罗马帝国(奥地利)和西班牙联军,新教徒势力大涨。法国为了遏制瑞典扩张,加入神罗阵营;荷兰因为自身利益(反对西班牙)和宗教关系(新教徒)加入瑞典阵营。

    当时,交战各国大量使用雇佣军,流行的话是:多征收一个德意志人,则我们就多了一个士兵,敌人就少了一个农民;如果战争打赢了,不要担心发不出军饷,如果战争打输了,军饷也不用担心了。

    雇佣军蓬勃发展,交战军中出现了专门的商人:军队承包商。军队承包商四处征收士兵,再将手上的士兵贩卖给交战的军队;发达的军队承包商往往也自己蓄养一支雇佣军,其中的佼佼者华伦斯坦,不仅垄断了大片地区的兵源,自己也有一支数量可观的雇佣军,倚仗财雄势大,甚至一度成为神罗的最高统帅。

    军队承包商征收士兵的方式很多,哄骗,逼迫,诱惑,强制,无所不用其极,据说最常用的方式是让几个漂亮姑娘在大道上卖弄风情或慈善,经不住美sè食物诱惑的人,就会被引诱进坚不可破的地牢或城堡当中,除非签订从军合同,否则一辈子别想出来。十五十六世纪的城市运动废除了欧洲的农奴制度,商业契约则随着城市同盟(比如汉撒同盟)深入人心,人们可以违背上帝的誓言,但合同和契约,却受整个欧洲的保护,一旦签订合同,则法律效应通行基督世界。

    帕劳斯帕崇拜华伦斯坦,身为荷兰人却加入了天主教阵营,并在法国和西班牙的支持下,从下尼德兰征收了上千士兵。和华伦斯坦一样,帕劳斯帕不仅“贩卖”士兵,也贩卖士兵急需的被服,饮食,武器弹药,尽量模仿华伦斯坦的一条龙服务。经过三四年的发展,终于成为法**方的第一承包商,不仅负责法**的征兵,也负责法军的补给和战利品处理。

    人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帕劳斯帕从一个荷兰小商人一跃成为巴黎城的风云人物,却不能满足自己的财富只能排在法国的百名开外,为了擭取更多的收益,他的生意加上了各国禁忌的内容:军事情报。在他的准确cāo作下,一会儿瑞典军某个据点失守,一会儿法军莫名其妙中了埋伏,交战双方在不断的胜利和失败的刺激下,为了情报开出的价格越来越高,帕劳斯帕的财富也堆积的越来越多。

    不幸的是,1638年,土耳其的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在匈牙利边境,并迅速击溃当地守军,向维也纳进军。异教徒的突然入侵,打乱了欧洲的战争进程,教皇率先发出基督徒联合宣言,号召基督徒抛开成见,为上帝和上帝的羔羊而战。

    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土(本土),神罗率先放弃针对新教徒的军事行动,大军南下,全力抵御土耳其的进攻。失去神罗的支撑,天主教联盟在各方面不再有优势,而瑞典却有他们不败的国王;瑞典经过多年战争,民力贫弱,加上新教路德派和加尔文派的斗争再趋尖锐,也失去进攻的动力。在教皇的斡旋下,天主教和新教联盟正式签订和平条约:瑞典事实上得到易北河以北的德意志领土,并拥有德意志新教邦国的领导权,得到了瑞典梦寐以求的欧洲大陆话语权;法国的势力范围越过了莱茵河,并得到部分天主教德意志邦国的宗主权;西班牙扩充了下尼德兰的份地。

    吃亏的是神圣罗马帝国,原本拥有整个德意志宗主权的奥地利,如今在德意志的藩属缩小了三分之二,更吃亏的是德意志各邦,参战各国有意识地忽略了他们的利益。

    最最吃亏的可能是帕劳斯帕,和约签订以后,原来战场上激烈厮杀的贵族们相聚沙龙,兴致勃勃地谈论曾经的战斗经历,他这个两面派被彻底揪出来,在欧洲大陆混不下去的帕劳斯帕只能主动流亡不列颠岛。

    此时(1638),苏格兰长老会不满查理一世强制推行的(天主教)主教权威,号召人民捍卫(新教)信仰。恼怒的查理一世命令军队开进苏格兰,第一次主教战争(firstbishops’war)爆发(1639)。

    初到不列颠,帕劳斯帕在英军中不受待见,兵强马壮的查理一世不需要雇佣军为他作战;苏格兰虽然处于绝对劣势,但长老们意见不一,王室契约束缚了他们,他们反对国王的宗教压迫,却不反对国王本身,他们也不需要外国人干涉他们的斗争。

    整整一年,苏格兰的战火没有平息,帕劳斯帕和他的雇佣军却只能在一边坐吃山空。第二年,财政吃紧的查理一世不得不重新召开议会,要求议会批准新的税款,却再次遭到拒绝(之前,挥霍无度的查理一世为了生活开支请求过一次,遭到拒绝后关闭议会),恼羞成怒的查理再次关闭议会(史称短期议会)。

    帕劳斯帕觉得机会来了,他主动向查理要求免费为他打仗,正为没钱打仗伤神的查理大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雇佣军的全部要求——只要他不用掏钱就行了。

    帕劳斯帕的一千雇佣军即刻开赴战场,沿途大量招募被羊吃过(羊吃人的圈地运动)的流民地痞。为了弥补一年来无所事事的亏空,雇佣军从上到下的掠夺手段让人发指。

    本来小打小闹,以驱逐为主的第一次主教战争,在雇佣军的血腥掠夺下很快演变为苏格兰人抵抗入侵的生存之战,不仅雇佣军遭受强硬的反抗,袖手旁观的英军也被波及——战争变得激烈了。

    1640年八月,苏格兰军在新伯尼(newburn)大败英军,大举挺进新堡(newcastle),并于当年十月攻下该城。慌神的查理一世为了扩军,只好自食其言,第三次召开议会,这次议会存在了二十年(直到1660年),史称“长期议会”。

    这次,议会批准了国王增加税收的请求,得意洋洋的查理一世不认为这是议会好心的妥协,却认为是自己“君权神授”“王霸之气”的胜利。财政充足,英军军队得到扩充,士气也因为豪爽的奖赏得到恢复,苏格兰军的攻击被遏制了。

    不过,查理一世的霉运远远没有结束,1641年十月,爱尔兰再次掀起叛乱浪cháo,好不容易增加的税款在同时进行两场战争之下,很快不够用了,查理不得不再次向议会要求继续增加税收。

    这次,议会不干了,他们上次妥协,原本希望国王能有所收敛,却没料到国王陛下却变本加厉,继续过着奢华而排场的生活,大肆提拔天主教徒,却将真正出钱出力的资本家和清教徒排斥在统治阶层之外。

    查理一世这次没有解散议会,他毫不犹豫地动用刚刚征召,还没有投入战场的新军,企图以武力压制议会接受他的征税要求。不甘示弱的议会,在资本家的支持下很快也征集一支大军,与国王的军队对峙,第一次英国内战(革命)爆发了(1642)。

    帕劳斯帕的雇佣军不愧是经过德意志战争熏陶的百战强军,雇佣军对苏格兰农民的打击,就像热汤沃雪,在查理一世忘记了这支军队存在的情况下,雇佣军单独完成了新堡的收复,并长驱直入,将苏格兰战线搅的天翻地覆。

    英国内战爆发的时候,在帕劳斯帕的帮助下,王党军也完成了对苏格兰叛军的打击,苏格兰长老会被迫接受查理一世提出的“教权”(anglicansurvices),即苏格兰长老对教义的解释不得违背国王派驻的主教。

    1643年,以伦敦为根据地的议会军击败以牛津为基地的王党军,查理一世逃亡北方,随后在约克郡再竖战旗,英格兰各地保皇贵族纷纷聚集在国王的旗帜之下。帕劳斯帕因苏格兰战争中的“英勇”表现,深受查理信赖,被任命为国王的卫队长。

    重整旗鼓的王党军再战议会,1644年的马斯顿草原大战爆发。拥有两万步兵七千骑兵的议会军,率先向人数只有他们一半的王党军发起进攻。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的王党军沉着迎战,很快打垮议会军左翼。见势不妙的克伦威尔率领他的铁骑军提前出击,向王党军中线布置的骑兵发起进攻,王党骑兵不敌铁骑军的攻势,纷纷逃亡。失去骑兵掩护,中线陷入危机,王党军立刻慌乱,眼看全军就要溃败,关键时刻,帕劳斯帕的雇佣军插入zhōng yāng阵线,积极组织防御,牢牢牵制住克伦威尔的骑兵。王党军两翼察觉中线稳固,威胁最大的铁骑军又陷入中线混战,一时不得脱身,皆齐声戮力,向队形散乱,指挥混乱的议会军发起反冲锋。克伦威尔一时不能击溃王党军中线,又见两翼即将崩溃,不得不放弃进攻,全力掩护大军撤退。

    马斯顿战役以平局收场,但议会军的攻势遭到遏制,战争进入相持阶段。

    注:

    真实历史请参阅作品相关:同时代的战争

第六章 军队承包商(2)

    战争僵持让矛盾重重的议会的作战决心动摇了,除了极少数坚定的议员,议会中要求和谈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有不少议员暗地里联系王党,私下谈判。

    利用议会军的不团结,王党军连续打败议会军,将战线再次推进到牛津,议会军失去对抗的信心,双方开始和平谈判。英国内战眼看就要结束,查理一世却说出了一句很不恰当的话,他说,他将不会饶恕那些反抗他的人,这句话击碎了议会的美好心愿。害怕秋后算账的议会通过了克伦威尔的《新兵法案》,允许这位中年大叔以铁骑军为基础,组建一支2.1万的新军,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新模范军”。

    乡下财主(中等乡绅)出身的克伦威尔不仅在新模范军中强调军纪,也尽力打破门第观念,大肆提拔英勇善战的下层平民,经过如此这般整军,克伦威尔不仅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也加强他了本人对军队的控制。

    1645年六月,新模范军出征牛津,与王党军对峙于海科姆村,克伦威尔利用大雾将一支骑兵偷偷潜行至王党军后方,大军则严阵以待。急躁的查理一世不顾将军们的反对,强令王党军趁着浓雾偷袭。偷袭的王党军遭遇议会军打击,仓促之下伤亡惨重,查理一世惊惧之下要求大军撤退,帕劳斯帕深知如果大军就此撤退,一旦议会军趁机掩杀,则大军有全军覆没之虞,坚持请求国王变偷袭为强攻,查理一世勉强同意了帕劳斯帕的请求。王党军在雇佣军的引导下,很快将克伦威尔的防线压迫的岌岌可危,迫使议会军提前出动预备部队。

    胜利在望,王党后备骑兵指挥官纽斯卡不顾部下的反对,离开自己的位置,向议会军左翼发起进攻,克伦威尔也在此情势危机之时,顾不上等待更好时机,发信号要求伏兵出击。这个恰到好处的“及时出击”,后来被认为是军事史上的奇迹——早一刻,伏兵会被纽斯卡挡住;晚一点,纽斯卡就可能先一步击溃议会军左翼,让伏兵的出击失去意义。突击速度过快的王党军中线突然遭遇背后的打击,突击力量很快后继不足,被缓过气来的议会军三面包围,陷入苦战当中。

    随着王党军zhōng yāng突击部队的不断损耗,战况一点点朝着议会军有利的方向转移。帕劳斯帕意识到王党军即将败亡,率先选择了保存实力,命令雇佣军撤退,雇佣军的撤退,加速了王党军的败亡,王党军来不及完成撤退准备,大军……崩溃了。

    经此一战,王党军几乎全军覆没,倒霉的查理一世不得不化妆成仆人逃亡。苏格兰得知王党军大败,再次掀起反抗的浪cháo(第二次主教战争),留守的王党军不敌苏格兰的进攻,大部溃散,刚回到北方军中的查理一世成为苏格兰的俘虏。

    1646年八月,议会以一万英镑的价格从苏格兰将查理一世赎买回来,将其囚禁在伦敦塔。

    帕劳斯帕逃离战场,原本扩张到三千多人的雇佣军剩下不到一半,占据一个村庄休整不久,克伦威尔的大军到了。帕劳斯帕请求议会军尊重雇佣军的传统,不用将雇佣军看成是不可饶恕的敌人。克伦威尔答应了,但随即要求雇佣帕劳斯帕的军队为议会而战。

    帕劳斯帕高兴地接受了雇佣,遵照议会的委托,协助议会军接管爱尔兰的平叛军,并帮助镇压爱尔兰的叛乱。

    1647年四月,法国在逃亡的英国王子(后来的查理二世)的鼓动下,派出一支六千人的大军登陆不列颠。这支法军的指挥官是杜伦尼,sè当公爵次子,他的外公是领导荷兰dú lì的奥兰治亲王“沉默者”威廉,他的舅舅拿sāo亲王莫里斯则是古斯塔夫崇拜的偶像,率先提出并在荷兰军中试验近代的线式步兵战术(队列和排shè是其中的一部分),他的步兵改革启发古斯塔夫建立了当时最强大的步兵作战集团。

    杜伦尼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哥哥继承爵位,他被送往荷兰舅舅莫里斯那里,加入军队见识战争艺术。十六岁时,杜伦尼获得上尉军衔,亲身管理一个连队,这个连队是当时整支军队中训练和纪律最好的。1630年,十九岁的杜伦尼回到法国,在法军中担任团长,后再次前往荷兰。1635年,杜伦尼回到法国,加入法国的莱茵河方面军,协助神罗元帅加拉斯(gallas)击退瑞典伯恩哈德军的进攻(注)。

    议会军囚禁国王,取得革命的绝对优势,但议会仍然存在分歧,激进派要求惩处国王,保守派则坚持“国王就是国王”。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让保守派很快在议会中占据上风,他们要求修改《大宪章》,以此保证议会的权利。

    在王党的支持下,杜伦尼利用议会军的矛盾,以急行军割开克伦威尔军与伦敦的联系,在伦敦城下击败议会仓促集结的军队,包围伦敦城。在法军的威胁下,伦敦市民同仇敌忾,誓死保卫城市,议会中的多数派则暗地里与法军中的王党分子联系,献出了城市。

    在两千法军的护送下,查理(二世)趾高气扬地进入伦敦,将倒霉的查理一世从伦敦塔中释放出来。查理一世重新掌握伦敦的控制权,被囚禁的耻辱让他对首都的人民缺乏最起码的感情,伦敦城一时处于法军的严厉控制之下,浪漫的法国人为了两国的血脉交流顺便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克伦威尔得知伦敦城沦陷于法军之手,即刻集结军队南下,准备与法军决一死战。然而,控制伦敦控制议会的查理一世再不会给克伦威尔机会了,以英国国王的名义,克伦威尔被宣布为叛军,各地贵族纷纷响应国王的号召,坚决抵制克伦威尔的进军。

    克伦威尔的军队虽然是一支募兵,但本质上没有摆脱雇佣军的共xìng,在议会的支持下,新模范军充足的军需供应和慷慨的军饷保证了纪律的严明,现在,议会被国王控制,支持他的富豪(资产阶级)自身难保,模范军的纪律也就无法保障了,这支称得上英国最强大的军队瞬间堕落为偷鸡摸狗的流氓集团。克伦威尔利用铁骑军(占新模范军三分之一)重申军律,勉强维持住这支大军的战斗力,但行军速度却降到了十五里以下,好不容易走到距离伦敦大约一百里的地方,感觉到家的自耕农(模范军主要人员组成)纷纷扔掉手上的武器,一哄而散回家种地去了。

    大明学者坚信杜伦尼在安普顿战役中使用了韩信的“四面楚歌”,西方的军事家们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样的:士兵逃亡过半的克伦威尔面对五千法军,一万王党军,完全失去对抗的勇气,勉强摆脱王党军的追击后,克伦威尔和他的忠心部属千里转进,前往爱尔兰平乱去了。

    爱尔兰叛军的战斗力不值得一提,他们战斗的勇气却让人肃然起敬。就像罗马时代的高卢人一样,爱尔兰人继承了凯尔特人zì yóu散漫的传统,这种传统,在欧洲的魔法(奇幻)传奇中,就是jīng灵族的现实写照:他们都是骁勇的战士,但从来不会是一支军队;他们崇拜英雄,但他们不会听从英雄的指挥——他们每个人都希望成为英雄。

    帕劳斯帕和他的雇佣军在爱尔兰岛上所向披靡,得到的战利品却少的可怜,倒是不少落单的雇佣兵被爱尔兰人砍掉了头颅。爱尔兰有绿岛之称,简言之,这里是和平安详的岛屿,这里是世外桃源,这里是旅游度假的好地方,这里不适合强盗生存——爱尔兰人不爱搜集黄金,不爱搜集珠宝,他们像jīng灵一样地生活,却既没有jīng灵美女,也没有昂贵的魔法物品,所以,这里,是强盗的伤心之地,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抢劫!!

    帕劳斯帕没能在以战养战当中捞到好处,只好寄希望于英国议会的雇佣费,派遣的信使还在路上,克伦威尔的信使却到达他的营地:为了英格兰的尊严,议会军总司令,英国元帅,克伦威尔阁下将亲临爱尔兰,指导英国正义的平叛战争。

    克伦威尔的铁骑兵登陆后几乎没有停顿地向英国的驻军营地出发,以最快的速度接管这支海外军队,并按照克伦威尔的意愿,尽最大可能地组织一切力量做好抵抗王党军追击的准备。

    由于克伦威尔和他的铁骑军封锁消息,帕劳斯帕并不知道英国的局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没有执行这个时代雇佣军的惯例:清楚战争形势,争取加入胜利一方;判断失误,保存实力至上;时刻不忘趁火打劫,争取效益最大化。

    等帕劳斯帕回过神来,英国国王的海军已经夺取阿伦岛,更多的军队聚集在海峡对岸,随时可能挥师渡海。瞒不住平叛军的克伦威尔索xìng打出了公开的旗号,要为议会的zì yóu和新教的信仰献出最后一滴血。

    “这个家伙疯了!而我居然也不得不在这个封闭的岛屿上与他一起疯狂。”帕劳斯帕绝不相信克伦威尔能够抵挡整个英国的大军。伦敦的陷落,让整个英国陷入英国国王的绝对统治当中,倚仗法军的扭转乾坤之威,就连两百年前的《大宪章》,国王都有赖账的举动,不愿承认国王对贵族应该承担的义务。

    杜伦尼在不列颠岛的成功壮举,不但为他赢得了崇高的声誉,也为他争取了法国首相马萨林的看重。法国君权至上的传统,欧洲君主权与主教权斗争的胜利,让整个欧洲的封建君主们都将维护英国王权的斗争看成是自己(阶级)的伟大事业,杜伦尼因此在整个西欧宫廷被称为“王权的维护者”,法国也因此初次尝到了欧洲“宪兵”的滋味。上任不久的马萨林,更需要杜伦尼的胜利来维护自身摇摇yù坠的地位,转移国内对他的不满,讨好年幼的路易十四和见识有限的摄政太后。

    英国国王在整个欧洲大陆的声援和杜伦尼的支持下,声威一时无两,对议会军残党的追杀不遗余力。帕劳斯帕敏锐的知觉知道,跟着克伦威尔只有死路一条。1649年初,借着英**队渡海,克伦威尔忙于抵抗登陆,守备松懈之机,帕劳斯帕匆忙抢夺了十几条商船从维克诺出海,穿过圣乔治海峡,前往西班牙。

    西班牙贵族有心惩处两面派的帕劳斯帕,西班牙国王却认为雇佣军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慷慨地向帕劳斯帕提供庇护,雇佣帕劳斯帕前往印度,维护西班牙在印度的利益。

    帕劳斯帕对明军在亚洲的肆虐有所了解,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雇佣军没有国家和(zì yóu)城市的庇护,就像没有根基的大树,即使没有其它势力的欺凌,也会很快枯萎。得罪太多人的帕劳斯帕知道,如果没有雇佣军的保护,他绝对躲不过一**的报仇雪恨。

    登船的雇佣兵有近千人,在果阿登陆的时候,雇佣军只剩下六百多,港口休整期间,因为水土不服和身体在长途旅行中的虚弱,又有一百多人丧命。帕劳斯帕在艰苦的信息搜集后,选定莫卧尔作为自己的首要客户——他想选择明军,但果阿的总督坚决不答应。

    海登帕拉提尔将军对于帕劳斯帕几百人的小武装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果阿总督的着意推荐让他给了雇佣军机会。这支百战的小佣兵部队很快在平叛战争中崭露头角,强大的战斗力让海登吃惊,在他看来,即使与最jīng锐的明军相比也不会逊sè多少。

    帕劳斯帕的优异表现,让海登帕拉提尔决定将他们派往德里,这样一支优秀的军队,在他看来,一定能够得到皇帝的重用,并且也一定能在与明军的战斗中,发挥出不一般的威力——海登帕拉提尔忽略的问题是:许进臣也曾以雇佣军的身份为奥朗则布作战。

    拉可布将欧洲雇佣军就在城外的消息通报皇帝,奥朗则布的第一反应是派出军队包围他们,消除后患。皇帝狰狞的表情让拉可布几乎在恐惧中失去意识,完全依靠弄臣的素养做出的下意识反应,他才勉强做到尽可能平和地向皇帝进言:最好让这些不值得信任的西人与明军狗咬狗。

    明军不断接近的形势让奥朗则布冷静下来,下令将西人雇佣军安置在城外的营地,周边则部署了三千莫卧尔军和近万土军,许进臣的教训,让奥朗则布决定坚决限制雇佣军的zì yóu,在必要时候,再把这些所谓的雇佣军当成炮灰塞到战斗的最前线。

第七章 军队承包商(3)

    第七章军队承包商(3)

    帕劳斯帕虽然不明白莫卧尔皇帝为什么如此谨慎地防备他们,但糟糕的伙食和zì yóu的限制却让佣兵们鼓噪不已,这些以上帝第一子民自诩的文明人,怎能容忍野蛮人对他们的无礼?帕劳斯帕尽最大的努力压制佣兵的愤怒,莫卧尔军少量拥有的火枪让他jǐng醒:燧发火枪在欧洲出现与推广还不到二十年,火绳枪在欧洲军队中仍然zhan有很大的比例,野蛮落后的莫卧尔,却拥有大量全部用燧发枪装备的军队!

    此时的欧洲战场大量使用插入式刺刀,受火枪shè速的限制,负责掩护的长矛手仍然zhan有很大的比例,帕劳斯帕却从莫卧尔方面得知,明军全部使用套筒式刺刀和全部装备火枪。帕劳斯帕虽然不是军事家,但军队承包商和军火商的双重身份,让他清楚明军的武器装备和编制一定有配套的战术,如果他盲目地按照欧洲的经验与明军战斗,他的小小的雇佣军很难熬过第一次交锋。

    帕劳斯帕全部财产在离开西班牙前全部采购成玻璃,火枪之类欧洲特产,这个自认jīng明的举动,在印度却遭遇了可悲的结局,不仅明朝商人提供的商品在质量上胜过他们,就连莫卧尔人制造的火枪也不逊于他采购的廉价品。参与平叛虽然赚了点钱,但维迪亚经过五六年毁灭xìng的破坏,不仅粮食被集中在少数几个军阀(起义军)手中,整个地区的财富也被那些军阀洗劫一空。帕劳斯帕有心与这些叛军交易,但这些叛军用明国武器明白告诉他们,他们的后台比他吹嘘的“以上帝的意志瓜分地球”的西班牙要强硬多了。

    事实上,就算维迪亚的军阀们有心与帕劳斯帕交易也掏不出多少钱,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洗劫军队经过的地区,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将劫掠的财物送往拉杰沙溪,向许进臣换取武器和人员支持——如果没有明军帮助组织训练维迪亚叛军,这场让莫卧尔流血不止的叛乱早就被平息了。

    可以说,在李剑兰的骑兵扬威德里城外之前,帕劳斯帕和他的佣兵尝尽了辛酸,为了压制不满的佣兵,帕劳斯帕更费尽了自己在雇佣军中积累十数年的威信,甚至不得不模仿荷兰东印度公司,允许每个士兵在雇佣军中入股,实行利润分成原则。

    骑兵部队的惨败,让德里城的愁云更浓了几分,紧接着,明军进攻阿格拉和尤塔卡的消息传来,德里城人心浮动,不少贵族开始想法逃离城市了。在这样危机的关头,奥朗则布也顾不上自身的喜好,勉强接受帕劳斯帕的请战,并在德里权贵的怂恿下御驾亲征,准备在阿格拉城下与明军决战。

    阿格拉方向,许进臣原来安排的是锁欢,但许家对他的这个决定极为不满。许进臣知道莫卧尔在阿格拉驻有重兵,不希望自己的族人冒险,他对许进雷的军事才能也缺乏信心;许家眼里,作为莫卧尔旧都的阿格拉是沿途最有价值的城市,攻占这个城市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考虑到财政紧张,也不能驳回身边族人的请求,加上大军要走的也是这条路线,所以,最后许进臣接受了这个私下的安排。稳妥起见,除了多安排两个营和十门火炮给许进雷,许进臣还特别叮嘱许进雷,如果阿格拉城防御严密,不要逞强,就地等待与他的大军会合。

    这样,明军在短暂的集结后再次分成三路:锁欢旅两千余人向西南行进,进攻德里南部重镇尤塔卡;许进雷旅近三千余人作为主力前锋,进攻阿格拉;许进臣亲领近三万人,以绵延五六里的战线缓步推进,其中,许进臣身边聚集了十个主战营,随时可以以急行军驰援许进雷。

    许进雷经过数年历练,军事才能提高有限,统兵才能却炉火纯青,在许进臣麾下,算的上最优秀的指挥官,行军路上,雷旅的侦查,宿营,接洽友好不友好的土著,各项应对安排一丝不苟。途中只有两次小规模的战斗,阿格拉的驻军大约三万人,其中两万以上是土兵,他们没有勇气与三千明军野战。

    到达阿格拉城下,许进雷出于谨慎,命令一千辅兵四处强征青壮,在城市三里外的一个小山丘上建立自己的坚固营地,这个安排让明军失去了进攻的突然xìng。

    许进臣接到许进雷的报告,心底哀叹许进雷失去了进取心和敢于冒险的勇气。他没有明令要求许进雷和锁欢突袭,但从全军中征集粮草弹药以保证前锋的快速挺进,本身就代表他的意思——锁欢领略了他的意图,到达尤塔卡当天就发起攻城,两个小时就将莫卧尔军队驱逐出去。

    修筑营地用去许进雷三天的时间,许进臣给他的指示是: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那么,就在原地等待大军的到来。这个指示让许进雷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断发起强攻,希望能弥补自己的过失。这个毛躁的做法,让许进臣对他彻底失望了,从此不再着意培养许进雷的军事才能。

    许进雷追随许进臣作战数十年,有过不少光辉的战绩,但他浅薄的战略战术能力无力继承许进臣的事业,许家军(契约军)在许进臣身陨后很快消亡,许进臣征战一生留下的庞大实力随之(分裂)瓦解,不能不说,这是历史的遗憾。后人评述许进雷,沿用的是一句老话:他是个将才而非帅才……项羽和吕布,猛则猛矣,注定为人作嫁,做不了大事。针对许进臣的批评也很尖刻:既然他明知道许进雷不是个统帅人才,为什么最后却仍然将自己的事业(军队)交给许进雷继承?

    连续两天猛攻,明军付出近千的伤亡(包括两百多明国士兵),阿格拉守军伤亡大约在三千到五千之间,遭受正面进攻的阿格拉城墙破损不堪,没有德里援军,破城已是迟早之事。

    攻城第二天,帕劳斯帕的雇佣军率先抵达阿格拉城,并见证了明军的整个攻城经过,明军jīng准的炮火压制,火枪队的进退有据,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肯定,常规的战术,自己的雇佣军在对战中很难战胜同等数目的明军。

    攻城第三天,明军攻入城市,沿着街道清洗莫卧尔的残余抵抗力量。帕劳斯帕借机敲诈驻防阿格拉的万夫长,保证为他坚守一rì,雇佣费用为一万两金子。万夫长不认为三百多西人佣兵有多大作为,轻率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帕劳斯帕收取三千两金子的定金后,率领三百多人的佣兵绕道插入明军前军与后军的接合部,他从明军人数和前军兵力,敏锐察觉到明军的军事部署前重后轻,偏偏明军的指挥核心在后军当中。

    许长乐没有争取到前军的指挥权,古达镇许家的惨重伤亡,让许家弟子从此对前线交锋失去兴趣,少数几个好战分子也被许家上下强力压制。作为补偿,许长乐被许进雷任命为后军前营指挥官,这个营作为许进臣的亲卫营,有很强的战斗力,必要时候支援前军,能够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莫卧尔军在前两天的攻城中,已经被明军炮火和猛烈的排shè打击了士气,在街道对战中几乎一触即溃,前锋的攻势势如破竹,轮不到后军上场。无仗可打的后军士兵无jīng打采,队列散乱,无聊的士兵甚至不惜浪费弹药,胡乱开枪shè击躲避不及的莫卧尔溃兵和城市平民。

    帕劳斯帕亲自观察许长乐的营一番,对战胜这个趾高气扬的营更有了信心。

    西人雇佣军在许长乐的前方列队,许长乐和他的营发现这支还算严整的队伍,顿时兴奋起来,本来散乱的营只用了两三分钟就完成了前列排shè队形,后列士兵则仍然保持他们散漫的态势,等着看西人佣兵在威武的明军面前逃窜时的狼狈样子。

    沿着狭窄的街道,帕劳斯帕将三百多人的雇佣军排列成八列,这样,他就拥有四十多排的纵深,每三列佣兵都得到过他的特别要求,他们将使用古斯塔夫战术。

    明军排出十二列队形,街道被密集的纵队挤得严严实实,他们只列出了十排,每个明军士兵都认为,十排士兵的连绵shè击足够打垮任何一支军队。完成必要准备后,明军队列朝着西人队列推进。

    两军距离八十米,明军停下来,惊讶地发现西人仍然沉住气没有shè击,惯xìng思维让他们认为,能够坚持到明军队列进入百米范围内还不放枪的莫卧尔火枪兵,已经算是jīng锐了。

    两军距离六十米,双方还是没有开火,明军队列再次停下来,前面几排的什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开火了,受过的军事训练告诉他们,火枪对shè,后shè的一方大多时候能占便宜——无疑,西人也受过这样的训练。

    “开枪吧,明国来的杂种。”一个西人用怪强调的汉语喊道。

    这句话终于把明军士兵激怒了,前排的士兵发shè了,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西人佣兵倒下二三十人之多。西人佣兵在明军第六排发shè时前进了,明军前排士兵急忙站起来迎战,第七排被迫停止shè击。

    感觉情形不妙的明军前排队官急忙下令队伍冲锋,再放任西人火枪兵抵近shè击,几轮枪下来,明军伤亡就会非常惨重。

    两军距离三十米,西人停止前进,几秒钟整队后,排出了明军从来没有见过的队形:第一排蹲下,第二排躬身,第三排直立,三排火枪同时对准冲过去的他们。这种队形让前排的士兵恐惧不已,但士兵的荣誉战胜了恐慌,他们加速向前冲击,却忘记了维持基本队列。

    “放!!(当时西方军用术语普遍使用拉丁语和西班牙语)”

    随着一声令下,三排火枪同时开火,三十米的距离,明军瞬间倒下两排人之多,完成发shè的西人快速沿着两边留出的缝隙后撤;紧接着是第二个三排,这次他们发shè完之后立刻卧倒;然后是第三个三排……

    明军前排士兵承受不住这样惨重的伤亡,慌乱地后撤,但紧密的十二列队形挡住了他们,恐慌中,前排和后排爆发激烈的冲突,队伍被冲散,乱作一团。

    西人前排佣兵纷纷站起来,从两边缝隙撤到后面装弹,没有发shè的佣兵则齐步朝前推进,每追上明军就放一轮排枪,追杀数百米,直到许进雷派来的援军在十字路口挡住他们。

    再次遭遇明军队列,帕劳斯帕命令整队装弹,沉不住气的明军再次率先发起进攻,在队伍相聚五十米的时候,西人开火了,这次,帕劳斯帕命令佣兵排列成二十六列队形,占据了全部街道横面。

    三排同时开火,放完枪,西人佣兵立刻发起冲锋。明军营队在这次排shè中倒下四五十人,前面数排被打乱,被猛烈shè击震慑心神的营官没有及时整队,结果,只有二三十支火枪稀稀拉拉地开火。

    西人士气大振,明军士气大跌,双方接触后,明军士兵只做了短暂的象征xìng对抗就再次溃散,明军伤亡上百,西人只损伤了十几人。

    连续击溃明军两个营,帕劳斯帕的雇佣军彻底打乱了明军的指挥,许进雷身边虽然还有一个营,却已经没有信心与帕劳斯帕抗衡,担心失去统一指挥的前军各营受损,许进雷下令撤兵。

    帕劳斯帕听到明军撤退的军号,没有追击或者堵截,对他来说,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以他的兵力,也不可能击败整支明军,像刚才这样的击溃,实际杀伤有限,而且,许进雷亲率的营队正对他虎视眈眈。

    许进雷回到营地,狠狠责骂一番许长乐和另一个营官,心底却庆幸这次功败垂成的进攻只损失了两三百人,如果莫卧尔人趁明军撤退掩杀,明军的伤亡就难以预料。

    “那些西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如此厉害?”许进雷特别召见张浪派给他的联络人,让军情司加紧调查西人佣兵的来历。

    许长乐吃了败仗闷闷不乐,败得太突然,他甚至不知道营队怎么就突然被击溃了。召集全部队官和什长,许长乐命令他们总结战败经验。真正见识西人火力凶猛的前排什长全部阵亡,这些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反复说明,完全是前面的几排溃逃冲散队形,否则也不会败的那么惨。少数几个虽然没有看到西人三排齐shè的威力,却听到了巨大的响声和火光,认为西人一定掌握明军没有的武器,甚至有人举证说:明国本土出现了连发枪(左轮手枪)。

    急于撇干净责任的下级军官纷纷将责任归咎于前排贪生怕死和西人掌握先进武器,许长乐知道他们推卸责任,但这个状况值得他着重报告,不仅给许进雷一份,也额外向许进臣送出一份。

    许进臣接到许长乐的越级报告,恼怒他违背军规,但发现其中的内容不是向他要好处,立刻认真对待。军事学院期间,许进臣接触的战术上的东西大多来自西方,罗马人的军律、三线队列;马其顿方阵;瑞士长矛方阵;西班牙火枪长矛混合方阵等等。有意无意地,许进臣心底认为,西方在战术上的成就高于明国,西方出现新的,领先于明国的战术,以及配套的武器装备,不足为奇。

    基于对西方先进战术的忌惮,许进臣特别派遣信使通报许进雷,命令他不得轻举妄动,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许进雷接到许进臣的命令,老实地呆在营地等待大军的到来,大军则因为沿途必须自筹粮草,行军缓慢,直到八天后才到达阿格拉城下,这个时候,奥朗则布的御驾亲征也差不多到达阿格拉城下。

第八章 军队承包商(4)

    帕劳斯帕击败明军的消息很快传遍莫卧尔宫廷,这个消息是如此鼓舞人心,以至于莫卧尔上下都对帕劳斯帕充满感激和崇拜之情,接下来的几天明军没有攻城,更被莫卧尔人想当然地全部看成是帕劳斯帕的功劳。

    奥朗则布在贵族们的强烈建议和请求下,决定重用帕劳斯帕,不过,他没有给予帕劳斯帕希望得到的zì yóu行动权利。皇帝授予他公爵头衔,交给他一支人数过万的莫卧尔军队,命令他负责这支军队的整编、装备、训练。

    “这支军队,如果你能训练出不弱于你的雇佣军的水平,我将一次xìng给予你十万两金子的酬劳。”军队装备采购费用,奥朗则布先期支付一百万两白银,一袋子价值三万金路易的钻石(印度是世界第二钻石大国)。

    只有有钱的zì yóu才是有价值的zì yóu,帕劳斯帕立刻接受了莫卧尔皇帝的委托——武装一支万人的军队,哪怕莫卧尔大多能自给自足,也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在帕劳斯帕看来,野蛮落后的东方国家,官员拥有绝对权利,贪污**缺乏起码的监督机制,他负责装备的采购,就等于这笔采购费用完全归他所有,愿意掏多少钱是他的个人zì yóu!

    许进臣与许进雷会合,德里的援军也到达阿格拉,谨慎的奥朗则布并没有进城,却在距离城市五里之外的地方建立坚固的防线和营地。两支大军隔着阿格拉城对峙,明军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完成对阿格拉的占领;奥朗则布希望阿格拉城能拖住明军部分兵力,撕裂明军的统一战线。

    对于许进臣来说,如今的形势正符合他的利益,这种对峙局面足够他以强势地位逼迫莫卧尔签订城下之盟。明军有八成把握击败德里的莫卧尔军,六成把握攻陷德里城,但这样一意孤行也将导致明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留在德里等于身陷死地,劫掠一番而去,则明显得不偿失。

    “如果我们有十万大军,攻下德里,完全能继承莫卧尔帝国在南亚的霸权。”统帅部虽然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近在咫尺却无法更进一步的胜利仍然让他们惋惜不已。

    少数几个参谋(幕僚)劝说许进臣兵行险着,打下德里后死守一段时间,只要顶住莫卧尔残余势力的反扑,则明军就将拥有南亚道义上的领导权,但蒙奇围城战让许进臣对于困守孤城没有任何兴趣,哪怕死守德里的利益远高于风险,他也不愿意这样做。

    “照原计划,我们的底线是甘德瓦尔的宗主权,尽量迫使莫卧尔承认维迪亚的高度自治。战争赔款不得低于一千万两白银,首付不得低于五百万。”甘德瓦尔南连高尔康达,西压莫卧尔德干行省,许进臣宁愿选择这样的逐步蚕食,这也是前南亚远征军的策略。远征军在后期受商人集团影响,原定南下计划变成西进,导致明军始终处于最大军事压力之下,否则也不至于让一次失败的战役压死整只骆驼。

    李剑兰回军途中得到锁欢攻占尤塔卡的消息,直接转道与锁欢会合。锁欢对于这位被尊称为“女将军”的副帅很有些崇拜仰慕之情,直接将军队指挥官上交了。李剑兰也不客气,接过指挥权后即发起新一轮的进攻,沿途的情况她已经大致了解,德里周边空虚了。

    这样,奥朗则布御驾亲征刚离开德里城,尤塔卡的明军支队就向德里挺进,仿佛这里才是明军主力似的。

    阿格拉城的和谈很有些戏剧意味,谈判双方都知道对方的优势和缺点,双方都需要时间,却又都害怕时间拖得太久:明军驻留期间不仅粮食供应越来越紧张,需要应付的莫卧尔勤王军也越来越多;莫卧尔军的实力在增强,但明军的驻扎在莫卧尔腹地的驻留直接损害了莫卧尔的根本利益,如果他们不能证明自己有力量保护首都圈,帝国的崩溃也就不远了。

    和谈进行到第四天,双方的强硬态度忽然都软化下来,双方都听到了不好的消息:许进臣得知尤塔卡支队在进军德里途中吃了小亏;奥朗则布听说一支规模不小的明军距离德里已经不足五十里。

    帕劳斯帕接受奥朗则布的任命即返回德里,在这里,一支万人新军被移交给他,这是一支绝对年轻的队伍,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六岁,由此可见莫卧尔帝国的虚弱和奥朗则布的疯狂。这支过于年轻的军队一度让帕劳斯帕忧心,但很快他就从中找到了年轻的优势,这些少年有很强的服从xìng,并且相当部分拥有一定的军事素质——他们是夺嫡之战的牺牲品。

    欧洲最优秀的几支军队,瑞士雇佣军起源于山区村社联社自保对抗神罗(奥地利)税官,每个佣兵自小便以村社为单位组织基本训练,作战的时候也是以村社为单位协同作战,他们的纪律来自互相监督和彼此照顾;西班牙步兵方阵的严密组织xìng不仅来自士兵对国王的忠诚和对上帝的虔诚,也来自严酷的训练和教官的皮鞭;荷兰步兵的纪律xìng则来自他们反抗西班牙暴政和宗教压迫(宗教裁判所)的决心;古斯塔夫的军队组织xìng接近瑞士雇佣军,但他们的纪律xìng不仅来自自律,也来自他们对国王的爱戴。

    帕劳斯帕经过短暂的考量后选择了皮鞭教学,考虑到少年战斗力低下,以及短期内无法训练出合格的列兵,他将灵活的横列改为僵硬的纵列,并强行要求每个少年在队伍中保持自己的位置,任何脱离队伍的行为都将遭受严惩。这样,只用了短短十天的时间,帕劳斯帕完成了少年兵的初步训练,这些少年兵能机械地维持八列纵队持续推进。为了配合这个僵硬的队列,帕劳斯帕让前六排的士兵装备火枪,后面的队列则一律装备带刺刀的木枪,并对他们进行同样的刺刀训练。

    为了检验自己的试验效果,帕劳斯帕毫不犹豫地派出两千人出城与李剑兰指挥的明军支队抗衡,这个冷酷的军队承包商不在乎这几千少年的死活,因为奥朗则布允许他三千人以内的“训练损耗”。

    少年队毫无疑问地被明军横列的火力优势击溃,但这支年轻的队伍也给明军制造了很大的混乱。少年兵前六排的火枪兵基本上没有接近明军就被全部打死,但两千人组成的五个纵深超过五十行的纵队,却大多在最后执著地推进到肉搏的距离,并在明军的横线队列中击穿了数个空洞。

    李剑兰很快看出这种队列的奥妙:密集的队列能够增加士兵面对死亡的勇气,五十人的纵深,有利于队伍推进更长的距离——在队列伤亡过半以前,后面的队列不会知道前排遭受的可怕命运,这样就可以保证他们继续保持前进的态势。

    当然,这样的队列无法发挥军队的最大火力,也同样无法保证胆怯的士兵逃离队伍,但这种队列的最大优势是训练简单快速,李剑兰无法想象,如果莫卧尔人组织足够多这样的“敢死队”冲击明军队列,明军怎样保证自己的火力优势。少年兵初上战场的战斗中,两千少年大约伤亡五百人,却将整个明军排shè队形冲乱,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出动骑兵弹压,被冲乱的明军就不得不用刺刀与超过己方四倍的敌人战斗。

    马哈拉加的军队也在和谈期间追上了明军,不过,他那支人数超过十万的军队已经不足两万,在遭遇一次不幸的伏击后,人数更缩减到万人以下,不得不远远吊在明军后面整军。得到和谈的消息后,马哈拉加索xìng原路返回,一路不断收编跑散的士兵,当他的军队与明军的距离增加到两百公里的时候,他的军队也增加到五万多人,这个事实让勇猛的莫卧尔大将,对于己方士兵的惧战心理嗟叹不已。

    许进臣拿到帕劳斯帕的情报,第一个念头是命令军队突袭,尽快消灭这支可能威胁南亚明军的小部队。张浪察言观sè,立刻提议让他组织一次暗杀,杀掉帕劳斯帕,人生地不熟的西人雇佣军很快就会溃灭。

    “这样做等于告诉奥朗则布,我们忌惮这支雇佣军。”许进臣被张浪的建议提醒,反而不赞成采取行动了,“他们顶多给我们制造点麻烦,却更利于我们将莫卧尔的力量集中摧毁。”

    如果周顿平听到这句话,或许会提醒许进臣犯了远征军一样的错误:被胜利冲昏头脑,急着一次xìng解决莫卧尔帝国。

    李剑兰与莫卧尔少年军的战斗后不到三天,双方完成了和平谈判:莫卧尔赔偿明军两千万两白银,当场兑现三百万,余款在三年内还清;莫卧尔承认本塞拉斯战役前两国的势力范围;莫卧尔放弃甘德瓦尔宗主权,作为交换,明军中止对维迪亚叛军的支援并协助莫卧尔在三个月内平息叛乱,叛军处理权由双方共同协商;明军支付莫卧尔一千万两白银,赎回历次战役中被俘的万余明国人(包括士兵),款项在战争赔款中扣除;明军退出莫卧尔,双方保证不在边境驻扎重兵;莫卧尔承认明国商人在莫卧尔境内的zì yóu贸易权,双方不得干涉正常商业往来,不得向对方商人征税;明国承诺在和约期间不干涉莫卧尔采购明国武器装备;双方共同承诺不干涉境内人员正常流动;和约为期十年。

    《阿格拉条约》中最不正常的无疑是明国以一千万两白银赎回万余明国俘虏,这一条是负责谈判的张鼎新强行要求添加的,莫卧尔的本来意思是赔款一千万,释放明国俘虏。

    “有了千万白银换俘虏,我们在移民中的威望也就达到顶点了。”张鼎新是这样向许进臣解释的。

    莫卧尔得到的最大好处是武器采购权和平息维迪亚叛乱,许进臣则为自己和商人争取到了希望得到的一切:战争赔款,甘德瓦尔,维迪亚叛军,贸易垄断权(zì yóu贸易权),人口贩卖zì yóu。其中最大的意义是,许进臣真正恢复了1644年的南亚版图,这也是他留在南亚的最大心愿。

    维迪亚十几路叛军,大多数名义上的领导者是许进臣留下的辅助部队,实际指挥权则掌握在明国派驻的军事顾问手上。和谈结束后,明军四个营进入维迪亚,在莫卧尔军队动手之前,协助军事顾问掌握了最大的四路叛军中的三路,并迅速完成三路叛军的整编。莫卧尔军队经过三个月的作战,消灭了其它十二路叛军。

    叛乱平息后,协助平叛的明军四营交出了部分桀骜不驯和罪大恶极的首领,带着大约万余jīng锐的土著老兵返回奥德,莫卧尔军虽然想要阻止他们,却不敢承担再启战端的责任;奥朗则布心中憋屈,但他理智地压制了愤怒。

    许进臣打算利用和平十年,南部征服甘德瓦尔,联络高尔康达和比加普尔的反抗者,建立一个明军控制的德干邦联;中部加强对奥德,比哈尔,(东西)孟加拉的控制;北方割据奥德、比加普尔的部分领地,与萨伊斯连成一线,建立防范和遏制喜马拉雅诸国的封锁线,必要时候吞并那些不安分的附属国——许进臣对于当年被围蒙奇城,喜马拉雅联盟救援不力一直耿耿于怀。

    奥朗则布希望利用和平十年加强军队训练,建立一支足够对抗明军的jīng锐部队。明军长驱直入,兵临阿格拉城下,威胁德里城的事实,让这位自认真主代言人的皇帝很没有面子。没有硬抗明军突击能力的军队,就无法阻止明军孤军深入,威胁莫卧尔帝国的任何一个战略要地,帝国腹地的较量,明军可能失去的是一支孤军,莫卧尔可能失去的就是整个帝国。

    以战略上的可能失败换取对方战术上的失利,奥朗则布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阿格拉战役,就算莫卧尔有八成胜利的希望也不敢打下去,明军能承受这次战败,莫卧尔则可能万劫不复。

    不了了之的阿格拉战役,留下了不少争议,部分军事家认为许进臣赢得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多数军事家则认为,许进臣放弃会战的根本原因是,此刻的他,已经不是站在明国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而是一个军阀——即使在巨大的成功面前,也优先考虑保证自身有足够实力割据地方。

    支持许进臣的人认为:当时的战略形势许进臣别无选择,不是许进臣希望从军阀割据的思维上考虑,而是本土已经将他看成是个军阀了;帝国承认他的身份地位,来自他控制的土地和军队,如果他元气大伤,失去的不仅是自己的势力,还有帝国给予他的全部荣誉。

    “……许进臣宁愿让人授勋也不愿给自己加冕,他没有枭雄的xìng格……如果帝国当年承认许进臣的将军身份,郑重表彰他在南亚的贡献,阿格拉城下,他也不会因“为自己而战”而退缩,他会为了帝国的利益英勇的战斗……南亚不会演变成东西方军队的初次战场,更不会有以后的东西方大决战……历史,因为明国朝廷的疏忽,在这里走向了另一条道路,这条道路,让永恒的地狱多出了数百万冤魂。”

    “很有讽刺意味的是,很多资料显示,当时东林党和新党都考虑过接纳许进臣,推动皇帝封坛拜将,钦赐元帅权杖,但最后两党中人都认为,以许进臣的实际地位,已经不会接受这样廉价的恩赐。”

    由此可知即使是自称思想解放的新党,骨子里仍然瞧不起武将的荣誉,更愿意相信实实在在的军阀利益。他们给不起他们认为的许进臣想要的利益,所以,他们宁愿对南亚事务视而不见。

第九章 东方与西方(1)

    拉罗舍尔围城战(《三个火枪手》中有的桥段)后,法国基本上完成了王权对全国的统一,商业贸易因为打破了地方贵族的封锁,获得了高速发展。十七世纪的法国,传统的行会制度因为工商业的发展而衰落,作坊商铺林立,富裕的市民逐渐成长为一个新的阶层,或者说资产阶级。他们不再满足于城市运动争取到的zì yóu权利,不再满足于摆脱贵族的控制,他们开始要求获得城市的话语权。

    与法国社会现实对立的是,黎塞留的继任者,茹尔#8226;马萨林主教是个坚定的重农主义者,不仅如此,这位主教大人的个人作风毫不检点,贪婪,悭吝,足够他的敌人找出一大堆反对他的理由。

    1648年,巴黎市民和宫廷贵族掀起第一次大规模反对马萨林的政治运动,史称“投石党运动”。马萨林利用国家权利,大肆逮捕投石党人,巴士底狱一度人满为患。

    年轻的天才将领孔代亲王,作为投石党的领袖,第一时间被马萨林投入监狱。入狱前,孔代亲王向曾经并肩作战的杜伦尼去信,请求杜伦尼带兵回国,支持投石党人。

    杜伦尼由于切身利益倾向投石党,但马萨林对他的赏识让他犹豫,最后以英国战争正处于非常时期,法军暂时不能脱身,回绝了亲王的请求。击败克伦威尔,杜伦尼获得了崇高威望,投石党对他寄于厚望,马萨林则极力宣传自己挑选远征军统帅的眼光。马萨林的惺惺作态和杜伦尼的犹豫不决,让投石党人将杜伦尼视为敌对分子而排斥在外。

    1650年,投石党人联络法国的敌人西班牙,得到一支西班牙军队的支援。虽然这支西班牙军队作战不积极,很快被杜普莱西斯公爵打败,但受西班牙支援的刺激,巴黎市民掀起武装暴动,各地贵族纷纷声援巴黎的斗争,马萨林的地位岌岌可危。

    黔驴技穷,马萨林召回并不可靠的杜伦尼作为自己的后盾。英国局势稳定下来,没有借口的杜伦尼只好返回法国,不过他已经拿定主意坚持中立立场:首先忠于法国国王。

    回到法国的杜伦尼发现巴黎的形势出乎他的想象,由于王廷支持马萨林,投石党人反对马萨林的同时也开始反对国王,他忠于国王的借口等于将自己推向首相这边。尽管如此,杜伦尼仍然坚持自己的个人立场,拒绝领兵镇压投石党人。

    逃离监狱的孔代亲王连同一批地方贵族,聚集一支大军前往巴黎,这种形同反叛的罪行让杜伦尼再没有选择的余地,杜伦尼被迫率领大军在巴黎城外与孔代亲王对峙。

    两军在巴黎城外大战一场,不分胜负。不过,倒霉的杜伦尼遭遇了意外:他的军队离开巴黎不久,巴黎市民起义,控制了巴黎城门。前有孔代的军队,后有敌意的巴黎市民,杜伦尼无奈之下撤退,在巴黎城外数十里的小镇驻扎下来。

    没有杜伦尼的支持,城外是投石党的军队,城内是支持投石党的市民,马萨林绝望中只能做出妥协,同意自我放逐,大赦天下,第一次投石党运动结束。

    杜伦尼在马萨林自我放逐后遭受胜利的投石党人非难,甚至有人讽刺他是投石党叛徒,在这样情形下,杜伦尼选择离开法国,前往荷兰的莫里斯舅舅家散心。

    在荷兰,杜伦尼得知自我放逐的马萨林做出愚蠢的决定:引狼入室,召来洛林公爵勤王。

    前代洛林公爵是天主教联盟的首领,主持了历史上赫赫有名,臭名昭著的“圣巴托罗缪大屠杀夜”。黎塞留为了加强王权,一度剥夺现任洛林公爵爵位,将洛林并入法国版图,这位公爵因此流亡德意志,并坚决与法国作战。后来德法两国为了洛林省归属权问题纠纷不断,公爵大人功不可没——谁知道这位公爵大人到底效忠法国还是德国?或者洛林公爵认为,他是个dú lì的公国?

    洛林公爵接到勤王请求,莫名其妙之外却有些欣喜,这是善良的上帝送给他的机会,带着大军享受风sāo的巴黎娘们!风liu的公爵带着同样风liu的数千士兵,在法兰西村姑温柔怀抱的安抚下,以最快的速度逼近巴黎。

    投石党驱逐马萨林首相后军队解散,巴黎只有数百贵族私兵(注),仓促集结的军队很快被气势汹汹的洛林军队击败,洛林公爵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巴黎。在这里,洛林公爵和他的士兵们打砸抢烧了三天之久,马萨林在洛林军的支持下重新上位,并以昂贵的代价买通洛林公爵退兵。

    马萨林重掌巴黎,以国王的名义,投石党运动遭受严酷的镇压,旧派贵族纷纷利用这个机会加强对地方的控制,甚至少数实力弱小的城市也被迫取消zì yóu权,重新成为贵族领地的附庸。

    在马萨林的倒行逆施下,各地的反抗斗争进入高cháo,并朝着资产阶级革命的方向转化。英国革命的前车之鉴让欧洲王室jǐng醒,本来被孔代亲王说服,准备出兵干涉的西班牙王室这次拒绝支援投石党,不仅如此,西班牙王室正式与法国王廷签订条约,共同遏制危险的暴民。

    受法国投石党的牵累,整个欧洲王室对商人集团采取敌意立场,加强王权对商业的监控。宗教战争让欧陆各国民生凋敝,财政空虚,也为欧洲王室准备了无数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的军队。

    宗教战争期间,商人大发战争财,不仅如此,殖民地贸易也完全落入商人集团手中,所谓怀璧其罪,法国王室通过镇压资本家发财的事实,让整个欧洲王室羡慕和疯狂。整个欧洲掀起将城市收归国王和贵族的运动,或者说城市归化运动。王权得到加强的法国,在城市归化运动中,城市的管理和税收被国王(首相)掌握,法国zhōng yāng集权的君主制度逐渐成形;王权分散的奥地利等国,则王权被进一步弱化,地方领主不仅拥有农村,也开始真正掌握城镇和商业贸易,拥有完全对抗zhōng yāng的力量。

    不堪封建特权压迫的商人纷纷逃亡荷兰,这个唯一真正由商人掌权的国度。欧陆的宗教战争,慢慢被封建特权与商业zì yóu的斗争取代,其中有战争,有妥协,有联合,也有背叛。

    荷兰收留逃亡商人的举动激起整个欧洲王室的抗议,面对气势汹汹的贵族大军,荷兰的商人们不愿意卷入实力悬殊的战争当中,荷兰内部的贵族们甚至开始积极响应城市归化运动,企图夺取荷兰政权,建立开明的封建集权政体(注)。

    宗教革命中权威严重受挫的罗马教廷,不甘心封建王权脱离教权控制的罗马教廷,这个时候反过来开始jīng神支援遭受迫害的商人集团,以宗教的名义要求zì yóu城市投入上帝的怀抱。为了摆脱封建特权的压迫,越来越多的城市选择了这条曲折路线,宁愿掏钱加强教权,也不愿意贵族们瓜分他们的财富,限制他们的商业zì yóu。力量薄弱的意大利城市,成为支持教权改革的主要支持力量。

    教权,王权;商业zì yóu,封建特权;新教徒,天主教徒;纷繁的欧洲大陆因为宗教战争进行的不够彻底,国王们没有消耗掉口袋里的最后一块铜板,继续鼓噪着他们惯有的混乱。这个混乱的局面,因为奥地利为首的天主教联盟击败奥斯曼帝国的又一次入侵而达到高cháo。

    杜伦尼在宏伟的欧洲剧变中渺小如尘埃,却因片刻的犹豫卷入更深沉的漩涡。同情投石党的荷兰商人支持孔代一支数千人的大军,这支大军的控制权却掌握在莫里斯(杜伦尼的舅舅,奥兰治亲王)为首的荷兰贵族手中,杜伦尼在莫里斯的支持下成为这支军队的统帅。

    尴尬的身份让杜伦尼毫无战斗热情,马萨林派来对抗荷兰干涉军的,又是他敬重的老上级瓦莱泰将军。阿拉斯会战中,负责左翼的杜伦尼军最先崩溃,直接导致整个联合军战败。投石党运动自此衰落,荷兰商人也因为这次沉重打击而转而向贵族妥协,荷兰议会中,贵族的席位不断增加。

    马萨林在阿拉斯战役后,亲切地称呼杜伦尼为“我忠诚的朋友”,这个称呼让杜伦尼在荷兰受到普遍的敌视和排斥,杜伦尼也不想回到同样敌意的法国,那里,只有投靠马萨林的酒囊饭袋的阿谀奉承;忠于国王的贵族们,对于他这个普遍认为的叛徒缺乏起码的尊重和热情。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杜伦尼索xìng带着一批职业军人和数百破产农民离开荷兰,前往遥远的东方殖民地,这是1653年的某天,距离克伦威尔逃离爱尔兰不到三个月。

    同样的情形在欧洲的很多港口进行,不堪本土封建领主盘剥的商人纷纷驾船出海,前往东方和西方的殖民地,寻找各自的zì yóu家园。

    富庶的东方殖民地相对更能吸引逃亡的商人。新大陆土著,南美印第安人已经被屠杀殆尽,土地被早期的殖民者瓜分,统治者大多是纯正的西班牙贵族;北美的印第安人纷纷向西部逃亡,在那里,他们得到明国殖民者的帮助,在山林中建立他们相对稳固的家园。以此为基地,北美土著与欧洲殖民者的战争如火如荼,西方殖民者经常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少了块头盖骨。

    只有在富庶的东方,文明的明国人还能用文明的手段对待他们的敌人,至少,商人们知道,明国人不会剥掉他们的头皮。明国的开明政策,甚至允许西方商人有条件地成为明国公民,享受同等贸易权利。

    1652年,也就是《阿格拉条约》签订后的第二年,明国的内战爆发了,这场几乎雷同于明国初年“靖难之役”的内战,战争的结局也几乎没有多大差别:南方战败,北方赢得胜利。所不同的是,这次是代表新党的南军最先向北方发起进攻;南方虽然战败,被迫承认朱明皇室的权威,但南方并没有遭受北方的管制,北方军仍然被阻挡在长江北岸;支持南方的西北军和东北军,即使在南北停战以后仍然没有放弃对抗北方的努力;在更广阔的内地,分别支持南北两方的地方世家也没有放弃打倒对方的企图,小规模的民间暴乱不断发生。

    “短暂的停战,只是为了准备更大规模的决战。”明国人民都知道,和平是暂时的,南北双方虽然都不愿意看到全国范围的暴乱,但双方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下一次决战中将对方彻底打倒。

    受明国战争气氛的压迫,南亚再次出现移民涌入的高cháo,在大量涌入的明国移民刺激下,许进臣的军事力量得到了进一步加强,征服计划和殖民开发计划也进行的异常顺利,两年的时间里:许进臣完成了对整个甘德瓦尔的折服;征发超过一百万人次的土著修建从拉杰沙溪出发,贯穿孟加拉,比哈尔,奥德,甘德瓦尔的数条军事通道;武装并整编了六万契约军,两万明军(边防驻军)和超过二十万土军;在明军控制的土地上,明国移民建立了以六百个军镇为中心的八千个城镇,环绕这些城镇的是近十万个移民庄园。

    无数丧失土地的土著成为移民庄园中的平民和农奴;大量的土邦领主因为丧失土地和农民(农奴),被明军强制迁入指定的军镇,在这里,他们得到南亚殖民zhèng fǔ的适当补偿,享有名义上的所有权和一定的庄园税赋分配权;少数坚决反对明军庄园建设的土邦领主遭到残酷的镇压,其领地收益分配权被明军及其“合法”继承人共同瓜分。

    为了便于管理,明**镇被人为划分为若干个等级,一级军镇主要集中在拉杰沙溪、萨伊斯,这里完全由南亚总督统治;二级军镇主要分布在孟加拉和奥德,它们大多是前南亚殖民zhèng fǔ建立的殖民地,由移民和总督共同统治;三级军镇主要集中在比哈尔,甘德瓦尔,奥德边境,这里是总督府建立的新殖民地,由军队和总督共同统治,驻扎重兵。

    许进臣自任总督、统领,军政大权集于一人,因为这个原因,总督府和统帅部只有名义上的分工,大量军政官员互相兼任,实际权利掌握在许进臣的亲信幕僚团体和许肖两家手中。

    整个南亚殖民zhèng fǔ的统治体系,表面上保留了明国殖民法,实际上效仿的是莫卧尔的统治形势,六百个军镇就像莫卧尔分配到各地的部族,分别掌控(统治)各个地区。其中的区别是,军镇能从各自管理的庄园生产中自给自足,并且带有强烈的扩张xìng。

    以各自驻地为中心,庄园和依附于庄园的土著,军镇与依附于军镇的土邦,随着军镇和庄园实力的增强不断发展,实际控制面积不断扩大。殖民军镇对土邦领地的不断蚕食,在军镇扩张的早期没有遭到土邦的激烈反抗,土邦将军镇的发展视作征服者正常的划分势力范围。

    随着军镇的快速扩张(移民的增加速度高于莫卧尔部族的繁殖速度),军镇与土邦的矛盾逐渐尖锐,军镇与土邦的战争开始了。在镇压土邦的叛乱中,少数军镇被迫撤销,少数军镇得到进一步加强,最后形成了近代的南亚版图:大约三十多个强大的土邦和两百多个军镇共同组成了未来的南亚邦联。

    十七世纪五十年代的军镇还牢牢掌握在许进臣手中,初建的六百个军镇,许家占据了两百个,肖家与许家不相上下,由许肖两家直接控制的军镇超过一百个。军镇既是驻军所在地,也是明军在地方的统治中心,明国移民大多居住在军镇当中,外围庄园除了移民们自建的保安队和管理人员,主要是负责生产的土著。大多数情况下,军镇驻军一个小队,民军和保安队五六百人,每个庄园的明国移民在五到八个之间,庄园的实际生产完全由土著负责,只有极少数庄园是由明国移民亲身参与管理和生产。

    除了地方军镇,在奥德,甘德瓦尔和比哈尔,南亚总督府共建设六个边镇驻军基地,边镇驻军各五到八个明营和十个左右的土军营。最大的三个边镇坐落于奥德边境,共驻军两万余人。

    注:

    中世纪欧洲,不论国王还是贵族,私兵的数目一般在百人以内,在不征召农奴(农民)之前,强大如法国,整个国家常备军只有数千人。全国分属若干贵族领地,贵族领地里有若干骑士,爆发战争时,国王召集贵族,贵族召集骑士,组织起一支骑士为主,仓促召集的农民为辅的大军。战争结束则大军解散,贵族回到各自领地。

    中世纪贵族间的战争是如此频繁(大约欧洲每天有数百起),以至于基督教多次发起和平运动,规定每年,每月的若干rì子不得战争,也就是传说中的休战rì。大多数战争都是贵族骑士之间的较量,就像三国演义中大将单挑,小兵不过是战争的配衬。这个时代的战争是贵族间时髦的运动,平民百姓没有资格参与这种刺激的游戏。贵族们打了败仗大多时候赔钱,交付赎金,偶尔也会联姻,最苛刻的惩罚是夺取对方的征税权。战胜一方不能夺取对方的领地,否则就破坏了贵族间的“规矩”。

    穿越到中世纪,武力值足够,征战天下泡公主做种马不难,想建立帝国则不可能,中世纪的欧洲是文盲的天下,征服者找不出足够的管理人才打理江山;指望利用先进武器忽悠中世纪贵族更不可能,*十字弓弩手(著名的雇佣军)在战场上可以轻易shè杀贵族骑士,因此,贵族们禁止弓箭手shè击骑士,否则严惩。著名的英格兰长弓,因为shè杀太多贵族,让英国人的名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臭名昭著。

    中世纪极盛时期,地方贵族纷纷修建坚固的城堡,名义上尊重国王的权威,实际占地为王。平民有时抵抗其它贵族的侵略,有时反抗封地贵族的横征暴敛,有时也反抗国王的税官。

    最先拆毁地方贵族堡垒的是英国国王,借用玫瑰战争和清教徒,其次是法国国王,借用胡格洛教徒;其它欧洲封建国家的贵族城堡,大多是被拿破仑的大炮轰塌的——拿破仑催生了欧洲的近代王权,催生了欧洲的民族主义,催生了现代欧洲,所以,他是历史伟人,而不仅是军事dú cái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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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亚征服史介绍:
十七世纪正是欧洲群雄崛起的年代:英国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荷兰取代汉萨同盟成为海上马车夫,商船上万艘,遍及世界各地;三十年战争,瑞典的古斯塔夫二世;法国太阳王路易十四,法国首相黎塞留;英国内战,克伦威尔的模范军,君主立宪;英荷战争,英国海上霸权的确立;还有大明帝国异军突起,教皇紧急敕令,新的十字军东征…… 这是一个血与火的时代,战争和征服,奴役与被奴役,是这个时代的主题。南亚征服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亚征服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亚征服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