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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道三痴     上品寒士txt下载     上品寒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二 深情 二十五、谁是鸳鸯谱上人

    幼微、丁春秋姐弟和6葳蕤一行来到丁氏别墅时已经时末,天完全黑下来了,丁氏族长丁异阴沉着个脸,他可是等了好一会了,颇感焦躁,正待训斥丁幼微几句,忽听吴郡太守6纳之女6葳蕤也一起来到,顿时有点措手不及,所谓蓬生辉,丁异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三吴顶级门阀之女上他丁氏的门,真让丁异受宠若惊。

    6葳蕤是未出阁的女郎,丁异自然不能去相见,便让老妻吴氏出面接待,又吩咐庄园管事好生款待6氏女郎的随从。

    6s这时已经去了丁幼微居住的小院,吴氏来到小院见到6葳,见礼毕,吴氏知道6葳蕤尚未用晚餐,便问6s欢吃些什么,她即命厨下去准备?

    6葳蕤道:“多谢丁伯母,有一碗豆粥即可。”

    吴氏见6s婉有礼,但神色显得有些疲倦,言语不多,也知她是赶路累了,不敢多打扰,便叮嘱丁幼微多多关照6小娘子,莫委屈了人家。

    吴氏回到丁异处,对6小娘子赞不绝口,说容貌之美比幼微当年犹胜三分,性情又极温柔,说话的声音也是动听至极——

    丁异打断老妻的话,笑道:“你这么夸6小娘子做什么,人家只是游明圣湖路过此间,恰与幼微相识,便来咱们这里歇脚,明日就要启程回吴郡的。”

    吴氏压低声音道:“夫君,你看我儿春秋年少英俊,若能娶这6小娘子为妻,那岂不是大美事?”

    “休想!休想!”丁异连连摇头:“这话切莫再提,让人听到了笑话咱们痴心妄想。”

    吴氏却是不甘心,说道:“什么痴心妄想!6氏门第虽然高贵,但咱们丁氏也是士族,想当年寒门陈庆之还把咱们幼微娶走了,我儿春秋人品学识俱佳,又如何娶不得6氏娘子?”

    丁异还是摇头:“绝无可能地。谁敢开这个口。谁敢上6府为春秋作伐!”

    吴氏这下子很开通了。说道:“只要两相情悦。何必媒妁之言。若6小娘子中意我儿春秋。那事情就大有可为。”

    丁异也被说得怦然心动。若真能与6氏联姻。那丁氏在钱唐地地位定然大涨。可与全氏分庭抗礼了。褚氏就更不在话下了。沉吟道:“春秋在吴郡求学。说不定早就与这6小娘子相识。去把春秋唤来。我来问问他。”

    吴氏便命人去唤丁春秋。她又想起一事。说道:“那6小娘子有些奇怪。称呼幼微为丁氏嫂嫂。按理应该称呼丁姊姊、幼微姐才对。却如何以丁氏嫂嫂相称呼?”

    丁异也觉莫名其妙。道:“等下问春秋就知道了。”

    丁春秋刚刚沐浴毕。披着头就来了。脱屐入室。见爹娘目光有异。好象不认识他一般。上上下下打量。愕然道:“爹、娘。孩儿怎么了。洗了个澡而已。”说着还低头看自己身上。难道是颠倒了衣裳?

    吴氏对丁异道:“夫君你看,我儿春秋岂不是一表人才?”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父母眼里的孩子就没有丑的,丁异也觉得幼子越看越英俊,比他年轻时还俊逸一些,点点头,表示赞同老妻之言,示意丁春秋在他面前坐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

    吴氏便问:“春儿,那6氏小娘子为何称呼你三姐为丁氏嫂嫂啊?”

    丁春秋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不想说,摇头道:“孩儿不知,想必是三姐让她这么称呼的吧。”

    吴氏看了丁异一眼,说道:“这个幼微还以陈家人自居,什么丁氏嫂嫂,她现在是丁氏娘子才对,你这个做叔父的太纵容她了,让陈操之叔侄上门探望不算,还让她回去看陈母,这少不了又要被人非议。”

    丁异道:“不说这个,你不是有事要问春秋吗?快问吧。”

    吴氏便问:“春儿,这6小娘子你是不是在吴郡就见过?”

    丁春秋道:“是,见过多次。”

    吴氏与丁异对视一眼,心下暗喜,又问:“那你觉得这6氏娘子容貌、性情如何?”

    丁春秋不明白爹娘问这个干什么,答道:“都说‘咏絮谢道、花痴6葳蕤’是江左品貌最佳的两位门阀女郎,孩儿以为6花痴应该更胜一筹。”

    看来春儿对6小娘子有意,吴氏眼里笑意更深了,自己儿子嘛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径直道:“春儿,我与你爹爹想为你向6府求亲,让这6小娘子成为你的妻子,我儿可愿意?”

    吴氏这口气,好象只要丁春秋愿意就可以娶6葳蕤似地。

    丁春秋“啊”的一声,差点从苇席子上跳起来,

    舌——

    丁异与吴氏都当儿子这是欣喜若狂呢,但丁春秋接下来一句话让他二人目瞪口呆了,丁春秋说道:“娘,你说什么啊,6葳蕤是想嫁给陈操之的。”

    室内极其安静,似乎三人的呼吸都静止了,丁异与吴氏面面相觑,好半晌,丁异才问:“春秋,你为何会这样说?”

    丁春秋话已出口那就只有说下去了,道:“孩儿也只是猜测,但在吴郡,6s便与陈操之多有往来,赏花、作画——孩儿见过6葳蕤几次就是因为6s来找陈操之嘛。”

    吴氏听得心里好生妒嫉,敢情春儿说见过6葳蕤多次是这个意思啊,说道:“那也不能说6小娘子想嫁陈操之啊,陈操之一介寒门,他配吗?”

    丁春秋道:“不管配不配,反正这次6葳蕤托辞游湖赏花,其实是来探望陈操之母亲的,6葳蕤称呼三姐丁氏嫂嫂,就是顺着陈操之来称呼的嘛。”

    丁异与吴氏都沉默了,半晌,吴氏冷笑道:“我倒不信了,这6小娘子难道也与幼微一般执拗?就算6小娘子想嫁陈操之,也得6氏族人同意,不信那6太守会象幼微之父那么糊涂——”

    丁异摆手道:“此事再也休提,也莫要对他人说起,静观其变吧,陈操之能不能娶到6氏女郎,就看他的本事了,无论娶得成娶不成,对我丁氏都是有益无害。”

    ……

    夜深沉,白日的暑气消去,风拂过来,一片清凉。

    一弯下弦月这时才升上天际,满天星斗闪闪烁烁,好似无数眨着地眼睛。

    北窗下,素色帷帐里,新浴后的丁幼微与6葳蕤分坐在胡桃木小案两侧,两个人都未戴钗簪、不施脂粉,乌黑丰盛地长用丝绦绾着垂在腰臀上,交领襦裙,清新淡雅,好似姐妹一般。

    丁幼微二十七岁,6葳蕤十六岁。

    卧室里只有她二人,6葳蕤双手扶膝,端正端正跪坐着,眼望丁幼微,含羞道:“嫂子,我喜欢陈郎君,和陈郎君分别我非常难受,陈郎君说一定会娶我的,可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我与陈郎君的事还不能挑明,总要遮遮掩掩,这次出来后,以后怕就没机会出来了,想见陈郎君一面都很难,我今年十六岁,上次会稽贺氏子弟就来求亲,我爹爹不喜他服散,拒绝了,这以后求亲的肯定不少,我该如何面对爹爹和张姨呢?望嫂子教我。”

    6葳蕤不在陈操之面前提这些并不表示她从没想到这此些事,这单纯美丽的女郎自从与陈操之倾心相恋后便常感深深地忧虑,她不说只是不愿给陈操之添烦恼而已,她知道陈操之一定在努力,她不忍给他压力,现在面前有一见如故的丁幼微,这是陈郎君地嫂子啊,也是她6s的嫂子,她已经称呼丁幼微为嫂子了,可以说说知心话,而且丁幼微当初嫁给陈操之的兄长也很费周折,幼微嫂子一定有以教她。

    丁幼微微笑着看着这个长柔顺、眉清目秀的纯美女郎,眼里的深情与忧伤一如她当年,柔声问:“操之没和你说过这些吗?”

    6葳蕤微微往后挪了挪身子,臀部压在足踝上,柔软的绸裙勒出大腿和臀部地轮廓,羞涩道:“难得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我也从不问陈郎君这些事。”

    丁幼微觉得有必要让6葳蕤看到希望,便将陈操之谋入士族之事说了,陈氏族长陈咸已去建康,钱唐陈氏入士籍有望,一旦入了士族,虽然与6氏依然门第悬殊,但总算跨过了一道坎,陈操之有了士族身份,凭他地才识和勤励,一定能出人头地,那时陈操之再与6葳蕤议婚时阻力就会小很多,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坚持,只有你也一起努力,你们才能最终在一起,虽然很辛苦,但也很甜蜜是不是?

    6葳蕤眼眸璨璨如星辰,听得入神,不住地点头,说道:“嫂子这样和我一说,我真是欢喜,云开雾散一般。”

    丁幼微拉着6葳蕤白嫩地小手,道:“葳蕤,虽然操之很努力,但你要和他在一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两年、也许三年,你能等吗?”

    “能!”6s应声道:“嫂子,我早就想过了,若不能嫁陈郎君,我就谁也不嫁。”

    丁幼微含笑看着眼前这痴情女郎,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祝福小郎与6葳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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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渡章节有些平淡,明日努力写得精彩一些。

卷二 深情 二十六、陈尚归来

    来过陈家坞之后,陈操之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下旬以来,本县除了八大士族之外,几乎所有的地位不低、颇有田产的庶族都请了媒妁来陈家坞提亲,说这家娘子美貌、那家女郎聪慧,乃陈郎君之佳偶,就连刘尚值之父刘族长都亲自登门,要把他侄女许配给陈操之

    不仅钱唐县,附近的余杭、余暨、山阴、嘉兴,甚至吴郡城都有远道来的说媒人,那吴郡城的想必就是某个曾经送了香囊给陈操之的胆大而多情的女郎,央求父兄请人来说媒。

    六月底、七月初,每日都有几起上门说媒之人,本县的好酒好菜款待一餐送走,外县的还得安排其歇夜,来福之妻曾玉环平添了许多劳碌,好在心情愉快,每天看着不断有乘车步行的媒妁来到陈家坞,曾玉环便与长媳赵氏和大肚子的次媳黄氏猜测这又是谁家的媒人,有时宴厅里坐着好几个媒人用餐,互相大眼瞪小眼,以为仇敌。

    冯梦熊之妻孙氏闻风而动,以通家世谊、探望陈母为名,再次携女冯凌波上门。

    若这次6葳蕤没有来,那陈母李氏真会被那些巧舌如簧连张仪、苏秦都要甘拜下风的说媒人说动了心,难免要催促陈操之早作决断,陈操之事母至孝,那真是非常为难的,但现在,陈母李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6小娘子这般美丽温婉,还给她行了“手拜”大礼,虽然知道要娶6氏女郎很难,但丑儿既与6小娘子情投意合,她个做母亲的万万不能拆散他二人,就算再难也要让儿子争取一下

    陈母李氏心想:“西楼陈氏长媳丁幼微如此出色,丑儿才貌犹胜庆之,说不定真能娶上6家女郎。”

    所以陈母李氏打定主意,那些说媒人一概婉拒,唯一让陈母李氏感到歉疚的是冯凌波,这女孩儿性情容貌都不错,冯梦熊又是陈操之先父的挚友,门当户对,但现在,陈母李把冯凌波认作义女,真正与陈操之兄妹相称。

    冯妻孙氏虽然怏怏不乐,但没听说操之与谁家定了亲,本县、外县都没有,也就稍微好受了一些,回去对冯梦熊道:“给陈操之说媒的人踏破了陈家坞的门坎,陈母一概拒绝,连我家凌波都看不上,看来陈操之是想高攀士族女郎了。”

    冯梦熊笑道:“以操之现在的望,娶族女郎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年庆之不就娶了丁氏女郎吗。”

    冯妻孙氏嘀咕了一句:“那也没有好结果吗。”这事就算过去了。从此不再提与陈氏联姻地事。

    六月二十四。道派人送信来。询问陈母李氏安否?又说她三叔父谢安忧心北征。月初去了淮南为四叔父谢万出谋划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又道思在吴郡与子重清谈、手谈。待秋凉时会与其弟幼度再次来陈家坞

    随信来地还有谢道近日画地《东山丝竹图》。峰峦叠嶂、楼阁掩映。描绘谢安与客游玩地景象。构图、用色都极有水准。陈操之自问不如。

    陈操之无画回赠。他画地比较满意地一幅《雾起九曜》、《羽衣箩图》。因6葳蕤喜爱。就送给6葳蕤了。当即写了回书。将新编地《一卷冰雪文》几十则让那健仆带回去。想了想。又用鹅毛笔画了一角棋。出了一道死活题让谢氏健仆一并带去交给谢道。

    陈操之对谢道说地秋凉后来访有些奇怪。谢道还有自由随处游玩吗?也不好问谢氏健仆。谢道与王凝之定亲否?王凝之二十五、六岁了。若定了亲。应该很快就会请期、亲迎地。

    想起谢道终生为友之语。陈操之怔怔出神。咏絮谢道这样地红颜知己是所有男子地梦想吧。一个娇妻、一个腻友。可以吗?

    七月初二午后,陈咸长子陈尚从建康归来,陈咸与陈尚父子是端午节后启程赴都的,至今两个月了,举族挂念,除了陈操之之外其他族人又不知族长父子赴都究竟为了何事?

    陈尚一回来,先去南楼向母亲问安,也未及与两位兄弟说上话,便来见陈操之。

    人就是要历练的,陈尚以前足不出乡闾,吴郡也只是上次陪父亲去过一回,读万里书、行万里路,局促乡里书读得再多也只是一个小儒,这次随父去建康,见识了山川之雄奇深秀、拜访了不少以前只是闻名的显贵名士,见识大长,气质也变得沉稳涵蕴了许多。

    陈尚先向陈母李氏问安,陈母李氏问陈尚与四伯这两个月在建康有何要事?陈尚含糊应对,陈母李氏亦未深问,陈尚随即起身与陈操之去书房密谈,二人隔案对坐,小婵奉上清茶后退下。

    陈操之含笑道:“三兄辛苦了,来回两千多里,路上都要一个多月吧,四伯父还留在建康吗?”

    陈尚掩饰不住内心兴奋之意,说道:“是,我父留在建康,等天气凉些再回来,我过几日还要再赴建康”话锋一转,用一种似埋怨实欢快的口气说道:“十六弟,你瞒得我好苦,去建康路上爹爹一直都不对我说此行为了何事,直至望见了建康城,爹爹才对说起这件大事,我可是煎熬了一路,爹爹说那是对我的磨砺,这样一来我的耐性就练出来了”

    陈操之见陈尚这么从容,不急着说结果,就知道定有好消息,便笑道:“三兄现在也是磨砺弟的耐性啊。”

    陈尚爽朗一笑,双眉轻扬,沉声道:“十六弟,爹爹让我先回来告诉你一声,我钱唐陈氏入籍士族有望,我与爹爹到建康时,参军尚未回姑孰,爹爹持参军之信去见贾弼之贾令史时,却好遇见参军,参军对十六弟赞誉有加,说是当世英才绝不能屈居下潦,请贾令史一定设法恢复颖川陈氏钱唐一脉之士籍”

    陈操之点头,颖川陈氏本是世家大族,恢复士籍的说法比较服众。

    陈尚继续说道:“贾令史精研东汉以来世家门阀变迁,对中原士族、南迁士族了如指掌,看了我陈氏的簿

    世,凝思半晌,与我父细细分析了当今士族形势,颖川三大族,荀氏、陈氏和氏,陈氏排名还在颖川氏之上,今之大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高平氏,家族显名也只在后汉桓、灵之际,陈郡谢氏更是后起门户,而汉魏之际真正的世家大族诸如范阳卢氏、博陵崔氏、弘农杨氏、河东裴氏都留在北地并未渡江南下,这些大族由于聚族而居、根深蒂固、部曲众多,无论匈奴刘渊、还是赵石勒、还是现在占据中原的慕容氏,对这些大族都是竭力拉拢,所以说真正的传承数百年的大族大多数还在北地,南渡的都是与元帝关系密切的一些新兴家族,这些家族在北地根基尚浅,跟随南下反而获得了的地位,而另一些渡江的北地大族如陈留氏、颖川荀氏、琅琊诸葛氏却未受到重用,沦落为二等士族,有些旁支更是成了庶族寒门,我钱唐陈氏便是其一。”

    陈尚说了一大通,饮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又道:“这并非贾令史原话,有些话贾令史不会这么明说的,诸如新族旧族,那岂不是得罪人,是我听了贾令史的后又翻看了贾令史编著的《姓氏谱》总结出来的。”

    陈操之道:“三兄所言极是,对司马氏而言,是不大愿意让那些宗族部曲强大的门阀渡江的,怕危及其皇权,还是扶植新门阀更稳当,所以阻在淮南、淮北的流民宗帅众多,这些人成了江左的屏障三兄,那贾令史又将如何助我陈氏恢复士籍?”

    陈尚道:“贾令史道,寒门入士籍极难,就连皇帝都无力将一寒门擢升为士族,因为这将动摇士族根本、坏了规矩,江左侨姓士族和三吴士族都会群起非议,所以说难是极难,好在钱唐陈氏并非毫无渊源的寒门,乃是陈长文之后,陈长文名气之大可以说在当今士族中无人不知,九品中正制让士族受惠实多,长文公的后人成了庶族,这让天下士族颜面无光,当然,单单擢拔钱唐陈氏入士籍,那承受的压力还是过大,会有很多人挑刺,诸如质咱们簿阀的真伪、非议我父祖辈官职低微等等,这就要求联合其他一些南渡后沦落的旧族,一起制造声势,将这一批旧族同时恢复士籍,在我陈氏拜见贾令史之前,有汝南梅氏、琅琊孙氏、阳郑氏分支、诸城刘氏分支、范阳卢分支都来求见贾令史,有的还到司徒府拜见大司徒司马昱,要求恢复士籍贾令史之意是把这批北地旧族今为寒门的集中起来,一起向司徒府提出申请,请求廷议,要求划入士籍,这样可形成声势风议,入士籍的希望就很大。”

    陈操之点头道:“很好,贾令史此法可行,对了,三兄,那琅琊孙氏是否就是孙泰族?”

    陈尚道:“正是,我次回来就是来约孙泰一道进京,孙泰乃杜道高徒,在建康颇有信众,琅琊孙氏也是北地世族,渡江后族无恒产、士籍无名,杜子恭以曾为琅琊孙氏谋入士族奔走,但未能如愿,所以此次入籍士族之举,邀孙泰一起去,就多一分胜算。”

    操之眉头微皱,孙泰、孙恩侄三十多年后要掀起一场毁灭东晋的大乱,但现在孙恩还未出世、孙泰也只是天师道一个传法门徒,而且还是寒门,不能把尚未生的大乱现在就怪罪到孙泰头上,他陈操之既灵魂融合到这个世上,总要改变一些什么吧

    陈操之道:“那好,三兄要受累。”

    陈尚兴奋道:“这是我族第一等大事,成功入籍士族,陈氏列祖列宗都有光彩,子孙后辈受惠,我这么点辛苦算什么,还有,入了士籍,后年的齐云山雅集,谟弟、谭弟就能以士族子弟身份参加,定品也是六品以上,而十六弟也可以重新定品,以十六弟的才识和声望,定二品何难。”

    陈操之问:“三兄,四伯父是如吩咐的,这事现在能对族人宣布吗?”

    陈尚道:“爹爹叮嘱过,不能,非到入籍之事确定无才能告知族人,现在只推说为我谋取官职。”

    又闲谈了一,不觉日暮,陈尚回南楼去,不一会又送来一封信,是写给陈操之的,的章草书法秉承其祖大司空鉴和父亲的高妙疏散的书风,笔意流畅、风致高雅,信中无一字提到助陈氏入士籍之事,只说玄、佛之语,谈般若性空、说真如无我,又问陈操之见过东山谢安、栖光寺老僧支度否?

    陈操之看罢信,问陈:“参军是否说了如何回信?”

    陈尚摇头道:“参军只说盼早日再与你相见,秉烛联榻夜谈。”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陈尚便赶去杜府见孙泰,孙泰对陈操之颇为不满,起先对陈尚也很是冷淡,但一听是入士族之事,顿时大喜,便请陈尚一起去见其岳父杜子恭。

    杜子恭听罢陈尚转述贾弼之之言,微微点头,却问:“是何人将钱唐陈氏引荐给贾弼之的?”

    陈尚稍一犹豫,据实道:“是嘉宾参军。”

    杜子恭含笑道:“吴郡传言,盛德绝伦嘉宾与江左卫陈操之一见如故,彻夜长谈,看来传言不虚,嘉宾对陈操之果然是十分惜才,要助钱唐陈氏入士籍,如此说陈操之日后是要入西府效力的了”转头对孙泰道:“敬远,此次琅琊孙氏若能重入士籍,你要好生相谢陈操之才是,若无嘉宾之力,贾令史岂会如此竭诚相助!”

    孙泰面上唯唯,心里颇不舒服。

    杜子恭道:“事不宜迟,明日即便起程赴建康,我陪你们一道去,此次务必成功。”

    孙泰、陈尚俱大喜,杜子恭在江左声望极隆,这声望虽非名士声望,但天师道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有杜子恭同往,那就稳妥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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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抉择

    上品寒士卷二深情二十七、抉择

    为广陵名医杨泉建议陈母李氏多食山。现在七月初早熟的野山已经可以食用。陈操之带着冉盛来德。踏遍西湖周围群山。采几篓野山果。这些形状如小子一般的野山果色泽鲜艳。有红色的有黄色的。晶莹玉润象一颗颗玛瑙。简直让人舍不的入口。

    母李氏每日食山十余枚。但山有些酸。陈母李氏的牙齿吃不消。陈操之就请来福妻子曾玉环将山果切片晒干。磨成粉。调以精面和蜂蜜。制成山丸。让母亲每日食几丸。老僧支度开的药剂也每日坚持服用。但似乎无甚效果。母亲身体并不见好。

    陈操之心想:“母亲年纪大了。这种先天性的心脏病是痊愈不了的。只要病情不加重就是万幸了。现在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开心一些。希望四伯父和三兄陈尚早日带来入籍士族的好消息。母亲曾经说过。父亲生前也对钱唐陈氏为寒门叹息不已。若是入籍的好消息传来。可知母亲有多高兴。”

    转眼又是一年的七初七。七月初七是乞巧节女儿节。这日天不佳。阴霾重重。到傍晚时干脆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来。

    小婵青枝很是失望。她二人还盼着祭拜天孙织女乞巧呢。桂圆红枣-子花生。瓜子。还有茶酒和瓜果等祭品都已准备好。但这种大雨天气如何能露乞巧啊!

    东晋时月老的尚未流传开来。所以天孙织女除了赋予少女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还肩负着月老之责。管着人间姻缘会赐予虔诚祭拜的少女美满的姻缘。天孙织女与牛郎银河永隔。所以大愿力祝福人间情女子吧。

    后。小婵青枝沐浴一新。坐到陈母李氏卧室陪老主母闲话。陈操之和宗之润儿也来了。

    润儿道:“姐姐何时乞巧啊。润儿也要拜天孙乞巧。”

    小婵听着楼外紧一阵慢一阵的声。有些意兴阑珊。说道:“这大雨天不见月亮不见星星。如何乞巧啊。今年是乞不成巧了。”

    青枝笑道:“润儿娘子这么。还要乞巧吗?”

    润儿道:“儿觉丑最聪明。儿想求天孙让润儿学会作画围棋和吹——”

    小婵被逗笑说:“学这些何必求天孙。求你丑叔便是。”

    陈操之微笑道:“润儿是想求了天孙之后。然后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会了。省事。”

    母李氏笑了起来。说道:“世上哪有这等便宜事。这些还的勤学才行。”

    润儿被丑叔说中了事道:“那好嘛。润好好向丑叔学就是了可是小姐青姐姐向天孙求什么呢?”

    小婵和青枝还没回答。老丫环英姑笑道:“是求姻缘的吧。”

    小婵青枝都脸红否认。说她们求心灵手巧针织女工技巧熟。

    母李氏道:“老妇糊涂了。都忘了小婵青枝今年几岁了?”

    青枝答道:“我二十一岁。小婵姐姐长我一岁。”

    陈母李氏道:“啊。都过了十岁。是该为人妇为人母了。老妇为你二人留心一下。有那殷实的农户合适的子弟。就把你二人体面的嫁出去。”

    小急道:“老主母小要服侍你一辈子照顾宗之和润儿大决不离开陈家的。”

    母李氏忽然想到小婵青枝还不算是西楼陈氏的人她人注的是丁氏家籍。要嫁她二人还的丁氏族长同意签押才行便道:“改日让操之去向幼微说一声。看看丁氏家主的意思。女大当嫁嘛。”

    小婵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青枝也说决不离开陈家。

    陈操之道:“两位姐姐不用着急。我母亲也不是硬要把你二人嫁出去。总要你们自己愿意才行。”

    母李氏笑道:“就是啊。难道老妇还舍的们硬嫁出去!”

    润儿道:“嫁出去了就没有小婵姐姐青枝姐姐了。润儿会难过的。”

    小婵青枝二婢都:“。不嫁。就陪着润儿。”

    陈操之岔开话道:“我看这大雨停了。云层散开。就能看到月亮和星辰。”

    但陈操之似乎事未中。大雨不停的下着。有下一整夜的势头。原本闷热的天气却是清凉了。这是秋季了啊。

    陈操之待母亲睡下后。便上三楼书房读书习字。他现在用功最勤的是《焦氏易林》和郭象《庄子注》。尤其是《庄子》的玄学“独化论”。在时下流行的王弼何晏的学中显的独树一帜。郭象反对王以“无”为本的本体论。玄学家的本体论。都不是讨论自然界或客观世界的存在问题。而是决人的生命存在以及精神生活的问题。本体问题同心灵境界问题是紧联系在一起的。郭象的“玄冥之境”是一种道德的精神境界。从中可以理解为什么魏晋名士会做出很多“非汤武而薄周孔”的违背世俗道德的惊人之举——

    陈操之每日都要读书到深夜。青枝带着宗之和润儿歇息去了。小婵还陪在陈操之身边。做些针线女红不时抬眼瞄陈操一下。看着操之小郎君灯下专心致志读书习字的样子。心里特别的静温馨。觉的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亥时末。小婵便催促道:“小郎君。该歇息了。”忽然扬眉抬眼。作出倾听的神态。惊喜道:“雨停了。”急忙起身到楼廊上一望。压抑着喜悦的叫声:“乌云散了。我看到月亮了!”

    陈操之起身道:“婵姐姐还要拜天孙吗?”

    小婵道:“未过子时。就还是七月七。可以祭拜的。”

    陈操之道:“那好。来助小姐姐。”

    陈操之将三张金丝木几案搬到三楼露台上小桂圆红枣子花生。瓜子。还茶酒和瓜果这些早已准备好的祭品摆上几案。捧来香炉。点上香。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去一下青枝。她不想错过乞巧的。”

    青枝睡眼的来。喜道:“真能看到月亮了。太好了。小婵姐姐运好

    陈操之负手立在一边。看着小婵和青枝恭恭敬敬的祭拜天孙。雨虽然停了。但四面天际犹云霾。只天偏西一侧有一大块朗朗无云正好看到那一弯上弦月。被雨水洗过一般清亮莹澈。云隙间还点缀着疏疏几粒淡星。

    陈操之不禁想起6。心道:“不知吴郡那边天气如何。会等到这云破月出的一刻?”

    小婵和青枝刚刚祭拜毕。一片云翳漫过来。月亮就遮二人高兴极了。都说好运气好运气又交头接耳。吃吃低笑。

    ……

    名医杨泉叮嘱陈母氏莫要风寒感冒。但老年人体质虚弱。对这风寒可谓防不胜防。七夕之夜大雨不断。天气转凉。陈母李氏就感冒了。咳嗽低热。服了贴小柴胡汤。低烧是退了但咳嗽一直过了半个月才好。

    感冒是好了体质明显又衰弱了从一楼上到二都气喘不止。一坐下来就打真正去睡时却又睡不安枕。这让陈操之很忧心。但能请到的名医都请来了。也实在是无法可想。他现在搬到母亲大卧室的外间睡。里间母亲与英姑。每夜他都要起来几次去看望母亲。有时母亲睡不着。就陪母亲说几句话——

    七月十五是的帝君的诞辰。母李氏一定要儿子去钱唐城杜子恭天师道场参加的官帝君诞辰庆典。操之敢违母命。一早赶去当日傍就赶回来。连嫂子丁幼微那里都没去一见。

    母李氏风寒咳嗽愈后就已经是七月底了。看着母亲衰弱的样子。陈操之知道自己不能赴6之约了。去华亭来回最快也要八日。便写了一信。将画好那6与山茶“瑞雪”的《图》让来德和冉盛一并带去华亭。至于6说过要陈操之送她的赤绳。因为陈操之不能亲去自然也就不送。

    来德和盛是八月初一出的。但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时也还没回来。看看一轮明月升上来。荆奴有些着急。来问陈操之。陈操之道:“他二人想必又去了吴。估计这一两日就会回来”

    正说。坞堡大门传叩击声。冉盛大嗓门喊道:“荆叔。开门。我和来德哥回来了。”

    奴大喜。赶紧去开门。冉盛进门道:“二人为了赶回家过中秋。今日行了一百五十路。还真有点累了。”

    来德和冉盛顾不歇气。径随陈操之进书房。来德取出包裹。将陈操之写给6的信和画送还。说道:“6小娘子不在华亭。”又取出一信:“这是6小娘子要刘郎君转交郎君的信。”

    冉盛道:“小郎。我与来德哥初六日赶到华亭。华亭墅舍的管事说6小娘子不在华亭。我二人便赶去吴郡。见到了刘郎君。却道6小娘子之兄病重。6太守已经不理公务。整日忙着为儿子求医。这信是6小娘子早几日交给刘郎君。6府现在比较忙乱。我与哥商量。这信和这就没有送进去——”

    陈操之看罢6的信。眉头深锁。说道:“来德小盛。你们做对。辛苦了。赶紧去饭。”

    来德冉盛下去之后。陈操之独自在书房默坐——

    6纳只有一子一女。视若珍宝。这6长生服五石散致病。一向瘦骨零丁。这次宿疾作。凶多吉少。上次杨太医说起6长生都是摇头。

    6幼年丧母。现在这兄长也是命不长久。这世间的生命是如此脆弱亲情短暂。想起自己两世的父母。陈操之深切感受到了魏晋深情和感伤。伤心人各怀抱。无从怜惜无从安慰——

    ……

    中秋节后的第五日。尚又从回来了。与陈操之在书房密谈。

    陈尚道:“十六弟。这次回来是请你赴建康的。你一定的去一趟了。”

    陈问:“三兄。入士籍之事么说?”

    陈尚道:“这次申入士籍的分别是我钱唐陈氏汝南梅氏琅孙氏荥阳郑氏分支诸城刘氏分支范阳卢氏分支。一共六姓。大司徒司马昱接见了这六姓长。又召集祠部尚书左民尚书以及谱牒司贾令史商议。报请皇帝御裁。皇帝命大司徒召集各州大中正审定。赞成与反对者各半。一时无法决断。反对者认为规矩不能改。否则的话士庶之分何在?士族尊严何在?而赞成者则说这六姓本是北方士族。南渡后因考核不当才致沦为寒门的。其中汝南梅氏琅孙氏是举族南迁的。因为渡江比较晚。在江南无立足之的。也谋不到官职。是以成了庶族。而颖川陈氏诸城刘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都是族中分支南迁。嫡系依旧留在北的。有的已受到氏慕容氏的重用。所以对这些南迁的士族应予以褒奖恢复其士族的位。以示皇权南移。江左士族才是正宗。这样可以笼络北人之心。会有更多归附者——”

    陈操之点头道:“朝中官吏还是有识见的。并非一味死守士庶之别。”

    陈尚道:“但固执的还是占多数。不是桓大司马派书记袁宏来见大司徒司马昱。这入籍事只怕就无疾而终了。桓大司马威望素著。他建议陈梅郑卢孙六氏分派最杰出子弟赴建康。由大司徒和十八州大中正当面审核。看六姓子弟当中是不是有杰出之才高尚之德。然后根据审核结果定这六氏优。最终决定是有资格重归士籍?”

    说到这里。陈尚殷切注视陈操之。说道:“十六弟。这是你扬名建康的好时机。桓大司马的提议应该是出于参军之谋。参军极为看重你的才识。早就说过。左年轻一辈。唯谢玄王献之顾*之陈操之四人尔。十六弟若了建康。我钱唐陈氏不入士籍也难。”

卷二 深情 二十八、鱼与熊掌我欲得兼

    秋之夜,初升的皎月从楼廊外照进来,铺在地上的栏雁鱼灯的光茫模糊、淹没,秋风飒飒,坞堡沉静。

    陈操之沉思久之,终于开口道:“三兄,我不能去建康。”

    陈尚起先以为陈操之考虑的另外的事,万万没想到陈操之竟会说不去建康,惊道:“十六弟,你何出此言,去建康是家族第一等大事,你的名声已在建康流传,京中士族权贵,有嫉妒的、有欣赏的、有不屑一顾的,都在期待你的建康之行,大司徒司马昱最好清谈,每逢休沐日,司徒府总是高朋满座,高官显贵、名士名僧云集,~尾、如意挥动,各种辩难此起彼伏,殷浩与孙盛的‘易象妙于见形’、殷浩与支道林的‘才性四本’这些经典辩难都出自司马昱的是大司府,~参军曾向大司徒说起你的儒学、玄学和佛学的造诣,说陈操之清谈之妙,不在当年殷浩之下,是以大司徒衷心企盼你的建康之行,到时或许根本不要参加十八州大中正考评,只要在司徒府名士清谈中妙语惊四座,就足以让钱唐陈氏跻身士族,与支道林名的康僧渊渡江南来后声名不显,几近于乞丐,就是凭借与殷浩的辩难名声大振,十六弟大才,如此良机,何以裹足不往?”

    陈操之道:“三兄,不是弟不肯去建康,弟为家族入士籍可谓殚精竭虑,既为族人、也为我自己,即便建康是龙潭虎**我都会去何况这是扬名的大好机会—”

    陈尚道:“是啊,爹爹与我虽然建康为入士籍奔走,但也仅是跑腿而已,真正为家族出大力的还是十六弟,是十六弟结识~参军才有现在这样的机会,十六弟现在却说不去建康,到底所为何故?”

    陈操之却问道:“兄方才见过我母亲了,与七月初相比三兄以为我母亲气色如何?”

    陈尚愣,随即眉头皱起,缓道:“与两月前相比七叔母的确衰老了许多。”

    陈操之道:“我了栖光寺的支度大师、扬州名医杨泉来为母亲诊治都说已非药力所能为只有小心照料、安心静养,去年葛稚川先生临别时也告诫我说今年五月后莫要外出,无他,养儿防老也,所以我不能去建康。”

    陈尚额汗下来了道:“六弟纯孝之心可嘉,可是入士籍是陈氏家族的百年大计、光宗耀祖之事去建康,最多两个月便可回来,七叔母也一定会让你去的,我这就去告知七叔母——”就欲起身。

    陈之端坐不动,说道:“三兄陷弟于不孝吗?人孰无父母,我父早亡寡母含辛茹苦扶养我**,如今母亲体弱多病我何忍离母须臾!”

    陈尚扶膝坐下。低头不语抬起来经满面是泪。说道:“十六弟兄素知你纯孝。七叔母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不会埋怨你。我只想我钱唐陈氏盼这样地机会已经盼了百余年。如此良机错失。钱唐陈氏就再无翻身地机会了。后世子孙再如何力也难有出头之日。想起老父在京翘等待十六弟前去。但十六弟却不能随我去。我该如何面对老父啊。”

    陈尚须眉男子泣不成声。陈之亦含泪道:“三兄。且先收泪。听弟一言。弟绝非那种轻易放弃良机地迂腐之人。我为陈氏入士族筹谋已久。岂肯就此放弃——”

    陈尚重燃希望。问:“那十六弟是如何考虑地?”

    陈操之道:“对家族而言。我赴建康是为了家族利益。举族都会支持。我母亲若知道此事。也一定会命我赴建康。但对于其他人而言。我赴建康则是求名。士之德更重于才。就算我在司徒府辩才惊四座。但若是别有用心提出我不顾家中老母病重而来建康挥着~尾夸夸其谈。那我何言以对?”

    陈尚冷汗又下来了。十六弟考虑得极是。司马氏最重孝道。若十六弟被人抓住有违孝道地污点。那将前功尽弃。并且十六弟这一辈子也毁了。六品免状都可能会被收回。更别提钱唐陈氏入士籍了——

    陈操之道:“我不去建康。钱唐陈氏入士籍还有一线希望。我若去建康那就肯定无希望。所以我行自然之道。奉老母颐养天年。”

    陈尚点头道:“十六弟深谋远虑,愚兄不及,我明日便起程去建康见老父,将十六弟纯孝之心达于都城,让世人皆知,就算钱唐陈氏入不了士籍,可也是诗礼传家的儒门。”

    陈操之道:“孝心不是权谋,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三兄也不要刻意宣扬,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不会就此束手听凭命运摆布,我既要照顾好母亲以尽孝道,也不能让钱唐陈氏入士籍的良机白白丧失,鱼与熊掌我要得兼。”

    陈尚也振奋起来,问:“十六弟还有何良策?”

    陈操之道:“也是笨方法,就是把我的三篇玄学论著呈给大司徒司马昱,相信大司徒会感兴趣的,今夜我再润色一下,重抄一遍,制成书册,明日交给三兄。”

    陈尚喜道:“好,明日上午我来取。”

    陈操之又叮嘱陈尚莫让他母亲知道这事,不然的话他母亲严命他去建康那就糟糕了,陈尚连连点头。

    当夜,陈操之手不停书,将三篇玄学论著整理抄

    订成薄薄一册,题名《明圣湖论玄三篇》,分别是关《天道无忧论》、关于老子的《功成自然论》以及《儒道释同心论》,这三篇文章都采用古典的主客问难式展开论述,《天道无忧论》是陈操之与~希在定品考核上关于周易的问难,现在加以精精练和补充;《功成自然论》是谢道、谢玄姐弟初到徐氏学堂时与徐邈的辩难徐邈招架不住,陈操之加入辩难,那是一场极精彩的论战,当时以祝英台之名出现的谢道谈锋锐利、辨析义理丝丝入扣,陈操之的应答和反击也是引经据典、针锋相对,现在整理出来竟有洋洋五千言;《儒道释同心论》则是陈操之与~在通玄塔上关于儒、道、释三教殊途而同归的辩难——

    篇文章加进来一万三千多字,陈操之一直写到丑时四更天,写完后才觉小婵还坐在他身边,讶然道:“小婵姐姐没去歇息啊!”

    小婵用手轻拍嘴唇,说道:“知道操之小郎君有要紧事就没催你去睡间我还端了茶水给你喝,你都不记得了?”

    陈操之惭愧道:“写得太神了,茶来张口,没注意到小婵姐姐还未歇息,对不住啊姐姐。”

    小婵笑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小郎君又不是故意不理我最爱看小郎君专心学习的样子,有时眉毛一扬、有时嘴角一动、有时还念念有词——”

    陈操之笑道:“原我还有这么多小动作啊,看来修养不到家,离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差得太远——小婵姐姐快去睡吧,不用管我,笔墨我自会收拾。”

    小婵道:“还是我来吧去洗漱,到老主母房里时轻声些莫让老主母知道你这么晚睡。”

    陈操之回到二楼母亲房间,陈母李氏警醒得很到动静,问:“丑儿吗在什么时辰了?”

    陈操之道:“子时了,因为兄尚急需一篇文稿,我就抄给他,所以睡晚了。”

    陈李氏笑了一下,说道:“休要瞒我,现在丑时都过了,以后不许睡这么晚,好了,快歇着吧。”

    陈操之就知道母亲一直都没睡着,免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母亲这样的身体,就算无人指责我,我又如何能放心得下远赴建康,机会总还会有,但母亲只有一个。”

    操之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了,听到母亲在楼廊上低声吩咐宗之和润儿:“莫要吵到你丑叔,你丑叔昨夜睡得迟,让他再睡会。”

    润儿轻声道:“我们不吵丑叔,我们在这等丑叔醒来。”

    陈操之笑道:“我已经醒来了。”两个孩便冲进来,欢笑着让陈操之带他们去登九曜山,这已经成了习惯,每日若不登上九曜山看一看,就觉得忽忽若有所失。

    陈操之道:“好,让来德去南楼请我三兄陈尚一起登山。”

    来德、冉盛带着宗之和润儿走在前面,陈操之与三兄陈尚一边交谈一边缓步上山。

    时已深秋,西风凋树,九曜山的树木或青或黄,还有红艳艳的枫叶,秋葵、桂花、朱蕉、松叶菊,丛鲜艳点缀在山岩林石间。

    陈操之问:“三兄从建康来,可知豫州刺史谢万石北征的消息?”

    陈尚道:“尚不知确切消息,只知泰山太守诸葛攸伐燕兵败,与谢万石同时北征的徐州刺史~昙因病退兵彭城。”

    ~昙是~的叔父,时任北中郎将、领徐、兖二州刺史,与西中郎将、豫州刺史谢万同时受命北伐,~昙兵出高平、谢兵出下蔡,增援洛阳,这洛阳是永和十二年桓温第二次北伐从姚襄手里夺回来的,当时桓温建议将都城迁回洛阳,众议未许——

    陈操之听说~昙生病,正与其后世所了解的相印证,叹道:“谢万北征要大败而还了,许昌、颖川诸郡又要沦入敌手。”

    陈尚只记在心里,没问陈操之为何如此肯定谢万一定会失败,反正这次入京就会知道消息了。

    陈操之又问:“三兄途经吴郡时,可曾听说6使君之子病情如何了?”

    陈尚道:“听说是卧病不起了,我因急着赶回钱唐,未去探望。”

    陈操之道:“6使君与我有知遇之恩,按理我应前去探望6公子,只是母亲需要照顾,我不能前往,我等下写一封信,请三兄到吴郡时呈给6使君。”

    陈尚从九曜山下来,待陈操之写了信,就将那卷《明圣湖论玄三篇》一起收入行囊,便去南楼向母亲和幼弟告辞赴建康,这是他今年五月以来第三次去建康了。

    八月底来震的妻子黄氏分娩,和来圭的妻子一样也生了一个儿子,来福这一脉真是人丁旺,来福生的都是儿子,两个儿子又生了两个孙子,儿子媳妇都是年轻体健,还有得生呢。

    陈母李氏见到胖胖的小男婴,好不羡慕,心里想着若是丑儿把6小娘子娶过门也生出这样壮实的男婴可有多好!

    寒秋九月到来了,陈母李氏身体一直不见好,常常夜咳,无法平卧,总是半靠半坐在床上白日里却又还好,也不咳嗽。

    九月初五午时操之正陪母亲用午餐,听得楼下牛车声响,似有好几辆牛车到来

    亲道:“娘,我去看看,应该是有客人来了。”上听楼下有人嚷道:“子重,子重恺之来访。”

    陈操之俯身一看,就见一个着白绢衫、戴紫纶巾的俊拔不凡的少年郎正仰头四望这少年郎身高近七尺,眉毛与眼睛离得很开乎对看到每一件事都无比惊奇、充满了兴趣——

    “长康!”陈操之叫道,喜上眉梢,朝院下挥手,回头对母亲道:“娘,儿的好友来了,我去迎他们上来。”

    陈操之飞奔下楼,只见院中停着六辆牛车,有十几个人,顾恺之大步过来,朝陈操之略一施礼,便拉住陈操之的手仔细打量,说道:“子重兄,去年腊月一别,你似乎更俊美了,这江左第一美男子非你莫属,人道献之第一,我以为王献之不如你,王献之过于苍白秀美。”

    陈操之笑道:“有三绝顾虎头在,我何敢称第一。”

    顾恺之道奇道:“绝?哪三绝,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顾恺之人称“画绝”、“痴绝”、“才”,现在应该还没这说法,陈操之道:“自然是绘画、吟诗和容止三绝了。”

    陈操之一边顾恺寒暄,一边朝其他来客看去,跟在顾恺之身后走来的是身高体壮、人物轩昂的刘尚值,随后是相貌不俗的丁春秋,而立在牛车边微笑着望着他的那个额广鼻挺、眉长目秀、气质端凝的少年正是徐邈徐仙民。

    “仙民。”陈操之拉着顾恺走过去,不待徐邈作揖,便拉起他的手,说道:“我等挚交,不必拘于俗礼,来握手礼吧,尚值、春秋,一起来握手。”

    刘值、丁春秋笑着走过来,五个人十只手交叠在一起,这一刻,友情的可贵充塞于年轻的心灵。

    顾恺之痴态作,用他那独特的顾咏大声吟道: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

    愚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这是去年冬月陈操之临别晚用洛生咏腔调吟唱的古诗,顾恺之现在用晋陵方言咏叹,刘尚值顿觉睡意一阵阵袭来。

    陈母李氏扶着栏杆笑问:“丑儿,这些都是你朋友吗,有几个是第一次来陈家坞吧。”

    顾恺之、徐邈、刘尚值、丁春秋便一字排开,二楼的陈母李氏深深施礼,分别道:“晋陵顾恺之——”

    “东莞徐邈——”

    “晚辈刘尚值——”

    “晚辈丁春秋——拜见陈伯母。”

    陈母李氏年老喜热闹,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很是欢娱,招呼道:“都请上来坐吧,丑儿,好生款待朋友。”

    陈操之领着恺之四人上到二楼,顾恺之四人又以后辈礼拜见陈母李氏,顾恺之糊涂,见陈母李氏面现紫色,还以为是血色充足呢,说道:“晚辈听尚值说陈伯母身体欠安、子重忧心忡忡,晚辈也很挂念,今日一见,陈伯母身体甚是康健嘛。”

    陈母李氏笑道:“老妇这身体啊,还好,还好—顾公子是从吴郡来的吧,就这里多住些时日,我儿操之僻居小县也是寂寞,你们以游湖登山、写字作画。”

    顾恺之喜道:“晚辈正要叨拢陈伯母,这次来啊,要住上一个月,把这青山秀水全部搬入我的画卷才舍得走。”

    陈母李氏李氏很喜爱顾恺之的爽朗明快,连声说好。

    润儿走过来问:“哪位是顾长康顾世叔?哪位是徐仙民徐世叔?”

    顾恺之、徐邈都是一愣,他二人一向都是称呼别人为世伯、世叔,现在被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称呼世叔,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

    顾、徐二人向润儿各道姓名之后,润儿才与阿兄宗之分别向顾、徐、刘、丁见礼,年龄虽小,但礼仪标准,一丝不芶。

    顾恺之大赞,对陈操之道:“子重,建康瓦官寺请我为其大殿画壁画,我答应三年之内画好,其中要画个龙女,一直未有形象,今日看到世侄女润儿小娘子,龙女形象有了。”

    润儿问:“顾世叔也会作画吗,有我丑叔画得好吗?”

    顾恺之大笑,说道:“过两日我画一幅画让润儿小娘子品评,看与你家丑叔的画相比认高谁下?”

    顾恺之四人及其仆从都未用饭,有十几个人,曾玉环与长媳赵氏极是能干,手脚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十几人的饭菜全部烹制好。

    陈操之陪顾恺之四人用餐,陈操之见一向诙谐善笑的刘尚值怏怏不乐,便问何故?

    顾恺之笑道:“尚值辞官了,却又恋栈不舍,是以有些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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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深情 二十九、我心匪石

    操之听说刘尚值辞官了,非常惊讶,对于一个初入弟,能在太守府做属官已经很不容易,这是日后升迁的资历,而且上次刘尚值陪扬州名医杨泉来陈家坞,说起自己在6使君手下做文吏是相当满意的,为何突然就辞职了?

    刘尚值见陈操之眼有问之意,叹息道:“子重你还不知道吧,6使君爱子6长生已于上月十七日归天了。”

    “啊!”陈操之不禁恻然,来德和冉盛是上月初九到的吴郡,回来报知6长生病重,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就去世了,陈操之虽料知6长生命不长久,但现在听到6长生的死讯,依然震惊,感觉很突然,他在吴郡时见过6长生几次,6长生容若槁木、魂不守舍,也未说过什么,并无交情,只是念及6使君丧子之痛、6葳蕤失去兄长的悲伤,也不禁黯然神伤,说道:“我竟不知此事,不然虽不能亲往,也要遣人去吊。”

    刘尚值道:“子重不必伤感,汝从兄陈尚已前往吊,并送了钱物布帛助葬,又以友人的身份送长生公子的灵柩去了华亭墓地,后才赴建康,我与仙民、长康也就起程来你这里。”

    陈操之道点点头,问:“那么尚值辞职又是何故?”

    刘尚值苦笑道:“:使君因爱子亡故,心痛至极,无法理事,已经上表朝廷辞了太守之职,由褚丞郎暂摄吴郡太守之位,我就只好也辞职了。”

    陈操之明白了道:“褚俭恨我迁怒于尚值?”

    刘尚值道:“与无关,是不想在褚俭手下做事。”

    丁春秋摇头道:“那褚俭狭量浅,接管郡署不到三日,就给尚值安排了很多苦差,明显是刁难尚值,这等人太可恶了。”

    顾之道:“尚值辞职最好。不然在褚俭手下是受折磨。区区无品文吏算得什么。我父年初由尚书左丞迁荆州别驾。辟有属官尚值就到荆州谋职如何?”

    刘尚道:“多谢长康。我还是在家暂歇数月。不信那褚俭能升任吴郡太守。”

    顾恺之道:“褚俭是次等士族。才学、望俱无里轮得到他任吴郡太守。也就让他暂代数月任太守一到。就要让位地。”

    陈操之道:“尚值在家暂歇也好。6使君虽然辞官。但朝廷不会就此他赋闲地。定会征召其入仕。尚值作为6使君地门生故吏会更受其重用。”

    刘尚值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地象6使君这样不以门第、官职骄人地上司太难得了。”

    顾恺之赶紧道:“家父亦无门户之见。最喜后生才俊明年便要去荆州谋职。尚值何不一道去?”

    刘尚值笑道:“我的才识远不如仙民只有在书法一项投6使君所好而已,去不得荆州倒是子重可以去,6使君已不在吴郡任上,子重的文学掾也当不成了。”

    顾恺之喜道:“是啊,子重年与仙民一道随我去荆州,荆州是桓大司马治下,最重人才。”

    陈操之微笑摇头:“我母亲身体欠佳,我得侍奉她老人家。”又问徐邈:“仙民上月京口定品如何?”

    徐邈淡然道:“沗为第七品。”

    顾恺之道:“仙民、子重都是上品之才,屈居下品真是让我不平。”

    陈操之微笑道:“不说那些,我等五人今日相聚,乃是人生大快事,长康是否要作长夜吟?”

    顾恺之放绣箸,果腹之后便思睡,说道:“难得子重如此欣赏我吟诗,我今日有些困倦,明日定遂你愿。”

    徐邈、丁春秋、刘尚值三人都是满脸笑意,丁春秋道:“长康昨夜在我丁氏别墅吟了大半夜——”

    刘尚值领着顾恺之、徐邈来访陈操之,昨日傍晚到达钱唐,便先到丁氏别墅见丁春秋,丁春秋大喜,把顾恺之、徐邈向其父丁异引见,丁异当年想结交顾悦之成,现在儿子与顾悦之之子成了朋友,又知徐邈是当世大儒徐藻之子,丁异很为儿子欣慰,盛情款待刘、顾、徐三人,只是没想到这三人今日一早就要离开丁氏别墅来访陈操之,便让丁春秋也陪同来陈家坞,叮嘱丁春秋要多与顾恺之结交——

    顾恺之听了丁春秋之言大摇其头道:“你三人俱非我知音,说是听我吟诗,到了后半夜一个个东倒西歪,我吟诗吟得口干舌燥,听不到喝彩声,只闻鼾声此起彼伏,尚值的鼾声尤其响亮,简直盖过了我的吟诗咏叹,实在是岂有此理!”

    刘尚值苦苦忍笑道:“这须怪不得我等,连日赶路实在辛苦嘛。”

    顾恺之道:“你等都不如子重,子重最欣赏我妙吟,记得那夜,我每吟七、八句,就能听到一声

    ’的激赏,得到子重夸奖的这句诗往往就是我得意诗句我起先并不觉得有多妙,经子重叹赏,我细思之,果然很妙,这好诗呀也要知音赏——”

    陈操之赶紧道:“长康昨夜吟诗辛苦,现在就去歇息一下吧。”

    顾恺之道:“你我挚友喜相逢,哪有吃了就睡的道理,子重,自去年桃林小筑别后,你画了哪些画,且让我欣赏一番。”

    陈操之踌躇道:“有《碧溪桃花图》、《虎丘芍药图》、《山居雪景图》——”

    顾恺之兴致勃勃道:“快让我一览,我最想看的是那幅桃花图。”

    陈操之双手一,道:“都不在我这里,送给6使君阅览就一直未取回。”

    顾恺之连叫可惜,尚值道:“里九曜山、明圣湖,风景秀丽,就如润儿小娘子所说,长康和子重比试一番,画同一景,一较高下。”

    陈操之笑道:“学画不足两年,如何比得了长康,这次机会绝好,可以向长康请教了。”

    顾恺之、刘尚值、徐邈、丁都到三楼陈操之书房,徐邈案上的那卷《圣湖谈玄集》,翻看了一页,即大喜,独自到里间西窗下细细阅读。

    顾之则看陈操之那些未完成的画稿,也是连连赞叹,说陈操之画法别具一格,小幅花草极具灵气,虽然整体构图稍逊,但这个是可以学的,而灵气是天赋,学不来的。

    顾恺让随身僮仆去牛车里把他的两幅画取来,陈操之展开看时,一幅《秦淮春雨图》、一幅是《新亭对泣图》,两幅画都是工笔重彩,秉承卫协技法,山水树石都用线条勾勒,而无折,山川景物极具空间美,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十五岁的顾恺之画技已臻大成,实在是罕见的天才。

    陈操之看画时,顾恺之在一边默作声,仔细观察操之的神色,只见陈操之观赏久之,叹道:“罢了罢了,顾长康在此,我哪还敢动画笔!”

    顾恺之喜形于色,却又道:“子重莫要太谦,卫师曾言,当今之世,只有陈操之的画才可与我匹敌,子重只是学画学得晚而已,再过两年,应不在我之下。”

    宗之和润儿也在观赏这两幅画,都觉得这个顾世叔果然比丑叔得好,润儿指着《新亭对泣图》问顾恺之:“顾世叔,这画上山水甚美,这些人却为何对此美景哭泣?”

    顾恺之很惊异一个七岁女童能这么问,指着画卷答道:“这画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此地名新亭,在建康城南,那时每当和日丽之日,渡江的北地士族便相约来此饮酒观景,居中这人名周凯,时任尚书左仆射,他说道‘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是慨叹中原神州沦入胡人之手,当时在座的名士都相对流泪,唯有丞相王导愀色变色道‘当共戮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润儿点头道:“哭是没有用的,要克复神州,就得做实实在在的事。”

    顾恺之、刘尚值大为惊叹,都说:“子重,此汝家蔡琰也!”

    润儿应声道:“我不做才高命薄的蔡文姬。”润儿虽未读过《后汉书》,却听陈操之讲过蔡文姬的故事,润儿记忆力之强,真是过目、过耳不忘。

    顾恺之眉毛与眼睛离得愈远了,问:“那润儿小娘子做谁?”

    润儿瞧了丑叔一眼,丑叔正微笑着着她,便有些害羞道:“谁也不做,我只是陈润儿。”

    顾恺之赞道:“好,独一无二的陈润儿,我现在便要为你作一幅画。”

    顾恺之是急性子,现在想必是有了灵感,急命书僮去把他在牛车里的画具全搬上来,陈操之把刘尚值请到一边,问6纳、6葳蕤近况?

    刘尚值道:“6使君固然是哀毁骨立,6小娘子也是清瘦了好些,那日我觑空把你派了来德、冉盛来送信的事告知6小娘子,6小娘子垂泪道‘寄语陈郎君,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请陈郎君照顾好母亲便是’—”

    陈操之立在楼廊上久久不语,眼望晴空,心里默诵: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刘尚值现在已知陈操之心事,知道艰难,只为好友愁,也无从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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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推感言(请书友们看看)

    道这两年写了两本书,《皇家娱乐指南》和这本还品寒士》,两本书风格大不相同,很多上品的读跑去看皇家,回来留言说是一个人写的,夸上品而贬皇家,其实小道只是稍微换了一下写法,最主要是陈操之和周宣性格的巨大差异,体现在书中的视角和思考就完全不一样了,但只要细心领会,两本书中字里行间隐现的风情是似曾相识的,这就是小道的风情啊,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是脱兔吗?

    《上品寒士》未上传之先,小道心里忐忑,怕读们不喜欢,毕竟这本书的文风不能说很轻松,主角也端谨而内敛,与现今流行的淫/荡流、热血流很不一样,几个看过开头的作朋友也说非主流、太小众,钱景堪忧,小道心里也不是很有底,这时,敬爱的胡说大大挺身而出,力排众议,给了小道肯定和鼓励,上传后的成绩也表明,只要用心写,写出你的特色,就能拥有支持你的读群。

    小道写这本书的确很累,一小时六百字的龟缩,这样的码混实在是有点悲哉,全靠拼时间,每天除了上班,业余码字时间也在八小时以上,腰酸背痛,犹在坚持,在这里,小道恳请有条件订阅的书友支持一下小道、支持一下寒士,你的一份订阅就是小道在暗夜码字的曙光,很多份订阅汇聚起来,就是那美丽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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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感谢、感谢第四编辑组的胡说大大、红茶大大和叶子mm,感谢我的同乡雪夜和十二重楼,你们给了我太多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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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深情 三十、脸生青苔发如乱草

    上品寒士卷二深情三十、脸生青苔如乱草

    细心谨慎。觉的陈母李氏身体不佳。他们住在这里其休息。便与顾*之商量。对陈操之说愿在附近觅房居住。陈操之向母亲说起这事时。陈母李氏道:“这如何使的。附近只有九曜山南麓的佃户有房子。离此六七里。如何让贵客住到那边去。”

    陈操之道:“顾长爱夜里吟诗。怕打扰你老人家。”

    |母李氏道:“让公子徐公子住三楼便是。娘喜欢热闹。远远的听你们吟诗谈笑。娘会觉的很安心。”

    陈道:“那好。就安排长康仙民住三楼。”

    当日晚餐后。刘尚要回刘家堡。让父母惊喜一|。又说刘家堡离这里只有十五里不需一个时就能到。他随时可来此相聚。刘值辞别陈母氏。带着二仆一婢离开陈家坞。陈操之徐顾之丁春秋一路相送。

    此时天色尚黑透。月初五的夜晚也不见月亮。秋夜星辰开始逐次闪现。路边草丛里秋虫叽叽。

    顾*之道:“值兄。你回家也甚事。明日或者后日还是来此相聚吧。看我与子重画。夜里清谈或者吟诗。岂不快哉。”刘尚值应道:“好。我后天早过来。”

    徐对祝英台祝英亭兄弟的雄和高傲记忆犹新。问陈操之:“子重。上虞祝氏兄弟可还与你有来往?”

    陈操之稍一犹豫不知是不是要祝氏兄弟的真实身份说出来那丁春秋却答道:“重与是挚交。上次子重从吴回来。就与祝英台一路同行。也在我丁氏别墅歇了一夜。”

    徐甚觉诧异对刘尚值道:“在吴郡我二人为子重送行。却没看到祝英台的身影。待我与父亲回到狮子山下。那祝英台却来向我父辞行。说要回虞。和其弟祝英亭一样。也是仓促辞归。真是奇怪。”

    刘尚值也觉奇怪问:“子重。|日我与仙民一直送你到了三十里外的青浦。也没看到祝英台啊。后来怎么冒出来了?”陈操之这下子倒不好说出祝英台就谢道了。若谢道有其弟谢玄相伴还好。现在只谢道一个人。与他长路同行。难免会起别人种种猜想。刘尚值徐或许不会流传丁春秋就难说了顾之更是言语无忌的。此事流传出去不大好。谢道是要嫁给王凝之的莫须有的罪名很可怕——

    陈操之淡淡道:“我在华亭耽搁了半日。正好遇到英台兄。就同路回来了。其弟祝英亭五月底也曾来过我这里。是陪栖光寺的支度大师来为,母亲治病的。”

    顾*之问道:“祝台这个人是不是也会作画?”

    陈操之微微一惊。问:“长康见过祝英台?”

    顾*之道:“听尚说的嘛。祝台不是画了一幅《松下对弈图》吗把你画成一个|衣道冠的小道人据说画的很妙?”

    陈操之道:“是。这幅画还在我这里等下取出给你看。”顾*之急着看画。停步道:“尚值兄。那我们就不远送了。后日你早点来。”

    刘尚值笑着坐上牛车。在夜色中车辘辘远去。

    陈操之四人回到陈家坞。径上三楼陈操之书房。宗之和润儿等在那里。润儿问顾*之:“顾世叔。夜里还要作画吗?”

    顾*之道:“再画。今日赶路疲惫。担心不好。对不住润儿小娘子。”

    润儿“格格”一笑。与宗之向众人施了个礼。回那边书房习字去了。

    陈操之取出谢道送给他的那幅松下对弈图》。顾*之卷细看。但见三尺画卷上奇松虬曲怪石。两个羽衣道冠的少年据石对弈。奇石为枰松果为子。对弈者亦沉静如石。整幅画有一高古清奇之气。

    顾之侧头瞧了陈之一眼。指着画上靠左跪坐的那个羽衣少年说道:“这个是子重。对坐的便是祝英台吗?”

    顾*之笑道:“祝英台自画像。三位觉的画的如何?是问画的象不象?”

    |之微笑不语。徐细看画卷。丁春秋率尔答道:“不是很象。子重倒是形神兼备。”

    徐道:“是不大象。祝英台没有把他自己高傲和咄咄逼人的神态画出来。”

    顾*之道:“自画像最难。此画颇妙。笔法在子重之上。的溪戴安道笔意。祝英台应该是戴安道的弟。会稽两安道。张墨张安道工花鸟戴逵戴安道才学更胜一筹。博学多才。善属文书画能鼓琴。我此次来也是想顺便拜访戴安道。”

    陈操之那日在曹娥听谢道说过。她曾向

    学鼓琴。看来谢的画技也是师从戴安道。

    顾*之又道:“此意韵高古。是在子重足下添一道老藤盘绕祝英台膝下生出青苔。这就更有山中无日月一局数百年的妙味了。”

    陈笑道:“何如脸生青苔头长乱草?”

    顾之放声大笑。道:“那样重就与祝英台一起的道升天了。”

    徐虽然端谨寡言但毕竟少年心性。对清谈辩难兴味浓厚。在吴郡屡次败给祝氏兄弟。隔了数月。好胜之心不减。还想再与祝氏兄弟辩难。说道:“子重何不邀祝氏兄弟来此一聚?作画清谈。也是难的的盛会了。”

    顾之也敦促操赶紧写信邀祝氏兄弟前来。然后他要请祝氏兄弟引荐去拜访安道。陈操之心想:“道上次派人送信说秋凉后会来陈家坞。现在已经是凉秋九月了也不见她来。”便即了一信。说明顾之在此。请祝英台祝英亭弟前来一聚。

    次日一早。操就派来震将信送去会稽东山谢氏庄园。上次就是来震和荆陈操之的。嘱来震将呈与谢玄谢公。来震揣好信。大步去了。

    顾*之徐登上九曜。天高云淡。金风猎猎。不远处的明圣湖镜。湖岸群山连绵苍翠。湖山之美让顾*之喜的手舞足蹈。

    这日顾*之专心致为润儿作。顾*之画人物画与后世那种着模特边看边画的大不一样。不看润儿。有时画几笔。有时对着虚空出神。似乎在看冥冥中的一个润儿——陈操之在一边细心揣摩顾*之笔法。画人物是他的弱项。上次画的6就画的很不满意。这次全程摩顾*之画润儿。受益匪。

    丁春秋与徐在书里间阅陈操之所抄录的书籍和读书笔记。陈尚的两个弟弟陈和陈也来向徐请教儒学。

    |母李氏让小和英姑搀着来三楼看顾之为润儿作画。看着热热闹闹的样子。陈母李氏感觉很愉快。她喜欢儿子结交友人。亲友亲友。这世上对你帮助最的除了亲就是朋友。陈操之没有兄弟姐妹。陈母李氏总觉儿子孤单。最爱看到儿子高朋满座的热闹景象。

    九月初七上午。刘值从刘家堡过来。刚坐定说话。就见冯梦熊府上一个仆役急急赶来要见陈操之。陈操之问有何事?

    冯氏仆役慌慌张张:“县里的鲁主簿被陈流杀死了。陈流也死了。”

    陈操之心头一震。忙问究竟。冯氏仆役道:“小人也知详情。只知道陈流杀死了鲁主簿。然后自尽——我家家主让小人来报信。让陈郎君早作准备。只怕鲁氏会寻衅。”陈流自三月在吴郡诬陷陈操之不成。就一直没回钱唐。不知为何这次回来就与鲁主簿拼了个同归于尽。

    陈操之让来德去把六伯父|请来。陈满听冯氏仆役说陈流杀死了鲁主簿后又自杀。顿时大放悲声。陈流虽被逐宗族。但怎么说也是他陈满的骨血。陈满能不伤心吗。

    陈操之道:“六伯父。小侄与你一道去县上。无论怎么说。陈流都是我陈氏的血裔。死鲁主簿自然是因为明白自己受了鲁主簿欺骗和胁迫。做出了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所以愤而杀死鲁主簿。我们现在要提防鲁氏寻衅诉。”

    陈满自陈流出走后。知道陈流铸大错。再不可能回归宗族了。也就死了那条心。就当没生过这个逆子。他惦记着陈流那个三岁的幼子。求族长收留。族长陈咸却提醒他要认清是不是陈流的骨血。并说了县上传言陈妻子与鲁主簿奸宿之事。陈满半信半疑。但陈流妻子不肯回陈家坞却是事实。这女人是个淫妇。

    陈操之告知母亲说要去县上一趟。陈母李氏已听到陈流杀死鲁主簿的事。甚是担心。叮嘱陈操之千万小心。莫要与人起冲突。

    |操之安慰母亲道:娘请放心。县上汪府君尚未离任。会秉公而断的。而且陈流被逐出|家坞尽人皆的事。陈流杀人已抵了命。连坐不到陈氏族人头上。儿陪六伯去县上处理一下后事就回来。”

    正说着。就听到楼下冉盛大叫道:“小郎君。小郎君。坞堡外来了一大群人。手持棍棒鱼叉。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们要早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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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勇健夜叉

    上品寒士卷二深情三十一、勇健夜叉

    三楼书房的顾*之徐等人听到喧闹声。下来询问出了

    陈操之也不及细说。叮嘱小婵青枝照顾好母亲还有宗之和润儿。他快步下楼。刘尚值顾*之徐丁春秋陈陈谭都跟了下来。陈氏族人已经聚在院中。陈满正命令荆奴和冉盛把厚重的青冈木大门闭上。陈家坞这楼堡建筑本就是用以应付乱世时的乱兵和山贼的。大门一闭。堡外即便有数百人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冉盛嚷道:“怕他们什么。看我一个人打的他们鬼哭狼嚎——”不肯关门。

    陈操之上前问:“来的是鲁氏家族的人吗?”大步到门前一望。就见一大群手执棍棒鱼叉的农夫吆喝着赶来。约有四五十人。离堡大门只有二十来丈了。

    来福认其中几个。:“小郎君。他们是鲁氏佃户。”

    冉盛手里握着橡木棍。兴奋的叫道:“小。看我的。有我一人来对付。”

    陈操之知道冉盛力无比。有没事拿个棍子。荆奴还在一边指点。荆奴虽然断了一。但看那样子。象是有点武艺的。

    此时荆奴就站在一。不止冉盛。似乎很愿意冉盛勇武。

    顾之挤了过来。非常好奇。连问:“是做什?这是做什么?”有两个带刀的顾,部曲紧紧跟在他后面。

    那伙鲁氏佃户距陈家坞大门五丈处停下了脚步。就听后面有人喝道:“冲进去。给我打给我砸。抢到的布帛银钱就是你的。不要怕触犯刑律。这世上还有比杀人更大的罪吗。我兄是鲁氏家主被陈家坞的狗贼杀害。我们要报仇。尽管打尽管抢——”

    这伙鲁氏户闻言“”的一声紧握棍棒鱼叉还有扁担铁。向陈操之等人冲来。

    陈操之道:“小盛。莫要伤人。先立个威。”

    “好嘞。”冉盛大吼一声象豹子一般飞跃而出。口粗七尺长的橡木棍“霍”的一声砸下。把在前面那个佃户手中的鱼叉劈断棍头一扬。顶在那双手震麻的鲁氏户胸口。骂道:蠢货。还想来陈家坞抢东西。给我滚。”棍子用力一顶。那户往后便倒。连带撞翻了后面好几个人。

    鲁主簿的弟弟鲁骏喝道:“冲上。先打翻这大个子。”

    冉盛大吼一声。双目尽赤猛冲过去。或用棍扫。或用脚踢。将一群鲁佃户撞的七颠八倒。在力大凶猛的冉盛面前。这伙乌合之众又能有什么用。而且他们与陈家坞又没深仇大恨。听说可以抢些钱帛才来的。谁肯出死力所以冉盛很轻易的冲到鲁骏跟前——

    鲁骏身边有几个家。挥舞着棍棒想要拦住冉盛。冉盛心里清楚的很。那些佃户可以放过。这鲁氏家仆却要教训教训。橡木棍横扫。那四五个鲁家仆手中的棒折的折飞的飞。有些连手臂也一起折了——

    冉盛接连几棍。将鲁氏家仆打翻在的。左臂一长当胸揪住白白胖胖一如乃兄的鲁骏。右手橡木棍一丢。脸就给了骏两个耳光。打鲁骏白脸通红。血痕然。两边大牙全掉了。嘴里往外吐血牙。再也无动手下户冲进陈家坞打砸抢了。只会大声呻唤叫痛。

    冉盛用脚尖勾起橡棍。握在手里。另一倒拖着肥胖的鲁骏。不是提不动。就爱拖死狗一般拖着。

    那一伙鲁氏佃户惊的呆了。见冉盛拖着鲁骏过来。非但不敢阻拦。还往两边让开。这高大少年太吓人了。脖颈青筋暴绽。双目如血——

    冉盛回到大门前。将鲁骏丢在的上。用脚当胸踩住。对陈操之道:“小郎君。罪魁抓来了。请小郎君处置。”

    顾*之身后的两个佩刀部曲骇然。陈郎君这个少年家仆实在太凶猛了。若上战场。那就是旗斩将的猛将啊。

    顾*之大赞:“小盛。你真厉害。威风凛凛象勇健夜叉。瓦官寺的勇健夜叉我就画你了。”

    满嘴是血的鲁骏“哟哎哟”呻吟。被冉盛大脚踩住胸口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陈操之道:“冉盛。开他。取绳索绑了。等下交给汪府君。”

    来德取了绳子来。将鲁骏结结实实捆了。来德问:“小郎君。要将这人送到县上去吗?”

    陈操之道:“先丢这里。汪府君马上会到的。”说了声:“小盛。守住大门。”便与刘尚值顾之徐丁春秋进门去。见母亲正倚栏下望。便赶紧上楼去。向母亲报平安。扶母亲进房歇着。

    母李氏心跳的厉害。说话都费力了。上床侧卧着休息。陈操之就坐在床前箱檐上陪着母亲。心里痛恨钱唐鲁氏。竟敢带着佃户来打抢。鲁主簿是死有余辜。霸占陈流妻子。平日里作威作福占人田的的坏事没少做。这鲁

    族看来是恶贯满盈。这回却彻底让其沉沦吧。

    陈操之在母亲床前坐了不到一盏时间。来德上来报。汪府君吴县尉到了。

    陈操之向母亲说了一声。来到楼下。却见除了钱唐县令汪德一和吴县尉。丁春秋之父丁异也来了。

    丁异知鲁氏带人陈家坞报复。担心伤到了儿子丁春秋。是以急急赶来。在枫林渡口遇汪县令——

    汪县令正是赶去陈家坞调解陈鲁二族纠纷的。听丁舍人说顾悦之之子顾*之也在陈家坞。很是担心。若顾*之被鲁氏的人打伤。他可没办法向荆州别驾顾悦之待。汪德一在钱唐任期已满。近日便要赴荆州宛县任县令。就是顾悦之手下啊。荆州别驾是辅佐刺史的五品官。权力犹在太守之上。汪德一如何不忧心如焚!

    汪德一丁异。还有吴县领着二十名步弓手急急忙忙赶到陈家坞却见那一大群四五个鲁氏佃户傻愣愣的立在陈家坞大门前。汪德松了一口气。心想:“没打起来就好。”待到门前一看脸颊红肿嘴吐血水的鲁骏被绑成一个大粽子丢在阶下。

    陈操之向汪令吴县尉说明当时情况。问如:置这个领头打砸抢的鲁骏?

    这时丁春秋来见父丁异。刘值徐顾*之也一同来拜见。汪县令曾见过顾悦之顾之除了没白头之外。貌与酷似。顾悦之是少年白头为尚书左丞。有一次与大司徒司马昱清。司马昱知顾悦之与其同。便戏问:“卿何以以先?”顾悦答道:“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时以为机智妙语。

    汪德一正与顾*之徐暄。属下来报。文谦县令在外请汪府君相见。

    陈操之微微冷笑。问:“本县只有汪君一个县令哪里又出来一个县令?”

    汪德一道:“陈公有所不知。本县即将离任。文谦是暂代钱唐县令一职的。郡署下的文书。”刘尚值笑道:“又一个暂代的。”

    顾*之听出名堂来了。问陈操之:“子重。这个县令与吴郡的丞郎是何关系?”

    陈操之道:“叔侄关系。”

    顾*之笑道:“做叔父的自己也是暂代太守之职。却赶紧下文书任命自己侄儿暂代钱唐县令。县令是朝廷任命的。这个县令又暂代到几时?”

    陈操之刚才已听说德一要赴荆州任职便问:“府君与文谦办了交接手续否?”

    汪德一道:“本想两日交接的。不想就出了这等大事!”

    陈操之道:“那好。汪府君可以离任之际为钱唐百姓除一大恶。这等政绩传到建康也助长府君声望。”

    汪德一不知陈操之指的是什么。鲁主簿已被陈流杀死。大恶是鲁骏吗。都已经被打这模样了。而且鲁氏佃户也没冲进陈坞打抢伤人。不了鲁骏重罪的。不过他现在即将离任也不怕的罪鲁氏以及鲁氏背后的氏。若能搞出一点好名声出来对他日后仕途升迁很有利。更何况顾*之就在眼前。便道:“不知公子指的是哪一大恶?”

    这时。一个衙吏来请汪府君去见县令。文谦自然是不会进陈家坞大门的。

    汪德一不耐烦道:“什么县令。不是尚未办理交接吗。文谦还算不是钱唐县令——文谦既然不进来。那就让他在外面等着。”这是寒门-令汪德一第一次在钱唐士面前如此威风。

    陈操之当即把鲁主冒注士籍侵占良田逃避租赋之汪县令和吴县尉丁舍人面前一一说出。陈之早命来福留打听钱唐鲁氏占人的之事。现在一项项说出。就是要让钱唐鲁氏永不能翻身——

    汪德一眉头紧皱。这事他亦有风闻。无人检举他也就装作不知。现在陈操之说了出来。边上丁舍人顾*之都听的清清楚楚。不纠察此事说不过去了。心想吴县尉平日也与鲁主簿勾结。肯定知道这事。从中没少好处。便问:“吴尉。你说此事该如何查办?”

    吴县尉支支吾吾。说鲁主簿已死。这事不大好追查。

    丁异决心帮陈操之一。打击鲁,背后的氏也丁氏利益之所在。说道:“冒注士籍是大罪。若汪府君觉的案情棘手。那就报请州刺史派人来办理。”

    汪德一当即决定。查办此案。

卷二 深情 三十二、为了告别的聚会(小道有话说)

    操之与六伯父陈满去县上为陈流处理后事,顾恺之、尚值、丁春秋也一并跟去,汪德一命吴县尉派十名步弓手保护,以免陈操之等人再受鲁氏族人冲击,鲁主簿已死、鲁骏被拘押,原本嚣张跋扈的钱唐鲁氏没有了主心骨,褚文谦也乱了方寸,无力支持鲁氏,陈流之妻潘氏稍一审问,就对与鲁主簿通奸之事供认不讳,而且承认陈流那个三岁的儿子是鲁氏的骨血——

    陈满气得大骂潘氏淫妇,先前还一直想着把陈流的儿子领回去,现在一看到那个白胖可爱的三岁男童就极为厌恶,按晋律的户律,潘氏当死,这三岁男童鲁氏不肯收留,判归潘氏母家抚养,由鲁氏拨田三十亩给潘家作为养儿田。

    对于儿子陈流,陈满还是感情的,抚尸痛哭,却在陈流怀里现一封带血的遗书,陈流对自己听信鲁氏和褚氏教唆、怂恿,图谋族弟的田产、陷害族弟定品的劣行痛悔至极,愧对陈氏祖宗、愧对父母,只求十六弟和族长允许他归葬陈氏墓地,以免成孤魂野鬼——

    陈满览信,老泪纵横,把信给陈之看,陈操之心下也是恻然,说道:“六伯父,我不会反对陈流归葬陈氏墓地,先停柩灵隐寺吧,待四伯父回来,由四伯父决定。”

    丁异以鲁氏冒注士籍、严重危及钱唐士族的声誉和利益为名,连手全氏、朱氏、顾氏、范氏,杜氏、戴氏,一道监督汪德一审理此案,文谦孤掌难鸣,遣人报知吴郡的叔父褚俭,等褚俭吴郡赶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鲁氏改注籍状、诈入士族、侵吞田产、逃避租税的罪状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俭也无法一手遮天来翻案,因为这涉及钱唐大多数士族的利益,褚俭只有撇清褂褚氏与鲁氏的关系,鲁氏沦落无法避免了,奴婢仆散去占的六十顷良田全部缴还充作官田,鲁氏也是钱唐大族,人丁颇旺,本来有人丁课田二十顷,现在削减一半,鲁氏十六岁以上男丁以后每年要服三个月的杂役许由他人代为服役,家里资财大半抄没入官府充作漏缴的租税赋调,竟有两百万钱之多,汪县令临卸任之际,办成了这么个大案算扬眉吐气一回,褚俭恨咬牙切齿也没用,他汪德一不归扬州吴郡管辖了,他现在是荆州南阳郡宛县县令。

    那褚文谦虽然任了钱唐县令,但失去了鲁氏的协助,可以说是断了一臂,钱唐另外七大士族都有些瞧不起褚氏都道褚俭、褚文谦叔侄的官位都是坐不稳的,拭目以待好了。

    陈操之并不插手鲁氏之,他来到县上处理了陈流的后事,当晚便回陈家坞,依旧侍奉母亲、向顾恺之请教人物画技法、与徐邈谈玄论儒—

    九月初是定的宗之和润儿去丁氏别墅看望母亲丁幼微的间操之从县上回来便让来德和冉盛送侄儿、侄女去,陪同前去的还有青枝陈操之这次没去,他要留下来陪年老的母亲。

    来震送信去会稽东山是九月初耽搁的话,来回四天就足够了直到九月十五也未见来震回来,来震妻子黄氏都慌了,陈操之说再等两日,若还未回来就派人去寻找。

    月十七午时,来福与荆奴都已经准备出去会稽寻找了,来震回来了,来福见儿子无恙,不禁埋怨道:“来震,你也是做爹的人了,还不会办事,小郎君派你去上虞送个信,你却耗上半个月。”

    来震道:“爹。儿子止去了上虞。还去了一趟>县。”

    来福瞪道:“叫你去上虞。你去>县作甚!”

    这时陈操之下楼来了。来震赶紧道:“小郎君。祝氏郎君马上就到。还有>溪戴安道先生。我就是随祝氏仆人去了>县才晚了几天回来。”

    陈操之问:“来了哪位祝氏郎君?”

    来震道:“便是上次陪支度大师来这里地那位祝氏郎君。”

    陈操之点点头。心想:“谢道果真是出不来了。应该是与王凝之定亲了。自由地日子一去不回了。那次曹娥亭相见就是我与她最后一面了吧。”

    陈操之便让来震带路,他和顾恺之、徐邈一起去迎接。

    戴逵戴安道年约四旬,一袭杏黄袍、不巾不冠,竹簪绾,脸形狭长,鼻梁很高,脸部极具雕塑立体感,除了驾车的仆人外,只有一个抱琴的童子,简简单单、洒脱出尘,见到陈操之,拱手含笑道:“早闻钱唐陈子重左右手书法是一绝,更精于音律,思慕久之,今日戴某不请自到。”

    陈操之深深施礼道:“本欲去>县拜访戴先生,只是家母年老,不敢远行——”

    一边的顾恺之忘了与戴逵见礼了,瞪大眼睛看着谢玄,问徐邈:“他就是祝英亭?”

    谢玄认得顾恺之,去年在建康相识的,朗声大笑,拱手道:“冒充祝氏子弟大半载,今日被长康兄揭穿了,子重兄、仙民兄莫要怪罪

    下陈郡谢玄谢幼度。”

    徐邈大为惊讶,原来祝英亭便是谢安的侄儿谢玄,谢玄少负才名、彦秀绝伦,与王献之并称王谢双秀,那么祝英台又是谁,论才学,祝英亭稍逊乃兄祝英台啊?

    没等徐邈问,谢玄就已经说道:“祝英台却的确是姓祝,是我表兄,他此次不能来。”说这话时,谢玄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温雅微笑,点了点头,表示会帮着隐瞒谢道的身份。

    顾恺之这时已与戴逵相见,得知戴逵带来了两幅画作,竟等不及进陈家坞,就在堡外展卷欣赏。

    戴逵带来的两幅画,一幅是八尺长卷《绣林七贤图》、另一幅是《南都赋图》——

    《竹林七贤图》画是~康、阮籍、山涛、戎、向秀、刘伶、阮咸,还有一个上古高士荣启期,这八位高士皆席地而坐,服饰不同,姿态各异,神情迥别,各尽其妙画中王戎,一手靠着木几,一手**玉如意,仰屈膝,旁若无人整幅画情韵绵密,风趣巧拨——

    《南都赋图》是戴逵根据东张衡的《南都赋》而画的,南都指的南阳郡宛城,是东汉五大都城之一,山川秀美、建筑壮丽,戴逵当然未见过东汉时宏大的宛城只是根据张衡赋里所描绘的景象,凭自己的想象将“园庐旧宅,隆崇崔嵬;御房穆以华丽,连阁焕其相徽”的巍巍南都再现于笔端。

    顾恺之默作声,就在堡外足足欣赏了小半个时辰逵虽赶远路来此,亦无倦,与谢玄、陈操之、徐邈静立一边等候。

    顾恺之终于叹道:“观戴先生两幅作,我获益甚多,戴先生之画在吾师卫协之上,张墨张安道也不及戴先生。”

    逵淡淡说了句:“岂敢。”虽无骄态,但自有一种不屑客套的清傲之气又道:“人言晋陵顾恺之是画痴,日一见名不虚传,戴某的两条腿站酸了。”

    众人皆笑,一齐坞堡,在底楼客厅坐定。

    用罢午恺之邀戴逵指点他的《秦淮春雨图》和《新亭对泣图》,陈操之见谢玄此次来与上次颇不一样常有忧色,便问何故?

    谢玄不答道:“子重兄,随我到堡外散步一回如何?”

    陈操之知道谢玄有话要单独与他讲同他下了楼,出了坞堡大门。

    秋末冬天气,已经颇有些寒意,午后斜阳暖暖地照着,柳林疏疏,远处的明圣湖秋波浩渺,坞堡后的九曜山青黄交接,比之春夏的一碧青山别具秋山之美。

    谢玄一边观景,一边往西缓缓而行,开口第一句就是:“子,我四叔父兵败淮南,消息是半月前传到的,四叔父已回到建康听候朝廷处置。”

    陈操之叹息一声,无语。

    谢玄道:“四个月前你就对家姊说过我四叔父此次北征恐难获胜果,当时我不以为然,只有我三叔父颇为忧虑,亲去淮南为四叔父参谋,没想到还是溃败了,不知重当时是如何料到的?”

    陈操之道:“也不是料到,只是担忧而已,燕国慕容氏善用兵,令叔谢豫州才华横溢,是庙堂之器,于为将之道恐怕有些生疏——”

    谢玄道:“子重所言真让我吃惊,王右军也曾这么评论过我四叔父,我四叔父北征路上,犹吟诗啸傲,直似游山玩水,又称呼手下将士为劲卒,大失军心,以至于大溃败。”

    陈操之问:“安石公是否准备出山了?”

    谢玄盯了陈操之一眼,笑了笑,说道:“子重对我陈郡谢氏了如指掌啊。”

    陈操之道:“安石公不出,如天下苍生何!现在该是安石公一展抱负的时候了。”

    谢玄道:“我三叔父已在建康,为四叔父兵败之事四处奔走,我此次来这里,其实是要赴建康,家姊以及另外四位从兄弟过几日也要取道钱唐同赴建康,以后就在建康乌衣巷居住,暂不回会稽了,所以我来是向子重道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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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深情 三十三、谢道韫的承诺

    外斜阳,秋光映水,陈家坞的秋日静美得宛若世外~西一侧,有一大片菜畦,秋冬之际,芥菜、萝、白菜青绿可爱,还有累累垂垂的黄瓜和秋茄,来圭在汲水灌园,来圭妻子赵氏赶着一群大白鹅从小溪边回来,这些鹅是去年才开始养的,约有三十余只,雪白的羽毛、长长的脖颈,“吭吭”地鸣叫着——

    大白鹅昂阔步从陈操之、谢玄二人身畔走过,鹅掌蹼足踏过泥地一片“沙沙”声响,倒象是一队耀武扬威的士兵,赵氏停下脚步,微笑着向操之小郎君和客人万福,然后再赶着白鹅进坞堡。

    谢玄看着白鹅走过,好半晌不说话,但看得出他内心颇为挣扎,终于开口问:“子重,你上次在东山见到了家姊是吧?”

    操之心想:“这你早就知道的啊,看来要问的不是这个。”点头道:“是,在曹娥亭上小坐了一会。”

    谢玄问:“那么子重有没有向家姊承诺过什么?”

    陈操之黑而秀的眉毛微微拧着,侧头看着谢玄的眼睛,说道:“有过承诺——”

    谢玄斜飞的双眉慢慢竖来,眼睛眯起,英俊的脸庞一种威煞之气,却听陈操之继续说道:“我说八、九月间徐邈来我这里时,我会与徐邈一道前往东山拜会安石公,到时再与英台兄一聚,只是现今我母亲身体欠佳,只能失约不能前去了。”

    谢玄皱起的头又舒展开来,笑了笑,说道:“我敬子重的才识和人品,只是家族利益当头还要再问一句,家姊是否向承诺过什么?”

    陈操之不喜被人盘问问心无,他也明白谢玄问这些的用意,家族利益第一,绝不能让家族利益受损,友谊要退居次位——

    陈操之默然久之玄不催问,只是目光炯炯盯着他。

    陈操之淡淡道:“正幼度兄与我在余暨客栈月下长谈、正式交一般。英台兄也说要与我终生为友此而已。”

    谢玄遥望五里外地明圣湖。微微摇。不知想些什么。好一会方道:“子重弟失礼了。请见谅。”

    陈操之道:“无妨。幼度还有什么话要问地?”

    谢玄微现愧色。说道:“我三叔父从京中来信。提到了子重。说司徒府拟擢升一批寒门入士籍唐陈氏大有希望。据说要各族派杰出子弟参加十八州大中正评我原以为子重已然赴建康。不如过两日与我同行如何?”

    陈操之道:“我母风烛残年何忍远行。我已放弃建康之行。”

    谢玄不禁动容默半晌,叹道:“子重纯孝,让人起敬,然而失此良机,也实在太可惜了!”

    陈操之与谢玄回到坞堡西楼,戴逵与顾恺之在对坐论画,戴逵见陈操之回来,欣喜道:“戴某来唐,只为赏陈操之的妙曲,没想到操之的花卉画法亦别具一格,你这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顾恺之代答道:“卫师与张安道俱无此点染法,纵览历代画卷,也未曾得见,子重是去年才正式学画的,以前爱信笔涂抹,竟悟出这等技法,真是奇才。”

    戴逵亦道:“诚然奇才,戴某不虚此行,见识了卫先生的两位高足,都是后生可畏。”

    陈操之就用笔、用墨和着色的一些难向戴逵请教,戴逵不吝赐教,说道:“笔有四势,谓筋气,笔绝而不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改谓之气——又有运笔五法,平如锥画沙、圆如折钗股、留如屋漏痕、重如高山坠石、变如百川归海,操之灵气特出,尚欠磨练,请记这四势五法,日后一代画风,正在操之与恺之二人尔,至于用色,恺之运用妙到毫巅,已非我所及,你自向他请教。”

    戴逵又讲画面的黑与白、动与静、强与弱,疏与密、虚与实等等的对比,把绘画形式之美讲得极透彻,不但陈操之,顾恺之也听得入神,感觉大受裨益。

    陈操之也深感与名士相交,绝非仅获虚名,受益之深难以估量,这也就是为什么世家大族子弟也未见得如何刻苦,但自然谈吐、见识不凡,因为他见识到的都是学识丰雅之辈,耳濡目染,琴棋书画不学自会。

    不知不觉夜色笼罩下来,晚饭后,因为陈母李氏要早睡,陈操之先陪母亲说一会话,陈母李氏虽然精神依然不佳,但心情愉快,说道:“丑儿去陪客人吧,莫要冷落了客人,>溪戴安道先生名气很大,早先你父亲就说起过这个戴先生,说戴先

    多艺,却是屡拒征召,隐居不仕,我儿要虚心向戴教。”

    陈操之应道:“是,我傍晚时就听戴先生论画,戴先生高才卓识,让人敬佩。”

    陈母李氏道:“汝父曾说这戴先生鼓琴江左第一,娘看到戴先生有个童子抱了琴上去,却一直未听到戴先生弹奏,娘想听戴先生鼓琴——”

    陈操之笑道:“好,待我来引起戴先生鼓琴之兴致。”便取出柯亭笛,悠悠吹了两支曲子——《忆故人》和《青莲曲》……

    三楼的顾恺之、徐邈正与戴安道、谢玄倚栏说话,顾恺之忽然闭嘴,因为陈操之每夜为母吹曲都很准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戴安道正听顾之说去年冬月吴郡花木绘画雅集的事,怎突然就没声音了,正纳闷,就听得一缕清音悠悠而起,圆润宛转,雅致从容,偌大的陈家坞堡都沉静了下来。

    戴安道凝神畅心领受这的音乐,音乐为心声,展现演奏者的气度和情怀,深情和感伤如水一般流淌,隐含母慈子孝、浓浓亲情——

    箫声消逝,凉拂来,九月七,明月正圆,冷冷洒落一地月光。

    谢玄道:“戴先生,这是陈操之为母曲。”

    顾恺之道:“每日这一刻,让人俗虑全消。”

    谢玄心里感叹:“子竖笛曲,迷煞多少人,我姊谢道简直是迷得茶饭思,要与子重终生为友,她是一女子,不是什么英台兄,如何与子重终生为友啊!”

    戴逵道:“桓伊赠笛之人,真是名下无。”

    谢不让自己多想那些事,问道:“江左音律第一品,桓伊笛、戴先生琴,戴先生以为陈操之的笛入得第几品?”

    戴逵道:“不好品评,陈操之竖笛虽然能尽其妙,但与桓伊比,尚有不到之处,只是其吹奏的曲子甚是独特,第一是闻所未闻,应是陈操之自制之曲,沉思事、忆及故友、一往情深,奇就奇在操之弱冠之年却有这等深沉情感;第二是源自~中散的琴曲《长清》和《短清》,改编得极妙——”

    正说着,足音,陈操之上楼来了,向戴逵施礼道:“家慈久闻戴先生鼓琴一绝,想听戴先生琴曲。”

    戴逵欣然道:“愿为令堂鼓琴一曲。”

    陈操之与小婵搬出一方蒲席铺在楼廊上,戴逵跪坐着,一具蕉叶七弦琴搁在金楠木几案上,问陈操之:“我弹一曲《渔父》如何?”

    陈操之道:“甚好,戴先生见谅,我先下楼去陪母亲一道聆听戴先生妙奏。”

    陈操之回到二楼母亲卧室,说道:“娘,戴先生要鼓琴了。”

    陈母李氏强自坐起,虽无外人在场,但因戴逵是专为她鼓琴,不能失礼,要端坐恭听。

    楼上琴声“铮铮”响起,一派渔樵隐逸、青山绿意境淙淙而出,旋律飘逸潇洒,显示鼓琴者悠然自得的心境。

    陈母李氏听得入神,面露慈和微笑,待一曲奏罢,说道:“丑儿,戴先生这曲子很好,你去学来,以后也吹奏给娘听。”

    古琴曲与洞箫曲大不相同,琴曲若断若续,音断意存,而洞箫曲则往复流转,少有停顿,琴曲改编成箫曲很难的,陈操之把~康的琴曲改编成洞箫可以吹奏的《青莲曲》可是费了大功夫,不过只要母亲喜欢,那再难都要去做。

    陈操之待母亲睡下,上楼向戴逵请录了《渔父》琴曲,顾恺之听闻陈母喜爱此曲,笑道:“子重何不向戴先生学琴?那就省了改成竖笛曲的麻烦了。”

    陈操之道:“学竖笛三月,学琴三年啊。”

    ……

    戴逵在陈家坞盘桓了三日,九月二十日一早离钱唐回>溪,约陈操之日后去>溪相聚,谢玄依旧留在陈家坞,等待谢氏入京的船来钱唐。

    九月二十三日正午,两辆牛车驶入陈家坞大门,男装打扮的谢道下了牛车,正在楼下的润儿惊喜地叫道:“祝郎君安好——丑叔,丑叔,又来了一位祝郎君。”

    谢道蹲下身子,将润儿拉到膝前,刚说的一声:“润儿好。”就听陈操之的声音道:“英台兄,又见到英台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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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深情 三十四、今夜奉陪到底

    操之没有想到谢道会再次来到陈家坞,看着谢道冠、身着大袖襦袍,敷粉妆扮的模样,忽然觉得心痛,只叫得一声:“又见到英台兄了。”就觉得喉咙干涩,不知该说什么,扶着栏杆没想到下去相迎。

    男装飘逸的谢道抬起头,细长妩媚的眸子眯起来,看到陈操之有些惊喜、有些难受的表情,心里无端的一喜,梨涡乍现即隐,用鼻音浓重的洛阳腔说道:“子重,我将远行,特来拜见陈伯母。”

    谢玄与徐邈从书房里出来,谢玄叫了一声:“阿兄来了。”声音有些无奈。

    徐邈却是纯粹友情的喜悦:“英台兄,吴郡一别,弟甚是想念。”与陈操之急急下楼相迎去了。

    谢玄听了徐邈的话,苦笑摇头,没有跟着下去,居高临下看着阿姊谢道,问:“阿兄,船到钱唐了吗,我们何时动身?”

    谢道也昂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眼神带着戏谑和孤傲,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道:“三艘大船俱泊在枫林渡口,我已禀知三叔母,我们明日再启程。”

    谢玄惊问:“——兄要在陈家坞夜?”

    谢道不理弟弟谢玄,神色一肃,恭恭敬敬作揖道:“上虞祝英台,拜见陈伯母。”

    陈母李氏由小婵和英搀着出现在二楼楼廊上,两个祝郎君,陈母李氏更喜欢这个做兄长的祝郎君得更亲近,热情招呼道:“祝郎君,怎么未随令弟一道来,老妇可惦记着你呢。”

    谢眉毛蹙起,她上次是端午节前,距今不到五个月,陈母李氏就明显衰老了许多,脸有些浮肿,白干枯无光泽,虽然慈祥的笑容依旧看上去总给人哀婉苍凉之感——

    陈操之与徐邈来到楼下揖见礼。道与陈操之相互打量。都觉得对方清瘦了一些。陈操之地身量更了。比身高七尺一寸地谢道约高出近三寸如玉树临风。风采照人。

    顾恺之方才忙于作画时:来站在谢玄身边朝下拱手道:“晋陵顾恺之。见过英台兄。”

    在吴郡时。谢道就多次听陈操之、徐邈、刘尚值说起这个顾恺之。这次陈操之派来震送信到东山。也说了顾恺之到来之事。拱手道:“久仰绝顾公子地大名会幸会。”

    顾恺之喜道:“英台兄也知我三绝之名。哈哈听子重说地吧。”

    谢道随陈操之上到二楼拜见陈母李氏。说明日便要举家迁往建康后回上虞地日子少了。

    陈母李氏惋惜道:“我家六丑友不多。同县地只有刘尚值刘郎君还有丁氏地郎君。顾郎君与徐郎君明年要远赴荆州。以后相见也难。只有祝氏两位郎君近一些。没想到祝郎君也要去建康。我家丑儿孤单了。”

    谢道含笑看了陈操之一眼,说道:“陈伯母放心,子重如今才名远扬,连栖光寺的支度大师都对子重甚是赞赏,高隐戴安道先生也亲来陈家坞听子重的曲子,以后家坞车马喧腾、门庭若市,陈伯母要嫌嘈杂了。”

    陈母李氏欢喜道:“老妇爱热闹,就怕冷清。”

    这时正是午饭时间,谢道与陈操之等人共进午餐,每人面前一条小案,一个长方木制食盘,肉蔬米饭若干。

    谢玄觑空问谢道:“阿姊,三叔母真的同意你在陈家坞歇夜?”

    谢道瞪眼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都在这里好几夜了,歇一夜何妨!”

    谢玄无语了,他几个叔父还有从兄弟姐妹,都说道象三叔父(谢安)之刘氏,不拘俗礼、特立独行,三叔母刘氏是大名士沛国刘之妹,也很有名士风范,三叔父颇有些惧内,不敢纳妾,诸子侄以“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讽之,三叔母刘氏因问:“此诗何人所作耶?”答曰:“周公。”三叔母道:“周公男子尔,若使周姥撰诗,当无此也。”众子侄绝倒,谢安亦不言纳妾之事,所谓携妓游东山,也只是丝竹歌舞而已——

    谢玄心道:“诸子侄后辈,三叔母最爱阿姊谢道,上回赴吴郡游学,若不是三叔母支持,阿姊也去不成,所以说阿姊说三叔母同意她在陈家坞歇夜应该不是虚言。”

    用罢午饭,谢道随陈操之入书房坐定,谢道说道:“我原以为子重会去建康,但今日见了陈伯母,就知道子重是不会去了。”

    谢道是知心人啊,陈操之既感动又忧虑,说道:“英台兄看出我母亲衰老了许多是吗,我常在母亲左右,感觉倒不是很明显。”

    谢道赶紧道:“陈伯母精神气色都还好啊,我是说子重孝顺母亲,不肯远行的。”

    顾恺之、徐邈都已知道陈操之为了母亲放弃去建康参加十八州大中正考核

    的大好机会,虽然为好友惋惜,但都赞赏陈操之,~行由衷敬佩。

    谢道提议众人一起登九曜山,这秋末冬初的九曜山又与谢道上回见到的盛夏时节大不一样,因对陈操之道:“九曜山的深邃秀美也如某些人,以为已经了解了他、一览无余了,但再次见到,还是让人眼前一亮,有惊喜和新鲜——”

    陈操之微笑道:“英台兄这是自夸呢。”

    谢道道:“是说你。”眼睛不看陈操之,望着别处。

    众人立在九曜山顶峰,天清气朗,远处的西湖似乎浩渺了许多,远水接天,山如螺髻。

    谢道与陈操、顾恺之相约各画一幅钱唐山水长卷,顾恺之道:“没有数月时间画不好明年就要去州,画好了你们也看不到。”

    谢道道:“画好了就行,不没有再相逢的机会。”

    ……

    夜里陈操之母吹曲时,谢道也到陈母李氏房中,静静地看陈操之吹箫的样子,雁鱼灯光影明暗,陈操之面部轮廓线条完美,微微嘬起的嘴唇凑在洞箫吹口上,面部表情与姿势凝固成美的雕塑——

    谢道看得入迷、听得醉,待陈操之吹罢便对陈母李氏道:“陈伯母辈要求你老人家一件事——”

    陈李氏笑道:“祝郎君有什么事尽管说,老妇无人不允。”

    谢道道:“晚辈明日一早便要离开里,但心里还是很与子重多聚一会,所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晚辈想与子重作长夜之谈陈伯母许。”

    陈母李氏看了儿子一眼,微道:“本来老妇是不许他熬夜的郎君难得来,明日又要远行,更不知何日再能相见,老妇就准了,今夜我儿就是祝郎君的了,奉陪到底。”

    陈母李氏这无心之语让谢道脸一红好粉敷得厚,又是在灯下然的话一边的~都要看出这个祝郎君神情有异了。

    顾恺之听说今夜要彻夜清谈、吟诗、围棋,大喜些日子他都是与陈操之一般作息,精神养得很足唐山水也让他吟得几十新诗,急欲吟咏,顾恺之诗才敏捷,喜口占,却从不把诗记录在纸上,他的诗全保存在脑子里,好在他经常有彻夜吟诗的机会,等温习一遍,不至于忘记。

    徐邈也是兴致盎然,这些日子他也常与陈操之辩难,但总找不到当日狮子山下草堂与祝氏兄弟辩难的那种针锋相对、被逼得面红耳赤的感觉,心思要逼,每次徐邈受逼之后,回去苦读、苦,对先前所辩之题理解就透彻了。

    今夜辩难依旧是徐邈和陈操之为一方,谢道与谢玄为另一方,顾恺之是听客,辩题是《老子》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这个辩题徐邈曾用来考过刘尚值,当时是陈操之代答的,而今夜的辩难则要深入得多。

    徐邈先引用《吕氏春秋》来立论:“——圣人相谕不待言,有先言言者也,故胜书能以不言说,周公旦能以不言听,言无言,至为无为。”

    谢道心思敏捷,立即道:“非也,吕不韦之‘不言’乃是可言而不必言、老子之‘不言’乃欲言而不能言,一则无须乎有言、一则不可得而言,此中差异明显。”

    数月不见,这个祝英台思致愈敏锐了,一下子就辩析出其中微小的差异,徐邈一开场就落了下风,眼望陈操之,让陈操之顶上,他先思索一会。

    陈操便引用《庄子》的“知北游”、“徐无鬼”来支持徐邈之论,谢道与谢玄引经据典反驳,双方辩论甚是激烈,妙语如珠,一边的顾恺之听得眉飞色舞,如此高水平的辩难,即便大司徒司马昱府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吧,辩难要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不然的话一方三言两语把另一方驳倒,也就显不出精彩。

    晋人清谈也不是全无益处,晋人好思辩,相互辩难有益于学术交流,魏晋哲学是继春秋百家争鸣之后的又一高峰,但清谈展到极端,只务清淡,不理世务,那就难免有清谈误国之毁了。

    这场辩难以陈操之、徐邈方落败告终,徐邈起先引的《吕氏春秋》有破绽,被谢道揪住,虽然陈操之几番反击,却还是无法挽回、无法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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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三千字到,与承诺的七千字差了一千字,因为有个外省的朋友回来,找小道下棋,朋友远来,不能冷落,小道与他对弈三局,二胜一负,为了码字,小道很久没下棋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厉害,哈哈,今日欠的一千字,明天补上,明天继续二更,计六千字,感谢书友们的票票。

三十五、奉命同居

    三十五、奉命同居

    末冬初之夜已经很有些寒意,亥时末,来震、来把两个火盆端到三楼书房,说是老主母让英姑吩咐下来的,几位郎君要长谈,夜深寒重,莫要受凉。

    第一场“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的辩难结束,谢道提出要与陈操之围棋,徐邈与谢玄继续辩难,徐邈胜在儒学精通、谢玄对玄学理解更胜一筹,二人辩难起来势均力敌,很有棋逢对手之感,谢玄因为没有姊姊谢道压他一头,所以辩难起来更觉酣畅。

    陈操之的书房是个大套间,外间读书、习字,里间作画、围棋,还有一张小榻可供休息,陈操之和谢道进到内室,小婵指使冉盛把一个火盆搬到里面来,放在乌木小案边,以供陈操之与谢道弈时取暖。

    陈操之道:“小婵姐姐先去歇息吧,这里不需要侍候,小盛也下去睡觉。”

    小婵笑道:“难得这么热闹呢,象过年似的,我也不想睡。”

    冉盛也说不睡,下顾郎君吟诗,他要喝彩。

    陈操之道:“不许擅作主张彩,难道想让顾郎君认你作生平第一知己。”

    冉盛做了怪脸,外间去了。

    谢道对小婵道:“这里不须侍候,要与陈郎君说说话。”

    ~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点了点头,小婵便退出到外室,见谢郎君与徐郎君你一言我一语,辩论得正酣,顾郎君在一边击节叫好,有时还评点几句,冉盛也凑热闹,拊~喝彩,小婵问他:“小盛你好有学问,你听得懂?”

    冉盛摇头道:“听懂觉得辩起来好玩。要是比嗓门就好了。谁嗓门大谁赢。”

    小婵笑:“那肯定是你。你吼两声把人家地耳朵都震聋了。人家根本听不到你说什么自然是你赢。”

    冉盛放声大笑。小婵赶紧瞪他道:“闭嘴。吵醒了润儿你有苦头吃。非让你把论语吼三遍不可。”

    盛赶紧捂住嘴。噤若寒蝉。

    小~见这边没有什么事。想起去看望一下老主母到楼下陈母李氏地卧室。见内室地雁鱼灯还亮着。陈母李氏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老丫环英姑睡意朦胧。嗯嗯地应着。

    小婵先清咳一声母李氏耳朵很灵。立即问:“小婵吗?”

    小婵应了一声,轻盈盈走进去,问:“老主母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陈母李氏半靠半卧着,手捧一个青铜暖炉,说道:“老妇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

    小婵道:“是楼上太嘈杂了吗我上去提醒他们轻声点?”

    陈母李氏赶紧摇头道:“不是,老妇不怕吵,就怕冷清,你想呀,夜里睡不着不到一点声音,好难捱现在是日夜颠倒了,白日昏昏欲睡夜里睁眼无眠。”

    小婵道:“那小~陪老主母说说话。”说着坐到床前箱檐上。

    陈母李氏问:“青枝带宗之、润儿睡了吧?嗯,顾郎君他们不要侍候了?丑儿在做什么?”

    小婵道:“小盛在呢有顾郎君、祝郎君的两个小僮,操之小郎君与祝郎君下棋。”

    陈母李氏笑道:“好生奇怪,祝郎君的弟弟却原来是陈郡谢氏子弟,与祝郎君是表兄弟,我看他二人倒象是同胞兄弟,不过做弟弟的身量倒比兄长高了。”

    小婵心道:“那个祝郎君看操之小郎君的眼神不大对劲,与上次来的6小娘一般,6小娘子应该是操之小郎君的心上人了,润儿真没说错,人家6小娘子那种眼神没什么,可祝郎君是男子也这么看操之小郎君,真是很别扭,尤其是先前祝郎君看操之小郎君在这里吹箫时,那种眼神更是明显——”

    魏晋人好男色,这个小婵也知道,但小婵不喜欢操之小郎君被一个男子爱恋着,所以心里对那个祝郎君有些敌意。

    陈母李氏见小~怔,便问:“小婵想些什么?”

    小~忙道:“没想什么。”

    陈母李氏微微一笑,说道:“小婵啊,老妇早就想与你说说心里话了,现在这里没有别人,英姑也睡着了,还打鼾呢。”

    小婵不知陈母李氏要和她说什么知心话,无端的觉得紧张起来,说道:“老主母你婵听着呢。”

    陈母李氏道:“前些日子曾玉环对老妇说,她家来德十七岁了,也该定下一门亲事了,求老妇作主帮来德物色一个良善女子为妻——曾玉环精明着呢,老妇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打你和青枝的主意,你和青枝,随便哪个做她儿媳,她和来福嘴都要笑歪。”

    小婵红了脸道:“这怎么行,来德才十七岁,我和青枝大来德好几岁呢。”

    陈母李氏道:“大几岁怕什么,你们两个水灵灵的,容貌又好、性情也好,来德那是高攀。”

    小婵赶紧道:“老主母,小婵谁也不嫁,小婵就服侍你老人家。”

    陈母李氏道:“老妇是日薄西山,命不长久了——”

    小婵惊道:“老主母你千万别这么想,操之小郎君、宗之和润儿听到了会很难过的。”

    陈母李氏道:“好好,老妇不说,但你青春年少,又能服侍老妇几年!”

    小婵低声道:“我可以服侍宗之小郎君、润儿小娘子啊,能遇到西楼陈氏这么好的主家,是小婵的福分。”

    陈母李氏道:“你看看英姑,岁时就服侍我了,跟了我快四十年了,虽然我与她主婢情深,一旦我身故,也难免晚景凄凉。”

    小婵道:“操小郎君会善待英姑的。”

    陈母李氏拉过小~的手,轻轻拍:“傻孩子,这妇人啊还是要有一子半女才好,年轻时不觉得,到老了才有深切体会——你方才说服侍了老妇再接着服侍宗之和润儿,为什么不说服侍操之小郎君?”

    ~涨红了脸,道:“操之小郎君已**,成婚后有了小主母,就有小主母一方的婢女服侍。”

    陈母李氏微微叹,也不避忌小婵,说道:“六丑心高啊,想娶6氏高门的女郎,可知有多难,只怕老妇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小婵心;:“原来真是这么回事啊!”说道:“老主母一定能看到操之小郎君把6小娘子娶上门的,6小娘子上回来就向你老人家磕头了吗,那是新妇见阿姑的大礼哦。”

    陈母李氏高兴了一些,说道:“是个好孩子啊,可怜兄长又过世了,丑儿都不能去看望她一下。”拉着小~的手道:“丑儿这孩子心里拿定的主意不会改变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逼他,他要娶6娘子就让他娶去,老妇也帮不上忙,但有件事老妇是可以决定的——”

    小婵的心“怦怦”跳,大气也不敢出,却听陈母李氏又说起来德的事,说道:“来德这孩子实诚,身体也壮实,以后也会象他爹来福那样是过日子的厚道人——”

    小~以为陈母李氏要把她许配给来德,赶紧滑下箱檐跪着,哀求道:“老主母,小婵不愿嫁来德——”

    陈母李氏笑道:“起来,没说把你许配给来德。”

    小~吁了一口气,起来坐回箱檐。

    陈母李氏道:“前几日老妇就此事问过青枝,青枝低着头不说话,怎么问也不说,老妇知道青枝大约是肯的,虽然来德相貌不是很俊俏,毕竟知根知底,来一家都是良善人,嫁给来德依旧还在西楼,不过小~你呢,老妇知道你的心思,你想留下来那就留着吧,你就专服侍六丑,小婵明白了吗?”

    小婵脸红得烫,喉咙干,说不出话来。

    陈母李氏道:“这些日子老妇也看出来了,你对丑儿真是照料得无微不至,老妇想啊,就丑儿日后娶了6小娘子,6小娘子也温婉可亲,但那高门女郎不会照顾人啊,还是小婵贴心——你以后就陪六丑吧,把床搬到他房间里去,六丑也是十六岁的丁壮了,身体也好,应该知道男女之事了——”

    小婵脑袋快耷拉到膝盖上去了,羞可抑,哪还敢答话。

    却听陈母李氏悠悠叹息一声:“老妇真是放心不下啊,以后只有把六丑托付给你照顾了。”

    小婵顿有不祥之感,强自轻松笑道:“老主母放心,小婵会照顾好操之小郎君的,他赶都赶不走我。”

    陈母李氏道:“你和青枝的事老妇还要和幼微毕竟你二人注的是丁氏的家籍。”

    小~羞怯道:“老主母只说青枝一人的事就可以了,我——就不用说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呆在西楼的。”

    陈母李氏叹道:“真是傻孩子啊,其实老妇认为青枝嫁给来德以后会比你过得快活——”

    小婵不作声,终于大胆开口道:“可是老主母,小婵喜欢操之小郎君啊,看在眼里心里就觉得欢喜,每天都觉得很新鲜,小婵没想那么多,只要在小郎君身边就可以了。”

    陈母李氏笑道:“看着管什么用,老妇为你作主,明日你便与六丑同室而居。”

    “明日就要啊!”小~瞪大了眼睛。

卷二 深情 三十六、春常在

    半夜,一弯残月才升上来,清泠泠的月光被室内的外,乌木小案边,一个外方内圆的火盆散灼灼热量,黑色的木炭一块一块拥挤着,燃烧成暗红色,很象是玫瑰的颜色,偶尔“剥”一声,出干裂的炸响。

    乌木几案上,香榧木棋盘疏疏落落布着几十个黑白棋子,两个纹对坐的人,看棋局的时候少,默然对视的时间多,天明就要分别,实在没有围棋休闲争胜之心。

    谢道手指揉了揉下巴,说声:“失礼了。”解开颌下冠带,将漆纱冠搁在棋奁畔,说道:“路上秋风紧,带子系得紧,勒出了一道深痕。”

    陈操之微笑看着谢道的男子髻,他在曹娥亭看过谢道一头丰盛的长,那时小婢柳絮正为改换回女子装束,陈操之说道:“英台兄还能再扮几回男子?”

    谢道放低声音,不用鼻音浓重的洛阳腔说话,声若箫管,宛转低沉,说道:“待你来了建康,我依然男装来见你。”

    陈操之心道:“建乌衣巷,王、谢两家毗邻,我去拜访谢玄,表兄祝英台就会出现吗?”说道:“我一时去了建康,我伯父与从兄在建康,也知入籍之事到底如何了?”

    谢道道:“桓大司马提议十八州大中正联合品议六大寒门入士籍之事,应是~嘉宾之谋,~嘉宾眼高于顶,能让他这么赏识你、真心助你,子重真了不得,你这次虽然去不了,京中人士会对你更好奇、更有期待,钱唐陈氏入士籍之事也不见就毫无希望。”

    陈操之道:“在也无法可想只有等待。”

    谢道轻叹一声:“本来我氏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可是现在我四叔父兵败革职,如何处置尚不知道,陈留谢氏的根基——豫州肯定是保不住了桓大司马有点借刀杀人的意思啊,这豫州还要落到他手里。”

    陈操之道:“安石公既已出山。谢氏就东山再起。在下最敬服安石公。在山为大隐、出世为名臣。”

    谢道莞尔笑:“子重只匆匆见过我三叔父一面。平日只是耳闻。就这么敬服我三叔父?”

    陈操之道:“英台兄、幼度兄都大才。教导他们地叔父自然是让人高山仰止了。”

    谢道认真地看着陈操之。道:“子重怎么觉得你这话有奉承地味道。我不喜欢。”

    陈操之淡淡道:“我只说实话。难道英台兄认为安石公当不得此誉?”

    谢道道:“当得。”

    陈操之道:“那不就对了。”

    谢道一笑,忽问:“子重,6纳之子病故你知晓的吧?”

    陈操之道:“是长康、仙民这次来这里我才得知的,我从兄陈尚前去吊了。”

    谢道迟了一下问:“我弟谢玄这次来可曾对你说过一些什?”问这话时脸色不见有异,声音微颤。

    陈操之道:“问了几句,我说英台兄要与我终生为友,别无其他。”

    谢道“嗯”了一声,低眉垂睫,摩挲手中一枚莹润的玉石棋子晌抬眼问:“子重,我不是什么英台兄,我终归还是女子,我要嫁作他人妇就不可能与你终生为,要与你终生为友就不能嫁作他人妇两难。”

    陈操之无语了。

    谢道嫣然一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慨一下身为女子有个知心友人亦不可得,所以我自幼喜扮男装。”

    陈操之道:“若有可能会来拜访你的,现在让我为你吹一支曲。”

    谢道欣喜道:“固所愿尔。”

    陈操之做事一向有条不紊,说道:“这棋不下了吧,我毫无志。”先收拾棋子。

    谢道展颜一笑,也来帮着收拾棋子入棋奁,手指与陈操之的手背触了一下,陈操之的手温暖,而她的手指如玉石棋子一般温凉——

    陈操之浑若不觉,说道:“且让月色入户。”吹熄了雁鱼灯,起身走到窗前,将木窗开启,清冷的月光顿时倾泻进来,在地板上铺展成斜斜的一片,仿佛从远处明圣湖裁下来的一方水,就这样不流不淌地浮在房间里。

    陈操之取出柯亭笛,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碧绿的柯亭笛散柔和光泽,陈操之执箫之手也莹白如玉,手指微微弹动了几下,上身稍往前倾,美妙的箫音就清泉细流一般汨汨而出——

    火盆那玫瑰红的炭火在四壁幽暗和月光中默默绽放,前仆后继地燃烧并且冷寂,谢道坐在火盆边,守护着这温暖的炭火,听着悠悠缭绕的箫音,时光静止,或者倒流,一切逝去的美好可以重来,鼻间仿佛嗅到花木草叶的清香,这一刻,谢道就竟想着就这样坐到地老

    —

    箫声响起时,外间的辩难声、喝彩声一时间都静了下来,谢玄、徐邈、顾恺之各自端坐,侧耳倾听,感觉有清新可喜的气息随着吹箫人手指的按捺而不断涌现,在这样的静夜听到这样的曲子,让人感觉人生真是美好,好象从现在起直接跨过冬季、迎来了花繁树茂的春天,种种情感都是如此的美好。

    箫声止了,外间的顾恺之率先大赞道:“子重,此曲绝妙,全无往日的感伤,只是一派清新可喜,此曲何名?”

    陈操之将柯亭笛搁在小案木盒中,看着谢道,答道:“曲名《春常在》。”

    谢道“嗯”了一声,心中异常感动,春常在,春常在,这是陈操之的心胸——

    陈操之起身端鱼到外间取火,谢道从木盒里取出柯笛亭,凉凉的箫管已经触摸不到陈操之的温暖,却见吹口有亮亮的湿痕,那是陈操之吹箫时留下的唾痕尚未拭净。

    谢道有点愣,执着柯笛慢慢靠近自己的唇,忽然眼睛眯起、梨涡乍现,笑意蓬勃,嘬起唇隔着半尺远朝柯亭笛吹口猛吹了一口气,柯亭笛自然是无声无息,谢道脸却红了,仿佛离得这么近朝陈操之嘴唇吹气一般……

    这一夜剩的时间是顾恺之的得意之时,方才听了陈操之的曲子,精神大振,用他的顾生咏吟诗不绝。

    陈操之与谢道都到外为顾恺之喝彩,小婵为众人送来烫热的酒:u和甜糕。

    众人聚,不觉东方之既白。

    用罢早餐,谢道、谢玄便拜别陈母氏,要上路赴建康了,陈母李氏殷殷叮嘱日后有暇一定再来陈家坞。

    临行时,谢道忽道:“还有一物差点忘了送给子重。”从车厢里取出两册薄薄的碑贴,递给陈操之道:“子重,这是曹娥祠淳所书的曹娥碑拓本,这是王右军书写的曹娥碑拓本,你曾说秋日会与我一道去溪对岸曹娥祠亲手制拓本,后来我知道你不能来,而我又要去建康,月初时就独自过>溪拓了两贴带来给你。”

    陈操之与徐邈、顾恺之送谢弟过了小松林,谢道道:“子重、仙民、长康,莫要再送,就此别过。”

    陈操之道谢道不想让徐邈、顾恺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送到枫林渡口,见到谢氏入京的船队,人多口杂,她这个祝英台岂不就露馅了。

    顾恺之道:“今日离别不似往日那般惆怅,只因听了子重的妙曲《春常在》,觉得我辈风华正茂,离别是为了下次重逢,不必太感伤。”

    陈操之微笑道:“长康说得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陈操之三人目送谢道、谢玄乘车离去,人缓步回陈家坞,却见刘尚值大踏步而来,问:“英台兄呢?”

    顾恺之摇头笑道:“尚值兄,昨日不来,今日才来,英台兄已经走远了。”

    刘尚值道:“走得不远吧,那我赶上去道个别。”

    陈操之道:“不必去道别了,走远了,来,我们一道欣赏王右军的曹娥碑。”心道:“谢道现在定是在车上洗去脸上的粉,重梳髻,回归女妆,尚值赶过去,叫她如何好相见!”

    ……

    这日夜里,陈操之照例陪母亲说一会话,吹曲子给母亲听,母亲对《春常在》无甚感触,只喜《忆故人》和《青莲曲》。

    陈操之这些日子都是睡在母亲卧室的外间,这夜子时披衣去内室看望母亲睡得是否安稳时,见母亲醒着——

    陈母李氏夜里大多数间都是醒着,见到儿子来就闭上眼睛装作睡得香,这回睁眼道:“丑儿,取一颗山楂丸来。”

    陈母李氏慢慢咀嚼山楂丸,将暖炉递给儿子,说道:“抱着暖炉,娘有话对你说。”便说了要让小~侍候他的事。

    陈操之赧然摇头道:“儿不需小婵侍寝,儿还小哪,若有好人家还是把小婵姐姐嫁出去的好。”

    陈母李氏道:“莫推托,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陈操之急道:“娘,你老人家现在身体欠安,儿子别的都不想,只想娘身体好一些!”

    陈母李氏道:“那好,那你答应娘,要好好待小婵,把她留在身边——有小婵照顾你,娘也就放心了。”

    陈操之只好道:“好,我听娘的话,娘好好休息,莫要多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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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小如蜩鸠大如鲲鹏

    上品寒士卷二深情三十七、小如蜩鸠大如鲲鹏

    之徐准备月初二立冬之后离开钱唐各自回开春再相约共赴荆州。因为别在即。这几日刘尚值一直住在陈家坞这边。丁春秋也三天两头来同学年少。风华正茂。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陈家坞附近的山水又极为赏心悦目。足供游玩。

    九月二十七。因为徐想去宝石山初阳台道院一游。徐已故的祖父徐澄之与葛洪很有交情。如今葛洪虽远游罗浮山未归。但徐还是想去瞻仰一下葛前辈修道之所。

    陈操之便陪徐*之刘尚值丁春秋一起去宝石山。来德驾着牛车。车上有几个大盒。因为去的人多。四十里往返也要大半天。初阳台道院两个留守道人是难为众人之炊的。

    顾*之知道陈操之前去初台道院向葛洪借书抄请教疑难都是步行往返。所以这次他与徐刘尚值丁春秋也都是步行。说是以子重为楷模。

    陈操之笑道:“你几位等下莫要喊脚痛。”

    顾之道:“在陈坞快一个月了-日登山游玩。脚力是练出来了。走四十里路应该能行。”

    这日天气晴明。前几日还暖一些。阳光暖暖地照着。非常舒服。在众人左。山势绵起伏。这里的山都不高。但林木葱笼。初冬时节。落叶纷飞。那龙爪槐梧女贞树公树叶子几乎落尽山就显瘦了一些;众人右。明圣湖波光摇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湖底有巨大的宝石在散光辉。

    *之道:“这湖真大。真要游湖和湖畔群山。只怕要半年时间吧。依我之志。只愿在青山碧水间与知心朋友吟诗作画。夫复何求!”当即高声咏毛诗道:

    “考磐在硕人之宽。独言。永矢弗。

    考磐在阿。硕人之。独歌。永矢弗。

    考磐在6。硕人之轴。独。永矢弗告。”

    ……

    陈操之道:“世道不宁如何逍遥游!”

    十五岁的少年顾*之道:“守疆列土北伐光复不是我辈之事。这世上有能征善战的热血武士也应有传承文艺的风雅士人。也有象戴安道先生那样隐居不的高。众山崔百川浩荡。这才是自然之道。”

    众人都笑赞顾之旷达妙语。就连冉赞妙哉。顾*之对这句“妙”感觉很亲切瞧格雄伟的冉盛道:“小盛以后让他从军。这种身板不去淮北杀胡那就可惜了。”

    刘尚值道:“小盛才十三岁。个头比我们都高还在长。现在过七尺五寸了吧。我是七,三寸小盛后怕要长到尺外。诸位拭目以待吧到时候“江左卫”陈操之带八尺巨汉冉盛入建康。那绝对是万人空巷子重需要小。莫要象卫那般遭“看杀”。”

    徐道:“难怪子重在吴郡时要绕湖奔跑登山健身。原来是担心体弱遭看杀。毛诗有云“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户”。子重即所谓未雨绸缪是也。”

    徐为人端谨。很少说笑。偶露谐才。众人绝倒。

    顾之狂笑不止。也走不动了。两个顾氏部曲搀着顾*之坐到车上。

    顾*之好不容易止了笑。刘尚值又补了一句:“建康人丁数十万。比吴郡城可大的多。到时子重还的准备两辆牛车装那些妇人女郎送的香囊。”顾之又大笑。

    徐道:“可惜英台兄和幼度兄不在。不然今日也算盛。何妨各其其志?”

    顾*之道:“我已说过。寄情山水以书画自娱。”

    丁春秋说很实在:造福乡不堕家风。此吾志也。”

    刘尚值道:“我愿治一大县。抑豪强劝农耕法令清明。使一县之民安居乐业。然。若能治一郡就更妙了可那是不可能的。”

    寒门出身的入品士子想要做到五郡太守那真是不可想象的事。莫要说州郡长官。现在就是连诸县令八百石者也被次等士族牢牢霸占了。剩下的就是些**品小官。

    顾*之问徐:“之志若?”

    徐慨然道:“我为帝师。开释文义。标明指趣。弘扬儒学。表内圣外王之道。使的仁政王道的以施行。”

    徐这么一说。陈操之隐约记起徐日后的确是做了帝师。似乎是以博学鸿儒为谢安赏识而举荐给皇帝的。在宫中开讲《孝经》。很为皇帝所倚重。不过那似乎是徐四十岁后的事——

    徐的志向博的一片喝彩声。然后徐顾*之刘尚值丁春秋齐声道:“敢问子重之?”

    陈操之含笑道:“诸君各言其志。我亦不的不说。我之志就是六个字——“在其位。谋其政”。具体能做到哪一步则非我所知唯有努力而已。”

    顾*之笑道:“子重糊弄人。这等于没说。”

    徐道:“不然子重这是庄子逍遥游之意。可大可小能屈能伸。其小如。穿树檐。亦能飞翔;其大则如鲲鹏。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九万里——此子重之志也。”

    众人都赞徐妙解。说子重之才。应会有绝云气负青天越北冥而图南之日。

    临近午时一行人到宝石山左侧那座山岭。苍松古柏掩映的初阳台道院古朴幽静。两个道人欣喜相迎。陈操之问起葛师可有消息传来?答:“无。”

    葛洪是去年九月离开初阳台道院去罗浮山的。当时陈操之问葛师归期?葛洪说:“少则一年。多则三年”现在都已经一年多了。也无音信。

    陈操之算是初阳台道院的半个院主了。引着顾*之等人-了三清之后。又让道人打开藏书阁。观览葛洪的藏书。顾*之府上也算是藏书极丰的。见了葛洪这上卷藏书也很讶在书籍极稀少的魏晋。家藏万卷书即便是高门士族也是很少有的。

    陈操之道:“这些绝大多数是葛师六十年来亲手抄录的。我用了一年多时间。抄录了其中的两百卷。有些书看一遍就可以了。有些书必须抄录。”

    徐自认为读书是很刻苦的。但与葛洪陈操之相比。还是自。

    用罢午饭陈操之一行游览山岭胜景。未时末刻离开初阳台回陈家坞两个道人殷殷送岭下。怅望别。

    一行人回到陈家坞已经是薄暮时分。寒鸦投林炊烟袅袅独臂荆奴在大门前张望。见到陈操之一行快步迎上来道:“操之小郎君。族长回来了。”

    “四伯父回来了!陈操之甚喜不知钱唐陈氏入士籍之事如何了?

    陈操之先上二楼见母亲陈母李氏道:“你四伯父刚来看望我。才回南不久。你快去拜见吧你四伯这回去建康有五个月之久。定是族中有大事。”

    陈操之便去南徐顾之刘尚值秋一起跟着去见钱唐陈氏族长陈咸。

    年近六旬的陈咸比之午节微消瘦了一些。但精神很好见到顾之等人。很是愉快。请众人到厅中坐定。先是对陈操之道:“操之伯父方才看望了你母亲。与五月时相比。真是衰老了许多啊。我在建康。陈尚来报。说你不来建康参加十八州大中正品评。当时我还有些恼怒和埋怨。但在看到了你母亲才明白操之的孝心和无奈啊。”

    操之叹息一声。问:“四伯父。入士籍之事有消息吗?”

    现在没么好隐瞒了。顾*之徐都知道这事。钱唐人想必也都风闻了吧。

    陈咸道:“陈尚留在京中等候消。我担心天冷雨雪。就先回来了。十八州大中正品评是十月初五进。汝南梅氏琅孙氏荥阳郑氏分支城刘氏分支范阳卢氏。都选拔了本族最优秀杰出的子弟来到建康参加品评。大司徒府命陈尚代表钱唐陈氏参加陈尚与贾令史商议。贾令史问陈尚才貌与族弟陈操之相比如何?陈尚道难及万一。贾史便道那干脆放弃品评就以陈操之母病不能前来为由。放弃这次入士籍的机会这叫以退为——”

    顾之道:“陈族何不请求迟品评。待子重母亲身体好些了再赴建康不迟。”

    陈咸看了陈操之一。忧一掠而过。说道:“梅孙刘郑诸氏不答应啊。而且也不知要延迟到这五大家族都急于入士籍。如何肯等。”又道:“不过司马大司徒看了操之的《天道无忧论》《功成自然论》和《儒道释同心论》之后。对操之极为欣说企盼操之早日入建康。到时可去见他——”

    顾*之乐观道:“只要大司徒赏识子重。那么钱唐陈是极有可能列籍士族的。”

    次日午后。丁春秋到丁氏别墅。对父亲丁异说起钱唐陈氏入士籍之事。丁异道:“我亦耳闻此事。钱唐陈氏若能入士籍。陈操之可谓如虎添翼。以他的才识和声望。还有嘉宾的看重。以后前程实不可限量。对于钱唐八大士族来说我丁氏最乐见其成。毕竟丁,与陈氏乃是姻亲若陈氏真成了士族。就依幼微之让她回陈家又何。可惜陈操之因为母病放弃这个百年难逢的机会。可惜啊。”

    丁春秋道:“据说司徒司马昱。司马桓温都知陈操之之名。子重这次未去建康。入籍也未见的就毫无希望。”

    丁异摇头道:“未参加十八州大中正品评就能入士籍。那如何服众?寒门入士族本来就是极难的事。对者更多于支持者。我料钱唐陈氏次入不了士族。”

    丁春秋从父亲书房来后。又去见堂姐丁幼微。每次他从陈家坞回来都要向堂姐说说见闻。不过这次他没有对丁幼微说陈氏入士籍的事。只说游初阳台道院诸友各言其志——

    丁幼微听丁春秋复述陈操之之志。不禁莞尔微笑。

    ……

    十月初二。立冬节气。水始冰地始冻。万物收藏。寒冷的冬季到来了。这日傍晚。钱唐陈氏族长陈咸在南楼宴请顾之与徐。陈操之自然要相陪。明日。顾*之徐就要离开陈家坞还乡。

    正饮宴时。院中突传来小婵的叫声:“小郎操之小郎君。老主母突然昏过去了!”

    陈操之心胆欲裂腾地站起身。也不及穿履。穿着布袜便奔下楼去。就见小婵急的脸色煞白。嘴唇都哆嗦。说道:“小郎君。快去。快去。在二楼楼梯口——”她也转身跟着陈操之飞跑起来。

    陈操之几个大步。跨上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转折处。就听到母亲的声音说道:“我没事。你们扶我回房去吧。”声音虚弱至极。

    陈母李氏坐在楼梯老丫环英姑半抱着她。曾玉环正在掐陈母李氏的人中。来圭的妻子赵氏在一边惊的容颜失色。宗之和润儿这时正由青枝带着从三楼下来——

    “娘——”陈操之半蹲半跪在母亲身边。双手扶着母亲双肩。惶急道:“娘。你怎么了。可把儿子吓死了。”

    姑也吓的魂飞魄散。这时才定下神来。说道:“娘子说要到院中走走。我和小婵就扶她楼。走到这里。娘子突然腿一软坐到楼梯上。一看。娘子牙关紧咬。面色铁青。昏过去了——”

    老丫环英姑是陈母李氏从娘家带来的。一直称呼陈母李氏为娘子。

    母李氏勉强一笑道:“无妨。就是突然有点晕。这不就缓过来了吗。”

    “娘。儿子抱你回去。”陈操之一手环抱着母肩背一手托在母亲膝弯下。将母亲抱了起来母亲真瘦啊。不比岁的宗之重多少。几茎枯黄的白飘拂到陈操之颊边。陈操之强忍着没流下眼泪。

    顾*之徐都来探望。四伯父陈咸也来了。把陈操之叫到一边问话。听说支扬州名医杨泉都来为陈母李氏诊治过。便道:“操之。你母亲的病看来不是药石所能为的了。你出生之时。你母亲也曾晕厥。杜道符水才醒转。现在既然人力药石不可为。就应祷之于鬼神。明日去把杜道请来看视一下。道是与我一从建康回钱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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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四千字到。第二更五千字会在夜里十二点左右上传。恳请书友们票票支持。谢谢。

卷二 深情 三十八、暖暖冬阳哀而不伤

    一夜陈操之彻夜无眠,好友顾恺之、徐邈都陪着他在卧室的外间侍坐,宗之和润儿不肯去睡,呆呆地立在祖母床前,看着半睡半醒的祖母,这两个孩子害怕得手脚冰冷,依稀记起其父陈庆之去世时的模糊印象。

    陈操之让小婵和青枝带宗之和润儿上楼歇息,宗之、润儿却挣开手,不肯去,要守着祖母,希望祖母很快好起来。

    陈操之把侄儿、侄女的小手捂在他的手掌里暖着,说道:“这里有丑叔呢,不要太担心,你们两个明日要照常早起,不许睡懒觉,听话。”

    丑叔的手温暖有力,两个孩儿看着丑叔的眼睛,丑叔的眼神镇定而温柔,小兄妹又相互看了一眼,一齐点头,乖乖地跟着小婵和青枝上楼去了。

    大四更丑时,来德上来说:“小郎君,牛车备好,咱们出吧。”

    钱唐没有什么医,那位领少府监俸禄的秦医生也只是个巫医,医术比陈操之也高明不到哪里去,陈操之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依四伯父所言,去请杜)杜子恭来为母亲写青词、施符水,看能否为母减轻病情,然人力药石不可为,祷之于鬼神就是唯一的选择,毕竟杜子恭声名在外,很多难杂症都被他治好,玄妙道术人所难测。

    顾恺之道:“子重,你守护陈母,我代你去请杜子恭,今年春月我在建康拜识过杜子恭。”

    陈操之道:“那有劳长康了。”

    顾恺之便带了两个部,由来德驾车前往钱唐县城,赶到杜子恭府正好天亮。

    杜恭才刚起床,听说晋陵顾恺之求见,匆匆洗漱后出迎恺之一见杜子恭便深深作揖,说了代陈操之来请杜师去为陈母李氏祈福灾之意,请求杜师立即动身前往陈家坞。

    杜子恭道:“请公子稍等。待我去拜祭了三官帝君再随你去。”

    顾之就坐厅中等着。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杜子恭出来。带了七、八个随从。有三辆牛车。跟随顾恺之去陈家坞。到达陈家坞时已近午时。

    陈操之见杜子恭前来。真心感激家坞陈氏族人听说杜子恭来到。都来拜见。比当日葛洪来这里还恭敬虔诚。可见杜子恭在钱唐乃至江左地影响力。

    陈母李见杜道前来扎着要坐起来。小婵赶紧从后扶着她用软枕垫着。

    杜子恭问:“西楼陈氏还设有鹤鸣堂否?”

    陈母李氏道:“禀杜道。鹤鸣堂就在三楼。老妇每日念诵《老子五千文》。十八年来未曾间断”说到这里。喘了两气。又道:“今日病体沉重尚未去三官帝君前参拜。”

    杜子恭道:“今日由我代为参拜,不过陈门李氏应先忏悔过量平生有何得失,不得隐瞒样本道才好写青词上奏天庭,请天官帝君赐福、地官帝君释罪、水官帝君消灾解厄

    陈操之是不信这些的,但亲却是笃信,他不能违逆母亲的心意,母亲一世为善,应该没什么好忏悔的。

    杜子恭命其他人都退到楼廊上去,连在床上扶着老主母的小婵也要出去,室内只余杜子恭和陈母李氏二人。

    杜子恭危然跪坐,徐徐问:“陈门李氏,心里有何得失、亏欠,一一讲来。”

    陈母李氏想了一会,摇头道:“老妇生平未有亏心事。”

    杜子恭道:“再思之。”

    陈母李氏又想了一会,说道:“因幼子体弱多病,十一年前老妇曾在灵隐寺为其许下长命灯,老妇只有这件事有愧于三官帝君和杜道。”

    杜子恭沉默了一会,点头道:“请放宽心,我为你上表陈情,帝君会宽赦你的罪过。”起身出去,让陈操之陪他去鹤鸣堂,就在鹤鸣堂里用朱砂笔、青藤纸写成一封奏章,然后禹步仗剑,张口吐火,将托于剑丸上的奏章焚烧成灰烬,就算是上达天听了。

    一边侍立的顾恺之、刘尚值等人咋舌惊叹,对杜道的玄妙道法无比钦佩,陈操之却并无惊讶敬服之色,与后世的川剧变脸吐火相比,杜子恭的吐火算不了什么。

    上了表章祝文之后,杜子恭又跪在水官帝君神像前默祷良久,然后在一方小小的黄纸上写下一道符,取半碗清水,将符烧化,纸灰和于清水,命小端去给陈母李氏服下,再次屏退众人,只留陈操之,说道:“陈操之,汝母大限已到,过忏悔,不过是安其心尔,出壬不出癸,你且早作准备吧。”

    ……

    顾恺之、徐邈二人商定暂缓回乡,在陈家坞多陪陈操之几日,待陈母身体好些了再启程,刘尚值十月初三这日一早赶来为顾、徐二人送行,顾、徐二人没走成,他也留下来一起陪陈操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所谓朋友,不就是在友人有困难需要帮助时坚定地陪着他一起渡过难关吗?

    陈操之寝食俱废,日夜守在母亲床前,服侍母亲起居,希望母亲能好起来,能下楼到堡外散散步。

    陈母李氏神智清明,只是虚弱得很,走几步就气喘,只得卧床。

    十月初七夜里,陈操之依旧在母亲床前跪坐相陪,陈母李氏道:“丑儿,你到外间睡一会,娘身子还好。”

    陈操之道:“儿白日里小睡了一会,现在不困。”

    陈母李氏道:“去睡,不然娘不喜欢,莫要为娘身体好些了你却病倒了。”

    小婵道:“小郎君去睡吧,我在这陪老主母。”

    陈操之便去外间矮榻上躺着接连熬了几夜,也的确很累了,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里间的陈母李氏说道:“小婵,六丑睡着了没有?”

    小婵蹑手蹑脚来到外室,小案灯盏犹明盆炭火暗红,矮榻上的操之小郎君侧卧着,睡梦里眉头也微微蹙着,白皙俊美的脸庞略显憔悴

    小婵轻轻的为操之掖好被角,又看了陈操之两眼,走进内室,轻声道:“小郎君睡得香呢,还有轻微的鼾声。”

    陈母李氏高兴了,说道:“让好好睡会,六丑这些日子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你也辛苦了,人到老来总要拖累别人。”

    小婵赶紧道:“主母快别这么说,什么拖累啊,服侍你老人家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盼老主母早点好起来。”

    陈母李氏又问:“宗之、润都睡得好吧?”

    小答道:“小就是等宗之、润儿睡着了才下来的,还有青枝照看着呢母放心。”

    陈母李氏“嗯”声,闭目养神,听得屋外寒风飒飒,又睁开眼道:“小婵,把这件羔裘披上,莫要冻着。”

    小婵道:“这老主母的羔裘啊。”

    陈母李氏道:“披上吧夜深寒重啊,老妇也的确要人守着然什么时候去了都不知道。”

    小婵起先没明白,还问了一句:“老主母要去哪?”话一出口就明白了时浑身寒毛一,舌头都不好使唤了了一声:“老主母”

    陈母李氏笑了笑,说道:“小婵,仓禀积存你都知道的,还有簿籍田册都是你管理,西楼陈氏的家底你比六丑还清楚哦,在六丑娶妻之前,你要帮六丑打理这个家啊。”

    “老主母这是在交待后事啊!”小婵虽然披着羔裘,也觉上阵阵冷,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这时,四屏大床上的陈母李氏突然颤抖起来,小婵赶紧起身去看,急问:“要不要喊小郎君起来?”

    陈母李氏摇头,身子颤抖了一会,又慢慢平静下来,舒出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好险,差点,没熬过去六丑才刚睡着,不要吵醒他。”

    小婵眼睛无声地流满双颊,低下头偷偷擦,不敢让老主母看到。

    陈母李氏道:“老妇还有后事,没交待呢,好歹要,挺过这一夜。”

    睡在外间的陈操之蓦然惊醒,翻身下榻,走进来问:“娘,你还好吗?”

    陈母李氏道:“还好,丑儿怎么就醒了!”

    陈操之道:“儿睡足了,儿睡得香,所以一会就足够了。”对小道:“小婵姐姐去睡一会,就睡外面矮榻吧,还是暖烘烘的。”

    若是以前,小婵会很快活,非常乐意感受一下操之小郎君的温暖,但现在她不去想那些,说道:“我先前睡过了,现在一点也不困。”

    两个人便并肩坐在四屏大床的箱檐上,守候着到天明。

    这日是十月初八、癸丑日,陈母李氏让英姑帮她洗脸梳髻,然后命小吩咐来福,去把族长陈咸和四伯陈满、还有东楼陈谟的嗣母周氏请来,这是东、南、北三楼的家主,陈母李氏要立遗言。

    陈操之无语凝泪,听着母亲向两位伯父和一位母交待说一旦她身故不要厚葬,金珠玉之物一律不送,厚葬非但伤财,而且徒惹盗墓摸金之辈觊觎

    陈咸道:“七弟妇诚然通达,先朝与本朝俱提倡薄葬之风,不过七弟妇精神气色尚好,不须早早立遗言,好生休养便是,操之尚未娶妇、宗之尚未**,七弟妇还得操持这个家啊。”

    陈满和周氏都安慰陈母李氏莫要多想,好生将养身体,会好起来的。

    这日午后,阳光和暖,十月小阳春啊,陈母李氏说想晒晒太阳,陈操之便搬一张倚床到三楼露台,垫上褥子,这种倚床类似椅子,有靠背无扶手,陈操之抱起母亲上到三楼,让母亲坐到倚床上,小婵和英姑一左一右护持。

    陈母李氏眯起眼睛看了看西斜的暖日,慈祥地笑道:“天气真好。”

    顾恺之、徐邈、刘尚值都来露台陪陈母李氏说话,陈母李氏心情愉悦,对陈操之道:“丑儿,吹支曲子给娘听,这些日子你都忘了吹曲了。”

    自立冬日母亲病重之后,陈操之忧心母病,是忘了每夜为母亲吹竖笛了,赶紧笑道:“只要母亲喜欢听,儿子随时可以吹奏,以后每日早晚都为母亲吹一曲可好?”

    陈母李氏道:“好,娘最爱听那两支曲子了宗之和润儿呢,叫来一起听。”

    宗之和润儿来了,偎依在祖母身边。

    陈操之取来柯亭笛,就在暖暖冬阳下为母亲吹奏《忆故人》和《青莲曲》。

    陈母李氏含笑倾听,心里平静安宁,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第二更原想更新五千字,但现在只有三千五百字,这章真难码,要写得哀而不伤,难哉!小道明天继续努力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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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干净的文字,写优雅的时代和艺术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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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羲之在呼朋唤友畅游山水、优雅地写他的《兰亭集序》;谢安还隐居在会稽东山,每日携妓优游林下,等待时机东山再起;江东崇尚风度和仪表的名士们宽袍大袖,服五石散、挥着麈尾清谈、驾着牛车游玩、谈音乐、论书法、琴棋书画、寄情山水、有各种潇洒放诞、不拘礼法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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