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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道三痴     上品寒士txt下载     上品寒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八、我为卿狂

    二照是在为桓石虔、田洛诸将奔赴带关、晋阳祖道壮光…划清河公主与陈操之前夜在冰井台私会这一消息的,登时气得摔破了酒樽,推案而起,领着几个扈从气势汹汹赶往西门豹祠,桓冲、陈操之正在西门豹祠外为檀玄、冉盛这些远征龙城的将士置酒送行,桓熙拍马赶到,也不顾叔父桓冲在场、诸将环视,大声质问陈操之:“陈司马,你何敢违抗军令,擅自进邯宫奸占清河公主”。

    檀济、冉盛都知道陈操之与清河公主之事,但不知道桓熙也凯觎清河公主的美色,见桓熙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中责问陈操之,都觉得桓熙小小题大作,陈操之纳一个鲜卑公主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陈操之淡然道:“此事稍后再禀知极刺史,现在且让远征龙城的将士饮酒启程,祝早日凯旋归来。”

    桓熙对陈操之的恨意积蓄已深,今日决心借清河公主之事大闹一场,见陈操之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夹是恼怒,喝命左右扈从将陈操之缚了,左右扈从迟疑没敢动手

    桓冲开口道:“伯道,再大的事也等出征将士启行后再说

    桓熙急怒攻心,已无法理喻,只觉人人都与他作对,连五叔父桓冲也帮着陈操之说话,真要气炸了肺,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翻身上马,往城中奔回,向父亲桓温告陈操之去了

    这边祖冲、陈操之送北征将士渡漳水而去后,也打马回城,路上桓冲问陈操之与鲜卑公主情事原委,陈操之据实相告,祖冲笑道:“江左卫阶,诚天下第一风流人也。既是那鲜卑公主甘愿委身,那还有何话说一伯道何以如此盛怒?

    陈操之道:“或许是误听他人流言,以为我是闯宫霸占清河公主吧。

    桓冲皱眉摇叉。觉得侄子桓熙自毁容之后,性情日渐乖戾,方才也不顾他这个叔父在场、众将环视,竟咆哮如雷,着实无礼。

    桓冲回到乐安王府,桓温即遣侍者来请狂冲商量大事

    桓温足疾近日又见严重,此时正在卧室命军医为他钟炎,见狂冲来,便道:“买德,坐,稍待。”

    桓冲小字买德郎,其父狂彝死于苏峻之乱时,长兄桓温年仅十七岁、桓冲尚在襁褓中,家贫,其母患病,须食羊肉以解。无由得之,桓温没有办法,向一富户乞羊,欲以幼弟狂冲为质,就是说把桓冲卖给人家了,那富户言不欲为质,而愿意代养桓冲数年,故小字买德郎,桓冲出仕后,思欲报答当年羊主,但战乱流离,那羊主一家已不知去向,三年前祖冲出镇江州,出射,途经一村舍,瞥见当年羊主于堂边看,框冲大喜,下马拜见,羊主老迈,茫然不识贵人伊谁,桓冲说:“我买德也。”羊主提目相视,喜道:“买德郎,今贵矣,未相忘乎狂冲遂厚报之

    军医为桓温针炎后提着药筐退出,室内甚有桓温、桓冲二人,桓温箕坐着,问:“五弟可知陈操之夜入邯宫之事?”

    桓冲便将方才陈操之所说的转述一遍,桓温点头道:“我也料陈操之不会这般荒唐,那鲜卑公主两年前就对陈操之情有独钟,现在国破家亡,傲气全无,乃作夜奔之事,只是陈操之已有二妻,难道慕容障之妹要给陈操之妾?。

    桓冲笑道:“大兄当年不也以成汉公主做妾,当然,鲜卑慕容氏非成汉李氏可比。”

    桓温不由回想起十八年前初见李静妹的情景,那时李静妹十三岁,亭亭玉立如春日秀树,不知这个清河公主慕容钦忱比当年的李静妹如何?这念头一闪而逝,桓温老病矣,已无此兴致,说道:“五弟有所不知,熙儿对这咋,清河公主甚是渴慕,求我赏赐于他,你看此事可笑否,为一女子,竟让熙儿与陈操之生了嫌隙,难怪春秋时勾践要送西施给夫差了,美色,毒物也!”

    桓冲心道:“方才见桓熙视陈操之如仇,原来如此!”说道:“这个自然是大兄作主,只不过陈操之与清河公主夜半私会之事被田洛诸将撞见,已传得尽人皆知了。”

    桓温道:“熙儿面部箭伤之后,容貌已不招妇人喜,那清河公主当然是愿意委身陈操之的,我若硬夺之赏赐于熙儿,鲜卑女子刚烈。只怕有不测之变,那时非但慕容氏怨我,陈操之也必心怀怨意,不如顺水推丹,就将清河公主赐于陈操之,五弟以为如何?”

    桓冲笑道:“如此,陈操之岂不

    桓温皱眉道:“我所虑也正为此,陈操之已联姻陆、谢二族。若再让他得到慕容氏的支持,恐非我能控制,陈操之目下虽然看似忠诚端谨,但随着时势变化,人心也是会变的,想我当年,何曾有一。

    桓温闭嘴不言,五弟桓冲谦虚端恭、勤于王事,对他这个兄长代晋自立的野心一向是意有保留、不肯附和,所以他也从未与五弟说及篡位之事一

    桓温改口道:“我不欲在江东为祖氏再树一强敌,但陈操之实有惊人才干,此次北伐幕下大功,目标下用人之际,我亦不能贬抑之,如此奈何?”

    桓冲沉思半晌,说道:“不如就让陈操之留在邯城”

    狂温紫石眸一闪,接口道:“五弟之意我已明了,以陈操之北伐之功,擢升刺史是理所当然的,就让他做翼州刺史,坐镇邯城,燕境初定,纷争必多,而且北有代国、西有强秦。陈操之要蝉精竭虑才能保得燕境安宁,而钱唐陈氏宗族子弟,当然要留在江东,这样也不惧陈操之有异心

    中原、河北之地先后被匈奴、捣人和鲜卑人占据已历六十年。狂温对治理燕境信心不足,他也不可能长留河北,必须尽快回江东求九锡、谋大事,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已年老体衰,若是十年前,他是不会让陈操之留在邯城的,但现在,除了陈操之,实无合适的人选来镇守邯城,狂豁、祖冲分别镇守荆州和江州,这两个大州都必须牢牢掌握在桓氏手中的,在桓温心里,江东依然比中原更为重要桓冲提醒道:“四兄隐居宛陵,现在可以复出了。”

    桓温点点头,四弟祖秘虽然与他不睦,但总是他龙亢框氏的嫡系,收复燕境,有大批州郡长吏需要任命,这时侯当然大力任用桓氏亲信一

    桓温、框冲兄弟二人密议良久,基本议定河南、河北诸州郡长吏和主要官员的人选,明日再召诸将商议一下,然后就要遣使送慕容障等人去江东朝见皇帝,一并请功表彰、颁诏命

    框冲从兄长狂温的卧室出来,桓熙在廊下来回踱步,心里着急,见到框冲,忙施礼问:“五叔父与我父何事长谈?。

    桓冲对这咋,比他没小几岁的侄子印象不佳,说道:“你进去吧,汝父有事吩咐于你。”

    桓熙既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地进到父亲的卧室,施礼后跪坐着,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狂温开口便道:“那鲜卑公主你不要再纠缠了,既已私奔陈操之,争来有何趣!”

    桓熙一听就急了:“父亲,孩儿极爱那鲜卑公主,这几日辗转反侧、寐寐思服,请父亲一定成全。”

    桓温一听这话,很是不悦,为一女子神魂颠倒,将来如何承继他祖氏基业、达成魏文、晋武之事,喝道:“我意已决,休得多言,不日你将随汝叔父一道解送慕容障诸人回江东请功、觐见皇帝、接受封赏。好了,你退下吧。”

    桓熙默默无言退出,心里的羞愤难以言喻,尤恨父亲桓温,父亲总是将其意愿强加于他,而且不容辩驳,狂熙觉得自己在父亲的威势和阴影下过于唯唯诺诺了,他必须尽快接手父亲的基业,他要大权在握!

    这日傍晚,清河公主去九华宫拜见母后可足浑氏,直言自己要嫁给陈操之,并说前夜已出宫与陈操之私会,把她母后可足浑氏惊得目瞪口呆,急命宫人去请慕容障来一

    慕容障匆匆赶到,听罢母后所言,便对妹妹清河公主说道:“钦钦,陈操之不过六品州司马兼领五品鹰扬将军,如何能保护得了你?。

    慕容钦忱道:“官职高低又如何,皇兄贵为大燕之主,不是也不能保护我吗!”

    慕容障满面羞惭,不能出声。

    可足浑氏道:“可是陈操之已有二妻,钦钦难道甘为妾侍?上面有两个大妇,那可不好侍候。”

    慕容钦忱低着头,强忍着心中委屈,说道:“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只记住他说了的,会尽力保护我。”

    可足浑氏与慕容障面面相觑,深感亡国的悲哀,母子二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明日让可足浑翼去拜访一下陈操之,看陈操之能没有能力娶慕容钦忱,这可需要桓温准许啊。(未完待续)

五十九、紫碧纱纹裙

    占日是八月中秋节,晋大司马桓温在故燕卜庸互府宴就渊样个城的北伐诸将,慕容障、可足浑翼、余蔚等故燕君臣亦应邀与会,宴会开始之前,可足浑翼私下对陈操之道:“陈司马,两年前钦钦欲招你为婿,却留你不得,未想时过境迁小又转回到钦钦婚姻之事上,不知陈司马有何打算?”

    陈操之对狂温的心意猜得极透,他知道桓温急着归江东,权衡再三会让他留守邯城的,乃微笑致答:“操之岂敢辜负钦钦殿下之情,事情这两日便见分晓。”

    可足浑翼没问出什么结果,但陈操之对钦钦有意是确定无疑的,又因这两日邯中传言狂温要把慕容障等人送往建康,这让慕容障感到前途叵测,命可足浑翼试探一下陈操之口气,毕竟陈操之是桓温帐下第一谋士,而且因为慕容钦忱的关系小陈操之应该不会过于冷淡一

    可足浑翼问道:“我闻扭公不日将送一蜘”可足浑翼不知该怎么称呼慕容障。只好道:“将送钦钦兄长去建康,不知确否?”

    陈操之道:“请宽心,去建康觐见皇帝是必要的礼节,皇帝仁慈。扭公英明,必厚待故燕之主。”

    可足浑翼听陈操之这么说,知道慕容障去建康是势在必行的,乃道:“羁旅之臣,免罪为幸,若能还守祖宗坟墓,更是桓公的恩惠,请陈司马务必代为美言。”

    陈操之含笑道:“若桓公问及,在下会妥为应时的。”这时,桓温乘板舆来到,宴会开始,晋军文吏武将自是把酒尽欢,故燕君臣则是强颜欢笑,慕容障很担心桓温会在宴集上故意羞辱他,慕容障曾听史官讲晋憨帝故事,匈奴刘聪攻破长安,晋您帝司马耶裸背含璧乘羊车出降,刘聪这个自称是刘备后人的匈奴胡种对晋恐帝司马邯是百般侮辱,出猎时命司马邯全身披挂,手执长戟,作为前导,长安百姓见了,围观痛哭;刘聪在光极殿宴会群臣时。命司马邯青衣小帽、奴仆装束。为刘汉君臣斟酒,在座的晋降县皆流涕,刘聪担心晋人奉司马邯复国,遂将其处死

    慕容瞻最害怕的就是晋人会这样对付他,在晋人眼里,鲜卑、匈奴、氐捣都是胡人,晋怀帝、晋恐帝曾被匈奴人羞辱,现在燕国被晋所灭,晋人要把对匈奴人的仇恨迁怒到他慕容瞳头上,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慕容瞻一想到自己会受到那样的屈辱。就紧张得浑身抖、冷汗湿背,他暗下决心若桓温这样对待他,那他决意自尽、宁死不辱。

    中秋筵席直至傍晚方散。慕容暐安然无事,与可足浑翼诸人辞出上庸王府时,慕容障既如释重负。却又若有所失。战战兢兢等待的打击和羞辱没有到来,心里反而不踏实似的

    桓温留谢玄、陈操之、框冲、袒熙、扭石秀五人议事,说及下月初送慕容障及燕后妃、王公、百官去建康之事,桓温特意问陈操之:“陈操以为当如何安置慕容瞻以及先期归附的慕容垂诸人?”

    陈操之心知桓温这样问他是有深意的,看来桓温的确是要让他留守邯城。却又担心他连结鲜卑诸部以后无法控制,当下道:”慕容障。无足虑也,明公应表奏朝廷,封慕容障为侯,令其闲居建康,不得归河北,其余故燕王公大臣。大抵如此安置,这其中慕容垂父子,龙虎也,非可驯之物,明公万勿惜才,而使其掌兵,不然,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

    桓温点头称是,对陈操之猜忌顿时大为减轻,陈操之的确是为江东着想的,并无借鲜卑人之势以自强的居心。又问:“有建议迁鲜卑数万户渡准、渡江安置,以分鲜卑之势,便于控制,陈操以为如何?”

    陈操之正色道:“此议万万不可行,让慕容障诸鲜卑贵戚居建康,正是为了让其远离鲜卑民众,以防生变,何乃反而要迁鲜卑民户居江东?此祸乱之源也。”

    框冲道:“陈司马说得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长江天险,岂能让鲜卑人轻易跨过!”

    桓温对陈操之的回答很满意,捻须道:“我若表奏朝廷举荐陈操为翼州刺史。陈操当以何策治理河北翼州?”

    陈操之道:“卑职祖辈自颖川南迁钱唐,已历五世,宛然南人矣,愿追随明公回江东,不愿居河北,虽官位升,何如族人聚居之乐!”

    陈操之这是心里话,他的确不愿意长居河北,他喜爱明圣湖、喜爱陈家坞,他没有过于膨胀的野心,正是为了家族、为了心爱之八,二势所逼,自强不息,才步步老到今天,但桓温决们刃洲业然是不易改变的,陈操之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在邯城呆上几年,巩固北伐成果、缓和胡汉矛盾,为河北中原、也为江东百姓努力造福

    狂温笑道:“巧者劳而智者忧,陈操必得勉为其难,请先试论治翼”

    陈操之思索了片刻,说道:“必重用崔、卢、韦、郑这些中原河北大族,尽废故燕苛政,观省风俗,劝课农杂,抚恤穷困,收葬死亡,旌显节行,如此,或能长治久安桓温赞道:“善,翼州刺史人选定矣。”又道:“檀玄、陈裕讨伐龙城,以此肢势,克龙城必矣,幽州刺史之职,汝等以为何人可受此任?。

    狂冲道:。幽州连接塞外,东胡诸部混居,非勇将不能胜任,龙攘将军田洛善能用兵,又且祖居辽西卢龙,可当此重任。”

    桓温也觉得田洛是最适合的人选,虽说田洛与陈操之关系颇密,让田洛任幽州刺史有助长陈操之势力之虞,但国事当前,幽州若无有力者居之,就难以成为翼州的屏障,河北之地不安宁,河南亦将受侵扰,北伐的成果就会丧失殆尽,狂温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又商议了一下其他有功将士的封赏,诸事基本议定,谢玄、陈操之便退出上庸王府,二人并骑而行,身前身后有数十名扈从

    谢玄自然也听说了陈操之与清河公主之事。这时哂笑道:“子重,看来桓公已默许你娶慕容障之妹了,让你留在邯城可谓是成全你与那个鲜卑公主,但邯城距江东三千余里,你的左右夫人该如何安置?。谢玄有点为他姊姊谢道辊吃醋细一

    陈操之颇觉尴尬,说道:“邯城我亦不会久居,少则两、三年,多则四、五年,我必归江东,待明年河北安定,我当回江东觐见宴帝并省亲。”

    谢玄也知道陈操之是镇守河北的最佳人选,陈操之居邯并非易事,不是专为清河公主的,当下不再取笑,只是道:“你一时是脱不了身的,我下月将随二桓一道送慕容暐回江东,狂大司马大约年前也会班师南归

    二人在邯宫南面分道而行。谢玄回乐安王府,陈操之回冰井台。

    月色如霜,陈操之下马步行,仰望高天圆集,中秋佳节,思亲心切,将至冰井台寓所,忽有军士来报,铜雀苑中的清河公主求见陈司马,军士问是否放她出苑?

    陈操之想着那夜慕容钦忱和萨奴儿钻墙洞出来。不禁笑了起来。墙洞也一直未堵上,慕容钦忱还可以再钻嘛,当即随那军士去苑门

    慕容钦忱看到陈操之亲自来这边接她,原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快活起来,浅碧美眸神采焕然,觉得陈操之对她还是挺好的,便有些羞美的情意脉脉氤氲

    这几日慕容钦忱坐困深宫,触目所见都是悲悲戚戚的凄凉景象,母后和皇兄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让这个骄傲的公主心里非常憋闷,而陈操之则是黑沉沉宫殿里的一眼天窗,她想逃出黑暗的宫殿、她想看到陈操之

    胭脂武士萨奴儿落后数丈,方便公主与陈操之私语。

    慕容钦忱今夜没有穿鲜卑贵族女子传统的左衽长裙。而是汉人女子的对襟短襟和紫碧纱纹裙,颜色鲜艳,即使在月光下也光彩照人。

    慕容钦忱生平第一次与异姓男子在月下散步,紧张得心忤忤跳,感觉到陈操之在看她,脸就更红了。忽然停下脚步,勇敢地正视陈操之,”

    这个鲜卑公主倒是爽直。陈操之微笑道:“请说

    慕容钦忱道:“我母后想请问马,我母兄去建康炮见皇帝之后,能不能再回邯城,或者幽州?”

    陈操之却问:“你是希望你母兄平平安安,还是继续征战流离?”

    “这还用问吗!”慕容钦忱嗔怪地横了陈操之一眼,那神态真让人脑袋一热、心中一荡

    陈操之道:“你母兄要平平安安就只有在建康,回幽州必起纷争,你舅父和你兄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慕容钦忱“嗯。了一声,低头见陈操之月下的影子头部斜到她紫碧纱纹裙下。赶紧退后一步,问:,“那我也要去建康吗?”

    陈操之道:“你不去,你留在邯城(未完待续)

六十、又见李静姝

    脑容钦忱听陈操!说她要留在邯城,吃了惊。宝石般饷四监毒眸徒然睁大,脱口问:“那你呢?”

    陈操之含笑道:“我也要暂驻河北。”

    慕容钦忱转过身去,一颗心“忤忤”跳得很快,脸红了起来脚下越走越快,心想:“他要留在邯城陪我呢。他一定很喜欢我,我很美,不是吗?可是他有两个妻子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我们鲜卑人以前都是一夫多妻,自入中原后才学了汉人的匹夫匹妇一妻制,他已有两个妻子,何妨再多一咋”反正我居邯城,不去江东,也不用看那两个大妇的脸色”

    慕容钦忱越想越欢喜,走起路来飞快。象一头轻盈矫捷的北鹿,紫碧纱纹长裙飘飘拂拂,时显长腿轮廓,腰肢很有韵律地扭动,款款段段,婀娜多姿,一边走一边想心事,猛一抬头,竟到了陈操之在冰井台的寓所,驻足回眸,陈操之正笑吟吟健步而来

    慕容钦忱轻轻“啊”了一声,对陈操之说道:“没有别的事那我回宫去了”

    这鲜卑公主很有雪夜访戴不见戴的晋人风致,除了母后和皇兄,她也不习惯向他人行并匕,只是点了一下头,长裙一展,即翩跹而回,胭脂武士萨奴儿赶紧跟上

    走出数丈,慕容钦忱回头看了一下,见陈操之立在院门前目送她,不知为何心就是一阵乱跳,回头又快步走,这回走了十几丈,苑墙即将转折,就又回头看一眼,长身玉立的陈操之还在那

    慕容钦忱突然转身提着裙子往回跑去,一径来到陈操之面前,微带些娇喘,问:“要我陪你一会吗?”见陈操之墨眉一挑,惊诧的样子,赶紧补充道:“只是陪你说一会”

    陈操之忍俊不禁,笑意蔓延,眼前这个梳着汉人女子娇艳堕马髻的鲜卑公主鲜嫩无比,触手可及,笑道:“好,多谢。”问:“入室说话如何?”慕容钦忱看陈操之笑得春风满面的样子,心里有些羞惧,虽然鲜卑习俗对女子婚前贞节不甚看重,百年前还有群婚、对偶婚,但自入中原,受汉人文化习俗影响,亦崇尚节操,慕容钦忱虽然胆大,也觉得入室说话有莫名的危险,说道:“去铜雀苑游玩吧,只可惜那三株天女木兰枯死了。”

    陈操之“哦”了一声道:“我岂敢深夜入宫,这是犯禁之事。”

    慕容钦忱道:“这宫里肯定是不能久住了,以后是拆毁还是大晋皇帝来住?”

    陈操之微微摇头,慕容皇室搬出邯宫是必然的,但晋帝司马昱肯定是不会来这里住,他陈操之也不敢住,这邯宫怕是要荒废

    陈操之这样想着,忽记起一事,问:“殿下”

    “不要再称呼我什么公主什么殿下了。”慕容钦忱打断陈操之的问话:“国破家亡,没被杀死就已是庆幸了。”

    这时的慕容钦忱对陈操之又有些怨气,膘了陈操之一眼,又道:“其实我应该恨你对不对?”

    陈操之顿时想起了李静妹,那白袍挽歌的形象深刻不灭,这样一想,不免心底隐隐生寒,却听慕容钦忱又道:“可是看到你,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唉,我现在只是想你对我好一点而已,你能吗?”

    这鲜卑少女单纯且爽直,心里有事就说出来。

    对于慕容钦忱,陈操之心里是三分歉疚、三分怜惜,当然,还有四分爱意,望着那一双盈盈幽碧的眸子,说道:“我会爱惜你的一这样行吗?”

    慕容钦忱眼里显现诱谤笑意,转眼就眼角眉梢全是笑,点了一下头,说道:“行。”又道:“你就叫我钦钦好了,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陈操之一笑:“叫我陈子重。不要直呼陈操之,那是无礼的。”

    慕容钦忱应道:“我知道了。”问:“你先前想问我什么?”

    陈操之便问:“邯宫中可有叫宣光殿的?”若老僧藉黑未死,自可请他来指认宣光殿的所在,但现在藉黑已去世,这宣光殿到底是邯宫中的那座宫殿就不好确认了,第一是不知原来石虎的宣光殿有没有被毁,其次是就算原殿未毁、慕容氏也会更改殿名

    慕容钦忱摇头道:“我不知宫中有宣光殿。”

    陈操之道:“这是石赵时的旧名,现在可能改名了。”

    慕容钦忱问:“很重要吗?”

    陈操之心道:“宣光殿地底下可埋藏着五万斤黄金,当然重要。”点头道:“很重要,此事以后再告诉你。

    慕容钦忱道:“那好,我明日问一下掖庭的老宫人”举川,看中天圆月,觉得应该回去了,心里却又有此舍不行”沦这么说说话就很依恋似的,踌躇了一会,还是说:“那我回去了,这风真走了。”

    陈操之笑道:“我送你到苑门吧。”

    慕容钦格很快活,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快活,她是亡国公主啊,可是心里的确快活,她掩饰不来

    慕容障得知桓温要将故燕皇室后妃、王公贵族千余户尽皆迁往建康,虽感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命人收拾行装,准备南下,邯宫中他能带走的只有少数年龄大的宫人,一应珍宝器物都归晋军所有,扭温把邯宫的金珠宝物和宫人尽数赏赐给有功将士,陈操之分得黄金五百斤、宫女二十人,这二十名宫女都是清河公主永寿殿里的,知道将随公主殿下留在邯城,自是一扫愁容、欢天喜地。

    邯宫中一片忙乱,慕容钦忱也无暇出宫见陈操之,她想告诉陈操之宣光殿的卓,但陈操之也很忙,往往夜深才归冰井台

    九月初一,从河南传来消息,荣阳的慕容德、鲁阳的慕容尘皆已开城出降,青州、充州尽皆归晋,黄河以南之地已平定

    九月初四,狂冲、桓熙、谢玄率军士一万五千人,解送慕容障和后妃以及故燕王公贵族千余户近万人赴建康,南归的晋军将士自是喜气洋洋,而被迫离开河北的那些鲜卑贵族当然是愁眉不展

    陈操之分别写了四封家书:六伯父陈咸、嫂子丁幼微、还有两个妻子陆葳蕤和谢道辊,自年初踏雪离开钱唐,而今已九月严霜,陈操之十分思念江东的亲人,道褪尚不知有无身孕?葳蕤和小婵的孩儿都快过百日了吧,她们都平安吗?

    陈操之命黄小统跟随谢玄回江东”丁嘱黄小统莫辞辛劳,得回信后早早回河北复命,这往返七千余里,也实在是辛苦

    慕容钦忱戴着帷帽、遮着幂璃,泪眼婆娑为母兄送行,桓温虽已同意她嫁给陈操之,但明确表示不肯让可足浑氏和慕容障为慕容钦忱操办婚事,桓温担心这样会影响燕境民心,所以慕容钦忱只能是陈操之的妾,而不能如鲜卑习俗那样以牛羊为聘迎娶

    南渡漳水时,故燕太后可足浑氏悲伤地对慕容钦忱道:“钦钦,你要与陈操之好好相处,要尽量博取他的欢心,以后让他带你来江东看望娘亲。”

    慕容钦忱泪如雨下,立马足漳水北岸,看着浩大的卓队人流过河,长龙般绕过柳林,总也走不完

    傍晚时,慕容钦忱回到邯宫,偌大的邯宫现在已是冷冷清清。只有她的永寿殿还有人迹,这样庞大而死寂的宫殿,慕容钦忱是一刻也呆不住了,带着萨奴儿来到铜雀苑后门,请守卫的军士去请陈司马来,那军士不敢怠慢,赶紧去冰井台报信,陈操之却不在,慕容钦忱只好怏怏回到永寿殿,现在母兄都不在这里了,慕容钦忱感到极度的孤独和恐惧,过了一会,她又命萨奴儿去探讯,回报说陈司马还没回冰井台

    陈操之送走了祖冲、慕容障等人之后,随桓温回上庸王府夜宴并商议要事,桓温道:“顷接长安消息,苻坚命王猛帅步骑六万攻凉州张天锡,那苻坚不趁乱占据司州或者并州之地,却西攻凉州,陈操以为苻坚这是出于何种考虑?”

    陈操之道:“此必王景略之谋,诚目下最可行的战略,我军势大,氐秦不敢越太行山来攻、亦不敢出惰函来取洛阳,而凉州张天锡,奉晋怀帝年号,王景略担心明公平定燕境后传拨张天锡,约其出兵夹击关陇,所以王景略必先除去心腹之患、后顾之忧,然后才有力与我大晋抗衡。”

    桓温点头,又问:“陈操以为关中可取否?”

    陈操之道:“难,王景略文武奇才,又深得待坚信任,尽可施展才略,而我晋军近期是无法大举攻秦的,以王景略之谋,潢关、华阴必有重兵把守,若硬要强攻,恐有损兵折将之忧。”狂温微微颌,他也没有攻取关中的打算,要彻底控制燕境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成功的,若好大喜功,燕境未定又仓促攻秦,一旦战败,只怕燕境都难守,而且桓温急于回江东,当下笑道:“陈操所言极是,收复关陇之重任就要依靠陈操了。

    筵席散,陈操之舟桓温告辞,桓温道:“那鲜卑公主莫要再居邯宫了,陈操早早纳了她吧。”

    陈操之唯唯。

六十一、一夜鱼龙舞

    二操户回到冰井台窝所只是夜里玄时,寒敌十月的邯凉十月还要寒冷一些,尤其是夜里,气温已接近冰点

    听卫兵说清河公主慕容钦忱几次派人来问他有没有回来,陈操之善解人意,知道慕容钦忱的心思,只饮了几口葛仙茶,便披着大氅带了八名扈从去铜雀苑,现在他可以自由出入祁宫了

    邯宫中珍宝已搬取一空,宫人也只剩永寿殿中服侍清河公主的二十名宫人。(.)守卫邯宫的军士都知道清河公主将嫁与陈操之,所以见陈操之荧夜入宫都是当面肃然、背后窃笑一

    胭脂武士萨奴儿一直在苑门边等着,当即领着陈操之穿过铜雀苑去永寿殿。一边说道:“公主今夜情绪甚是低落,或许脾气会有些急躁,如果有冒犯处,请陈将军怜惜她,莫要责怪

    陈操之。嗯”了一声。

    冷风嗖嗖,有冰凉的雨丝拂过脸庞,下起寒雨来了,从苑门走到永寿殿足有两里多路,陈操之的衣裳都半湿了。

    一一寝殿小室内燃着两个兽嘴铜炉,炭火黑红。比室外温暖许多,慕容钦忱刚刚淋浴过,此时长披垂,穿黑色长袍,赤着雪白的足,跪坐在辽东白熊皮硝制的毡毯上。望着虚空怔仲出神

    听到宫人来报陈将军到了,慕容钦忱被惊醒了似的跳起身来,双手拢着袍襟,迟疑了一下,方道:“请陈将军进来

    陈操之直入寝殿,见慕容钦忱赤足立在熊皮毯上,黑袍白肤,相映醒目,浅碧眸子睁得极大,那神情象是受惊的小兽,便温言唤道:“钦”

    慕容钦忱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钦钦是她的小字,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这么称呼她,今日她母兄南去,她孤独冷落到了极点,这时突然听到陈操之这么唤她,内心的委屈顿时化作眼泪倾泻出来,喉腔里呜呜着朝陈操之奔过来,扑到陈操之怀里,双臂死死将陈操之抱住,脑袋一下子搁在陈操之左肩,一下子搁在陈操之右肩,最后微微仰起头,瞧准陈操之的嘴,使劲亲下去一

    陈操之有点应接不暇,这鲜卑公主真象是小兽了,连亲带咬,虽然咬得不重,但陈操之还是不敢动舌。生怕被咬得明天说不了话,只好咐嘈唔唔安慰她,一手楼着她的小腰,一手轻抚其背脊

    慕容钦忱大哭了一场。郁积的情绪得到了释放,渐渐收声,这时才感觉到了陈操之强健有力的心跳,似在一下一下撞击她柔软的酥胸,便轻轻从陈操之怀里挣异,看着陈操之脸上红一块、湿一块。不禁羞涩一笑,摸出一块绢帕,递给陈操之后赶紧转身坐回熊皮毡上

    陈操之擦拭了一下,走过去坐到慕容钦忱身边,问:“好些了没有。”

    慕容钦忱点点头,身子靠过来一些,轻声道:“陈子重,再叫我一”

    陈操之一笑,凑到她晶莹如玉的耳垂边,又叫了一声:“钦钦。”

    慕容钦忱耳朵痒痒的,“嗤。的一笑,扭过头来,双臂就勾住陈操之的脖子,又使劲亲陈操之,温热湿润的唇在陈操之颊上、唇上乱啄,似乎陈操之不是叫她“钦钦,小而是叫她“亲亲”

    陈操之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不让她乱亲。很近地凝视那一双幽蓝美”十指慢慢滑进慕容钦忱乌黑丰盛的长里。舌儿温柔而又热烈地吻进去,慕容钦忱稚拙地响应着,呼吸渐渐急促,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一

    半晌,陈操之觉得自己快无法自制了,强自离开慕容钦忱的唇,微笑问:“好吗?”

    慕容钦忱眼神迷离,眸光盈盈似要滴出水来,应道:“甚好又补充道:“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低头想了一会,又问:“陈子重,你有巫术吗?”

    陈操之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慕容钦忱道:“你一叫我钦钦,我就觉得浑身都要颤抖起来,就想”

    “小什么不行了?”陈操之问。

    “就是,就是欢喜得不行了小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慕容钦忱认真描述着自己的感受,忽然害羞起来,把头埋进自己的双膝间,闷闷”

    陈操之还没答话,慕容钦忱突然记起一事,说道:“等一下。我有”

    陈操之见慕容钦忱神情突然变得郑重,便问:“什么事?。

    慕容钦忱低着头,问:“我母后与上庸王的事,是不是你传扬出去的?”陈操之道:“不是

    慕容钦忱如释重负,抬眼看着陈操之,说道:“你倒还记得自己的誓言啊

    陈操之记起来了,当初他在金凤台现燕太后可足浑氏与上庸王慕容评的私情,慕容钦忱也看到了小她让陈操之立誓不得把这事泄露出去,陈操之就说若泄露此事就让他不能离开邯城归江南,难怪前日在嵯峨山竹林精舍慕容钦忱指责他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原来是怀疑他泄露了那个秘密

    陈操之心道:“这个秘密我倒真的没有说,不过我瞒你的事可也不少,而且我现在还真的滞留邯城不能南归了说道:“我答应你的事当然记得

    慕容钦忱心里欢喜,即便陈操之是在哄骗她她也不在乎,有些女子的情感就是这么简单,她只要你当时对她好就足够

    慕容钦忱拉起陈操之的手,走进内室,把手搭在陈操之肩头。微微仰起头,美眸如梦幻,说道:“不管别人把我当作什么。在耶城。我就是你的妻。”说着,腰带松动,胸前一对活泼泼玉兔跃跃而出,浮凸圆润,如琢如磨,少女幽香四溢

    陈操之也不想压抑自己,那么就今夜吧。双手从慕容钦忱的黑袍伸进去,一手抚其酥胸、大可盈握,一手搂住她的细腰、秀圆纤巧,那嫩滑的肌肤宛如婴儿,摸上去没有半点瑕疵,滑不溜手,腰臀至大腿乃至脚踝的曲线完全可以谱成一支旋律优美流畅的乐曲,嗯,这曲子应该用洞箫细细的吹奏

    寒秋九月的邯城,一夜冷雨,花木凋零,永寿殿里却是春意融融,鲜卑女子的热情和野性尽堪陈操之驰骋,欢好之际,慕容钦忱总是让陈操之叫她钦钦,陈操之这么一叫她她就觉得浑身酥软,却又**勃,救孜以求九月二十七,狂石虔、檀玄诸将从晋阳、壶关派人快马急报扭温,壶关的慕容越得皇甫真游说,已开城出降,但晋阳的慕容庄却仗着晋阳兵精粮足。决心据城自守、不肯降晋,并派人向代国的拓跋什翼楗求援,准备连续代国与晋军抗衡,晋阳的燕军足有三万之众,慕容庄倚仗兵力优势还想歼灭晋军于城下。被桓石虔击败,便退回城中死守,框石虔攻城数日不下,晋军伤亡惨重“壶关的檀玄已经分兵五千助桓石虔,框石虔更请求狂温火增兵晋阳一

    桓温即命陈操之督蔡广、刘牢之、苏驶三将共一万步骑增援框石虔,务必要在拓跋什翼键越长城南下救慕容庄之前攻下晋阳,陈操之向桓温请求让慕容钦忱随行,或可让慕容钦忱招降慕容庄,桓温允了。

    陈操之率军于九月二十九日启程,过魏郡、越太行山、过壶关,壶关现在的守将是建威将军檀玄,陈操之和慕容钦忱双双去见已归降的南安王慕容越,一席谈之后。慕容越答应追随慕容障去建康

    十月初十,陈操之与蔡广、刘牢之、苏棋三将引一万步骑离开壶关赶往晋阳援助桓石虔攻城,十月十九日赶至晋阳城下时,天纷纷扬扬下起了一场大雪,陈操之对北地的早寒气候早有防备,军士早已配备了冬衣,还为桓石虔的一万五千将士带来了冬衣,晋军将士士气大振一

    陈操之让慕容钦忱给晋阳城中的并州刺史、东海王慕容庄写了一封劝降信,用劲弩射进城去,次日,陈操之与慕容钦忱并骑踏雪而行,观察晋阳地形,晋阳城中的燕军已听闻美丽无双的清河公主到来,遥见其与一位容貌英俊的晋将并辔连骑、神态亲密,城中又传言燕主慕容障已被送往建康、清河公主下嫁给了晋将陈操之,守城的燕军不禁皆感丧气,觉得最好的东西都被晋人抢夺去了细

    晋阳是河西第一大城,居太行山、吕梁山两大山脉之间,北临汾河,素称雄藩巨镇,抚守汾河下游的广袤平原,物产丰富,占据了晋阳,并州之地就有了屏障,但晋阳大城墙桓高峻,易守难攻,靠普通的攻城战术是难以成功的

    陈操之一面借慕容钦忱与慕容庄谈判。一面命军士挖地道百余丈,十月二十九日深夜,猛将刘牢之率壮士五百人潜入城中,大呼斩关,开城门纳桓石虔兵马入城,那慕容庄也想着借谈判之机拖延时日。等待代国援兵,不料一夜之间城破,逃跑都来不及,晋阳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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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遏陉山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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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跋氏与慕容氏同为鲜卑大宗部。(.)代王拓跋什翼挂的芒心。匹容毁之妹,也就是燕主慕容障的姑祖母,但二十年前两国曾交战,遂不相往来,拓跋什翼挂早已得知晋军伐燕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强大的燕国不到半年就土崩瓦解了,见晋阳的慕容庄求援,拓跋什翼键也想趁机进据并州,遂命独孤部两万步骑出云中,从桑乾越过长城,再经雁门至白马,白马距晋阳三百余里,独孤部领独孤白狼就是在白马获知晋阳已被攻破、慕容庄授的消息,一时间进退失据

    晋阳的陈操之与桓石虔商议如何应对代国的军队,桓石虔见积雪不化,天寒地冻,军士作战辛苦,主张任凭代军退去,但陈操之力主痛击代军独孤部,代国就是北魏的前身,若按原本的历史进程拓跋氏将在今后六十年内一统黄河南北,当然,现在形势已非,但鲜卑拓跋部绝对是东晋的大敌,晋军不趁此军威最盛之时给鲜卑拓跋氏一个惨痛教,那么并州之地日后势必经常受其劫掠骚扰

    陈操之先重赏数名投降的晋阳燕军,命其赶往白马,谎称是从晋阳城中逃出的,恳请独孤领火进军,因为晋阳城中晋军不过两万,而燕军却有三万,这三万燕军因主帅慕容庄被执,无奈投降,又因晋军忙着动掠子女钱帛,投降的燕军无不心怀怨愤,然而兵器被缴,只得忍气吞声,但只要代国的大军一至,城中势必大乱,攻下晋阳绝非难事一

    独孤白狼深感有理,他率部跨越长城急行千里而来,冰天雪地本来就没有带多少粮草,就指望攻下晋阳好好补给,若就这样无功而返,归途就要宰杀驾车的牛马充饥,独孤白狼实不甘心,是以决意进逼晋阳城下尝试攻城,若三日内攻不下,再退走也不晚冬月初五之夜,天上无星无月,但积雪照映,十步内可辨人,陈操之率蔡广、刘牢之、苏骖所部万人离开晋阳向东北疾行,慕容钦忱想要跟去,被陈操之喝止,慕容钦忱不服气道:“我弓马娴熟,为何去不得,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她的武艺比陈操之强多了

    陈操之道:“此战我军必胜,不需女将出马,且在城中等我捷报。”

    慕容钦忱只好驻马城外高岗小看着陈操之骑着黑骏马领军远去,雪夜茫幕,蹄声渐寂,犹自不肯归城,自从与陈操之有了肌肤之亲,慕容钦忱几乎一刻离不得陈操之,这鲜卑少女的爱热烈而痴迷

    胭脂武士萨奴儿和陈操之的八名亲卫多次敦促,慕容钦忱这才打马回城,却是夜不成眠,次日一早就命卫兵去框石虔处探听消息,这时当然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慕容钦忱急得团团转,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心陈操之战死、或者受伤、或者被俘。她从来没有这么牵挂过一个人一

    至中午,有消息传回,说陈操之率军在石岭设伏,目前正与代军独孤部激战

    石岭距晋阳八十里,祖石虔命督护堑瑶引五千军士火前往增援,桓石虔能派出的只有这么多士兵了,城中留守的晋军已不足万人,若陈操之战败,城中新降的燕军势必哗变,晋阳城都守不住,祖石虔不免担心,陈操之用兵总是如此行险小

    至傍晚,堑瑶的军队尚未赶到石岭,陈操之就已经遣使回来报捷,此战大胜代军,斩六千级,俘敌三千,独孤部遭重创,其领独孤白狼率败兵数千仓其北逃冬月初七午前,陈操之率军得胜归来,就见晋阳城中驰出一骑女将,披白招氅,穿大红胡裤,这胡裤裤口收束、裤腿宽大,矫捷爽利,胯下大白马,飞奔而来,正是慕容钦忱,就在万军阵前,从马上探身过去,在陈操之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城里城外,欢声雷放

    龙驻将军田洛、骑督陈裕率步骑一万五千于八月十四奉命从邯城出,追讨逃往龙城的燕宜都王慕容祖和上庸王慕容评,宜都王慕容桓有精骑八千,逃得极快,但在渤海郡与燕镇东将军、渤海王慕容亮生冲突,自相残杀,慕容祖吞并了慕容亮的部众,见晋军已逼近渤海,慕容框虽然在兵力上不逊于晋军,却毫无斗志,率众奔辽东,辽东太守韩稠本是汉人,见慕容桓狼狈来投,闭城不纳,慕容祖大怒,率众攻城,数日不下,而冉盛的五千铁骑已率几止,韩稠亦率军夹击慕容桓。慕容桓所部溃败,慕容祯开死干走,被冉盛追及斩杀

    十月十九日,田洛、冉盛进至龙城,慕容评逃往高句丽,却被高句丽绑缚送交龙城的晋军,冉盛二话不说就把慕容评斩了,因为当年慕容评曾随慕容恪追杀他父亲冉闰一

    主将田洛责问冉盛为何擅杀降将,冉盛亦不争辩,田洛因冉盛是陈操之族弟,而且冉盛一路至龙城都是身先士卒、勇悍绝伦,立下大功,所以田洛亦未深责,只以慕容评被乱军杀死上报桓温

    十一月初一,天降大雪,冉盛带了一队骑兵出龙城,命人带路前往遏险山,至山口,冉盛令军士不得跟随。独自一人踩着没脸的积雪步行进山一

    遏险山北麓,有当年慕容偶下令修建的武悼天王祠,永和八年,冉闰被慕容恪所擒,送于蓟城,燕主慕容偶志得意满,骄问冉阅:“汝奴仆下才,何自妄称天子?。闰曰:,“天下大乱,尔曹夷秋,人面兽心,尚欲篡逆,我一时英雄,何为不可作帝王邪!”慕容偶大怒,命左右鞭冉阅三百,送于龙城,告慕容瘪、慕容跳庙,然后斩于遏险山,当时是六月盛夏,本是草木葱笼之时小但遏际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连续五月不雨,至于十二月,慕容偶遣使者祭祀冉阅,谥曰武悼天王,其日大雪

    武悼天王祠狭小破败,已久无香火,西南一角还被大雪压榻,铁塔一般的冉盛跪在亡父的神位前大声号泣,以头抢地,血污满面亦不顾,冉盛今年十九岁,心智已成熟,对自己至今不能以父母之名示人深感悲愤,晋室朝廷因为冉闰当年曾称帝,所以视冉阅为乱臣贼子,冉盛要在东晋立足,就只有隐姓埋名、托庇在钱唐陈氏名下

    冉盛在狭小的破祠中默跪至天色昏黑。这才觅路出山,手下那一队骑兵已是焦急万分,但冉盛御下极严,既有严命在先,军士皆不敢入山寻他。

    回到龙城,冉盛向田洛建议重修冉闪祠,并卓上陈操之写给田洛的书帖,陈操之在信中表示了对冉闰勇武的仰慕,请田洛扩建冉阅祠,以便民众祭拜瞻仰

    田洛虽然对陈操之为重修冉闰祠而特意写这封信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未多想,当即照办,命工匠民夫前往遏险山重建冉阅祠

    逃往龙城的故燕诸王公贵族除了中山王慕容冲之外,其余尽数被俘,田洛命人将这些燕俘押送回邯城向桓温请功,同时等待桓温的下一步布署命令。

    邯城的桓温接到田洛的捷报已是腊月初十,陈操之也已从晋阳归来,至此,故燕诸州郡及六夷渠帅尽降于晋,凡得郡百五十七,户二百零六万,人口八百三十万。远远江东诸州的人口总数

    桓温命书吏抄录整理簿册,要把这些户籍簿册搬往江东请功桓温已在为启程回江东做准备“

    这日傍晚,陈操之忙碌一天回到冰井台窝所,入浴室泡热水澡缓解疲劳,慕容钦忱走了进来,开口便问:“龙城已破,我弟弟凤凰生死如何了?。

    陈操之道:,“田将军战报,说慕容冲未入龙城,径率数千人北走,大约是奔大鲜卑山去!。

    慕容钦忱脸现喜色,说道:”凤凰好厉害,他从邯城出走只带了他的胭脂班队,竟能聚起数千人小嗯,我大燕还有中兴之日吗?。忽然闭了嘴,盯着陈操之,略有些惊慌,却也没有向陈操之告鼻的意思一

    陈操之双臂搭在浴桶边沿,仰头看着慕容钦忱,慕容钦忱与他对视,半晌垂下眼睫,低声道:“小夫君,钦钦说错话了吗”

    陈操之问:,“若有一日。慕容冲领兵杀回,与我刀兵相见,钦钦。你助哪一方?”

    慕容钦忱一呆,想了又想,蹲下身子。一手攀着桶沿,浅碧双眸望着陈操之,慢慢说道:“凤凰还是个小孩子,很骄傲,不服输,他不肯投降,希望夫君放他一条生路,莫要赶尽杀绝而若是凤凰要杀你,那他必须先杀了我。

    陈操之伸手在慕容钦忱光洁嫩滑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那娇艳的脸颊就留下一道水痕,陈操之说道:“我不会让他杀你,也不会让他杀我,怎么能有这样悲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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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家书抵万金

    “小州张天锡,少有文才,流誉远浙,虽居甘、凉,却有四的习气,喜清谈,善雅言,注重容止风仪,两年前自立为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之后,骄奢淫逸,游玩饮宴,荒于酒色,不亲政务,对于僚属的进谏,张天锡振振有词道:,“吾非好游玩,每游必有得焉,观朝荣,则敬才秀之士;玩芝兰,则爱德行之臣;睹松竹,则思贞操之贤;临清流,则贵廉洁之行;览蔓草,则贱贪秽之吏;逢飑风,则恶凶狡之徒。若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庶无遗漏矣。”是个善能文过饰非之辈一

    年初张天锡又废世子大怀另立宠妾焦氏之子大豫为世子,人情怨愤,闻王猛督杨安、姚长等十将率步骑六万来攻,张天锡却洋洋不惧,说道:“我料秦军不出旬月必退。桓温将攻长安,符永固自顾不暇,有何能力攻我!且河西天险,百年无虞,若悉聚境内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氐秦,焉知不能大捷!”命军士坚守姑盛、金昌大城,以待王猛自退,一面遣使往荆州向框豁求援,自以为万无一失,每日荒淫依旧一

    九月初,王猛命姚长攻剑歧,剑歧诸羌部落原属姚长之父姚戈仲,诸羌部落大人闻姚长至,皆降,王猛遂克略阳、下缠缩城,进逼清塞,张天锡遣司兵赵充哲率步骑三万与秦兵战于洪池,大败,赵充哲战死,金昌城危急,张天锡终于坐不住了,亲领步骑五万援金昌城,十月十九日于王猛大军战于赤岸,又败,而金昌城内守军叛变,张天锡无法入城,只得领万余骑还奔姑盛,孟冬甲午日,秦军至姑臧,围城十日,张天锡自度不能守,乃素车白马、面缚舆摔,降于王猛军门,王猛释缚焚樟,妥为安抚,送于长安,于是凉州郡县悉降于秦荆州刺史、右将军祖豁初闻秦军将大举攻掠荆襄,已命将士严加守备,但随后得知陈操之在渑池大败秦军,乃知秦军不敢南侵,九月闻秦攻凉州,此时桓豁却身染沉疴,不能领兵前去救张天锡,只命荆州督护桓黑游军河、汉,为凉州声援,又命水军将领刘波泛舟淮、油,欲牵制秦军,同时传拨河南的袁真、高柔、祖伊。约其举兵逼近潢关,想要逼迫王猛从凉州撤军,但荆州相对长安来说离凉州更远,张天锡也实在不得民心,十一月初就有张天锡兵败降秦的消息传出,其实这是王猛的虚张声势,那时秦军正与凉州兵战于河西赤岸,

    框豁闻凉州败没,遂命诸处皆罢兵自守。

    苻坚得到王猛的捷报,心始定,而此时。陈操之克晋阳的消息也传至长安,晋人尽占燕境已成定局

    腊月十五,桓温在邯城宴请汉民父老,清河崔氏的崔潜、河东薛氏的薛强、荣阳郑氏的郑预、范阳卢氏的卢全、太原王氏留在北地的分支王汝,以及其他一些声名显赫的大族名士皆应邀与会,桓温病足。不能与诸人久谈,都是陈操之周旋应酬,极温为示恩义、拉拢北地汉人大族,将表奏崔潜为齐郡太守、薛强为魏郡太守,郑预为荣阳太守、卢全为范阳太守、王汝为上党太守,其余郡县守、令、长,皆择汉人贤者而授之,陈操之为翼州刺史、祖石虔为并州刺史、田洛为幽州刺史、诸葛侃为青州刺史,至于原先的鲜卑贵族长吏,绝大部分随同慕容障去了建康,陈操之向桓温建议,选拔鲜卑族中次等贵族里的贤达之士作为州郡的佐吏,这样可以安抚燕境中的鲜卑诸胡,桓温允了

    燕境初定,桓温归心似箭,不愿在河北过年,腊月十七离开邯城,渡河到荣阳过年,然后正月初二便率众南行,随行的有三万晋军和两万鲜卑、匈奴战俘,这些战俘都将分赐给北伐有功将士为奴,彼时江东地广人稀,甚缺劳力,这些胡奴各各分散,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作乱,与江东女子婚配,两代之后,就会忘了他们祖先是胡人而彻底融入汉族血脉一

    腊月十七,陈操之送桓温一行过了漳水,傍晚时回到邯城,不禁仰天舒了一口长气,桓温走了,邯城唯他独大,这种感觉似乎很不错,难怪桓温一心想某位

    陈操之自哂一笑,回冰井台窝所用罢晚餐,便带了一队亲卫,慕容钦忱和萨奴儿也跟着,要夜入邯宫,依旧是从从铜雀苑进去,这偌大的燕国皇宫故园,因无人料理,荒芜得极快,被积雪压折的残枝到处都是,鹿皮靴踩上去“吱嘎”直响小

    来到永寿殿,…唰命人燃卜长信宫灯。巳有;个月不且灯火盼洲重现光明了。

    慕容钦忱一直打量着陈操之。这时附耳低声问:“夫君,莫非你想入主邯宫?”这就是问陈操之是不是想某位为帝?慕容钦忱看出来了,桓温一走,陈操之习眉头尽展,神采不同往日

    陈操之笑问:“钦钦以为如何?”

    慕容钦忱瞪大幽蓝明眸看着陈操之,半晌道:“左右都是你们汉人天下,夫毒为人仁慈,能为燕境之主当然更好。”

    陈操之一笑:“这样,河北就无宁日。征战四起,我亦疲于奔命,钦钦愿意这样?”

    慕容钦忱问:“那夫君是何打算?”

    陈操之道:“别无打算,第一为自身和亲人家族考虑,第二是治理好翼州之地,让百姓安居乐业。”

    慕容钦忱问:“钦钦算不算夫君的亲人?”

    陈操之不答,却反冉:“钦钦以为呢?”

    慕容钦忱嫣然一笑,说道:“算。”那一笑的风情,让见惯了她容貌的陈操之都有神驰目眩之感。

    慕容钦忱见陈操之有为她着迷的样子。很是欢喜,问:“那夫君今夜来永寿殿有何事?”想起三个月前,就是在这永寿殿,与陈操之有了鱼水之欢,莫非陈操之今夜又想重温往事?

    慕容钦忱脸红了起来,分外娇艳,却听陈操之问道:“上回听你说,这永寿殿的前身是宣光殿?”

    慕容钦忱道:“是啊,那老宫人是这么说的,当时宣光殿损毁不严重,重修了一下就改名为永寿殿了。”

    陈操之道:“我闻宣光殿地底有当年石虎埋下的黄金,钦钦可曾听闻?”

    “啊!”慕容钦忱幽蓝美眸睁得老大:“我住在这里六年了。从未听说。”

    陈操之一笑:“我亦是耳闻,不知真切,但肯定要好好勘探一番,有这批黄金可以经营很多大事。”

    这次跟随陈操之来永寿殿的二十名军士都是陈操之的忠诚亲卫,是陈操之从钱唐带出来的陈氏私兵,陈操之命他们各执火把在这座宫殿的里里外外仔细搜寻,不要放过地表的任何异常之处

    军士们忙忙碌碌拨寻,陈操之与慕容钦忱披着招皮大氅,立在寝殿外室长窗下,看着幽沉沉的后园,远处,金凤台的虹桥隐约可见。忽然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二场雪了,马上就要过年了。

    陈操之望着灯火透出窗外映照出白蝶飞舞一般的雪花,心驰万里,回到了遥远的陈家坞“

    正这时,忽听有人从铜雀苑踏着积雪枯枝向这边快步行来。陈操之墨眉一蹙,他方才严命宫苑守卫不得让其他人进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不遵他的命令!

    “陈将军,陈将军,部曲督黄小统从江东归来复命,带回陈将军的”

    陈操之一听,大喜,大步出殿,连声问:“黄小统在哪里?黄小小统在哪里?”

    守卫答道:“未有将军命令。不敢放他入宫。”

    陈操之,丁嘱了身边的一名亲卫队长几句,大步往原路赶回,慕容钦忱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心道:“夫君还是更牵挂他在江东的两个妻子呢,急着看家书连永寿殿的藏金都不顾了。”

    陈操之快步来到铜雀苑西门,等候在苑门外的黄小统与他身后的四名卫兵一齐拜倒在地,黄小统喜极而泣道:小郎君,黄小统赶回来了!”

    陈操之将黄小统五人一一扶起,这五人都是风霜满面、手足被裂,邯城至钱唐,三个月零十三天往返近八千里,风霜雨雪,路途辛苦可想而知!

    黄小小统解下背上的包袱,双手呈上道:小郎君,这是老族长、三郎君、丁少主母和两位小主母写给小郎君的信,还有谢小主母和润儿小小娘子画的两幅画”

    家书抵万金,陈操之捧着一叠家书,心情激荡,身子都微微战栗,一边拆接一边问:小统,族里诸事都好吧?”

    黄小统喜笑颜开道:“恭喜小郎君喜得贵子和娇女,6小主母生了一个小小郎君小婵夫人生了一个小小娘子,都极为健壮可爱,我上月初一离开陈家坞时小小郎君和小小娘子都会笑了,还咐哩哇啦说

    [.]

六十四、神秘来客

    盏灯笼米映照,细雪如蝶舞,黄小统迫不及待地展小旧四”画让陈操之看,一幅是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婴儿象两只小蛙一般趴在锦榻上,双手努力撑着,昂起小脑袋,二婴都是唇若涂朱,目若点漆,眼神灵动可爱,宛若孪生一般

    另呵幅是两个小婴儿系着红肚兜对面而坐,身子前倾小手拉着小手,侧头嬉笑。神情生动一

    黄小统道:“润儿小娘子特意叮嘱我,要让小郎君猜猜这两幅画哪一幅是润儿小娘子画的?哪一幅是谢小主母画的?还有,画上两个婴儿,哪个是6小主线生的小小郎君?哪个是小婵夫人生的小小娘子?”

    陈操之心里的欢喜如沸水。激荡腾跃,但既知葳蕤、小婵母子皆平安。一直牵挂的心总算如石头着地,稳当了。见雪下得愈大了,怕沾湿了绢画,便收起:“等下再细看小统,你等五人辛苦了,我有厚赏,你们先去用饭,然后到我书房回话

    陈操之回到冰井台寓所,入书房坐定,取家书细看,得知6葳蕤是五月二十九日分娩的,小婵晚了三日,6葳蕤的男婴小字伯真,是葳蕤自己取的,是纪念她与陈操之在真庆道院后山茶花下倾心定情,本来是想叫真庆的。但因为庆字犯了陈操之兄长陈庆之的名讳,又因为是陈操之的长子,所以就叫伯真。而正式的名和字都留待陈操之取;婵之女是谢道韫取的名,叫陈芳予

    陈操之将一叠家书一字字看来,一边看一边笑,三兄陈尚也添了一子。四伯父陈咸的幼子陈谆已于五月间与丁异少女丁慧兰完婚,陈模被会稽内史戴述举荐为八品郡承一

    只有谢道韫的信有些伤感,她四叔父谢万已于三月初病逝,她是参加了四叔父的葬礼才返回钱唐的,又见6葳蕤和小婵都诞下子女,热闹无比,两个小婴儿又非常可爱,谢道韫难免有些失落,又知陈操之要留镇翼州。更不知相见何时小

    陈操之曾在家书里向族中长辈还有6、谢两位夫人提起过要纳鲜卑公主慕容钦忱为妾之事,但现在看回信,6葳蕤和谢道蛆都对陈操之纳妾之事只字不提,姓子丁幼微在信里到是说了几句,要小郎保重身体,莫要耽于女色,老族长陈咸则从大局出。认为既然祖大司马同意十六侄纳鲜卑公主为妾,那自然是出于治理翼州的考虑”丁嘱十六侄要善待慕容钦忱,莫要因为慕容钦忱是异族女子而嫌弃之

    慕容钦忱紧随陈操之后面进了书房,她听到黄小统说陈操之喜得贵子娇女之事,现在看着陈操之览信微笑的样子,心里有些刺痛,这数月与陈操之卿卿我我、双飞双栖,她都忘了陈操之在遥远的江东还有两妻一妾,今夜才意识到。原来陈操之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她只是陈操之的一个。妾而已

    慕容钦忱有些徽心,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陈操之看罢家书,准备细看那两幅绢画,抬眼见慕容钦忱坐在先,影里寂莫的样子,便唤了一声:“钦。

    慕容钦忱顿时快活起来,她原不是心机深沉的女子,而且陈操之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爱恋感觉,所以虽然国破家散,但她的心并未受到过多的伤害。当下近前问:”夫君,你的两位夫人写信来了?有没有说起我?”

    慕容钦忱不识汉字,只识鲜卑文字,与汉字相比,鲜卑文字简单得多。只用于简单记事而已,慕容钦忱会唱的很多鲜卑曲子都是有曲调而无歌词。歌唱时依心情随意吟唱小

    陈操之笑道:“我嫂子提醒我莫要耽于女色”

    慕容钦忱脸红了起来,她初尝情爱滋味,这些日子与陈操之如胶似漆、夜夜不闲,这是让夫君耽于女色了吗?

    陈操之又道:“我四伯父要我善待你,莫要嫌弃你。

    慕容钦忱嫩嫩的唇抿起又噘着,问:“为什么说要嫌弃我?。

    陈操之笑道:“我四伯父没见过鲜卑人,认为是赤绿眼的不中看,所以要我忍耐。”

    慕容钦忱笑得花枝乱颤,她对自己容貌极有自信,而且从陈操之对她的宠爱也看得出来她有多美。笑道:“四伯父真好,我以后要送权,物给他老人家又问:,“那夫君的两位妻子怎么看我?。陈操之如实道:“她二人信里并未提起你

    慕容钦忱秀美如画的双眉蹙了起来,感到受了轻视,心里很不痛快。说道:“我是决不去江东的一”

    陈操之道:“可是我总要回去的,难道那时钦钦就要与我分开?”

    慕容钦忱望着陈操之,说道:“你要护着我,我就随你回去。

    云凉次忱是担心受到两个大妇的羞辱和轻视啊门※

    陈操之道:“你不要太担心,葳蕤和道辊知书达礼,不会刻意贬低你,但你也要知礼识大体。莫要耍小性子,若你与她二人起了冲突,我是不会为你撑腰的。这点你要记住,当然。你回江东,我也不会安排你与她二人一起住,免得你不适。

    慕容钦忱不吭声,心里很委屈,在陈操之心里,6、谢二女的个置显然居她之上。

    陈操之自顾展画细看。他辨出那幅伯真和芳予小兄妹趴在榻上的画应是润儿所作,润儿笔法是向他学的,铁线描,用中锋,笔法圆劲,勾勒生动,设色则有小写意的演染,润儿今年十三岁了,这幅画作比以前有了很大长进

    而谢道韫师从郏溪戴逡,戴遣不但精于绘画,亦擅雕塑,他把雕塑技法运用到绘画上。线条连绵不断,精利润媚。而且对光影明暗颇有讲究,画作颇有立体感,谢道韫继承了戴送这一画风,画的二婴对坐执手图逼真传神

    这时带小统在廊下求见,陈操之唤他进来,黄小统进来便问:“将军辨出哪幅画是润儿小娘子画的吗?”黄小统恢复了军中对陈操之的称呼。陈操之笑指二婴俯趴图道:“就是这幅。”

    黄小统咋舌道:“将军真是眼力惊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么这画上婴儿哪个是伯真小郎君?哪个是芳予小娘子?”

    陈操之有些踌躇,又细看那两幅画,润儿和道搞都画得逼真传神,画上婴儿虽然乍看都是白胖可爱,但仔细看,眉目还是很有区别的,润儿那幅画里趴在左边的那个小婴儿、道愠画里坐在左边的那个,婴儿眉目间隐约有6葳蕤的影子,眼睛尤其象,鼻子应是象陈操之的,这个婴儿当然是陈伯真

    既辨出了陈伯真。那么另一个自然是陈芳予,但两幅画里的陈伯真容貌相似,可与陈伯真并卧、对坐的另一个婴儿,两幅画里却是两个模样,当然,这也只有陈操之这样细心并且深明画理的才能分辨,

    陈操之指示道:“这个。是吾儿伯真,但小芳予怎么在两幅画里不甚相象?这幅趴着的右边这个应是芳予。小芳予脸蛋圆圆的,颇似其母小婵。

    黄小统笑了起来:“将军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了将军,这两幅画上是有三个人,除了伯真小郎君和芳予小娘子,将军猜猜另一个。是谁,也是一个小娘子?”

    陈操之灵光一闪,大笑道:“我知道了。这个是顾长康之女。是伯真指腹为婚的小妻子,执子之手,与子俯老,哈哈。”

    黄小统也是大笑,说道:“顾家小娘子比伯真小郎君大了四十天,是十月中旬随其母到陈家坞的,吏部6尚书夫人也在陈家坞,真是热闹喜庆啊。”

    陈操之喜问:“顾家小娘子何名?”

    黄小统答道:“闺名顾惟清。”

    永寿殿里的藏金被挖掘出来了,不止五万斤,应在六万斤以上,陈操之命心腹之人将黄金封存,待回江东之时一并带回陈家坞。

    冬去春来,冰雪融化,西面的太行山草木日渐青翠繁茂,此时已经是孟夏四月,陈操之任翼州刺史已近四个月。虽然朝廷诏旨尚未下,但既是桓温举荐的,尚书台都不会驳回一

    在邯城,陈操之大力整顿吏治,严明赏罚,裁汰冗劣,擢拔贤能,既倚重崔、卢、郑、王诸大族。也重视有才能的寒门才士,力求做到才尽其用、官称其职;陈操之把邯城的原燕国太学改为州学,郡、县的学校痒序也要尽快兴办起来,出身显赫的诸胡夷秋的子弟也与汉人大族子弟一样入学受教,大力弘扬儒学;擢选鲜卑诸胡中有名望、有才干之士为官。和睦胡汉关系;又兴修水利,劝课农桑,鼓励民众开星荒地,陈操之还预计年前进行一次大检籍

    四月初十,从温县传来消息,朝廷命侍中高歉和司州长史谢琰为钦使。前来河北投予陈操之、田洛、狂石虔等人刺史诏命和印绶

    陈操之大喜,终于盼到了江东钦使,即命州长史崔逞、州司马苏骑率众前往枚头迎接,十六日,报钦使已至漳水南岸,陈操之率州郡文吏武将数百人出城相迎,侍中高崔与陈操之关系颇佳,谢琰就更不必说,但谢琰身后一人却让陈操之惊喜交集一

    元月十五日是小道生日,希望得到书友们的祝福鼓励,过了这个生日。小道不再装嫩,改称老道吧。

    [.]

六十六、小别胜新婚

    二容钦忱早带着队卫兵往太行山射猎。获矮鹿、汴恫捌、野兔若干,傍晚归来,闻知江东使者到,陈操之在刺史衙门陪同天使想必是不能回冰井台用晚餐了,慕容钦忱便独自用餐、沐浴,然后在书房里练习大字,临的是陈操之特意为她用《张迁碑》体汉隶书写的厚厚一叠的大字本《论语》,每日临写一则,不识的字就问陈操之,陈操之夜里还会将这一则经义细细讲给她听

    年前陈操之收到黄小统带来的家书,一直摆放在书室案头,陈操之每日必取书信看一遍,很是享受的样子。但慕容钦忱一字不识。不知信里写的是什么,慕容钦忱今年十五岁,生平第一次有了目不识字其闷犹过于盲的感觉,又见陈操之每日处理案犊至深夜,她却坐在一边呆,有时陈操之随口让她取某某案卷来,她茫然不识,陈操之一笑,他把坐在一边的慕容钦忱当作使唤惯了的小婵了,当即自己起身去找一

    于是慕容钦忱决心学识字,只是陈操之日间都忙,只有夜里才有余暇教她,起先她觉得很难,那一个个字既难认更难写,执笔比引弓还费劲,不过慕容钦忱虽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娇公主,却有一股子不肯服输的韧劲,陈操之处理政务至深夜,她也在一边认字、习字到深夜,虽称不上颖悟,但现在她也已学到“八价第三”。识得几百字了,陈操之偶尔夸赞她两句,她会快活好几天小

    月华如水,流泻空明,陈操之与谢道粗携手并肩来到冰井台寓所,慕容钦忱在书房里听到前院车马声,知道陈操之回来了,却不起身去迎,她正在临摹大字本《论语》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陈操之曾教导她,学习时要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说她虽然听到陈操之回来了,一日不见也很想念,但也要端端正正坐着写字,表示她很专心

    谢道辊随陈操之进到院中,见宫室高大轩敞,说道:“陈郎,这中原河北,比之准南江左更有殃决气象,单这种屋宇楼台,就极是壮丽。”

    陈操之道:“这可都是当年石虎营建的宫室,石虎穷奢极欲,不日亡国,绝非什么浃殃气象。”

    谢道韫一笑,说道:“自渡河以来,一路听得翼州民众称颂陈郎仁爱惠民,原先慕容评当政时的诸多扰民之政悉废除,百姓各安其业,我听到那些人赞美陈郎,心极欢喜。”

    陈操之笑道:“这都要感谢慕容评,他的苛政把百姓虐得太狠了,我来减其税负、振恤孤穷,遂有德政之名。”

    谢道褪轻笑出声,问:“陈郎的书房在哪里?”

    陈操之便引着谢道褪行到书房前,书房灯光映照在阶下,内有慕容钦忱在端坐着专心地临摹大字一

    谢道韫立定脚步,打量着那个灯下的女子,这女子长披肩雪白的左衽长裙,这种长裙与汉人女子的儒裙大不一样,束腰、紧身、窄袖,衬得身形窈窕诱人,她不是跪坐在莞席上,而是垂腿坐在一种倚床上,这种倚床更为小巧,谢道韫早知北地胡人家居不跪而是坐在倚床上,这是因为北地寒冷,跪在地上易致寒痹之疾

    谢道韫心道:“这个想必就是那个鲜卑公主慕容钦忱了!”在入邯城之前她还对陈操之纳了鲜卑公主为妾心有芥蒂,但一见到陈操之,步月携手,温柔低语,心全在陈操之身上,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鲜卑公主,此时见到书房里安静习字的这个异族少女,腰肢笔挺,胸脯高耸,坐姿甚美,执笔的姿势也很端正,再看其面部,鼻梁秀挺,轮廓鲜明且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下覆眼睑小与灯影明暗映衬,有一种幽杳神秘之美一

    以谢道粗的智慧和娴雅,面对这个绝美的异族女郎也不禁心生妒意,侧头斜睨陈操之一眼,轻声笑道:“陈郎真是好本事,把个亡国公主调教得这般乖巧,今称心如意否?”

    陈操之微窘,拉着谢道猛的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谢道把瞧着陈操之的样子,心下一软,低声道:“我知你怜惜她,我不是来让你心乱的,不会拿大妇的名头来压她,你放心。”说这话时,唇角勾起,笑意盈盈。

    陈操之顿觉宽心,慕容钦忱性子比较烈,虽居妾侍之位,但显然不习惯低眉顺眼瞧人脸色,若慕容钦忱与谢道掘起了冲突,于礼,他当然不能助妾凌妻;于情,谢道猛于他是亦妻亦友,感情极深,他不能伤谢道耙的心,只是慕容钦忱与他相处半年,这鲜卑少女美貌自不待说,性情爽直,亦极可爱,他也绝不愿意看到慕容钦忱受委屈,所以现在听谢道耙这么说,不禁既感激又欣喜,以谢道辊的聪慧,只要她愿意与慕容钦忱友善相处,那么自然能处理好这其中的关系,不然怎么能称得上东晋第一才女呢

    慕容钦忱知道陈操之已到门前,正看着她写字呢,心“忤忤。跳起来,期待陈操之悄悄走近,曲指在她唇上轻轻一弹,有一回,她突然张嘴噙住陈操之的手指,吓了陈操之一跳,她则大笑

    慕容钦忱努力认真临摹,但陈操之却就是不进来,立在门外与人低语,也听不清楚说什么,慕容钦忱沉不住气,把个。“郁郁乎文哉。的哉字写错了,嘴一噘,睫毛一闪,抬眼看门外的陈操之,正要娇嗔,看到的却是陈操之拉起身边一个青袍男子之手,在其手背上一吻

    慕容钦忱目瞪口呆,见陈操之与那文弱男子已经走了进来,竟还携着手,不禁有些羞愤,脱口道:“陈子重。没想到你也有好男风的恶习,呸呸呸慕容钦忱知道好男风是怎么一回事,很觉不堪。

    陈操之哈哈大笑,谢道猛也忍俊不禁,抿唇而笑。

    慕容钦忱搁下笔,起身瞪着谢道褪,气咻咻问陈操之:“这人是谁,哪里”

    陈操之怕慕容钦忱说出不好听的话,赶紧道:“钦钦,这是我妻谢道抛,从江东来”

    ,:,慕容钦忱愕然,一双幽碧双眸睁得极大。惊诧小渊丁

    谢道褪含笑看着慕容钦忱,这鲜卑第一美人真是名不虚传,身量似乎比她还高一些,而且匀称饱满。那翠眉、那眼眸、那丰润娇嫩的唇,无不精致到极点,而且那眉目神情并无刻意魅惑,却自然有颠到众生的风情流露,这可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啊,也难怪陈郎会迷恋一

    谢道韫开口道:“你就是慕容钦忱?果然美貌,真是我见犹怜哪。”

    陈操之见谢道褪说出李静妹的典故来,暗暗担心,眉头微皱不说话一

    慕容钦忱却是不知道“我见犹怜”的出处,认为谢道褪是夸她美貌,不禁有些欢喜,又见谢道辆虽是男子装束,但长眉秀目,很是妩媚,神情亦亲善,不象她平日想象中凶恶大妇的模样,看了看陈操之,低头上前向谢道辊施了一礼道:“慕容钦忱见过右夫人。”心里突然一酸,想哭

    谢道桃见这鲜卑公主不待陈操之提醒,主动向她见礼,也真够难为的了,谢道粗是最善解人意的,当即执着慕容钦忱的手,说道:“私下里就叫我道愠姐姐好了,我也叫你钦钦可好?陈郎在邯城,也多亏你照料呢。”

    陈操之心念一转,说道:“钦钦,你常埋怨我公务繁忙,无暇教你读愠是才华胜过男子的大才女,她在这里,你可以多向她请教。”

    慕容钦忱看着谢道褪,谢道韫微微而笑。慕容钦忱虽然爽直,却也不是迟钝的人,明白这是陈操之担心她不好与谢道韫相处,所以说出这个由头,当即道:“那钦钦就拜道租姐姐为师吧。”说着,盈盈拜倒。

    谢道韫斜了陈操之一眼,心道:“陈郎对这个鲜卑公主耳真是千方百计维护哪。”扶起慕容钦忱道:“我在邯城也不能久住,年前是要回去的,你既肯学,我就教投你半年。”

    陈操之道:“我结浴去,道褪就先指教她一下,昨日是学到“八价,之“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说罢便出了褪已经在慕容钦忱面前树立起老师的尊严

    慕容钦忱听谢道褪讲解《论语》“八价”待谢道韫要她提问时,她就把前面陈操之对她讲过的经义向谢道褪提问,看谢道辊是不是和陈操之见解一样

    慕容钦忱这么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了谢道娓,当即深入浅出为慕容钦忱剖析经义,慕容钦忱听得不住点头,这个文弱的右夫人在她眼里逐渐高大起来

    陈操之进来笑问:“钦钦觉得如何?”

    慕容钦忱实话实说道:“道褪姐姐才学胜过你,比你讲得还好,而且容易懂。”

    陈操之哈哈大笑,朝谢道桃深施一礼道:“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启蒙幼学他当然是不如谢道粗,谢道粗家学渊源,自幼有谢安这样的名师教导,谢安教育家族子弟很有一套兄

    这时因风过来对谢道桃道:“娘子,被褥茵席都已置换过了,娘子早些歇息吧。”谢道韫好洁,虽行远路,也自带被褥茵席。慕容钦忱起身道:“道愠姐姐早些休息,钦钦明日再来请教。”眼风膘了陈操之一眼,出书房去了。

    谢道粗瞧着慕容钦忱高挑袅娜的背影。左袍白袍包裹着修长玲珑**,真是美得“我见犹怜”掩唇轻笑道:“陈郎,我今日路途疲惫,你一陪钦钦去吧。”

    陈操之佯怒道:“当我是何人哉,我今日定要你侍寝,不得抗拒。”

    谢道韫笑得身子软,晕头转向被陈操之拥入帷中,解衣裸程时,陈操之双手忙忙碌碌,谢道桃却道:“陈郎,这鲜卑公主小字竟与柜公妾李静妹的小字谐音,陈郎得无忌惮乎?”

    陈操之不答,自顾忙碌小

    谢道桃抓住陈操之的一只手,不让乱动,腻笑道:“当然,江左卫阶比紫眸猬髯的桓大司马那是俊美得多,可以不用担心这亡国公主会有怨气,嗯,也看得出来,慕容钦忱很依恋陈郎呢。”

    此时的陈操之浑没了儒雅气质,他不与谢道据相辩,只务耕耘,谢道耙渐渐的难保矜持,口匡底有些妖娆声嗽不自禁地放出来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一别一年有余乎,欢好之际,自是分外动情

    今夜的慕容钦忱则失眠了,自委身陈操之之后,她已经习惯夜夜与陈操之交颈叠股而眠了,今夜独宿,辗转反侧,想着谢道桃说的年前要回江东,心里稍微好受些,但不管怎样,陈操之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不愿多想,但必须面对,古来有多少痴心女子承受过这种煎熬?

    高崔、谢琰一行数百人在邯城盘祖了旬日,四月二十五日启程去并州,然后要转道幽州,幽州刺史是田洛,冉盛则被授予辽西太守、虎烈将军,其勇武之名,震慑东夷诸胡一

    谢琰随从中少了两人,有人问起,只说是染病留在邯城医治,所以谢道桃和婢女因风便悄然留在了邯城,谢道粗依旧以男装示人,作为刺史陈操之的得力僚属,为陈操之分担了大量公务案犊,陈操之可以有精力整顿翼州的兵马,桓温南下之后,留给并州、幽州都各有军士万人,只有陈操之的兵马最少,只有刘牢之、苏驻所部五千人,偌大的翼州,区区五千军士,哪里镇守得住!所以陈操之自三月便开始募兵,汉族、鲜卑胡族的一视同仁,慕容评的二十万大军在邯城下溃散,除了一部分胡人俘虏被解往江东之外,很大一部分逃归乡里,有的无家无室,成为流民,陈操之命翼州八郡择其精壮者送至邯城,百日内,募兵万人,配以兵器,在祜头、牧野一带由刘牢之率领练兵,至此,翼州拥有一万五千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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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容钦忱早带着队卫兵往太行山射猎。获矮鹿、汴恫捌、野兔若干,傍晚归来,闻知江东使者到,陈操之在刺史衙门陪同天使想必是不能回冰井台用晚餐了,慕容钦忱便独自用餐、沐浴,然后在书房里练习大字,临的是陈操之特意为她用《张迁碑》体汉隶书写的厚厚一叠的大字本《论语》,每日临写一则,不识的字就问陈操之,陈操之夜里还会将这一则经义细细讲给她听

    年前陈操之收到黄小统带来的家书,一直摆放在书室案头,陈操之每日必取书信看一遍,很是享受的样子。但慕容钦忱一字不识。不知信里写的是什么,慕容钦忱今年十五岁,生平第一次有了目不识字其闷犹过于盲的感觉,又见陈操之每日处理案犊至深夜,她却坐在一边呆,有时陈操之随口让她取某某案卷来,她茫然不识,陈操之一笑,他把坐在一边的慕容钦忱当作使唤惯了的小婵了,当即自己起身去找一

    于是慕容钦忱决心学识字,只是陈操之日间都忙,只有夜里才有余暇教她,起先她觉得很难,那一个个字既难认更难写,执笔比引弓还费劲,不过慕容钦忱虽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娇公主,却有一股子不肯服输的韧劲,陈操之处理政务至深夜,她也在一边认字、习字到深夜,虽称不上颖悟,但现在她也已学到“八价第三”。识得几百字了,陈操之偶尔夸赞她两句,她会快活好几天小

    月华如水,流泻空明,陈操之与谢道粗携手并肩来到冰井台寓所,慕容钦忱在书房里听到前院车马声,知道陈操之回来了,却不起身去迎,她正在临摹大字本《论语》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陈操之曾教导她,学习时要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说她虽然听到陈操之回来了,一日不见也很想念,但也要端端正正坐着写字,表示她很专心

    谢道辊随陈操之进到院中,见宫室高大轩敞,说道:“陈郎,这中原河北,比之准南江左更有殃决气象,单这种屋宇楼台,就极是壮丽。”

    陈操之道:“这可都是当年石虎营建的宫室,石虎穷奢极欲,不日亡国,绝非什么浃殃气象。”

    谢道韫一笑,说道:“自渡河以来,一路听得翼州民众称颂陈郎仁爱惠民,原先慕容评当政时的诸多扰民之政悉废除,百姓各安其业,我听到那些人赞美陈郎,心极欢喜。”

    陈操之笑道:“这都要感谢慕容评,他的苛政把百姓虐得太狠了,我来减其税负、振恤孤穷,遂有德政之名。”

    谢道褪轻笑出声,问:“陈郎的书房在哪里?”

    陈操之便引着谢道褪行到书房前,书房灯光映照在阶下,内有慕容钦忱在端坐着专心地临摹大字一

    谢道韫立定脚步,打量着那个灯下的女子,这女子长披肩雪白的左衽长裙,这种长裙与汉人女子的儒裙大不一样,束腰、紧身、窄袖,衬得身形窈窕诱人,她不是跪坐在莞席上,而是垂腿坐在一种倚床上,这种倚床更为小巧,谢道韫早知北地胡人家居不跪而是坐在倚床上,这是因为北地寒冷,跪在地上易致寒痹之疾

    谢道韫心道:“这个想必就是那个鲜卑公主慕容钦忱了!”在入邯城之前她还对陈操之纳了鲜卑公主为妾心有芥蒂,但一见到陈操之,步月携手,温柔低语,心全在陈操之身上,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鲜卑公主,此时见到书房里安静习字的这个异族少女,腰肢笔挺,胸脯高耸,坐姿甚美,执笔的姿势也很端正,再看其面部,鼻梁秀挺,轮廓鲜明且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下覆眼睑小与灯影明暗映衬,有一种幽杳神秘之美一

    以谢道粗的智慧和娴雅,面对这个绝美的异族女郎也不禁心生妒意,侧头斜睨陈操之一眼,轻声笑道:“陈郎真是好本事,把个亡国公主调教得这般乖巧,今称心如意否?”

    陈操之微窘,拉着谢道猛的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谢道把瞧着陈操之的样子,心下一软,低声道:“我知你怜惜她,我不是来让你心乱的,不会拿大妇的名头来压她,你放心。”说这话时,唇角勾起,笑意盈盈。

    陈操之顿觉宽心,慕容钦忱性子比较烈,虽居妾侍之位,但显然不习惯低眉顺眼瞧人脸色,若慕容钦忱与谢道掘起了冲突,于礼,他当然不能助妾凌妻;于情,谢道猛于他是亦妻亦友,感情极深,他不能伤谢道耙的心,只是慕容钦忱与他相处半年,这鲜卑少女美貌自不待说,性情爽直,亦极可爱,他也绝不愿意看到慕容钦忱受委屈,所以现在听谢道耙这么说,不禁既感激又欣喜,以谢道辊的聪慧,只要她愿意与慕容钦忱友善相处,那么自然能处理好这其中的关系,不然怎么能称得上东晋第一才女呢

    慕容钦忱知道陈操之已到门前,正看着她写字呢,心“忤忤。跳起来,期待陈操之悄悄走近,曲指在她唇上轻轻一弹,有一回,她突然张嘴噙住陈操之的手指,吓了陈操之一跳,她则大笑

    慕容钦忱努力认真临摹,但陈操之却就是不进来,立在门外与人低语,也听不清楚说什么,慕容钦忱沉不住气,把个。“郁郁乎文哉。的哉字写错了,嘴一噘,睫毛一闪,抬眼看门外的陈操之,正要娇嗔,看到的却是陈操之拉起身边一个青袍男子之手,在其手背上一吻

    慕容钦忱目瞪口呆,见陈操之与那文弱男子已经走了进来,竟还携着手,不禁有些羞愤,脱口道:“陈子重。没想到你也有好男风的恶习,呸呸呸慕容钦忱知道好男风是怎么一回事,很觉不堪。

    陈操之哈哈大笑,谢道猛也忍俊不禁,抿唇而笑。

    慕容钦忱搁下笔,起身瞪着谢道褪,气咻咻问陈操之:“这人是谁,哪里”

    陈操之怕慕容钦忱说出不好听的话,赶紧道:“钦钦,这是我妻谢道抛,从江东来”

    ,:,慕容钦忱愕然,一双幽碧双眸睁得极大。惊诧小渊丁

    谢道褪含笑看着慕容钦忱,这鲜卑第一美人真是名不虚传,身量似乎比她还高一些,而且匀称饱满。那翠眉、那眼眸、那丰润娇嫩的唇,无不精致到极点,而且那眉目神情并无刻意魅惑,却自然有颠到众生的风情流露,这可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啊,也难怪陈郎会迷恋一

    谢道韫开口道:“你就是慕容钦忱?果然美貌,真是我见犹怜哪。”

    陈操之见谢道褪说出李静妹的典故来,暗暗担心,眉头微皱不说话一

    慕容钦忱却是不知道“我见犹怜”的出处,认为谢道褪是夸她美貌,不禁有些欢喜,又见谢道辆虽是男子装束,但长眉秀目,很是妩媚,神情亦亲善,不象她平日想象中凶恶大妇的模样,看了看陈操之,低头上前向谢道辊施了一礼道:“慕容钦忱见过右夫人。”心里突然一酸,想哭

    谢道桃见这鲜卑公主不待陈操之提醒,主动向她见礼,也真够难为的了,谢道粗是最善解人意的,当即执着慕容钦忱的手,说道:“私下里就叫我道愠姐姐好了,我也叫你钦钦可好?陈郎在邯城,也多亏你照料呢。”

    陈操之心念一转,说道:“钦钦,你常埋怨我公务繁忙,无暇教你读愠是才华胜过男子的大才女,她在这里,你可以多向她请教。”

    慕容钦忱看着谢道褪,谢道韫微微而笑。慕容钦忱虽然爽直,却也不是迟钝的人,明白这是陈操之担心她不好与谢道韫相处,所以说出这个由头,当即道:“那钦钦就拜道租姐姐为师吧。”说着,盈盈拜倒。

    谢道韫斜了陈操之一眼,心道:“陈郎对这个鲜卑公主耳真是千方百计维护哪。”扶起慕容钦忱道:“我在邯城也不能久住,年前是要回去的,你既肯学,我就教投你半年。”

    陈操之道:“我结浴去,道褪就先指教她一下,昨日是学到“八价,之“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说罢便出了褪已经在慕容钦忱面前树立起老师的尊严

    慕容钦忱听谢道褪讲解《论语》“八价”待谢道韫要她提问时,她就把前面陈操之对她讲过的经义向谢道褪提问,看谢道辊是不是和陈操之见解一样

    慕容钦忱这么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了谢道娓,当即深入浅出为慕容钦忱剖析经义,慕容钦忱听得不住点头,这个文弱的右夫人在她眼里逐渐高大起来

    陈操之进来笑问:“钦钦觉得如何?”

    慕容钦忱实话实说道:“道褪姐姐才学胜过你,比你讲得还好,而且容易懂。”

    陈操之哈哈大笑,朝谢道桃深施一礼道:“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启蒙幼学他当然是不如谢道粗,谢道粗家学渊源,自幼有谢安这样的名师教导,谢安教育家族子弟很有一套兄

    这时因风过来对谢道桃道:“娘子,被褥茵席都已置换过了,娘子早些歇息吧。”谢道韫好洁,虽行远路,也自带被褥茵席。慕容钦忱起身道:“道愠姐姐早些休息,钦钦明日再来请教。”眼风膘了陈操之一眼,出书房去了。

    谢道粗瞧着慕容钦忱高挑袅娜的背影。左袍白袍包裹着修长玲珑**,真是美得“我见犹怜”掩唇轻笑道:“陈郎,我今日路途疲惫,你一陪钦钦去吧。”

    陈操之佯怒道:“当我是何人哉,我今日定要你侍寝,不得抗拒。”

    谢道韫笑得身子软,晕头转向被陈操之拥入帷中,解衣裸程时,陈操之双手忙忙碌碌,谢道桃却道:“陈郎,这鲜卑公主小字竟与柜公妾李静妹的小字谐音,陈郎得无忌惮乎?”

    陈操之不答,自顾忙碌小

    谢道桃抓住陈操之的一只手,不让乱动,腻笑道:“当然,江左卫阶比紫眸猬髯的桓大司马那是俊美得多,可以不用担心这亡国公主会有怨气,嗯,也看得出来,慕容钦忱很依恋陈郎呢。”

    此时的陈操之浑没了儒雅气质,他不与谢道据相辩,只务耕耘,谢道耙渐渐的难保矜持,口匡底有些妖娆声嗽不自禁地放出来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一别一年有余乎,欢好之际,自是分外动情

    今夜的慕容钦忱则失眠了,自委身陈操之之后,她已经习惯夜夜与陈操之交颈叠股而眠了,今夜独宿,辗转反侧,想着谢道桃说的年前要回江东,心里稍微好受些,但不管怎样,陈操之不是她一个人的她不愿多想,但必须面对,古来有多少痴心女子承受过这种煎熬?

    高崔、谢琰一行数百人在邯城盘祖了旬日,四月二十五日启程去并州,然后要转道幽州,幽州刺史是田洛,冉盛则被授予辽西太守、虎烈将军,其勇武之名,震慑东夷诸胡一

    谢琰随从中少了两人,有人问起,只说是染病留在邯城医治,所以谢道桃和婢女因风便悄然留在了邯城,谢道粗依旧以男装示人,作为刺史陈操之的得力僚属,为陈操之分担了大量公务案犊,陈操之可以有精力整顿翼州的兵马,桓温南下之后,留给并州、幽州都各有军士万人,只有陈操之的兵马最少,只有刘牢之、苏驻所部五千人,偌大的翼州,区区五千军士,哪里镇守得住!所以陈操之自三月便开始募兵,汉族、鲜卑胡族的一视同仁,慕容评的二十万大军在邯城下溃散,除了一部分胡人俘虏被解往江东之外,很大一部分逃归乡里,有的无家无室,成为流民,陈操之命翼州八郡择其精壮者送至邯城,百日内,募兵万人,配以兵器,在祜头、牧野一带由刘牢之率领练兵,至此,翼州拥有一万五千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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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才女的娇慵

    二容钦忱从谢道韫那里得知“她母兄及宗族只蒙大晋戈哂,居于建康,她兄长慕容障受封为新兴侯,新兴在广州苍梧郡,慕容障当然不可能去广州,只在建康做寓公;可足浑翼为太仆卿;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宾徒侯;慕容令为典军中郎将、慕容楷为奉义中郎将;慕容德为广威将军、慕容尘为宣威将军,举凡慕容氏皇族皆奉朝请,但都是虚衔闲职。虽有将军衔却无兵可领小反倒是皇甫真、李洪、申绍、梁深、封衡这些有名望的敌燕大臣得授尚书郎、三署郎、给事中这些实职

    显然,慕容障这些旧燕王公贵族在建康是不甚如意的,但好歹保全了性命,而且晋室君臣对他们也算以有匕相待。慕容钦忱叹了口气,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又想若陈操之地位再高一些。应当更能给予护她母兄一些庇护一

    这些日子慕容钦忱与谢道猛相处比较和睦,慕容钦忱是真心佩服谢道粗,博闻强记小无所不知似的小看到谢道猛协助陈操之处理公务轻松自如的样子,慕容钦忱很是艳羡,求学之心更是迫切,平日骑马射箭都少了,想着等谢道握回江东后她也可以为陈操之分忧,当然,慕容钦忱也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她邀谢道租去太行山败猎,骑术和箭术让谢道抛赞叹不已,不过谢道粗并没有打算向她求教

    转眼盛夏六月将尽,谢道猛来邯城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日午后。谢道耙与陈操之在刺史衙门处理大检籍公务,谢道桃忽然停下笔。以手支颐,似精神不佳,陈操之便道:“阿元,你且先入后堂歇息一下,这暑天容易觉得困倦

    谢道桃“嗯”了一声,起身净了手,入后堂去了,陈操之自与其他佐吏检视诸郡上报的检籍文书。那些佐吏对陈刺史与那个姓谢的文吏之间亲切暧昧的言谈举止视若无睹、听若不闻。其实个个心里都在暗笑,都认为那姓谢的文吏是陈刺史的男宠,只是这男宠甚是有才,不少公案疑难到他那里就迎刃而解,陈刺史对他都是一副敬爱有加的样子,其余佐吏自然不敢对其不敬一

    翼州从五月中旬开始进行大检籍,事务极繁,去年底鲜卑贵族四千余户南迁,留下了大量庄园和佃户,那些庄园除了赏赐有功将士之外,都被陈操之收为官有,但庄园上的农奴和佃户却大多逃散了,有的成为流民。有的被其他胡、汉大地主招揽收容。翼州官府所属的土地有数十万顷,但劳动人手严重不足,陈操之要通过这次大检籍为官府争取可供服役和纳税的民户。阻力虽大,但翼州的世家大族因为政权刚刚更迭,正是想要示好陈操之博取仕途畅通,所以都不敢与官府过分对抗。检籍得以顺利进行

    胥吏来报,辽西陈太守有信使到,陈操之知是冉盛派来,即命传见。来人是冉盛的两个亲卫,呈上冉盛手书的信帖,冉盛现在已是粗通文墨,一笔《曹娥碑》汉隶写得中规丰矩,陈操之展信看时,却原来是高歉、谢琰一行月初到了幽州,冉盛得到了正式封绶,现在已经是雄镇一方的太守了,冉盛从谢琰那里得知谢道猛到了邯城,所以派人快马来向谢氏嫂子问安,并说八月间将来邯城拜见,冉盛与阿兄陈操之分别也已快一年了,甚是想念。也想从谢氏嫂子这里得到更多关于陈家坞的消息一

    陈操之袖了冉盛的信来后堂见谢道粗,后堂有个静室,供陈操之公务劳顿时小憩,卧榻坐具皆有,陈操之走到静室,见谢道桃侧卧在矮榻上,侍婢因风坐在一边用绢帕为谢道猛拭面,见陈操之进来,因风赶紧起身道:“陈郎君。阿元娘子她方才圳。

    “因风,你先出去一会。我有话要单独与陈郎君说。”谢道褪打断了因风的话。

    因风退出后,陈操之在卧榻前的胡椅上坐下,握着谢道据的手,柔声问:“怎么了,累到了是吧,案换劳形啊,要好好歇息一下,明日让钦钦带你去太行山散散心。!

    谢道桃并未坐起身,依旧侧卧在榻上,蜷着身子,神态有些娇慵。问道:“那陈郎陪我去吗?,小

    陈操之迟疑了一下,即道:“我明日陪你去,我当日就回来。你与钦钦留在那边消暑,这样可好?””

    陈操之有些诧异。谢道握很少有这样小女孩儿一般的撒娇弄痴,真是新鲜,同时也很撩人

    谢道桃脸红了起来,她也不习惯这样撒娇呢,便坐沁二,允道!“陈郎给我切一下脉,泣几日我身体有此不※

    陈操之听谢道粗这么说,心下一凛,谢道韫得过肺病,虽已瘙愈,但也是操心劳累不得的,若是因为助自己料理公务而致命,那他可要后悔莫及,当即定了定神,调匀呼吸,闭目凝神为谢道韫切脉

    半晌,陈操之睁开眼来,压抑着喜悦之情,问:“你月事多少日未”

    陈操之还真是什么都记得呢小谢道粗晕染双颊,低声道:“就是上月来了以后就没有来了

    陈操之大喜,在谢道韫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又在她耳边道:“农夫耕耘。收成在望矣

    谢道韫脸上的红晕延至脖颈小羞不可抑。虽然她已猜到是这个结果,但现在经夫君确认,那巨大的幸福感依然让她晕眩,她也快要为人之母了,自陆葳蕤小婵怀孕生子之后让她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无形压力至此一扫而空,她从江东数千里远来河北,虽说是探望夫君、协助夫君处理政务,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想早日怀胎生子啊,嗯,就是这样,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陈操之喜不自胜道:“善哉善哉,道猛也要为我生孩儿了,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谢道粗甚喜,说道:“那我岂不是要明年春那个那个一分娩?”

    陈操之道:“是啊,大约是二月初,正是好时光。”

    谢道租道:“那我今年还能回江东吗。要不近日就动身回去?。

    陈操之连连摇头道:“妊娠之初更不能颠簸,你莫要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下月初我先派人回建康报喜讯”

    谢道握忙道:“不要这么急着报信,待黄小统从钱唐回来再说吧

    陈操之四月底派黄小统回钱唐给爱子陈值真、爱女陈芳予送周岁礼物,想想亦是惭愧,这一对儿女都周岁了,却还未见过爹爹的面!

    陈操之唤因风进来,送谢道韫回冰井台。

    因风得知阿元娘子真的是有身孕了,喜得一个劲笑,小心翼翼地搀着谢道握,就好比阿元娘子现在成了一个瓷人,生怕碰坏了,同时也深感责任重大,阿元娘子在这里只有她因风一个贴身服侍啊。

    谢道韫摇头笑嗔道:“有必要这么战战饶饶、如履薄冰吗。

    陈操之也笑,记起冉盛的信,取出来给谢道粗看,谢道拯道:“盛要来邯城啊,甚好!对了陈郎,我年初离开钱唐时,荆奴对我说小小盛今年二十岁了,北伐既已成功小盛也该娶妻生子了,请陈郎代为小盛费心,觅一好女子,若定下佳期,荆奴将不辞老迈,要来参加小盛的婚有4。

    陈操之墨眉一扬:“哦小盛今年二十岁了啊小盛可称有史以来最年少的太守,嗯,待他来邯时我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不知为什么,谢道猛秀眉一蹙,说道:“陈郎今年或明年必得回江东一趟,嫂嫂说了,宗之和润儿的婚事耳都得你作主呢。”

    陈操之轻轻一拍额头:“是啊是啊,润儿今年都十四岁了,宗之十六岁。也该到谈婚论嫁之时了

    慕容钦忱得知谢道韫有了身孕。极是好奇、羡慕,那夜与陈操之欢好之后,亦羞答答问:“夫君,钦钦也想为夫君生孩儿,何时能生呢?。

    陈操之道:“你才十五岁,还”

    慕容钦忱不服气道:“我哪里小了,我母后十四岁就生我皇兄了!”

    陈操之手在她胸脯上按一按,嗯,结实圆翘,实在是不鲜卑女子比汉人女子早熟得多,即便是江东汉人女子,十四、五岁生子的也很多,说道:“好吧,那就生。”慕容钦忱偷偷一笑,侧身去接着陈操之脖颈,娇腻道:“那来啊,生啊

    七月底,巩县沈赤黔给陈操之送来书信。原来司州刺史桓熙因为母亲南康公主薨,不能赴任,所以改由桓秘为司州刺史,日前祖秘已到达洛阳,开始大兴土木。兴建宫室,为迁都作准备,另,豫州刺史袁真病重,陈郡太守朱辅受袁真密嘱,乃表奏朝廷,欲以袁真长子袁谨继任豫州刺史,表章上奏,桓温不允,朝议皆知桓温是想把豫州刺史之位留给其子桓熙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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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中秋夜的酒

    十四。虏威将军、订西大守冉盛带着百人骑卫从,生竹的辽西郡长驱至邯城,拜见阿兄陈操之和嫂子谢道褪,冉盛满面虬髯,雄壮威武,顾盼之间,不怒自威,已有雄镇一方的大将气度

    冉盛恭喜阿兄陈操之喜得贵子和娇女,他这次从辽西带来了北珠百颗、高句丽百年人参二十株、紫招皮二十件,作为送给陈伯真、陈芳予兄妹的礼物,还有一对名种的牡北小马驹要过几日才会送至邯城一

    陈操之先询问冉盛治理辽西的情况,然后取家书给冉盛看,这是黄小统月初从钱唐返回带来的新家书,族长陈咸和嫂子丁幼微、还有润儿写给陈操之的书信中都提到了冉盛,夸赞冉盛勇猛善战,为国立功,为家族争光,冉盛览信甚喜,又看了润儿画的二婴俯趴图,赞叹道:“润儿小娘子画得真好”胸中一口长气,缓缓吐出。

    冉盛又向嫂子谢道韫细问陈家坞近况,得知族中兴旺、荆叔亦康健,极是欣慰,又对陈操之道:“阿兄,高侍中说要我适时回建康觐见皇帝,不知今年能否成行?阿兄又何时回江东?”

    陈操之道:“你谢氏嫂子也有了身孕,而且翼州大检籍尚未结束,所以我准备明年四月间启程回江东。”

    冉盛赶紧向阿兄、阿嫂道喜,说道:“那我明年四月前赶到邯城,与阿兄一道回去。

    陈操之道:“甚好,你今年也二十岁了,荆叔托嘱我为你择一好女子为妻,看看明年就把婚事办了。”

    冉盛支吾道:“阿兄,此事不急,我独自一人过惯了。”

    陈操之笑道:“你都二十岁了,如何还不急,宗之十六岁、润儿十四岁,都应该要考虑婚姻了。”

    冉盛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陈操之在刺史衙门宴请僚属,傍晚时回到冰井台与冉盛饮酒食瓜果共庆佳节小谢道辊出来小坐了一会便进去了,慕容钦忱没有现身,昨日隔帘向冉盛施了一礼,冉盛答礼很勉强,慕容钦忱对陈操之这个族弟有些畏惧,据说此人不知何故极为痛恨鲜卑人,让慕容钦忱颇为欣慰的是,凤凰慕容冲已投奔夫余国主,有了安身之处一

    陈操之与冉盛坐于庭下对饮,明月当空,夜色沉沉,风中带来铜雀苑中桂花树的芬芳,陈操之难得这般悠闲,与冉盛一边饮酒,一边闲话,先是说宣光殿藏金之丰,再说到故乡往事,酒入愁肠,倍及思乡

    冉盛今夜是开怀痛饮,陈操之亦不之禁,酒到酣畅处,忧从心底起,冉盛忽然放下酒盏,命侍者暂退,然后长跪道:“阿兄,冉盛有一言,虽知不当讲,但郁结心中已有数载,今日借着酒劲斗胆向阿兄陈说,先要请阿兄真恕”

    陈操之见冉盛虽然喷着酒气,但言语清晰,并非酒后要胡言乱语,便道:“你我虽非血裔兄弟,但情同手足,我岂会因言语而责怪你,说吧。”

    冉盛钢牙一咬,嘣出几个字:“阿兄,我喜欢润儿。”

    一时间,明月高悬,庭院无声,一切都静止了似的

    冉盛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一身的酒气化作一身冷汗,湿透了背脊衣衫,低着头,等着阿兄陈操之的呵斥

    陈操之的震惊可想而知,不过他细一想,这又并非很突兀的事,冉盛是润儿教他识字启蒙的,以润儿是敬爱有加,润儿逐渐长大。美丽可爱,冉盛喜欢润儿并不稀奇,但是

    陈操之开口道:咒卜盛。我不会因这事责怪你,但你想要娶润儿很难,我当然清楚你的真实名姓,但我四伯父不知道、嫂子不知道、润儿也不知道,她们都把你当作是我陈氏的远房子弟,就算我为你向她们解说,但你还是无法恢复你的本姓,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事。”

    冉盛俯首跪坐,双拳柱地,眼泪一滴滴掉落,说道:“冉盛是个不孝子,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摆脱自己的宿命,但我实在是喜欢润儿,若阿兄肯让润儿嫁我,我愿辞去官职,与润儿隐居,我若敢忤润儿半点心意,教我天打雷劈!”

    陈操之深知冉盛的性子,冉盛是言必信、行必果的,冉盛为了润儿愿意辞官退隐,这是当初他陈操之为陆葳蕤都不能做到的,当然,陈操之是相信他一定能三媒六聘娶陆葳蕤过门,冉盛显然没有那样的自信,因为娶润儿的的困难远远超过当初陈操之娶陆葳蕤

    陈操之轻叹一声,说道:“小盛,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刚旧旧口阳…8渔书不样的体蛤!干,二主要的是润儿,你喜欢润儿,但润儿喜欢你吗。众己小入母媒妁能定的婚姻”必须男女双方都有这样的心,你愿意归隐,但润儿愿意与你归隐吗?”

    冉盛摇着头道:“润儿是不是喜欢我我不知道,只是我是真的喜欢润儿,我肯为她做任何事。

    陈操之感觉到危险的苗头,冉盛的情感狂热炽烈,若不能妥加引导,恐怕会导致难以控制的不良后果,沉默了一会,问道:“小盛,你愿意润儿过得好吗?”

    冉盛应声道:“那是当然。”

    陈操之道:“那你就应该考虑润儿的感受,明年我二人回钱唐,我同意你当面这样问润儿一。

    冉盛赶紧道:“阿兄,我不敢冉盛万军之中敢取敌上将人头,却不敢在润儿面前表白自己的心意,润儿是仙女,冉盛自惭形秽。

    陈操之道:“你可以先以书信表白

    冉盛苦着脸道:,“我的字太丑,还是阿兄,阿兄帮我试探一下润儿的心意吧,若润儿肯,我赴汤蹈火都要娶到她,若润儿不肯。

    说到这里,冉盛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来:“若润儿不肯,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我就回辽西去

    陈操之拍拍冉盛的肩膀:“这事我不能帮你问,我会安排一个机会让你自己问润儿,你要娶润儿,怎么能这么点勇气没有!”

    冉盛腰杆一挺,说道:“阿兄教得是

    这夜陈操之与谢道桃共宿,一边说冉盛的事,一边手掌探入谢道桃底裙,在她小腹上轻轻摩娑,谢道韫已有三个月身孕,小腹已微见隆起一

    谢道棍却无惊讶的表示,说道:“我是早瞧出来小盛喜欢润儿了,陈郎,既然小盛不是陈氏子弟,你当初让他认祖归宗做甚?”

    在谢道粗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陈操之便说了冉盛的真实身份,谢道耙惊诧道:,“原来如此,那小盛要娶润儿可真是千难万难。

    陈操之道:,“陈裕陈子盛现在已是名闻天下,很难再给他另外安排一个身份

    谢道韫“嗯”了一声:“是啊,若小盛突然不姓陈,改姓别的了,然后娶润儿,这岂不是大笑话,朝野必非议蜂起,对钱唐陈氏的声誉损害极大,不过若润儿真的喜欢冉盛,那陈郎你怎么办?你愿意小盛毒润儿?。

    陈操之道:“若润儿象她的丑叔母爱丑叔那般爱冉盛,那我愿意成全,可以让他二人避居海外。”

    谢道桃一笑,手按在陈操之抚摩她小腹的手背上,说道:“润儿与小盛在一起时还年幼,这两年小盛又从军在外,哪里能有誓与俏老、之死靡它的感情!不过润儿不是俗女子,她有奇思妙想,做出让我们大吃一惊的决定也很难说哦。”

    陈操之笑道:“阿元知否?润儿最佩服的是你,敢男装出外求学、出仕

    谢道桃含笑没有答话,心里道:“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你

    翼州大检籍于九月中旬结束。陈操之主持的此次检籍雷厉风行,世家大族无敢藏惹,出户四万余、口二十万,这些都是翼州诸郡大地主私下收容的未有合法家籍的流民,此次被迫缴出,虽有怨慰,但也勉强能接受,因为陈操之擢拔了不少世家大族子弟为官,而且政治清明。税负亦略减一

    而陈操之虽然消减了一些赋税,但因为得到了大批鲜卑贵族的庄园土地,此次检籍又新增了近二十万可供服役纳税之民,官府所有的庄园土地就可以租赁出去耕种,到明年就有大量赋税收入,而晋室朝廷尚未定下河北诸州要上缴的赋税,所以说至少有一年的翼州全部赋税是陈操之可以随意支配的

    十二月初,从江东传来消息小桓温正式受九锡,虎妾大格,剑履上殿,参拜不名,陈操之心知狂温下一步的计划就威迫朝廷封他为楚王,桓温篡位的步伐越来越紧迫了

    同时传来的消息还有,原荆州刺史狂豁病故、豫州刺史袁真病故,袁真之子袁谨被召赴建康任散骑常侍,豫州刺史一职由桓熙接任一

    秦主待坚依王猛之计,派遣阳平公荷融赴建康,再与大晋议和,待坚表示愿意去除皇帝尊号。只称秦桓温因身体欠佳,已无北伐关陇的谋划,也不愿让陈操之或者其他人建此大功,所以力主与秦媾和,和议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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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春风又绿江南岸

    二冬夫人刘语。十月初得到侄女谢道韫的书信。获知敌四抛川有五个月身孕,因不堪长途颠簸,决定留在邯城分娩,明年夏日再回江东,谢夫人刘涯极是欢喜,又担心北地没有经验老到的稳婆,就特意在建康雇了两个稳婆,命一名谢府管事带领着八名谢氏私兵护送,远赴河北为谢道组接生。同去的还有柳絮和另两个侍婢

    一行人风霜雨雪,经过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于腊月中旬到达邯城,此时的大才女谢道桃已经是大腹便便,整个人都比以前丰腴了许多,见三叔母千里迢迢送稳婆来为她接生,既感激又好笑,偌大的邯城怎么可能会没有经验丰富的稳婆呢!

    翼州司马苏棋腊月初向陈操之告假,要回平舆参加妹妹苏惠与蔡氏宗主之子蔡煮的婚礼,陈操之备了一份厚礼送上

    旧!

    武猛从事刘牢之原本也想年前赶回彰城看望老父,顺便也要完婚,未婚妻是旗郡太守戴循之女,婚期是明年二月十八,但苏骇离了翼州,刘牢之这个武猛从事就必须留在祁城。苏驮答应明年正月年八之前赶回邯城,以便刘牢之可以告假回乡完婚。

    翼州八郡经过陈操之一年多的治理,现在是四境安定清平,胡夷宾服,民众各安其业,八郡百县之间,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工商贾贩不绝于途,州学郡学,诗书声琅琅,清河崔氏、河东薛氏、荣阳郑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以及鲜卑部落大人,对陈操之是既敬且畏,陈操之是晋军北定中原最大的功臣,其在渑池击败秦军、在温县黄河北岸背水一战以弱胜强击溃四万大燕铁骑、晋阳白马一战让鲜卑拓跋部再不敢越长城南下,赫赫战功,广为传扬,而作为一州长吏,陈操之治政也卓有成效。廉政、兴学、抚夷、重农,对地方豪强是笼络一批、打击一批,州右豪帅无不慑服。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正月中旬,苏骇归来,刘牢之告假,二月初,东晋朝廷亦有诏命到。宣翼州刺史陈操之回京述职觐见。作为镇守一方的刺史,若无朝廷征召,是不能擅自回京的,陈操之去年底曾上表朝廷表示要回京觐见皇帝

    二月十六。谢道韫顺利产下一女,取名陈菲予小菲予一生下来就眼神清亮。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看人。那眉目酷似谢道桃,陈操之欢喜道:“我家又添一女才子矣。”

    刺史夫人生女乃是大事,小菲予洗三朝时,贺客盈门,邯城官吏现在都知道那个青衫文吏的真实身份了,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咏絮才女!

    翼卫将军沈赤黔特意从巩县赶来恭贺陈操之喜得娇女,得知陈操之四月间将启程赴建康,沈赤黔喜道:“陈师,弟子将于四月十二迎娶颖川高太守之女为妻,本不敢劳动陈师大驾,但陈师既要回建康,便请迂道往洛阳参加弟子婚礼,弟子将不胜荣幸。”

    陈操之笑道:“甚好,到时我与陈子盛会一起来。”

    三月开始,陈操之便命人准备赴建康的行装,陈操之要运送五百万钱、八千匹绢、六万料麦作为向皇帝的贡礼。翼州乃是河北第一大州。自应为诸州表率,向朝廷缴纳赋税

    暮春三月下旬的一个夜晚,陈操之在谢道耙这边逗弄小菲予,菲予才四十多天,一逗就笑。眼睛眯眯的象极了谢道桃,陈菲予虽是陈操之第三个孩子,但陈伯真和陈芳予小兄妹二人陈操之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面。所以对小菲予是分外宠爱,一有余暇便来探望,难免就冷落了慕容钦忱”

    陈操之将小菲予递给谢道猛,站起身来,谢道旭含笑道:“陈郎,去陪一下钦钦,她这两日似乎心绪不佳,想必是因为我们即将南归。”

    陈操之走出谢道桃居室,萨奴儿道:“陈将军。钦钦娘子在哭泣,将军赶紧去看看吧萨奴儿一直称呼慕容钦忱为公主,现在总算改过口来了。

    陈操之跟着萨奴儿来到慕容钦忱居住的小院,冰井台这边宫室广大,有十余个院落、百多个房间小

    慕容钦忱在书房短榻上侧躺着,书案上还有正在抄写的毛诗,陈操之走过去,坐在榻边,慕容钦忱并不转过身来。背对着陈操之,蜷缩着身子,细腰圆臀,曲线玲珑

    陈操之道:“钦钦,你也准备一下行装。后日随我一道去江东,你也可以看望一下你母亲和兄长

    慕容钦忱还是不转过身来,只是身子微微抽搐。显然是在暗泣,陈操之轻抚她细腰,又七川乙声“钦钦”她才突然转讨身来,伏在陈操户胸前穴世!“我病了,难受得要死,你却不闻不问”

    陈操之拍着她的背脊,问:“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适?”慕容钦忱带着哭腔道:“这两日早晨一起身就呕吐,进餐时也吐,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陈操之瞪大眼睛。拉过慕容钦忱的右手,说道:“莫要哭,平定心猪,待我为你诊脉。”

    慕容钦忱收了眼泪,让陈操之为她诊脉,只见陈操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不禁娇嗔道:“我病了。你还笑!”

    陈操之捧起她脸在她唇一上吻,笑道:“不是病,是你要为我生孩儿了。”

    啊!”慕容钦忱那双幽蓝美眸徒然睁大,吃吃道:“我看道猛姐姐怀小菲予时不会这样呕吐啊。”

    陈操之笑道:“不见得每个怀孕的女子都会呕吐,道桃那时是觉得易倦嗜睡。”

    慕容钦忱不说话了,双手交叠捂着小腹,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有些痴,但听陈操之说道:“钦钦有了身孕。那这江东是去不得了。”慕容钦忱赶紧道:“我要去,我要去江东。”

    陈操之奇道:“劝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肯随我去,怎么突然就要去了,你有了身孕,这样长途颠沛可不好,还是留在邯城吧,我会安排人照顾好你的。

    “不,我要随你回江东。我要看望母兄。”慕容钦忱执拗道,却”

    说到这里,含羞捧腹。

    陈操之这一去江东,来回都要四个月,还要回钱唐省亲,而且在建康也不是甑见了皇帝就立即能走的,只怕他没回到邯城。慕容钦忱就已分娩,钦钦没有贴亲的亲人在身边,实在让他放心不下,便道:“也不是很要紧,好吧,你随我去,不过马是骑不得了。”

    慕容钦忱甚喜。当夜与陈操之共寝时。就要陈操之为她腹中孩儿取名。陈操之笑道:“你倒是性急,伯真都还没有正式的名和字呢,待回到江东一并取吧。”

    因沈赤黔的婚礼将于四月十二在洛阳举行,所以陈操之南归的车队三月二十五日便启程,但这日辽西的冉盛却还没有赶到,陈操之叮嘱苏驶,待冉盛来到邯城便转告冉盛四月十二日赶至洛阳相会。

    冀州长史崔逞率一众官吏恭送陈操之一行过了漳水,陈操之将政务郑重嘱托崔逞,又叮嘱苏棋要时刻关注西秦动向,这才挥手作别。

    此次随陈操之南下建康的有文吏十五人、军士八百人、运送钱粮的民夫一千五百人,过了漳水,翼州别驾卢估便领着五百军士和一千五百民夫及近千辆大车往黎阳,从那里渡河,再经颖水下淮南。走水路要节省人力得多

    陈操之与被道桃母女、慕容钦忱等人,还有一众属吏,在三百骑兵护卫下前往温县,从那里渡河到巩县,冉盛率两百轻骑在温县赶上了陈操之一行,拜见兄嫂,看到了还不到两个月大的陈菲予,冉盛甚喜。

    沈赤黔派人在巩县迎接陈操之一行,众人加紧赶路,恰好于四月十二日午前赶至洛阳。司州刺史狂秘、州司马沈劲出城相迎,桓秘任中领军时就与陈操之相识,对陈操之的才识颇为敬重,此番再见,自是喜悦。

    框秘去年七月至洛阳,受命重建窖室和百官衙门,现在大半年过去了,洛阳城已然大变样,周遭二十里的高大城墙已率先建成,城内也在大兴土木,桓温去年在邯城得到慕容评的庞大家财和大燕国库的财物大都用于此。晋室朝廷是无钱可拨的。极温倒是不吝啬,因为这洛阳城将是他框氏皇朝的都城

    狂秘亲自领着陈操之观览洛阳城,陈操之对桓秘重建故都的功绩表示敬佩。

    陈操之、冉盛参加了沈赤界的婚礼后,在洛阳休息了一日,四月十四日即动身前往颖”从颖川走水路,这样可免6路颠簸,五月初七,陈操之一行二十艘大船由颖水入淮河,经寿春往破釜塘,曲曲折折由水路入长江,逆行至建康自骜洲码头,这日是五月二十二日,一路顺风顺水,甚是顺利。

    陈操之踏足江南土地,感慨万端,自咸安三年正月离开建康北伐中原,今日归来,已经是两年又四个月,江南风景无异,故友亲人皆安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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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儿女忽成行

    二月别驾卢佑押送的讲献朝使的五百万钱小八千匹绢嘉干五月十九日抵达建康,皇帝司马昱大悦,北定中原已近两年,这是晋室朝廷第一次看到北伐的实惠,建康国库之空虚让司马昱捉襟见肘,台城宫殿年久失修。司马昱想要重建太极殿都难以筹资,其号称清心节检,实属拮据无奈,而龙亢狂氏借北伐功绩,大肆封赏宗族故旧,桓秘、桓熙、桓济、桓石虔、桓石秀皆雄镇一方,荆襄旧部如朱序、些瑶诸人皆任大郡太守,桓温现在更是九锡尊荣,正讽朝廷求王爵

    闻知陈操之即将抵京。皇帝司马昱命王坦之、陈尚与翼州别驾卢佑一道至白骜洲码头迎接,王坦之为父守丧期满后,从西府回朝中任职,现已擢升为侍中,陈尚也已由七品殿中监升任六品侍御史

    五月的白骜洲码头,炎阳高照,气氛热烈,陈尚握着十六弟陈操之的手,眼含热泪。兄弟之情,感慨契阔,又与冉盛相见,笑道:“盛年才及冠,就已是五品郡太守,愚兄是望尘莫及啊。”

    陈操之、冉盛与侍中王坦之等人叙谈时,谢道韫和慕容钦忱先后上前向陈尚行礼,因慕容钦忱的特殊身份,陈尚到没有因为慕容钦忱是妾侍而轻慢她,只是觉得十六弟这个鲜卑妾侍实在太美,不敢多看一已出任七品舍人的谢韶也至码头迎接,见到三个月大的陈菲予,甚喜,对谢道粗道:“三伯母天天念叨着阿姊呢,前些日请杜道首为阿姊卜算。杜道首说阿姊将育有一女二子,女为长。今日一见。果然应验!”

    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进城,建康百姓夹道欢迎,这个五年前初入都城时就已万人空巷的“江左卫阶。如今是镇守河北的大吏,在北伐中居功至伟。江东百姓对陈操之背水一战破敌大胜的奇迹津津乐道,而陈操之的族弟陈裕力斩鲜卑第一猛将悉罗腾的战功也让晋人欢欣鼓舞。若非北伐的军功,陈操之兄弟无论如何不能擢升如此之快,昔日的寒门陈氏,现在已是炙手可热的大族

    到了秦准河畔陈氏宅第前,王坦之对陈操之道:“皇帝因陈刺史久别归乡。今日就不予召见,以便陈刺史与家人团聚。共叙天伦之乐,明日辰时再入台城面君

    陈操之请王坦之入宅小坐。王坦之笑道:“今日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与子重共论儒学

    王坦之、卢结离去,谢韶则留下,此时。陈氏家仆已分列两队迎候在大门前,来福父子四人乐呵呵上前见礼,独臂荆奴也在,一下子跪在冉盛面前,欢喜得老泪纵横,冉盛赶紧将他搀起,主仆二人含泪低语

    陈操之喜问:。来福,汝父子四人何时来建康的,荆奴竟也在此?”

    来福年过五十。头发已花白小满面堆笑道:“也是月初才到的,郎君快请进,快请进”

    陈操之迈步进了大门,却见大门与门厅之间的庭院空无一人。与大门前的热闹景象大异,不免有些奇怪,就算管事家仆都迎到大门外了,那些婢女怎么一个也不见?

    就在这时,只见门厅内手牵手走出两个幼童,一个穿着粉白衣裳,一个穿着粉红衣裳,二童前发齐眉、后发垂肩,都是两、三岁的样子,眉目亦颇为相似,只是粉白衣裳的幼童身量略高一些

    两个幼童努力跨过半尺高的门槛,然后立定在廊上,两双黑如点漆的眼睛一齐盯着陈操之看,午后阳光斜照,两个幼童粉雕玉琢,眉目如画,可爱至极

    陈操之心猛地一颤,这是他的孩儿。伯真和芳予,都这么大了,个头有三尺多高了。走路也稳当得很,而他这个做爹爹的直至今日才回来看这对小兄妹,虽说孩儿有其娘亲和家人爱护着,但他这个做爹爹的心里能无愧疚吗?

    陈操之明白了,方才来福说他们是月初来建康的,想必是知道他近期将从邯城归来面君,所以葳蕤她们就带着伯真小兄妹从钱唐赶来。以便尽早与他相见一

    陈操之怕惊到两个孩儿,慢慢走近,含泪又含笑道:“你们两个是伯真和芳予吗?让我猜猜,哪个是伯真,哪个是芳予?”

    两个小童默不作声弄着陈操之走近,那个稍微矮小一些、穿着粉红衣裳的小女孩儿轻声问身边的粉白衣裳的小童:“阿兄,这个是爹爹吗?”

    粉白衣裳的卜童摇头道:“不象,帽子不象。

    小兄妹二人便手拉着手退后一步,戒备地看着陈操之。

    陈操之在两个孩儿跟前蹲矮身子,看着那个身量略高的小童:“你是伯真,是不是?”

    话衣裳小一常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陈操户曰械一紧紧的,不答话。

    陈操之一笑,又对那粉红衣裳的女孩儿道:“你是小芳予,我说得对吗?。

    粉红衣裳的小女童眼睛眨呀眨,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陈操之柔声道:“我是爹爹呀,我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看你们了。”

    小女童摇了摇头,伸一根指头,指着陈操之脑袋道:“阿兄说你帽子不象爹爹

    陈操之摸了摸头上的漆纱笼冠。笑问:“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帽子?”

    粉白衣裳小童看着陈操之的笼冠道:“高高的,比你这个帽子高。”

    两个小娃娃口齿都很清晰,可爱极了,陈操之忍不住伸臂将小兄妹二人揽在怀里,说道:“那爹爹等下就换上高高的帽子,好不好?。

    小女童觉得陈操之很可亲,而且容貌也的确与画上的爹爹相象,所以没有抗拒,但粉白衣裳的小男童坚定地认为这人不象爹爹,两只手前撑,抵在陈操之胸前,不让陈操之抱他”

    “伯真,这是爹爹。”

    陆葳蕤从门厅一侧走出,身后是小婵。门厅里突然涌出了许多人,丁幼微、润儿都在

    小伯真听娘亲这么说,这下确定无疑了小手臂慢慢软下来,不再抗拒。

    陆葳蕤和小婵也都蹲下身子,眼睛望着一别近三载的夫君,泪光盈盈,轻拍身前的孩儿小婵说道:“伯真、芳予,这是爹爹,叫爹爹,你们平日里不都常问起爹爹吗,现在爹爹回来了,快叫啊”

    小芳予比较乖巧,受母亲小婵催促,便细声细气叫了一声:“爹爹。”

    小伯真有些害羞,摇着头不肯叫,忽然转身扑到陆葳蕤怀里,叫了一声:“娘亲一一。

    陈操之分别拉了一下葳蕤和小婵的手,立起身来道:“不用催促,孩儿认生呢,等下就好了。”上前向嫂子丁幼微见礼,见立在嫂子身边的那个亭亭玉立的女郎,眉目酷似嫂子丁幼微,但气质稍异,嫂子丁幼微温婉娴静,然而眉目间总有抹不去的淡淡轻愁,而这个窈窕少女则青春舰丽,眼神活泼灵动,眉宇间更有智慧的光华

    “润儿陈操之微笑着打量这个美丽少女。

    润儿也看着丑叔,施礼道:“丑叔终于回来了”

    这时,冉盛、黄小统等人进来了,向丁幼微、陆葳蕤见礼,冉盛昨日将虬髯剃去,在辽西,他是睥睨生威的太守、胡夷闻风丧胆的猛将,在陈宅,他却手足无措。尤其是在美丽的润儿面前。

    谢道辊进来了,侍婢因风抱着小菲予,丁幼微、陆葳蕤、小婵、润儿赶紧上去看小菲予,一时间欢声笑语盈耳。

    谢道桃问陈操之:“陈郎小伯真、小芳予认爹爹了没有?”

    陈操之笑道:“伯真说我帽子不象。”

    谢道桃抬眼看着陈操之的漆纱笼冠,忍俊不禁笑道:“我知道了,我画的两幅你的画像,一幅头戴纶巾,一幅戴漆纱冠,江左的这种”“陈郎君,高帽来了。”

    短锄气喘吁吁赶来,递上一顶黑漆细纱高冠,陈操之换上漆纱高冠,然后对分别抱在陆葳蕤和小婵怀里的小兄妹道:“伯真、芳予,现在是不是爹爹?”

    小芳予快活地叫了一声:“爹爹。”

    小伯真还端详了片刻,这才小脸红扑扑地叫了一声:“爹爹

    陈操之的喜悦无与伦比,说道:“伯真谨慎啊。”

    众人皆笑。”

    陈操之一看,慕容钦忱与萨奴儿还有几个原永寿殿的宫人悄然立在一边。有点隔隔不入的样子。

    润儿道:“丑叔,这就是那个清河公主吗,真美啊,眼眸象宝石一般。”

    谢道韫对丁欲微道:“嫂嫂,钦钦已有四个月身孕

    了幼微最是温柔,见慕容钦忱有些畏怯的样子,心生怜惜,便走了过去,含笑道:,“钦钦安好。”

    陈操之在一边道:“钦钦,这是嫂子。小

    慕容钦忱早知陈操之的嫂子贤惠,陈操之非常敬重这个嫂子。这时见丁幼微先向她问好,大为感动小就要拜倒行礼,丁幼微扶住道:“不要多礼,你远路辛苦,还是重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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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微妙

    引一操!留谢韶在陈府用晚宴。然后一起尖乌衣巷拜会谢毒尤口,谢大人刘涯见到谢道褪母女,欢喜不已,抱着小菲予细看,对谢道韫道:“见到这孩儿,就想起元子婴幼时,眉毛有神采,眼眸细长,一笑起来更是一模一样

    谢玄夫人桓氏也住在这里,其子谢填也快满两周岁了,走路不如伯真小兄妹稳当,却是不要人牵,一个人蹒跚着要来看新妇,新妇不会说话,见到这么多陌生面孔,哇哇哭了起来

    刘滚、谢道粗、框氏皆笑,再风赶紧抱着小菲予,呜呜慰之。

    陈操之与谢安在静室密谈,陈操之向谢安说了河北诸事,谢安道:,“北伐之功,桓氏独占,江东、河南二十州,龙亢祖氏占其六,而且梁州、益州、青州、徐州皆为桓氏亲信所领,受北伐之惠者,唯有操之,但传闻狂伯道与你不和,为的是鲜卑公主之事?”

    陈操之解释道:,“鲜卑公主只是一个由头,桓伯道素与我不睦

    陈操之既已纳了鲜卑公主为妾,谢安当然不好再多责备,少年人贪恋美色也无可厚非,说道:”狂公有意让你辅佐桓伯道,但现在桓伯道与你不睦,桓公岂会撒手不管?而且你此次向朝廷进献大量钱帛必遭桓公之忌

    陈操之墨眉皱起,问:”安石公以为,框大司马会不让我再回河北?。

    谢安道:“若我所料不差,桓公会举荐你入朝为官,你现在是四品刺史,或许还会再升迁,应是清贵显职,只是不让你掌兵而已

    陈操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当下点头道:“多谢安石公指点,操之明白该如何应对了。”

    因谢夫人刘涛要留谢道猛、陈菲予母女在谢府住几日,陈操之便自回陈宅,此时已近亥夜时分,陈宅门厅却是宾客满席,鄱超、周琳都超妻弟,刘尚值、孔汪、张玄、袁通、王临之王彪之次子等人济济一堂,刘尚值现在是吏部七品主事,孔汪是六品尚书承郎,张玄为六品舍人一

    陈操之与诸客寒暄,刘尚值笑道:“子重北伐立下大功,现官位远居吾之上,吾在子重面前不免战慑,不能如往日一般畅所欲言了

    陈操之笑道:“汝既战慑,还能这般饶舌命侍者置酒,与诸客欢饮。

    袁通道:“东安寺长老支法寒前日犹在都中,已知子重兄即将归来,大约明后日会再入京

    陈操之忙问:”林法师康健否?”

    袁通道:,“支公已于去年仲春驾鹤西去。”

    陈操之不胜怅惘,支道林一代高僧,沙门王弼,以玄入佛,在东晋士林影响极大刘尚值收起笑容道:,“散骑侍郎范玄平也已于年初病逝。范武子现在吴郡守丧

    陈操之不胜嗟叹,离开江东不过三年,不少故旧就已是黄泉永隔。

    府役来报,新兴侯派人在外等候多时了,陈操之一时没醒悟新兴侯是谁?郗超笑道:“故燕之主慕容障派人问候其妹嘛。”

    陈操之便命传见,来者是邯宫的阉人,陈操之略问几句,便让人带去见慕容钦忱,他自与诸客饮酒叙话。

    亥末子初,郗超等人告辞,陈操之送出府门,执郗超手道:”弟明日夜里来拜访嘉宾兄,还有翼州土仪献上

    郗超一笑,他知道陈操之要与他长谈。陈操之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一

    送走了诸友,陈操之独自往内院缓步而去,仲夏之夜,明月半缺,双廊楼后的小池莲叶田田,正是荷花盛开时,

    陈操之在思考此次回江东的得失,他不能因为担心桓温夺他的兵权而滞留河北不归,那样他与狂温的矛盾就会迅速激化,桓温将视他为大患,但现在他回来了,桓温同样忌他,谢安石说得不错,极温很有可能不让他再回翼州,对他而言,留在江东亦所愿也,但目下的形势,他必须在河北镇守,对于氐秦和鲜卑拓跋,他比任何人更清楚应该如何遏制

    陈操之摇了摇头,先抛开这些烦心事。且与妻儿好生团聚,他知道小婵和芳予与嫂子丁幼微母女同居水香谢,便先去水香榭,却见慕容钦忱主婢数人也在水香榭,是丁幼微留慕容钦忱在水香榭住,这时虽已夜深,但除了小芳予,其他人都未安睡

    陈操之与嫂子丁幼微相谈了一会,一起去小婵房中看望小芳予,这小女孩儿睡椎甜美,怀里还抱着陈操之从邯城带回来的不到翁一

    陈操之轻轻摸了摸小芳予娇嫩”膛一,对小一婵道!“芳予真乖,是她生叫爹爹阴※

    小婵轻笑道:“女孩儿嘛,总会乖巧点,芳予前几个月还口齿不清,不如伯真,这次从钱唐到建康,也许是一路长见识了,说话竟清楚起来了。”

    丁幼微道:“芳予比伯真爱说话,伯真象葳蕤,一般不怎么开口

    慕容钦忱走了进来,对丁幼微和陈操之道:,“嫂嫂、夫君,我想明日就去探望我母亲和兄长

    陈操之便与慕容钦忱走到楼廊上,问了方才那阉人说了些什么话,然后道:“明日午后我陪你去拜见你母亲和新兴侯。”

    慕容钦忱甚喜。

    陈操之出了水香榭去双廊楼,润儿和一个提灯笼的小丫环送丑叔到荷池畔,说起陈宗之,润儿道:“阿兄还在吴郡徐氏草堂求学,将参加今年的扬州大中正品评,阿兄在去年九月的吴郡定品中是最高品一第二品,和丑叔当年一样,相信州中正也能顺利通过

    陈操之微笑道:“很好,宗之今耸十七岁,明年也可以出仕了。”

    润儿道:“是啊,阿兄说想随丑叔去翼州历练

    陈操之笑了笑,说道:“让宗之去充州谢幼度那里历练更佳

    润儿点点头,又笑道:”丑叔,娘亲和你说过没有,太原王氏、陈郡袁氏、琅娜王氏都有适龄的女郎想嫁给阿兄呢

    陈操之“嘿”的一笑,说道:“那就好好挑选,先订下婚姻,过两年再完婚

    润儿道:,“娘亲说,钱唐陈氏子弟现在是一片坦途,以前丑叔出仕、求婚可知有多艰难啊,不过丑叔也真是厉害,真的连鲜卑公主都娶了!”

    陈操之笑道:,“那么三吴第一名娱陈润儿,可有世家子弟来求婚?。

    润儿面色微红,却不羞缩,答道:“有啊,南北士族都有,不过润儿都看不上,因为无人及得上我家丑叔和阿兄陈操之墨眉微蹙,润儿自幼受他影响,有很强的独立自主意识,而且其母丁幼微、还有葳蕤都是不顾家人反对自己选择婚姻的,谢道掘就更不用说了,对润儿影响尤深,陈操之有点担心润儿哪一天也男装游学去,魏晋南北朝也的确是人个体生命觉醒的时期,但在东晋,身为女子个性张扬很难说是一件好事,陈操之现在体会到当年谢安的焦虑了,谢安的雅量和从容非他所能及啊小

    润儿见陈操之皱眉,赶紧娇笑道:“丑叔担心什么,润儿还小对不对,而且润儿很乖,比小芳予还乖丑叔,那我回去了。”笑着向陈操之施了一礼,与小丫环挑着灯笼回水香榭去了,因为短锄已经从西楼下来迎接陈操之。

    这夜陈操之与陆葳蕤共宿,夫妇久别,恩爱自不待言,只是那小伯真原先都是与娘亲陆葳蕤同一个卧室,里外以屏风相隔,由保母带着小小伯真睡在外室小伯真经常夜啼,陆葳蕤就要起来呜拍之,今夜因为陈操之回来了小伯真就随保母睡到邻室,陆葳蕤夜里没听到伯真哭闹,心里反而不踏实,一夜都没睡好,早起去邻室,保母说伯真小郎君昨夜很乖,一觉睡到天亮,只是尿了床

    陈操之问小伯真:“爹爹带你去外祖家好不好?”

    眼睛乌溜溜的伯真即应道:“好”小陆纳、张文纨夫妇极宠这个外爆小伯真去那里还可以和比他大两岁的道辅小阿舅一起玩耍。

    陈操之就与陆葳蕤带着小伯真去横塘陆府,陆葳蕤命板栗去顾府报信,请小顾夫人张彤云带着爱女一起到陆府相见,陈操之三人到陆府不到一盏茶时间,张彤云带着女儿顾惟清也到了,陆夫人张文纨笑道:,“伯真,你新妇来了,快快行礼

    小伯真很听话,鞠躬如也,不慎跌倒。

    顾惟清比小伯真早生四十日,身量却比小伯真矮一些,容貌颇似其父顾恺之,眼睛大大的,眉毛高挑,总是很惊奇的样子,很是可爱,见小伯真跌到,她还上前搀扶,于是两个小娃娃一起跌到

    辰时初,陈操之与外舅陆纳一道乘车入台城,翼州别驾卢估和辽西太守冉盛已先在止车门外等候小

    正辰时,殿中监传皇帝司马昱口谕,宣翼州刺史陈操之、辽西太守陈裕入式乾宫中斋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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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年少无敌

    陈操之、冉盛跟随殿中监从太极殿左侧经过时,见一群宫人架着长梯,攀在檐廊屋顶上不知忙乱些什么,问殿中监,答曰:“太极殿上飞鸟翔尽,筑窠而居,皇帝在殿上与群臣议事时,常有鸟屎零落,又或者呱呱大鸣,朝堂之上全无庄严肃穆可言,数度驱之,散而复集。”

    陈操之看了看略显破败的太极殿,微微摇头,快步走过。

    式乾宫,中斋,殿内幽暗,年近五旬、神情倦怠的皇帝司马昱坐在御床上,看着陈操之兄弟二人气宇轩昂从殿外阳光下入殿,不禁精神振作了一些,看到陈操之,总让人心情愉悦——

    陈操之、冉盛二人行参拜大礼之后,皇帝司马昱便询问冀州、幽州诸事,陈操之、冉盛一一作答,司马昱大悦,思有以赏赐陈操之兄弟,但冀刚刚刚进献大量钱帛米粮,他难道以钱帛还赐之,便道:“陈卿有何所求,赐荫户、田地,但说无妨。”

    陈操之道:“臣愿回建康为陛下效力,北地苦寒,臣起居饮食皆觉不便,又且与族人家眷远隔,数年难得一见,恳请陛下准许臣南归。”

    “啊!”司马昱大惊失色,桓温北伐还朝,声望极隆,龙亢桓氏一门势欲倾天,政皆出桓氏,司马昱傀儡垂拱而已,桓温已受九锡,正求王爵,其篡位之意彰显无遗,陈操之现在可以说是晋室最大的倚仗,陈操之在北府军中极有威望,今雄镇冀州,其弟陈裕和冀州武猛从事刘牢之号称北府双虎,从此次陈操之回京觐见并进献钱帛可知陈操之忠心,所以司马昱骤闻陈操之要回朝回(为)官,难免失态——

    “河北初定,北有拓跋代、西有氐秦,皆虎视河北、中原之地,正欲赖卿之威名镇守冀州,当此非常时期,如何求归江东任职!”皇帝司马昱劝慰道:“朕知卿在北地辛苦,又且思乡心切,但卿应以国事为重,勉为其难,勿负朕所望。”

    陈操之唯唯,却还是未明确表态,似乎依然不愿留在河北,司马昱深感忧虑,待陈操之、冉盛二人辞出后,即传尚书令王彪之晋见,说陈操之欲辞冀州刺史之事,白须拂拂的王彪之捻须沉吟,半晌道:“陛下可就此事问谢安石,安石必有以应对。”

    谢安应召入式乾宫,受皇帝咨询,答道:“陈操之素有隐逸之志,当年葛稚川曾欲收其为入门弟子以追求金丹大道,陈操之以母亲年迈、家族衰微为辞,究其内心未尝不向往之,河北军政事务繁忙,陈操之颇以为苦,所以想归江东在朝中任职。”

    司马昱听谢安这么说,更是焦虑,江左的这些高官的确是半官半隐,政务大都付于佐吏,他们则服散、饮酒、聚会、清谈,司马昱为司徒时也是不甚理事的,最喜聚会清谈,与江左官吏的悠闲生活相比,河北州郡长吏当然要繁忙许多,陈操之是以玄辩出名的,其音律、绘画、书法、围棋皆是一时翘楚,这样的人不耐烦俗务想归江东是很正常不过的,但是——

    司马昱道:“安石,卿是陈操之长辈,定要劝他以国事为重,回钱唐省亲祭祖之后即归河北任上,他若嫌政务繁忙,可多征辟属吏辅助,朕欲加其开府仪同三司,两位以为如何?”

    开府仪同三司在两汉时品崇礼重,仪仗拟同太尉、司空、司徒这三公,可以建立府署自选佐吏僚属,桓温的西府、郗鉴的北府就是开府仪同三司才建立起来的,虽然自魏晋以降,开府仪同三司渐不如两汉尊崇,但依然是三品以上、镇守一方的高官才能享有的荣誉——

    谢安微微一笑,皇帝若授陈操之开府仪同三司,那陈操之就更回不了冀州了,说道:“操之近日还要去姑孰拜会桓大司马,其去留还得征询桓大司马意见。”

    司马昱默然无语,谢安说得不错,他这个皇帝其实无能为也。

    王彪之与谢安辞出,王彪之道:“安石公真欲陈操之回朝为官乎?”

    谢安道:“此事非你我所能左右,还是让陈操之去应对吧。”

    王彪之听谢安说“应对”二字,心下恍然,陈操之这是以退为进是为了应付桓温,乃低声问:“桓公屡讽求王爵,一旦得封王爵,必更有非常之举,吾辈当如何应之?”

    谢安淡然道:“慕容恪何等英雄,身死不过两载,国家覆灭;豫州袁真欲以其子继领豫州,一旦谢世,其子只得入朝为官,吾辈劳谦冲退,遇事三思而后行可也,即如桓公封王之事,能不慎重乎,诸礼必须齐备,事无巨细皆要派人去请示桓公,如此才不至于忤了桓公之意。”拱拱手,飘然出台城。

    王彪之瞪大子老眼,心道:“谢安石这是准备等桓温寿终正寝啊,桓温今年五十有六,前年北伐归来,路上染病,又连遭南康公主和桓豁之丧,身体大不如前,桓温想必也担心寿命不长,是以求王爵甚急,谢安说事无巨细皆要请求桓温,这建康与姑孰往返就要数日,若每事禀报,待诸礼悉备,只怕就要大半年,但桓温若三年、两年不死,这事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王彪之又想:“桓温小我七岁,当然,老夫身体可比桓温健朗,谢安石小桓温八岁,也已四十八了,都是风烛残年,难有大作为,只有陈操之这样的年轻俊杰才是桓温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陈操之可以等得,天命如此啊。”

    陈操之与冉盛策马并骑回秦淮河畔宅第,冉盛笑道:“皇帝听得阿兄说要辞归江左,很是焦急啊。”

    陈操之倒是没有笑,说道:“姑孰之行极是关键,桓熙、桓济兄弟皆在姑孰,肯定会在桓公面前进谗言,我并非贪恋冀州官位,实乃北境未定,心有牵挂啊。”

    冉盛默然。

    陈操之心知冉盛在想些什么,便道:“小盛,你意欲何时向润儿表白?”

    冉盛踌躇道:“阿兄,让我再想想吧,先莫打扰润儿。”

    冉盛很觉煎熬,昨日见到润儿,润儿已长成,亭亭玉立,丽色照人,不再是以前那个好为人师的小女孩儿了,当日取笑他吼书的美丽可爱的女孩儿离他越来越远了,但他依然喜欢润儿,小时候的和现在的都喜欢,让他难受的是润儿显然没有以前对他那么亲近了,也不再问他读书几何、还习字否?虽然未称呼他为叔父,但二人的隔阂显而易见——

    冉盛觉得自己可以为润儿做任何事,但若是润儿不喜欢,那他做什么都是徒劳,只会给润儿添烦恼,润儿怎么能嫁给自己的族叔呢,隐姓埋名也要润儿愿意、也要少主母丁幼微答应啊,这显然很难,哪个做娘亲的肯让爱女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人!

    冉盛很痛苦,他是冉闵之子,在大晋他无法恢复本姓,除非他叛出晋国,投奔氐秦,但这势必就要与钱唐陈氏恩断义绝,这是冉盛绝不愿意的,自幼漂泊的冉盛是把陈家坞当作自己的家,而且叛出大晋恢复本姓为了的是什么,是为了娶润儿,与晋室为敌,他更不可能娶润儿了,这是缘木求鱼、南辕南辙——

    那还有什么办法?最关键的还在于润儿啊。

    ……

    午后,陈操之陪慕容钦忱去新兴侯府,以子婿礼拜见钦钦之母可足浑氏,送上数车冀州土仪,金碧眸的可足浑氏欢喜得直掉眼泪,私下问钦钦,陈操之待她好否?慕容钦忱含羞道:“母后,儿已有四个月身孕了。”可足浑氏大喜,显然,陈操之对钦钦很好——

    寓居建康的故燕皇族除了慕容垂父子外齐聚新兴侯府,与陈操之相见,陈操之曾是他们战场上的敌人,但时过境迁,他们也无法恨陈操之,陈操之反而是他们最可倚仗之人,毕竟因为有钦钦这层关系。

    慕容德、慕容尘向陈操之请求回河北,就在陈操之的刺史府府任低品小吏也甘愿,陈操之微笑道:“即我本人,都要回江左任职,哪里还能征辟两位入冀州!”

    慕容德、慕容尘面面相觑。

    陈操之没看到慕容垂、慕容令父子,便问:“宾徒侯府在何处,在下要去拜会?”慕容垂在诸慕容皇族中官爵最高,宾徒侯、冠军将军。

    慕容楷道:“五叔父现在姑孰,将为豫州桓刺史佐吏。”

    陈操之闻言吃了一惊,面上不动声色,与诸慕容叙谈了小半个时辰,就辞归,慕容暐请他留下晚宴,陈操之笑辞道:“这两日实在忙碌,过几日再来叨扰,钦钦就暂留贵府了,明日我来接她。

    出了新兴侯府,时近黄昏,陈操之径去郗寓所,相互见礼毕,陈操之便问:“嘉宾兄,慕容垂将为桓伯道佐吏之事你可知道?”

    郗见陈操之神色郑重,答道:“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在西府听命是常制,桓伯道征辟慕容垂为其豫州司马,因母丧未除,所以尚未就任。

    陈操之叹道:“我曾向桓公进言,慕容垂父子,龙虎也,非可驯之物,勿使其掌兵,不然,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桓公却还是让其入豫州,若不早为之备,后必有大患。”

    郗虽然觉得陈操之过于重视慕容垂,却还是道:“此事尚可挽回,子重去姑孰可向桓公言明,我亦修书进谏。”

七十三、频惹情恨

    五月二十四乙酉日,陈操之回京的第三日,便与冉盛、卢佲等人前往姑孰拜见桓温,二十八日午后来到姑孰城外的白苎山下,桓温派参军顾恺之等人前来迎接,顾恺之依旧爽朗善笑,跳下马与陈操之握手,笑道:“北地风霜摧折,子重风采却更胜往昔,想必是养尊处优之故,何日邀我远游冀州,领略河北山川之雄奇?”

    陈操之笑道:“去年高侍中为钦使,长康为何不同行,行程两万里啊。”

    顾恺之抚腕长叹道:“惜哉,我在西府不知此事,不然定要求桓公让我出使。”叹息声未绝,却又脸露笑意道:“子重,见过我家小惟清没有,当是汝家伯真之佳偶否?”

    陈操之大笑,说了前日在6府两个小娃娃相见跌倒的事,顾恺之亦笑。

    这时,一个西府官吏过来向陈操见礼道:“陈刺史,还记得在下否?”

    陈操之看着这个身量短小但眉目清朗的年少官吏,依稀有些眼熟,说道:“似在王安军府上见过,不敢确定。”

    这弱冠官吏笑道:“陈刺史真有过目不忘之能,那年我才十三岁,陈刺史竟还存有印象!”一躬到地,自报姓名道:“琅琊王珣王元琳,现为西府主簿。”

    陈操之赶紧还礼道:“原来是元琳兄,失敬。”

    王珣出身琅琊名门,祖父便是鼎鼎大名的王导,父亲王洽是王导诸子中名声最响的,王羲之曾说王洽书法不在他之下,只可惜短寿,陈操之赴吴郡求学前王洽便已经去世,王珣之母芶氏也是当时声名极盛的女韫幼时曾向芶氏求教过,王珣少有才名,神清朗悟,今年十七岁,为桓温辟为军府主簿,其章、表、书、记、文、檄,不待起草,一笔而下,书风飘逸,文辞华美,甚得桓温器重——

    陈操之对这今年仅十七岁的王珣说失敬绝非客气语,王珣留存后世的行书帖《伯远贴》是年代仅次6机《平复贴》的书法奇珍,乾隆三希堂之宝——

    王珣作为琅琊王氏的子弟,对陈操之却出奇地恭敬,简直有些讨好,说道:“在下从叔逸少公在世时屡赞陈刺史书法有他人难及之处,在下欲向陈刺史请教久矣,今幸陈刺史归来,何其幸也。”亲为陈操之执缰前导——

    王羲之已去世,王献之不善交友,王彪之年老,所以陈操之与琅琊王氏交住不多,不明白这个王珣何以这般热情,突然想起前日嫂子丁幼微曾向他说起,琅琊王氏有个子弟慕润儿美丽多才,托谢韶前来探问,欲向润儿求婚,莫非便是这个王珣1年龄亦是相当——

    这样想着,陈操之便多看了王珣几眼,除了身量短小之外,王珣姿容、神彩皆不俗,陈操之又看看冉盛,冉盛身高八尺,王珣大约只有六尺七寸,比身材高挑的润儿还略矮一些,与高大雄壮的冉盛更是没法比,心道:“润儿的婚姻还真是烦恼事,高不成低不就啊。”

    陈操之摇摇头,他这时也不能多想这些事,应打点起精神应对桓温父子,还有那慕容垂。

    陈操之一行入姑孰城,径去将军府拜见桓温,送上从河北带来的珍宝,却是陈操之从邺城得到的燕国国器,有浑天仪、测日土圭、记里鼓、指南车,这些国器藏在邺宫秘书监库房,桓温在邺城时未曾搜处(出),此时一见大喜,陈操之不把这些国器献给建康的皇帝司马昱,却献给他,其意不言自明啊,桓温当即命人将这些国器收好,对陈操之给朝廷贡献大量钱帛的不满顿时消了大半——

    陈操之也有快两年没看到桓温了,人到老年,衰老得极快,现在的桓温与前年北伐时真是判若两人,其不怒自威的紫石眸大失光彩,面皮略见浮肿,但不知为何,老态毕现的桓温却又显得有些莫名的亢奋,难道是因为得到了燕国的国器?

    桓温坐在舆床上,看着年轻俊拔的陈操之,感慨道:“陈子重雄姿英,老夫甚羡,忆及年少时快意恩仇,恍然如梦。”桓温年少时曾袖刀独闯仇人灵堂,手刃仇人之子,有豪侠之风,一世英雄,奈何敌不过岁月的的摧折,老态可悯——

    陈操之道:“明公身体犹健,操之期待追随明公再伐关陇,一统九州,成万世霸业。”

    桓温笑道:“慕容垂亦曾建议乘胜扫平关陇,但苻坚已经俯称臣,伐之师出无名啊。”

    陈操之也知道桓温现在已无精力伐秦,但慕容垂建议伐秦显然并非全为大晋着想,慕容垂刻意交好桓熙,自然是因为桓熙是桓温世子1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以桓熙之愚,慕容垂之智,江东将有大祸——

    陈操之道:“明公,慕容垂非可驯之人,明公如何委他以豫州司马之重任!”

    桓温道:“我儿伯道赞赏慕容垂父子才略,而且慕容垂居江东,一向谨慎,未显异心,豫州并非边境之州,区区一州司马能有何作为,是以委任之。”

    陈操之恳切道:“世子是明公之望,奈何以异族人辅佐之,世子虽因小事与我不睦,但我忠心未改,我欲辞冀州之任回江东辅佐世子,只盼世子勿以前嫌拒我。”

    桓温在建康耳目众多,陈操之向皇帝司马昱表示要回朝中为官的消息前两日便已传回姑孰——

    桓温徐徐道:“陈掾既不愿居河北,那老夫就允你所请,让你回朝任职——”说这话时,紫石眸一瞬不瞬凝视陈操之,观察陈操之细微表情。

    陈操之墨眉一挑,喜上眉梢,躬身道:“多谢明公。”

    桓温点点头,问:“冀州总领河北,应有文武全才者坐镇,陈掾既离职,当以何人代之?”

    陈操之沉吟道:“建威将军檀玄、淮阴太守毛虎生或能担当此任。”

    檀玄、毛虎生都是桓温荆襄旧部,此二人皆善能用兵。

    桓温一直绷着的脸一松,对陈操之的疑心尽释,笑道:“此事且容再议,檀玄、毛虎生虽善用兵,但治理州政则不如陈掾,还得另觅良材啊,陈掾且先居建康为我督促朝廷赐我王爵之事——”

    陈操之道:“在下离钱唐已经三载,不能为父母坟头添一抔土,心实不安,请明公允三月之期,让在下回乡祭祖,然后回建康为明公效力。”

    桓温微笑道:“陈掾纯孝,天下知闻,我怎能不允你之所请,你九月初回到建康便可。”

    陈操之又忠心耿耿道:“明公,在下还要再进一言,慕容垂父子只合马放南山,万勿让其掌兵啊。”

    桓温点头道:“我知道了,陈掾赶路辛苦,风尘仆仆,且先去沐浴,然后赴宴。”

    桓温让陈操之、冉盛就住在将军府外院客房,以便传见。

    桓温接见陈操之、冉盛二人时,冉盛只回答了桓温关于幽州军政的一些问话,其余都是静听阿兄与桓温对话,心里暗为阿兄捏一把汗,这时辞出,低声问:“阿兄言词过于恳切,若大司马真欲让阿兄回建康任职,又该如何应对?”

    陈操之一笑,说道:“大约八月底,将有消息从洛阳传至西府,苻坚将联合拓跋什翼犍,略取并州、冀州。”

    冉盛吃了一惊:“当真?”

    陈操之道:“莫须有,这也是我一直在提防的事。”

    冉盛叹服道:“阿兄当真是算无遗策啊,原来在洛阳时,阿兄与沈将军密议的便是此事!”

    当夜,桓温在将军府设宴款待陈操之、冉盛、卢佑诸人,桓温六子桓熙、桓济、桓歆、桓祎、桓伟、桓玄皆在座,南康公主薨于去年四月初九,父在母丧,服齐衰一年,所以桓熙六兄弟现在已经出服,可以参加饮宴,桓熙也准备近日离开姑孰赴陈郡就任豫州刺史——

    李静姝所生的桓玄已快三周岁,桓玄虽然年幼,但言语清晰,相貌也是清秀可爱,身量较同龄幼儿高大,桓温甚是嬖爱这个幼子,让桓玄坐于他舆床边,不时与桓玄低声说笑。

    桓熙视陈操之如仇,本想托故不来赴宴,想想还是来了,见陈操之俊美依旧,又听闻鲜卑公主也跟随陈操之到了建康,旧恨涌上心头,左颊箭疤紫黑,心道:“陈操之,看你得意到几时!”

    陈操之察觉到桓熙的仇恨目光,含笑以对,却又察觉桓温次子桓济也是对他衔恨在心的样子,不免诧异,他与桓济关系虽不算好,却也不差啊,难道桓济受其兄蛊惑,也恼恨起他来了?

    陈操之却不知道,桓济现在已知他妻子新安公主司马道福为何嫌恶他了,司马道福就是因为与他成婚前在司徒府见过陈操之一面,爱陈操之俊美,才嫌弃他桓济的呀,能不衔恨乎!

    陈操之因为司马道福和慕容钦忱这两个女人,得罪了桓温的两个儿子,矛盾已趋激化,风雨如晦,变故将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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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干净的文字,写优雅的时代和艺术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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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羲之在呼朋唤友畅游山水、优雅地写他的《兰亭集序》;谢安还隐居在会稽东山,每日携妓优游林下,等待时机东山再起;江东崇尚风度和仪表的名士们宽袍大袖,服五石散、挥着麈尾清谈、驾着牛车游玩、谈音乐、论书法、琴棋书画、寄情山水、有各种潇洒放诞、不拘礼法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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