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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道三痴     上品寒士txt下载     上品寒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五、太后秘辛

    六后申时,陈操!从秦宫回到鸿驴邸,黄小统笑嘻嘻田乍卡凹!小郎君,方才有好些人幕这里询问可有小郎君那样可收可放的扇子”

    陈操之在城西太学讲堂舌战群儒的亮拔英姿和锦绣才华,让那些氐秦学子倾到不已,陈操之折扇纶巾、还有那纯正的洛阳正式,都成了胡汉贵族子弟效仿的对象一偶像追星。自古有之。记载谢安就利用他的声望为罢官的同乡高价推销了五万把滞销的蒲蔡扇

    陈操之一笑,从袖里取出折扇,“师”地打开,扇子正面是他手绘的嵇康行散图,背面以清隽的宣示表体书录阮籍的《散赋》,都是为了宣扬服食五石散的洒脱自由的精神境界,这是陈操之准备用来迷惑鲜卑慕容氏的,至于氐秦,因为王猛厉禁秦人服散,陈操之就没打算正面接王猛锋芒

    陈操之将折扇合上,说了一声:“此扇万金难求。”入室坐定,一边品茶,一边思索荷坚留他在长安的对策。

    冉盛两道浓眉拧起,说道:“秦王要留阿兄在长安,只怕不是轻易就能拒绝的,阿兄要早为之计。”

    苏棋心道:“秦王以四品高官来招揽,已经是非常看重陈使君了,但陈氏一族在江东,陈使君断无留在关中的道理且看陈使君以何计脱身?”

    正说话间,宦官赵整前来传太后旨意,请陈操之明日午后入甘露殿为皇太后讲佛经。

    陈操之墨眉微皱,说道:“在下明日不是要与王再书谈两国议和之事吗?”

    宦官赵整道:“王尚书有急事出长安了,寰长史很快会来向陈使臣报知此事。”

    陈操之间:“那秦王陛下命何人与我商谈?”

    宦官赵整道:“与贵县和谈由王尚书全权负责。王尚书旬日能回。陈使臣不须心急。”

    陈操之是何等人,立时明白王猛要用拖字诀将他留在长安,不禁暗恼,王猛助苻坚统一北方,功勋卓著。陈操之对王猛的才干是很佩服的。但对王猛的人品,陈操之并不起敬,王猛是他的敌人,今日他在太学讲堂已经夸赞得够多了,现在没必要再阿谀,虽然王猛相当清廉,但纵观王猛一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其得志后,对以前与他有恩的倾情报答、对取笑轻慢过他的人则进行严酷报复,人称睚眦必报王景略一

    陈操之认为王猛颇似汉之韩信与蜀之法正,机谋权变罕有人能及。但人格魅力比之诸葛亮是远远不及的,试举一例,慕容垂穷途末路来投,那时并无异心,但王猛却使金刀计陷害他,司马光《资治通鉴》评王猛金刀计时写道:“一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之无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猛何汲汲于杀垂。至乃为市井愕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当然,这些事尚未生,也只有陈操之才能看透这些历史人物命运的演进和结局,如果他在转折关键处稍作抑制或者推波助澜,那么有些人物的结局必然改变,慕容垂不容于燕主慕容障和太傅慕容评,就一定要来投奔氐秦吗?当然,正史上的慕容垂别无选择,因为楼头之战。数万晋军战死,桓温不败的神话破灭。在江东的声望大跌,所以慕容垂不可能投奔东晋,但现在,技头之战尚未生,也应该不会生了。慕容垂又为什么不能投奔东晋呢?

    送走了宦官赵整,辅国长史窦朗随后便到,说长安城北百里外的泾阳、三原一带蝗虫为害,王猛奉旨前往灭蝗救灾,本月底定能归来,请陈使臣稍待数日,长安城名胜古迹颇多。可供游历,寞朗愿全程陪同

    窦朗走后,陈操之在鸿驴邸小院踱步,冉盛亦步亦趋,在一边说道:“阿兄又不是和尚,去讲什么佛经,早回江东才是正经。”

    陈操之微笑道:“王猛避而不与我和谈。是想把我拖在这里啊。”

    十七岁的冉盛现在已经颇有大将风度,闻言也不惊怒,只是问:“阿兄有何对策?”

    陈操之道:“秦主待坚好讲仁义。并不难对付,我们要过的是王猛这一关。”问一边侍立的苏驻:“苏大郎原是关中人,可知芶太后的轶事传闻?”

    苏驻就儿旧批道的关于芶太后的一些传闻一一对陈操之说来。有些愕制孙操之也知道,比如芶太后与李威私通的事、比如芶太后为确保亲生儿子苻坚坐稳帝位而杀害待坚同父异母的兄长符法的事,但有件事陈操之不知道。苏驶说道:“传闻芶太后游漳水,拜西门豹祠,梦与神交而有孕。遂生秦王苻坚,有神光自天烛其庭,荷坚生具异禀,目有紫光,垂手过膝,太原薛赞、略阳权翼见而惊曰:“非常人也!

    陈操之当然是不信什么梦与神交而成孕的事,但古人却信之不疑,《史记》记载的上古五帝,有母亲踩大脚印而成孕的、有母亲吞鸟蛋而怀孕的,真实情况应该是野合的私生子。所以说芶太后在西门豹祠梦交成孕应是骗人的鬼话,芶太后风流。很有可能是在游漳水时与人私通怀孕。荷坚根本就不是待雄的儿子,那么祷坚的生父是谁?

    陈操之第一念便想会不会是卫将军李威,但又觉得李威与苻坚在体格相貌上没有相似之处,李威身材匀称。而待坚则是上下身比例失调,所谓垂手过膝的异相,就是上身过长而两腿粗短嘛。

    事情比较荒诞,陈操之笑着摇头。心道:“荷坚今年二十六岁,他的身世之谜恐怕只有芶太后一人知道。但若是能让氐人贵族对苻坚的身世起疑,即便荷坚能镇压得住,氐秦也必定耍乱一阵,最好把王猛也牵连进去,君臣不要太和睦一这事应该在我离开长安后生,不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岂不是倒霉!”

    陈操之不禁想:“七百年后的司马光老先生写到这一段史实,想必也要指责我陈操之的阴谋假谪实非雅德君子所宜为哉了!”

    苏棋见陈操之笑得有些诡秘。好心提醒道:“陈使君明日见芶太后要小心应对啊,如履薄冰也不为过。”有句话苏棋没有明说,芶太后风流,而陈操之年少俊美,若芶太后威逼引诱,那陈操之很难办,从与不从,都很难离开长安

    陈操之点头道:“是。”

    夜里,陈操之照例抄书半卷约三千字,并记下今日所见所闻,算走出使氐秦的日记吧,这是准备回去给陆葳蕤看的。

    油灯晕黄,月光从窗技泻入。冉盛在一边默写兵书,黄小统忍着睡意支着脑袋勉强侍候。

    陈操之收起书卷,命黄小统将那个小葫芦取来,这小葫芦是从建康带来的,黄小统原以为是美酒之类,但陈操之说此物留有大用,命他好生照看,黄小统自冬卜心在意,数千里颠簸也不敢有失。

    取下葫芦塞嘴,陈操之噢了噢。那种腥甜好似鲜血的味道让他微一皱眉,这是墨鱼汁(即乌贼腹内的墨液),是他得知将要出使氐秦时命人紧急从扬州采办来的,同时采办的除了五石散药石外,还有从贝壳提炼来的一些碘粉以备不时之需,这墨鱼汁可用来书写,用墨鱼汁写的字初时鲜亮,渐渐的会变得暗淡,不出三个月字迹就会消失,这在宋代周密的《癸辛杂识》中就有记载一“盖其腹中之墨可写伪契卷,宛然如新。过半年则淡如无字,故狡者专以此为骗诈之谋,故溢日贼。”乌贼之名盖源于此,当然。魏晋时还没有人知道乌贼墨汁的妙用。陈操之准备用这个来改变一下氐秦国的命运,至少要阻止氐秦的迅扩张,好歹穿越了一回,也体现一下穿越者的知识优势嘛一

    陈操之凝神思索片刻,取一方在长安集市买来的葡桥纸,写下几行似歌谣、似谶语的文字,这些文字以古篆书写,而且字意也晦涩难懂,即便苻坚看到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有人附会其意,那么这似歌谣、似谶语的文字就会显示它的流言可畏,这张纸不会出现在长安,将会在邯城外、漳水畔的西门豹祠出现。这是因为待坚是在郜城出生的。荷坚祖父符洪为翼州刺史,居郜城,临终遗言:“关中形胜吾亡后便可鼓行而西。”于是数十万氐人部落便在待健的率领下由中原入居关中,所以这谶语出现在现为燕国都城的郜城为佳,而后这字迹会神秘地消失,流言将从燕国传至长安,到时长安了也会出现一个神秘图谶。与流言相印证,不由苻坚不焦头烂额。

    陈操之数千里出使长安,就是来祸乱氐秦朝纲的。涧书晒加凹口混姗)不一样的体蛤,小说阅读好去处

十六、操之说法

    二猛出了长安。秦晋两国和谈以及马匹交换兵器!事就淡乐溅”但十五日上午,陈操之由窦朗陪同,将数千里运来的两车新铸兵器送至氐秦军械司,这些兵器本是作为样品的,且让氐秦将士先试用,这样既可彰显东晋的气度,也是将欲夺之必先与之的策略

    与氐秦的兵器相比,陈操之这次带来的这批长枪短戟无论是铁质还是锻造工艺都明显占优,在演兵操练短兵相接中武器优劣的差距会更明显。那些氐秦将士使用之后自会把这些兵器的长处向王猛、苻坚禀报的一

    午后未时,宦官赵整与甘露宫宦者孟丰来邸舍请陈操之入宫为芶太后讲经,冉盛、苏驻跟随前往,但二人只能止于建章宫门外。

    宦官赵整与孟丰引着陈操之来到甘露宫外,却见一垂童子上前迎候,赵整与孟丰赶紧见礼,口称:“太子殿下。”陈操之也长揖施礼。

    这童子便是苻坚的长子荷宏,荷坚即位时待宏尚不满周岁,即被册立为皇太子,现在荷宏已七岁,容貌举止甚有父风,也是头颅硕大、上身长而下身短,虽然年幼,但言语沉着,请陈操之上殿,说祖母太后和母后已等候多时了。

    甘露宫兰福殿!夯土承重外墙,内部是木构梁架,析梧重叠,建筑宏伟,壁带为黄金钉,含蓝田璧,明珠翠羽饰之,五色流苏,绿文紫绶。金银花铤,幡施光彩,照耀一殿。

    陈操之跟随芶宏上到大殿,便有宫娥将拯柱帷幌卷起,大殿顿时一亮。盛妆觎服、丰满端庄好似天女一般的芶太后、芶皇后端坐在锦榻上。十余宫女侍立。

    芶太后居中,芶皇后稍稍偏左。殿前另设两张独坐榻,陈操之、荷宏向芶太后、芶皇后见礼后分别跪坐于左右独坐榻。

    年过四十、丰韵犹存的芶太后含笑打量着陈操之,昨日在太学讲堂。因离得远,看得不真切,今日近在十步之内,见陈操之眉目如画,风姿俊爽,这江左来的美男子真如珠玉在前。纯粹莹洁,让人目眩

    迷。

    芶太后开口道:“陈使臣青春几何?。

    一听这话,陈操之颇有点受调戏的不舒服之感,也只好恭恭敬敬回答:“外臣今年虚度二十。”

    的太后问:“可曾婚娶?。

    陈操之答道:“有陆氏女,外臣誓与之儒老

    芶太后早就已听说了陈操之与三吴门阀陆氏女郎婚姻难俏之事。现在听陈操之这般回答,便道:“陈使臣年少英俊,想必爱嘉者众,何必非陆氏女不娶,岂不是年华联跳!”

    陈操之道:“宿世姻缘,殊难解释,外臣亦是沉迷不得觉悟者,夫后却要外臣来讲佛经,愧甚。”

    芶太后这才想起今日是请陈操之来讲经的,便道:“陈使臣莫要过谦,未亡人曾听西域老僧宣讲《人本欲生经》,逐字记下,经义却是难明,闻知陈使臣妙解佛理,曾的高僧支遁、堑法汰赞誉,天幸陈使臣出使长安,未亡人愿顶礼请教

    说罢,那身着雪白衽露袍的芶太后起身离座,袅袅行到陈操之的独坐榻前,双膝下跪、两手伏地,峨啡高髻几乎触到陈操之的跪曲的膝盖一

    陈操之赶紧离榻,跪拜还礼,抬眼看时,却见那芶太后丰腴的面颊微红、眼波欲流、胸脯起伏,陈操之暗生警惕,心道:“这是自称未亡人的佛教徒吗?怎么一副欲念横生的模样!看来我还得以佛法点化她,莫耍沉迷于淫欲,嗯嗯,教化说服一个皇太后,也胜造七级浮屠了

    《人本欲生经》是东汉末年安世高所泽,安世高是安息国王子,出家为僧后遍历西域诸国,最后来到广州,是小乘佛经的泽者,相比后世的鸠摩罗什和玄类这些泽经大师。安世高泽的佛经颇为晦涩难懂,若无高僧大德讲解,实难了解经义。陈操之在瓦官寺曾读过堑法汰的师父漆道人道安注释的《人本欲生经》。当下执一卷经文,向芶太后、芶皇后还有皇太子芶宏细细讲解“

    “人本欲生经者,照乎十二因缘而成四谛也。本者,痴也。欲者。爱也。生者,生死也。人在生死。莫不浪滞于三世。飘萦于九止。绸瓒于八缚者也。十二因缘于九止,则第一人亦天也。

    四谛所鉴,鉴乎九止,八解所正。正乎八邪。邪正则无往而不恬。止鉴则无往而不愉。无往而不愉。故能洞照傍通,无往而不恬,故集神变应会。神变应会,则不疾而。洞照傍通,则不言而化。不言而化,故无弃人;不疾而,故无遗物。物之不遗,人之不弃,斯禅智之由也。故经曰:“道从禅阅读最新童节就洗涧书晒细凹曰甩姗)人本欲生经注序》,芶太后姑侄自然是听不懂,陈操之又用浅显易懂的语言一一讲解。又杂引圆觉经的经义,诸如“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着水,犹如日月不着空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又如“于无始生死,无明所盖,爱结所系,长夜轮回,不知苦之本际”

    那芶太后起先眼波浮动,不安本座,但陈操之的确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感染力,说佛法深入浅出。又专门说些妇人爱听的因果报应、福报劝惩故事,又以佛偈警醒,诸如“淫为不净行,迷惑失正道。精神魂魄驰,伤命而早夭。受罪顽痴荒。死复堕恶道。吾用畏是故,弃家归林数。”

    芶太后听得慢然心惊,渐渐的收起不敬心,肃然端坐听法,那七岁的皇太子符宏也颇有坐性,始终坐在独坐榻上,只是后来开始打盹,倒是那皇后芶氏,一双吊梢大眼睛不离陈操之面目,贪看陈操之容貌和说话的神态,却根本没听陈操之说的是些什么

    陈操之讲了大半个时辰,即起身告辞,芶太后欢喜赞叹,请陈操之明日午后再入宫说法,陈操之道:“外臣并非出家人,不以弘法为务,因太后礼佛,遂不揣浅陋为太后讲解佛经,若太后恩准,外臣在长安时日。只要有暇,那么逢单日便来宫中为太后讲经。”陈操之要顺利离开长安,这个芶太后是关键,宫中人多耳目杂,到不用担心芶太后会淫念大起如何如何,说法教化,正在此辈一

    芶太后命太子荷宏、宦者赵整、孟丰送陈操之出宫,陈操之走后,那芶太后犹自默坐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一旁的芶皇后也不说话,只悄悄打量着这个姑母兼阿姑的芶太后,想着芶太后的风流事,不胜歆羡。

    此后十余日,削桀之由窦朗陪同。拜访氐秦高官贵族,无论氐人贵戚,还是汉人重臣,陈操之一一拜访。因为苻坚礼敬这位江东使臣,在太学讲堂陈操之又名声大振,所以那些高官豪强都不敢对陈操之不敬。只是相对来说,汉人官吏对陈操之要亲切一些,而氐人贵族都比较冷淡,其中尤以领军将军强汪最明显

    强汪是氐族贵戚强德的从弟。强氏数代与王族荷氏联姻,强德之胞姊便是苻坚伯父符健的皇后,苻坚即位后任用王猛,先斩后奏处决了强德,强氏势力大衰,因王猛受荷坚宠信,特进婪世也因得罪了王猛而被苻坚斩于西厅,强汪自知不能与王猛相抗,只好曲意迎合,但胸中怨气,至今不减,强汪在太学讲堂听陈操之赞荷坚和王猛是明君贤臣,似乎大秦能有今日局面全是王猛一人之力,强汪甚是不忿,对陈操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聊以应酬而已,陈操之却是不以为忤,故意称颂王猛之贤,强汪苦苦忍耐,待陈操之一出门,拔佩刀猛研陈操之方才坐过的方榻,恨意难平。

    车骑大将军符柳是苻坚的从兄、河南公待双是苻坚的异母弟,陈操之在拜访时察觉此二人对苻坚、王猛怨气极大,陈操毛自然是极口称赞待坚与王猛,二人只是冷笑一

    逢单日午后,陈操之便入宫为芶太后讲解佛经,已不限于《人本欲生经》,陈操之从欲界、色界、无色界讲起,讲业力、讲六道轮回。然后杂以有名有姓有时间有地点的因果报应故事(都是托为东晋生的,反正芶太后也无从验证),芶太后听得入神,一副深受点化的样子,原本对陈操之的好色之心转为敬重,真把陈操之当作有德高僧来礼敬了。

    五月二十四日,王猛回到长安,向苻坚禀报泾阳、三原两县的蝗灾危害,担忧蝗灾继续扩大,请求征调军民抗灾,苻坚便命王猛与武卫将军王鉴负责此事,王猛行色匆匆。到还记得与晋交易之事,让实朗转告陈操之,若陈操之要去陇右马场看马,便命安朗陪同前往。

    从长安去陇右,往返至少也要一个多月,而且陈操之只是使臣,真正要交易时自然有东晋负责此事的官吏前来,这又是王猛的拖字诀,陈操之岂有不知,他来长安已有十余日。应该要尽快与氐秦达到协议,因为他还牵挂着洛阳的安危,还有那遥远江东翘以待的陆葳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

十七、何能委屈

    你操之担忧的江东大旱果真降临了!欣…

    自隆和元年秋以来,东晋辖境完整的九个州有三个州遭遇干旱,这三个州分别是扬州、湘州和江州。其中尤以扬州的旱情最为严重,扬州十郡竟有半数以上郡县连续六个月没有象样的降雨,太湖水系的很多支流断流,鱼虾被凝结在干涸龟裂的河泥中,偶有一个低浅水洼,都是泥浆浑浊,山间走兽与百姓争水。不但农田无水灌溉,就连人畜饮水都困难了,一向雨水充沛、河流纵横的三吴大地现在竟成了赤地千里。据乡阁者老所言,此次干旱比东吴黄龙年间的那次大旱还严重!

    扬州是东晋第一大州,民籍民户也居各州之,朝廷近一半的赋税来自扬州,扬州大旱,赋税剧减,灾民增妾,这势必动摇国政根本,是以从四月初,尚书台会同左民、度支、客曹尚书部,派出官吏分赴旱情最为严重的郡县督促抗旱救灾。西府参军祝英台请命前往会稽郡征调民夫抗旱,理由是她去年作为检籍副使在会稽呆了三个月,曾与陈操之一道绕鉴湖察看水文地形,熟悉会稽的河渠水利

    会稽郡自去年秋始就很少降雨,是扬州最早开始受旱的大郡,但因为年底下了一场大雪。早情稍有缓解,又且因为陈操之一力促成,利用土断搜检出的隐户壮丁和郡县富户捐献的三千五百万钱,从去年冬开始在会稽十县大规模兴修水利,疏淡水道,退田还湖,使得鉴湖蓄水抗早能力得到了提升,会稽孔氏、虞氏也分别修渠引曹娥江、菌江、余姚江水入庄园灌溉,所以会稽郡虽然受旱最先,但早情反而不算最重,然而老天不下雨,再好的水利灌溉也不顶用,曹娥江先断流,百江、余姚江只余浅浅一线,水落石出,已无法行船

    化名祝英台的谢道韫就是在会稽旱情日趋严重的五月初离开姑孰前往山阴的,她先回建康在乌衣巷谢府歇息了两日,向谢安、谢万两位叔父禀报了随桓温去合肥之事,燕军退兵,桓温没有理由长驻合肥,虽然豫州很重要,但现在还是袁真、庚希的势力范围,桓温尚不能左右豫州军政,欲则不达,所以桓温于四月中旬还镇姑孰,征调徐、充民夫三万人修筑广陵城,为移镇广陵作准备,因为桓温是扬州牧,把扬州控制在自己手里是桓温威迫建康的重要步骤一

    仲夏的向晚,谢府小厅,案头有一盆栽的凤仙花,枝叶狭长,花瓣朱红,单瓣的凤仙花在晚风中摇曳生姿,谢道韫就跪坐在盆花小案边。与谢安、谢万两位叔父说话。

    谢安摇着蒲蔡扇,问:“阿元离开合肥时,陈操之可有消息传来?”

    谢道韫现在习惯男装打扮了,回到府中也没有换回裙衩,只是不敷粉。答道:“子重从颖川有密信呈桓大司马,一起送达的还有颖川高太守的加急文书,是因为氐秦人游说淮北诸坞的事,幸被子重识破,不然诸坞叛离,洛阳就更是孤城了。”

    谢万笑道:“这个陈操之倒是会找人相助。高柔乃我部将。自会鼎力助他。

    谢安道:“氐秦王景略咄咄逼人啊,操之长安此行大不易”。

    谢道韫道:“侄女奇怪的是,那陈子重对荐坚、王猛诸人的性情喜好和才识优劣等等知之甚悉,侄女料子重定能建功而回,非止以兵器交换马匹尔。”

    谢史点头道:“操之实有非常识见,亦不知其从何得知?他在江东以儒玄才辩脱颖而出,此番出使,考验的则是机谋谪变,若能占得王猛的便宜,操之前程何可限量”。

    说到这里。谢安忽然眉头一皱,说道:“近来建康有传言,那陆氏女将入宫侍奉皇帝,并且有望成为第一位出身三吴世家的皇后

    谢道韫大吃一惊,这陆氏女显然是指陆葳蕤,陆氏嫡系家族的女郎只有陆葳蕤适龄,而且陆始、陆禽一直坚决反对陆葳蕤嫁给陈操之,如今趁陈操之出使北国就想着把陆葳蕤送进皇宫,忙问:“那陆氏女郎难道肯答应?”

    谢万眼睛一瞪,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必待陆氏女答应!你以为天下父母长辈都如汝叔父这般纵容你吗?”

    谢道韫俯无言,左手握拳抵着嘴唇,轻轻咳嗽,白哲的脸颊因轻咳而涨红。

    谢安不再说陆氏女之事,关切道:“阿元,你这般咳嗽,可曾延医诊治?叔父看你这次回来似乎清减了些

    谢道韫是三月底在寿州八公山下送别陈操之淋雨后感了风寒的,因为是易钗再并之身,在外不便延涧书晒加凹姗)不一样的体蛤,小说阅读好去外匹医方自只拼了此药服用,拖了十天半月,病到也好,只是一直还有些咳嗽,当下说道:“近来天热,有些肺燥,侄女也曾服药,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谢安道:“会稽千里,车马劳顿。你独自一人何必揽此督促抗旱的苦差?”

    谢安没说出的话是,这次又没有陈操之陪你同往,你何必去!

    谢道韫又轻咳两声,说道:“侄女自幼在上虞东山长大,上虞大旱。侄女好歹也是受国家俸禄的八品官,愿去尽一份心力,而且去年冬会稽兴修水利,侄女也了如指掌。侄女去最是合适,待熬过此次大旱,侄女便依三叔父所言,回建康作三叔父的佐吏,那时三叔父应该擢升侍中了吧。”

    谢安哂然一笑,对谢万道:“你看阿元,一副朝廷命官口气,真是好笑。”

    谢万亦笑,对谢道韫道:“不信阿元能做到一郡长吏,即便有那一日。也是白老姑婆矣。”

    谢万素来言语怨肆,谢安却不想侄女谢道韫太难堪,岔开道:“阿遏前几日从荆州南郡来信,桓右军意欲嫁女给阿遏,阿遏征询京中长辈意见,阿元,你是阿遏胞姊,你意下如何?”

    桓右军便是荆州刺史桓豁,前年在新野击败燕将慕容尘,进号右将军,便以桓右军称之。

    谢道韫道:“这个自然是由两位叔父为阿遏拿主意,阿遏呢,不要太委屈自己就走了。”

    谢安道:“男子委屈一下亦无妨,可娶几房妾侍宽慰,女子则不能委屈。”

    谢道韫不敢答话小坐一会便告辞回自己的小院,心道:“听三叔父这口气,是要答应阿遏与桓氏联姻的了,我陈郡谢氏还是不如太原王氏啊,王述敢拒婚桓温,而我谢氏却无此底气。”

    当下谢道韫便给谢玄写了一封信。命人送至三叔父谢安处,待三叔父回复阿遏之信时一并派人送往荆州南郡。

    暮色已下,侍婢柳絮进韫娘子在昏暗中独坐出神,一手支颐、一手轻叩面前小案。似有难决之事,灯光骤亮才回过神来,却问柳絮道:“柳絮,你觉得我受委屈了吗?”

    这话没头没脑,柳絮不明白什么意思,答道:“谁敢给阿元娘子委屈受?呃,是不是”

    柳絮想说是不是阿元娘子的的两位叔父?谢道韫赶紧抢先摇头道:“不是,叔父叔母何等宠爱我,不然,我如还能南下北上?我是问我现在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委屈,不是不是。是看我哎呀,说不明白。柳絮你不懂的。”

    柳絮松了一口气,道韫娘子说话一向从容沉着,这样小儿女态实在少见,柳絮笑道:“阿元娘子心高气傲,如何会觉得委屈?柳絮懂的。柳絮觉得娘子唯一的委屈就是不能身为男子,不然就可以出使北胡了,哦,还有另外一件委曲,可是柳絮不说”

    谢道韫失笑,竖起秀气的双眉。佯嗔道:“今日非说不可,说!”

    柞絮瞧着谢道韫的脸色,又飞快地看了看室内。别无他人,便低声道:“娘子就是比那陆家女郎晚了一步嘛。”

    谢道韫轻“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什么话,捡宝吗,晚到一步!”以手势制止柳絮不许再说。命柳絮去吩咐厨下送晚饭来

    因与柳絮的问答,谢道韫决定了一件事,她要帮助陆葳蕤,她虽不知陆葳蕤的性情,但陆葳蕤能面对家族的压力苦等陈操之,想必也是颇为网强的,若压力骤然加大,陆葳蕤承受不住,却又不肯屈服,那么只有摧折消殒一条路,这事她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若袖手旁观,以她高傲的性子,只怕会终生不得心安。以后也无法坦然面对陈操之,因为她想到了帮助陆葳蕤摆脱困境的办法,她必须告诉陆葳蕤,否则就是委屈了她自己

    “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愿想游下憩。瞻彼万仞条。

    腾跃未能升,顿足俟王齐。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酮。”

    这是谢道韫在去年天阙山雅集上写的《游仙诗》,虽不能从仙人游。亦不怨不悔,谢道韫非止咏絮才。亦如皑皑雪山、孤松高洁,只是时哉不我与而已,即便晚了一步。又何能委屈我之本怀!

    惭愧,很久没有连续更新了。今天有点振作,明天会继续振作如果可以,请书友们多支持。谢谢娃。(未完待续)

十八、陈情表

    月初九日,早。张彤云正在顾府小园看着丫环们侍弄儿。那两盆名贵的素心兰开得正好,叶如绿剑,花多拳长,惹香馥郁,张彤云准备画一幅素心兰派人送去姑孰给顾恺之看。又觉独自作画寂寞,想邀葳蕤来与她一起赏花作画,消此长夏,但昨日傍晚派去陆府的人回复说,陆小娘子近日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呆在府中

    张彤云秀眉蹙起,心道:“葳蕤又被她伯父禁足了,陈郎君又不在建康,为什么又不让葳蕤外出?上月都还能出来的”

    既然葳蕤不能出府,张彤云便准备去陆府探望葳蕤,还有姑母张文纨和两个月大的陆小郎君,那两盆素心兰也带上,虽然陆府奇花异卉甚多,但不见得有比这两盆素心兰更好的夏兰。

    这时一位顾府管事带了一个面生的婢女进来,说是顾郎君在西府的同僚祝英台有顾郎君的书信要亲自交给小顾夫人。

    张彤云知道祝英台是西府参军,两个月前顾恺之就是与陈操之、祝英台等人同路去姑孰的,只是夫君顾长康前日才派了人送了信和十匹白芒回来,怎么又托祝参军带信回来?有行急事?

    张彤云问知那婢女名叫柳絮,从柳絮手里接过信,便抽信展开来看,张彤云乍一看就知道不是长康的笔迹,诧异地看了柳絮一眼,柳絮低声道:“是关于陆小娘子的事,请夫人细看此信

    张彤云颇为狐疑,就立在花树下看谢道韫写来的信,张彤云喜静,平日深居简出,并不知近来建康城中关于陆葳蕤要进宫的传言,顾悯之虽然有所耳闻,但这毕竟只是不确定的流言,所以也没有告诉侄媳张彤云,现在谢道韫的信却是说得很清楚,谢道韫认为这流言是陆禽受其父陆始指使散布的,庚皇后百日丧期即将结束,陆姑父子先放出风声。试探朝野反应,看以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为的南渡士族是否会强烈反对三吴士族之女为皇后,因为以皇帝司马奕现在的后宫来看。还没有那个嫔妃的家族地位能过吴郡陆氏,所以陆氏女郎只要入宫,那么不须多少时日,被册封为皇后是很自然的事

    陆始、陆禽敢这般制造舆论,想必是已经得到皇帝司马奕的默许了,看来皇帝司马奕也急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戚家族的支持,江东大族中也只有陆氏家族的陆始敢于对抗桓温,这是司马奕最需要的,因为无论是二王家族还是陈郡谢氏,都只知见风使舵,对桓温是攀附多于疏远,王坦之、谢玄不都在桓氏幕府为吏吗?“

    张彤云起先是惊得花容失色,她知道葳蕤的性子,自是宁死不从的,而现在陈操之又在数千里外,这样一想,张彤云顿时急出一身细汗,然而再往下看这个祝参军的信,张彤云渐渐安下心来

    谢道韫托言是受陈操之所托,可为陆葳蕤排忧解难,谢道韫在信里写的几条对策让张彤云频频点头,心道:“陈郎君这个好友智计过人啊,长康是远远不如,陈郎君将葳蕤之事托付给祝参军,实在是明智问柳絮:“祝公子现在何处?”

    管事答道:“祝参军在前厅饮茶。”

    柳絮低声道:“夫人将此事告知陆小娘子吧,我家郎君坐等回音。她好相机行事

    张彤云当即命仆从备车,往横塘北岸的陆府而去,把柳絮也带去了。

    顾悯之已去台城,谢道韫由顾悯之幼子顾友之相陪在厅中慢慢品茶,顾友之才十四岁,眉眼与顾恺之有三分相似,却不似顾恺之开朗健谈,默坐而已,心里愁,不知眼前这个客人为何久坐不去?

    谢道韫却是从容不迫,顾友之不说话正好,省得费口舌,不至于遭逐客令吧,顾府距陆府不过两里地小顾夫人去见陆葳蕤往返连同相见最多半个时辰,且等着。

    正在顾友之如坐针毡之时,张彤云匆匆赶回来了,坐于屏风后与谢道韫说话,也不避顾友之。

    柳絮呈上陆葳蕤的一封信,谢道韫展开迅一览,惊奇道:“这是陆小娘子方才写的?。

    这是一封写给褚太后的陈情表,是谢道韫要求陆葳蕤写的,没想到张彤云即能带回来,而且言辞工丽,情感动人,就是谢道韫也自问不能在短时间内一挥而就!

    屏风后的张彤云答道:“葳蕤对其伯父、从兄的所谋亦有所觉想着只有求褚太后才能度此难关,却与祝参军不谋而合,此陈情表是葳蕤早已写好的,请祝参军代为参谋,妥当否?

    陆葳蕤这陈情表真情流露,委婉畅达。字字从心底流出,追忆与陈操之相识、相知、相恋的经过,表示誓与俏老、之死靡它的决心,恳请崇德太后成全,将她赐婚于陈操之

    昔日晋武帝诏书峻切,征李密出仕,李密以祖母年迈需要奉养为由婉拒,写了流传千古的而不落泪者,其人必不孝。”而陆葳蕤这封《陈情表》一往情深,毫不矫饰,真切动人,如谢道韫这般用情之深者读之尤为感动,而且为的是同一个男子

    但同时,谢道韫也感到淡淡的失落,陆葳蕤的确是子重良配,这般纯真、这般深情,让人不胜怜惜,哪里舍得伤害其分毫!

    谢道韫摇头自嘲道:“陆小娘子兰心惹质,原来早想好了对策,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张彤云忙道:“祝参军有所不知,葳蕤看到祝参军的信,喜极而泣,庆幸陈郎君有此良友,葳蕤虽然也想到要向崇德太后上表陈情,但远没有祝参军考虑得详尽,而且葳蕤是女流,今更被伯父禁足不得外出,若无祝参军相助,葳蕤如何能脱此困境!葳蕤请我代她谢过祝参军说着,屏风后的张彤云盈盈下拜。

    谢道韫淡然道:“那好,我即去拜访琅琊王和郗侍郎,为子重和陆小娘子陈情陆小娘子此表写得极好,待戾皇后丧期满之后,便设法呈给褚太后,顾中承、张侍中皆可代呈

    张彤云心想:“还是恳求伯父张凭代为呈递更好。”便道:“这个请祝参军放心,我会倾力帮助葳蕤把这表章呈递给崇德太后的。”

    谢道韫起身道:“那在下就此告辞。”

    张彤云问:“祝参军在京还有几日?”

    谢道韫道:“我有公务在身,明日便要启程赶赴会稽。”

    张彤云有些担心,说道:“若是陆葳蕤之事有何反复,那又找何人商量?”

    谢道韫淡淡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料想不会有疏漏,烦请转告陆小娘子,无论如何艰难,总要等子重回来说罢,施礼出了顾府,坐上牛车,慢悠悠朝司徒府而去。

    侍婢柳絮丹闷不乐地坐在谢道韫身边默不作声,谢道韫斜了她一眼,问:“做什么绷着个脸,谁让你受委屈了?”

    柳絮道:“柳絮心下是不甚快活,难道娘子心里就很快活?。

    谢道韫眉毛一挑,看着柳絮道:“我有什么不快活的?”

    柳絮扭过头去,嘀咕道:“陆家娘子要嫁陈郎君,凭她自己本事嫁去,娘子又何必帮她。”

    谢道韫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就不快活去吧,我可帮不了你。

    柳絮却又笑道:“婢子不快活算得什么,婢子是心疼娘子”

    来到司徒府,等候了小半个时辰,琅琊王司马昱才从台城回来,见到谢道韫,接谈亲切,谢道韫也不比兴讽喻,直言近日都中传言之事,司马昱笑道:“此系流言蜚语,庆后新丧,陛下犹自悲痛,哪有心情纳女入宫,更何况是陆氏女,绝无此事”。

    谢道韫曾听叔父谢安品评过这位琅琊王,司马昱堪称礼贤下士但无主见,知易行难,名声大于实干,司马昱现在说绝无此事,然而一旦皇帝司马奕决意要纳陆葳蕤入宫,又有陆始推波助澜,司马昱只怕也不会坚决反对,其性情如此。

    所以谢道韫尽量把事情说得严重,说陆葳蕤会以死相抗,又说陈操之功绩和对皇室的忠心,司马昱连连点头。说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若真有此事,本王一定会竭力阻止。”

    谢道韫出了司徒府,又径去拜访中韫真实身份,见她来访,颇感奇怪,得知来意。心下大为感慨,也肃然起敬,这个谢氏女郎真是要与陈操之终生为友啊!

    郗笑道:“祝参军是子重好友,我郗嘉宾难道不是?我若袖手旁观陆氏女入宫甚至殉情,子重归来我有何面目见他!”

    谢道韫一笑告辞,有郗这句话,事定矣,郗是桓温谋主,桓温哪里愿意看到三吴陆氏女做皇后!

    谢道韫原打算再给桓温写一封信,现在看来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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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相忘于江湖

    初十。谢道韫领着佐吏、婢仆二十余人离开建康前仕联”,谢万命长子谢朗随谢道韫同赴会稽历练,谢朗今年十六岁,再过两年也要出仕了。

    去年九月谢道韫作为土断副使随陈操之去会稽,走的是先赴吴郡再至钱唐这条路,绕了不少弯路,那是陈操之假公济私为了去华亭见陆葳蕤,这次谢道韫一行从太湖南岸经吴兴郡至钱唐,可以少走几百里路。

    一路行来,谢道韫常常回想去年与陈操之长路同行的情景,时时微笑出神,离得愈远,相思愈苦,她骗不了自己,世上何曾有这样缠绵的友情?所谓的终生为友只不过是自己的借口罢了,是因为求为夫妇不可得,而想着以友人的身份能与子重相见而已

    道路崎岖,车厢颠簸,谢道韫又咳嗽起来,同车的婢女柳絮赶紧取桑杏汤给她润喉,这桑杏汤的方子是谢道韫从医书中觅得的,可治肺燥,谢道韫命仆妇每日煎此桑杏汤常备服用,的确有清热润肺之功效,但咳嗽总是断不了根

    柳絮轻轻抚拍谢道韫的背脊,说道:“若是陈郎君在江东就好了,请陈郎君为娘子诊治一下,陈郎君虽不行医,但医术着实高明,小陆尚书夫人一直未生育,都是陈郎君给治好的。陈郎君还曾为琅琊王之女新安郡主治病,手到病除啊,不过等闲人可请不动陈郎君治病,但娘子就不同了”

    “陈子重又是良医了!”谢道韫一笑,说道:“我这算什么病,待陈子重回来,早已疮愈……心道:“若无波折,子重应在八月桂子飘香时回到建康,只盼那时旱情已缓解,我也可以早日还都。”

    也无迫切的期望,只有迷蒙的喜悦,有个愿意终生等待的人、愿意日日相见而不厌

    三吴大早,越往南行,旱情越重,八百里太湖水位剧降,与去年所见的烟波浩渺景象大不相同,虽非沧海桑田。亦让人不胜嗟叹。

    一路未曾耽搁,一行人于当月二十六日到达钱唐,少不了要去拜见钱唐县令冯梦熊,然后准备明日渡江去一下陈家坞,拜会陈氏族长陈咸和丁幼微,还有宗之和润儿,不料这日却恰逢徐邈与冯凌波之子庆百日,年初谢道韫与陈操之赴建康时,冯凌波尚未分娩,徐藻、徐邈父子一直在钱唐守候,冯凌波于二月十六日诞下一子,徐邈等儿子出生后一个月启程去了荆州,徐藻博士也回吴郡教学,前日徐博士特意从吴郡赶来为孙儿庆贺

    冯梦熊与陈操之的亡父陈肃是故交,冯凌波又是陈操之的义妹,而且陈操之与徐邈又是挚友,所以钱唐陈氏的老族长陈咸亲自备礼来贺,丁幼微也带了润儿前来,见到谢道韫,众人都甚是欢喜。都向谢道韫打听陈操之消息,三月底,跟随陈操之去建康的一个陈氏私兵回到陈家坞,呈上陈操之写给族长陈咸和丁幼微的信,陈氏族人这才知道陈操之已经出使秦国去了,江东人都认为中原还如石虎、冉闰时一般杀伐混乱,不免为陈操之担心,丁幼微犹甚,得知谢道韫前来,赶忙让润儿来相询,丁幼微是知道谢道韫真实身份的

    润儿十一岁,脸蛋犹有婴儿肥,玉雪可爱,两只点漆般的大眼睛灵气十足,身量已如小树般长开,不出三年就会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绝美少女,娴静时气质如其母,却是活泼得多,对谢道韫道:“祝郎君,快说说我丑叔的事吧,润儿和娘亲都很担心呢!”

    谢道韫便说了陈操之出使之事,一直到寿州八公山下与陈操之分别一

    润儿睁大一双美目,问:“听说北边的胡人茹毛饮血,丑叔到那地方去,会不会有危险?。

    谢道韫笑道:“不是有陈子盛护着吗。你家丑叔怎么会有危险”。

    润儿想想也是小盛身高八尺开外,雄壮有力,有他护着丑叔,不会有事的。

    谢道韫没看到陈宗之,问润儿,才知宗之已去吴郡草堂求学,宗之十三岁,也成潇洒美少年了。

    丁幼微隔着斑竹帘听谢道韫说话,听到谢道韫不时的一、两声咳嗽,不禁有些担心,当年庆之也是常常咳嗽,最终不治而逝

    丁幼微轻轻撩起竹帘一角,见谢道韫容颜消瘦了一些,不过谢道韫一向就清瘦,所以看上去也不明显。

    因为是在冯府,丁幼微不便与谢道韫直接交谈,润儿与谢道韫说得起劲,也不进来回话,丁幼微便让阿秀出来问谢道韫身体安否?若有精神倦怠、烦躁失眠应立即延医用药,不可耽误

    谢道韫除了有几声咳嗽外没觉得有其他不适,只是自陈品卜品干后她有此失眠而凡,纹个、当然不好意思向丁幼微瑰谢讨丁幼微,说自己只是偶感风寒,已经延医服药了,谢谢丁家嫂子的关心。

    钱唐县令冯梦熊、陈氏族长陈咸、丁氏族长丁异与谢道韫谈三吴大早之事,都是眉头紧皱,感叹此天灾百年不遇,连钱唐这样的很少受干旱困扰的县也受了灾,丁氏庄园受灾最重。流经丁氏庄园的小杭河前日断流,丁氏庄园的两百顷良田至少减产一半,陈家坞因为濒临明圣湖,每日组织佃户以三十架水车汲水,勉强可以熬过这个夏天

    因旱情严重,谢道韫不敢多耽搁,既已见过陈咸、丁幼微等人,便不再去陈家坞了,次日一早与冯梦熊、徐博士、陈族长,还有丁幼微母女别过,往会稽山阴而去,过钱唐江时,见这原本水流浩大的大江现在只如小河一般,两岸河床裸露,江石磊磊,江泥龟裂,江畔的枫树半枯,枝叶萎靡,而天上,赤日炎炎,正是一年最热的季节。

    谢道韫下车沿江畔缓缓而行,触目可见河床泥浆里有鱼儿扑腾,这钱唐江水干涸得极快,这些鱼儿都来不及游到江中央的水流去就被困住了一

    谢道韫蹑衣下了江岸,见一个小洼里一条小鲫鱼鼓着腮冒泡,洼里的水即将干泪小鱼扑腾得辛苦,谢道韫摇摇头,提起那尾小鱼用力丢向不远处的水中,那恹恹欲毙的鱼儿一到了水里倏忽一旋,就无影无踪了,谢道韫自言自语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寻找江湖也很难得啊忽然想:“子重此时想必已在长安了吧,他在做什么?”

    这日是五月二十七,四千里外的陈操之此时正在等候秦王待坚的接见,这是炎夏的午后,但长安城却不觉炎热,建章宫高大巍峨,凉风飒然,暑气全消

    陈操之立在待漏檐下,看着日光和荫影,心驰千里,想着家乡钱唐、想着持续数月的干旱不知是否缓解?想着嫂子和一对侄儿侄女、又不知陆葳蕤可好?陆始、陆禽这贤父子没有威逼她吧?还有,英台兄别来无恙?

    这时,宦官赵整出来请陈操之入殿,对于这个赵整,陈操之比较敬重,此人虽是宦侍,但无宦侍的恶习,不贪不佞,忠义耿直,史载慕容垂降秦后,其夫人小段氏有宠于苻坚,苻坚曾与小段氏同车游园,赵整直谏,苻坚惭愧,命小段氏下车回府,此后待坚有没有再宠幸慕容垂夫人不得而知,不见于史册,苻坚此人堪称典型的妇人之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慕容垂来降时他喜出望外,王猛认为慕容垂是枭雄。是驯服不了的,建议苻坚杀掉慕容垂。苻坚讲仁义,不肯杀,还委以重任,却又私幸小段氏,慕容垂能不怒乎?

    苻坚在建章宫批阅奏章,其弟阳平公荷融、尚书仆射仇腾在座,见到陈操之,苻坚含笑问:“陈使臣今日未去甘露宫为联母后讲经吗?”荷坚在甘露宫有耳目,知道陈操之隔日进宫为其母芶太后讲经,荷坚奇怪的是他母后面对陈操之这样的俊俏郎君竟不起异心,只是专心学佛的样子,所以苻坚虽然放下心来不会再多个义父,却难免有些奇怪一

    陈操之故作怒气道:“外臣并非出家人,乃是堂堂使臣,陛下以闲僧游道视我乎!”

    荷坚诧异道:“陈使臣何出此言,联对陈使再甚是敬重,联之母后也对陈使臣甚是敬重。”

    陈操之道:“外臣奉君命至此,是为两国友好,以我江东精良的兵器与贵国交换马匹,此乃互利互惠之事,外臣至长安已逾半月,但王尚书却迟迟不与外臣举行和谈,不知是何道理?”

    苻坚道:“王尚书近日为抗蝗灾鞠辑尽力,陈使臣也是知道的

    陈操之道:“王尚书固然日理万机,但贵国难道除了王尚书就不能有与外臣和谈之人了吗?。

    荷坚宽厚一笑,说道:“也罢,就让尚书仆射仇腾暂代王尚书与陈使臣商谈吧

    一边的仇腾赶紧道:“臣仇腾领旨。”

    苻坚答应得这么爽快显然有诈,应该还是拖字诀,让和谈旷日持久,然后放出风声说陈操之已在长安为官。逼得陈操之有家难回、有国难航

    陈操之必须尽快与氐秦达成协议,离开长安,这似乎还得从芶太后入手,曲线救国,正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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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裹足不前盘丝洞

    为安抚陈操点。次日早,苻坚命宦官孟丰送束四个莫临一砌洽陈操之,还有玉器绢帛若干,那四个美人个个施妆炫服、姿色不俗,其中两个是汉人女子,生于乱世,父母早亡。亦不知姓氏;另两个却是匈奴女子,是匈奴右贤王刘卫辰降秦后献给待坚的

    这四个。美女立在鸿驴邸小厅中。都低着头听内侍孟丰与晋使陈操之说话,心下惴惴不安,不知新主人如何安置她们?

    陈操之婉拒了秦王荷坚的赏赐。命冉盛与孟丰一道将美女及绢帛送回去,并上表苻坚表示和谈未成,不敢受赐。

    上午辰时三刻,陈操之与氐秦尚书仆射仇腾会于尚书台议事厅,来长安半个月,陈操之已经把氐秦上品官吏的性情、恩怨了解得颇细,眼前这个须斑白的老氐,就与王猛不睦,常在待坚面前诋毁王猛,让荷坚很是不悦,但甩为仇腾在拥立他上位时出了大力,苻坚也未怪罪一

    陈操之一改温良恭谦让的儒雅形象。在仇腾面前甚是倨傲,会谈时几次三番问仇腾是否有权为两国和谈之事定夺,又感叹王尚书不能与会一

    仇腾官居尚书仆射,乃是一品高官,却被陈操之如此轻慢,几乎气炸了肺,然而,因为苻坚曾密嘱他莫要与陈操之谈得太真、太细,暂不要达成任何协议,拖延即可,所以仇腾的确如陈操之所讥的那样不能作任何决定,有口莫辩,憋气至极。午前便来建章宫向待坚推辞这个和谈之事,让陈操之等着与王猛会谈吧,他仇腾是不参与这事了一

    猜坚得宦者孟丰回报,陈操之把美人钱帛都退还了,皱眉道:“这个陈操之不肯接受联的赏赐,看来是不肯留在长安啊,奈何!”

    仇腾对于王猛要把陈操之留在秦国为官本来就很是不以为然,方才又被陈操之这般骄慢,这种人留在长安为官岂不是助王猛之势,说道:“陛下,强留晋使实为不妥,据闻这陈操之乃是桓温心腹。若桓温以此为由大举北伐,而慕容恪、慕容垂兄弟自西北夹击,我大秦危矣,请陛下三思。”

    荷坚笑道:“桓温两次北伐皆无功而返。连叛将姚襄都对付不了。回到江东却自表战功,威迫皇帝给他加断进爵,嘿嘿,只要不是大败那就是北伐有功,联岂会惧他!不待他来攻,联正要取其荆襄、巴蜀。至于鲜卑燕国,与晋军连年交锋,岂有暇攻我!”

    仇腾道:“既如此,陛下又何必与晋使和谈,直接扣留之便是,赏美女钱帛岂不是多余。”

    苻坚道:“不然,这次陈操之带来的兵器的确精良,值得以马匹交换。而且王景略认为我大秦应先取燕国之地,然后徐图江东,燕国虽强。分崩必快,联深以为然。”

    仇腾道:“陛下既要先取燕。为何却先开罪于吴?若吴与燕罢兵言和。却一意对付我大秦,岂不是大局尽失。”

    氐秦人往往不肯承认东晋政权奉西晋正朔的地位,只以吴地、吴人相称呼,把东晋等同于三国时的东吴。

    苻坚听了仇腾此言,眉头皱起。说道:“这倒是不可不虑,联爱陈操之之才,想留他为联所用,若是由此影响联与王尚书既定的国策,那就不可取了。”

    仇腾道:“谅那陈操之乳臭未干。有何实干之才?无非充一太学博士之职而已,何必为他大动干戈,况且陛下有王景略足矣,诸葛武候岂在多乎!”说到最后这句话,仇腾颇有酸意。

    苻坚沉吟未决,说道:“再拖延一些时日,看江东对此有何反应吧一仇仆射还得继续与其商谈。

    仇腾坚辞,又不便说是因为陈操之轻慢他,只推说近日身体不适,又说陈操之不过是七品太子洗马,只须派遣一名承相长史与其谈判便可。他堂堂一品尚书仆射与其谈判有**份一

    苻坚笑道:“陈操之乃是持节大使,代表的是晋国,当然不能以七品官视之。”见仇腾坚辞不肯去谈。只好作罢,命阳平公符融与陈操之商议和谈结盟之事,荷融乃苻坚季弟,未弱冠便有台辅之望,现任侍中、中军将军。

    芶太后遣侍看来问苻坚,说陈操之这几日都未进宫讲经,派人到鸿驴邸去请,陈操之却不肯奉召前往

    苻坚对荷融笑道:“即便联不想留陈操之。母后也要留陈操之啊。联原想派人去襄阳请漆道人道安大师来长安说法,现在看来不必了。”

    五月二十九日午后,阳平公符融亲自来请陈操之赴甘露宫拜见其母芶太后,荷融与苻坚是同胞兄弟。但二人相貌体格大异,苻坚头大腿短,而符融则魁伟美姿度,陈操之

    池旧洪坚非蘅雄巴年,就不知芶太后游漳水西门豹祠时与哪午下汉子私通成孕的?

    芶太后见到陈操之,便问陈操之为何接连几日不来宫中?陈操之以忙于谈判为辞,芶太后这才想到陈操之是晋使,是要回江东的,不禁揪然不乐,恳请陈操之留在长安,陈操之便从儒家的《孝经》讲起,“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再以来讲孝道,更追忆亡父亡母,此时真情流露,陈操之不禁泪下一

    佛告阿难:“汝今谛听,我当为汝。分别解说:母胎怀子,凡经十月。甚为辛苦,,颂曰:“父母恩情重,恩深报实难,子苦愿代受,儿劳母不安。闻道远行去。怜儿夜卧寒,男女暂辛苦。长使母心酸”

    一边的符融听了也大受感动。拜倒在母亲芶太后膝下,芶太后连称“善哉善哉”眼含泪花,神色却有另有些异样,不知联想起了什么?又命符融急召荷坚来,一齐听陈操之讲经。

    苻坚对母亲芶太后甚是孝顺。听此经文甚是入心,频频点头,也知道陈操之是以此来说服他母后,看来这陈操之是留不住了。

    陈操之告辞后,芶太后对苻坚道:“郜城是汝出生地,汝应早日攻取郜城,这也是尽孝道。”

    荷坚不明白为什么攻取郜城就是尽孝,只有唯唯称是。

    那芶皇后不知陈操之今日会来。待得知消息赶来时,恰在甘露宫外遇见陈操之,赶紧合什施礼,问:“陈使臣已讲过佛法了?可惜可惜。本宫竟未与闻。”想请陈操之现在去她的厚德宫再为她说一次法。

    陈操之对这个芶皇后的心思岂有不知,心道:“我往日在甘露宫讲经时也未见你如何专心听,厚德宫如何去得,简直就是盘丝洞。”口里道:“外臣改日还会来为太后解说佛经的,届时请皇后一起来听吧。”说罢,施了一礼,匆匆随内侍出宫去了。

    那芶皇后看着陈操之矫矫的背影,真觉得心头火热,心想太后阿姑有李将军,她又如何不能有一个私密之人?只要陈操之留在长安,那就有的是机会,因为苻坚经常出巡、出征一

    芶皇后并不知道,荷坚次日就派人知会王猛,决定让符融正式与陈操之举行和谈,既然荷坚决定了,王猛自然也没有理由反对,在王猛看来。陈操之去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有他王景略辅佐秦王,足矣,何必强留一个心不在焉的陈操之。

    陈操之与阳平公符融的谈判甚是顺利,于六月初二日达成协议,秦晋两国保持现有疆界,不相攻夺,秦国将以三千匹骏马向晋国交换三万件定制的精良兵器,以及其他货殖贸易互通有无之事,荷坚又派承相长史席宝随陈操之去江东见皇帝司马奕,呈递两国友好盟书。

    三千匹骏马当然不能现在就冉陈操之带去江东,陈操之向苻坚提出请求,请先赐三百匹良马,作为他随行的三百军士的代步,以免数千里跋涉之苦,这三百匹马就从日后交易的三千匹骏马中扣除

    苻坚为示大度,答应了陈操之的请求。若是王猛在长安,恐怕就没有这么顺利。

    冉盛手下的三百步卒绝大部分不会骑马,还在长安南郊练了两日。勉强可以骑着上路,六月初六。陈操之、冉盛、苏骖等三百人与氐秦承相长史席宝率领的氐秦使团三百人,一共六百余人浩浩荡荡出了宣平门,却无人察觉苏棋手下的两名苏氏私兵悄悄留在了长安近郊。

    过消桥、经临潢、出潢关,因为都是骑马,秦晋两国使团不须十日便到了新安渑池,出渑池便是沈嘉镇守的洛阳领地。

    六月十四日秦晋使团出了渑池关口。冉盛及手下军士心怀大畅,现在出了秦境了,可以安下心来,那些军士这一路骑马行来,又向秦国骑兵请教骑术,一个个在马上骑的顺溜。恨不得纵马急驰,一气回到江东。

    才出了渑池三十里,便遇到洛阳晋军的哨探,得知走出使氐秦归来的陈操之,那哨探大喜,前来相见。却报知一个消息:燕国太宰慕容恪、吴王慕容垂本月初提兵出郜城,将取洛阳。

    这章情节有点快,陈操之出使。小道想写的重点是在燕国,每日舟那芶太后讲经也烦,也不可能与那芶皇后勾搭,所以就出渑池了。还是那句话,请书友们多支持,谢谢娃。(未完待续)

二十一、金墉城北唱童谣

    燕军来得如此!快,当然是因为晋使陈操!出使秦国的除鲜卑慕容偶于永和八年倍号称帝。遂蔑称秦、晋为二寇,常有兼并之心,所以当慕容恪得知晋国遣太子洗马陈操之出使长安、欲以江东的兵器交换关陇的战马,慕容恪即征调骑兵三千、步卒八千,以太宰司马悦希为前锋,准备一举攻下洛阳,直逼渑池、灵宝和潢关,饮马渭水。威慑氐秦都城长安

    当今燕、秦、晋三国,燕国最强大,燕国把都城由塞外的龙城迁到中原腹地的邯城,其问鼎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作为总揽燕**政大权的太宰、大都督的太原王慕容恪。岂肯让秦、晋联手来对抗他大燕,五月间他从龙城迁宗庙、百官至新都郜城,得知晋使陈操之去了长安。大为惊讶,东晋一向以正统自居。对建国称帝的秦和燕都是视之为伪政权,庚亮、桓温辈也都是以北伐来提高声望,如今为何肯屈尊以平等国家来对待氐秦?

    慕容恪甚是疑惑,难道是江东的国策已变,是甘心偏安,还是另有所谋?不管怎样,慕容恪决定先取洛阳再说,洛阳守将陈佑已经弃城奔陆浑,只有沈劲的八百弊卒留守。此时不取,必被氏秦所得,是以于六月初四率步骑七千出邯城,西征洛阳。

    陈操之从哨探口里得知的只有这些,郜城距洛阳约千里,燕军本月初四出的,今日是十四,燕军前锋现在已经快要抵达洛阳城下了吧?

    陈操之对着秦使臣席宝道:“洛阳城弊人稀。守军不足千人,慕容恪却以精锐步骑数万来攻,如此气势汹汹,其意仅在小小洛阳乎?饮马谓水才是慕容恪的真正所图,席使臣应遣使飞报符天王,华阴、临潢一带应早为之备。”

    官居氐秦承相长史的席宝也知一旦晋军守不住洛阳,那么渑池、灵宝一带势必要承受燕军的压迫。当即遣使快马回长安,报知燕军攻洛阳之事,同时知会屯兵灵宝的建节将军那羌早为之备

    席宝对陈操之道:“燕军势大,沈劲定然守不住洛阳,我等只是使臣。如何还要去那危城?不如转道向南,经陆浑、汝阳。径赴建康吧?”

    陈操之道:“此去洛阳不过七十里。快马疾驰,不需两个,时辰,我要赶去洛阳,若实在不能守,就劝沈将军弃城席使臣若是畏燕军势大。可自行往汝阳而去,我派两名军士为你向导。”

    席宝不悦道:“鲜卑白奴,我何畏之”。

    陈操之赶紧逊谢,道:“那席使臣就随在下同赴洛阳吧,左右不过半日时间。”

    席宝无奈,只好率众跟着陈操之继续往东,于当日午前进驻洛阳。沈劲、沈赤黔父子来迎,陈操之先问燕军动向,沈劲道:“哨探昨日来报,燕军前终于初九日开始在温县渡河,估计两日可跨河而至巩县,巩县距此不过百里地,步卒急行亦一日可到,但近哨在偃师县以西未现燕军踪迹,远哨尚未回报,预计燕军前卑是要等慕容恪亲率的大军渡河后再一起进逼洛阳。”

    陈操之请秦使席宝少作歇息。随行的三百秦军亦安排好酒好肉款待。他自己则与沈劲入金精城密谈。

    金嫌城是洛阳的城中之城,在洛阳城西北角,是魏明帝曹巅时所筑小城长三百步、宽两百步古时一步相当于现在的一米五左右,东北角有百尺高台,原是魏明帝用来登临望远之用,其后魏禅位于晋。废帝便居金瑭城。西晋一朝被贬谪的皇族大都徒居金糠城,金镰城成贬谪之城,却神奇地避过了数次灭城之灾,与残破的洛阳外城城墙相比,金糖小城的城墙相对完好。而且当年为禁锢废帝皇族,这城墙也修筑得高峻坚固。

    金糠城是沈劲最后的倚仗。一旦燕军大至,庞大而残破的洛阳城当然无法分兵把守,只有集中兵力死守金镰城,颖川太守高柔的两万料米上月就已经送到,全部屯于金糖城。为死守孤城作准备。

    陈操之与沈劲登上金精城东北角的高楼,这楼现在成了膘望台,有军士值守,见到沈劲,赶紧施礼。沈劲命军士先退下,最高楼就只有他和陈操之二人,纵目东望,荒野茫茫。也许明日,燕军的铁骑就会出现在洛阳城下

    陈操之向沈劲简略说了在长安的经过。此番出使氐秦算是完成了使命,至于其他准备离间氐秦君臣的计策,陈操之未对沈劲说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洛阳。

    沈劲道:“陈橡既已不辱使命,那么明日便南下归国吧,我川…一卜也请陈橡并带回去,我键劲要留骨

    沈劲这样说就是表示要与洛阳孤城共存亡了,正史上沈劲就是被慕容恪所擒,沈劲神气自若,慕容恪感其忠义,将育之,中军将军慕舆虔说沈劲乃奇士,观其气度,不可能为燕所用,若赦之,必为后患,慕容恪遂杀沈劲

    陈操之间:“前在寿州,我曾请西府参军祝英台代禀桓大司马,请桓大司马增援洛阳,只有守住洛阳。才能遏制氐秦势力的膨胀,才有机会进取中原之地桓大司马未有回复的文书吗?”

    沈劲苦笑道:“许昌既失,洛阳成了孤城,颖川、汝南各自为战,桓大司马已回姑孰,虽曾下令冠军将军陈佑还屯洛阳坚守,但陈佑是袁刺史部下,袁刺史认为守洛阳是徒自损折兵马,当然也不会来救洛阳

    沈劲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这是祝参军写给你的信,是上月底送到洛阳的。我怕有急事,已先拆看。”

    非常时期,陈操之自不能责怪沈劲拆看他的信件,展信看时,只是公文语气,谢道韫也是劝陈操之审时度势。桓大司马现在无力经营洛阳。江东疲弱,淮北之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不宜硬拼损耗人力物

    谢道韫的分析也没有错,历史也正是这样展的,源水大战之前。东晋完全放弃了河南、淮北之的。荆襄巴蜀也被强秦占据,华夏九州。氐秦十占其七

    陈操之心道:“我来东晋,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自不能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氐秦能短短十数年迅崛起,正是因为抓住了慕容垂叛逃、燕国内乱的绝好机会,王猛率大军一战成功,这个地跨五千里、人其近千万的强大燕国转眼之间就崩溃了我既已前知,自然要抢在荷坚和王猛之前抓住这个机会。这是个巨大的转折机会,所以,洛阳一定要守住。”

    沈劲见陈操之默然沉思。他也没说话,想着燕军将至,六月围城,他能苦守多久?吴兴沈氏刑余之族。沈劲欲以一腔热血洗净家族之耻。

    天极蓝,纯净如水晶宝石,白云女口絮。形状变幻,自西向东缓缓飘动。

    陈操之目视蓝天白云,悠悠道:“沈兄,明日我就去见慕容恪、慕容垂兄弟。

    沈劲大吃一惊,忙问:“陈贤弟此言何意?”

    陈操之微笑道:“安石公三十年前欠慕容垂一份人情,知我出使北地,特意命我携一对金叵罗酒器赠慕容垂。”

    沈劲问清究竟,笑道:“东山谢安石,真天下第一风雅人也,犹忆三十年前旧情!不过此事何须陈贤弟亲往,沈某派两个军士将这对金叵罗送去巩县便是

    陈操之道:“安石公重托,我当然要亲自将此金叵罗交与慕容垂之手。”

    沈劲深服陈操之的才识,陈操之不是糊涂人,岂会自投罗网、自蹈死地!问:“陈贤弟意欲何为,可否让愚兄知晓?”

    陈操之道:“若我料得不错。燕国国主慕容障不待慕容恪攻下洛阳。就会急召他回郜城

    沈劲迟疑不定,问:“何以见得?”

    陈操之道:“施兄记得我随行有个鲜卑段部的男子否?那人名叫段利,是段思的家将,我已命他悄悄潜入郜城,一旦慕容恪率军出郜城来取洛阳,段钊就会将我教给他的两童谣在郜城近郊传唱,其中一童谣里有几句是“兄终弟及太原王,先取洛阳定朔方,兴我大燕国作长。一时间仓促,编得过于直露,不过好在易懂。”曲子用的是《卖报歌》,琅琅上口,想必郜城的小孩子们也一定爱唱。

    北方胡族自来有兄终弟及的传统。但鲜卑慕容氏仰慕汉人文化,是北方五胡汉化最深的胡族,所以也学汉人推行嫡长子继承制,慕容偶去世后,朝中大臣认为太原王慕容恪贤而多才,欲拥立慕容恪为帝,是慕容恪坚辞,这才立慕容偶之子慕容障为帝,皇太后可足浑氏对此耿耿于怀,但慕容恪威望素重,对幼君慕容障也是忠心耿耿,所以燕国皇室勉强算是和睦。

    而现在,陈操之在慕容恪出征洛阳之后让郜城传唱这么一童谣,燕皇室的深层矛盾就被激出来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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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子夜惊铎

    沈劲叉惊又喜。昔日田单离间乐毅、张良离间范曾。,辽以童谣来行反间计的,但仔细一想,陈操之此计似乎可行,沈劲知道胡人“兄终弟及”的继承制,也对燕国太后可足浑氏与慕容垂、太傅慕容评与太宰慕容恪之间的矛盾有所耳闻,但却从未想到要加以利用,陈操之却早以开始布置,他带来的那个鲜卑降卒竟要起如此关键的作用一

    沈劲心中惊喜不定,却道:“那个段钊能当此重任吗?段钊本是鲜卑胡人,若有二心,或者干脆消声匿迹。贤弟此计岂非成空?”

    陈操之道:“用人不疑,段钊是段思手下,追随段思九死一生逃到江东,应该是可信的,而且我用段钊是因为他最合适,运筹帷幄者不可能事必躬亲,总要委之他人,若样样疑虑,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

    沈劲暗暗惭愧,陈操之弱冠之年。却是有胆有识,沈劲自叹不如,却道:“若此计可行,慕容恪将退兵。洛阳可转危为安,贤弟又何必再去见那慕容垂!”

    陈操之道:“慕容恪、慕容垂兄弟。雄杰也,我叠欲一见,而且只凭一曲童谣如何能让燕国内乱,一旦慕容恪回郜城消除谣言,定会驱兵再来,那时洛阳又危矣,所以邯城我定要去走一遭。”

    沈劲虽服陈操之之智,但对陈操之去见慕容垂还是竭力劝阻,燕军要攻洛阳,岂是陈操之一人能阻止的,慕容恪恩威并重,也不是一曲童谣能扳到的。

    这时,扮作流民远哨至巩县的斥候来高楼见沈劲,报知燕军大部已尽数渡过黄河,慕容垂与悦希的步骑五千已经从巩县出,预计明日午前将抵达洛阳城下。

    沈劲双眉一竖,对陈操之道:“要弟今夜便率使团离开洛阳不能拖到明日。”

    陈操之道:“沈兄不必劝我,我意已决,当此大势转折之际,我冒险犯难一回也是值得的,沈兄放心。慕容恪一向注重恩抚,他不会杀我,我也一定能从郜城平安归来

    沈劲目视陈操之,心潮澎湃,当初他在西府遭冷遇,无奈之下正欲私自渡江去洛阳戌守,是陈操之向桓温力荐,他才得以蒙朝廷恩赦,授冠军长史之职,吴兴沈氏才有了复兴之望。现在又是陈操之准备孤身犯险拯救洛阳城,陈操之虽俊秀温雅如处子,却心雄万夫,沈劲生平阅人无数,却觉无人能及得陈操之,也只有这等不世出的人物,才能以一介寒门子弟在士庶壁垒森严的江左脱颖而出,这个陈操之此番若大计得授、能从郜城归来,此等智计胆识,假以时日,其地位或不在桓温之下一

    沈劲探头出栏杆,唤沈赤黔上楼。

    沈赤黔与冉盛、苏耻都等候在高台下,听到呼唤,沈赤黔飞快地登上楼来,躬身问沈劲:“父亲有何吩咐?。

    沈劲道:“赤黔,你明日随陈师去见慕容恪。无论陈师是去郜城还是何处,你定要随侍左右,誓死保护陈师周全,若陈师有甚差迟,你也莫要回来见我

    沈赤黔虽只十六岁,但甚有勇力,闻言虽不明白陈操之为何要去见慕容恪、要去郜城,却无丝毫犹豫。当即拜倒在沈劲足下,沉声道:“不须父亲吩咐,儿誓死护卫陈师周全。”起身又朝陈操之深深一揖,说道:“但凭陈师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操之见沈氏父子意诚,也就没有拒绝,他也的确需要得力人手。他这次不想帝国盛去见慕容恪。慕容恪可以说是冉盛的杀父仇人。而郜城也是冉闰立国的故都。冉盛八尺开外的大个,子,与其父冉闰应该颇多相似,陈操之担心被人怀疑冉盛的真实身份,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一

    沈劲想起一事,问陈操之:“贤弟既要去见慕容恪,那氐秦使团何去何从?”

    陈操之笑道:“自然是与我一道去

    沈劲明白陈操之的意思,这是要制造秦与燕的矛盾纠纷,却问:“那些氐人当然不肯去的,贤弟计将安出?”

    陈操之与沈劲密语半晌,沈劲赞叹不已,命手下军士依计行事。

    陈操之又唤丹盛上楼,请沈劲、沈赤黔暂时回避,他有家族私事叮嘱族弟陈裕陈子盛,沈劲便即下楼而去。燕军将至,他要做好守城的最后准备,而不能完全寄望于陈操之让燕军退兵。

    冉盛听说陈操之要他留在洛阳,坚决不肯从命,一定要追随陈操之左右,听了陈操之不让他去见慕容恪、去郜城的两条理由,冉盛道:“阿兄,自去年荆叔告知我之身世,冉盛就已经不是昔日的冉概”在姑孰溪畔,我誓要为父报让慕容氏灭国。狂骡叫道。单凭冉盛之力,或能折杀燕军数百人,但想要让燕灭国,冉盛自问无此能耐,但阿兄有这本事,我信阿兄!冉盛再不是鲁莽冒失的少年,慕容恪虽是擒杀我父的罪魁祸,但我绝不会在他面前流露痛恨神色,我要的不是慕容恪的性命,我要让慕容氏国破家亡!”

    今年才十七岁,却满脸虬髯的冉盛咬牙切齿,可见内心仇恨之深。

    冉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继续道:“阿兄要去见慕容恪、慕容垂,当然不会只是代安石公送金叵罗去的。此行难免有风险。弟如何能不追随阿兄左右?不在于心何安!至于阿兄担心我被人认出,阿兄是多虑了,我父去世已十余年,而且我曾听荆叔言,我父因多年征战,身体创伤颇多,面上亦有数道刀痕,若说我八尺身材过于显眼。那是在江东,而北胡巨汉甚多,听说那慕容恪、慕容垂兄弟身量都是八尺开外。”

    陈操之笑道:“未想小盛也如此善辩!”

    冉盛听陈操之这么说,就知道陈操之同意他能跟随前去了,也笑道:小盛跟在阿兄身边五年了,再怎么愚鲁也能有点长进吧。

    陈操之一笑,打量了冉盛两眼。说了句:小盛,等下把胡子给剃了。”

    冉盛摸摸自己的大胡子,蓦然想起去年年初随陈操之赴建康,陈氏族人直送至钱唐东门外驿亭,润儿小娘子叮嘱他要保护好她丑叔陈操之。末了润儿小娘子又轻叹道:“唉。小盛,你的胡子还是长出来了!”一

    既然润儿小娘子不喜欢大胡子。冉盛也就不愿意长这么多胡子,可这由不得他,就象他不得不背负起血海深仇那样,这都是无法逃避的事。

    想起娇美的润儿小娘子,冉盛就觉得很痛悔似的,润儿一年年长夫。越来越美了,但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过年时在陈家坞他都很少能与润儿小娘子说上一句话一

    冉盛心想:“润儿小娘子应该是真把我当作是陈裕陈子盛了,可我姓冉,我是孔子弟子冉有的后人。我父更是一但这些都不能对人说。何时我才能恢复本姓呢?”

    洛阳城废墟空地甚多,氐秦承相长史席宝手下的三百军士就在城南一处空地上安营扎塞,陈操之的三百晋军也在附近立帐篷过夜。

    从冠军将军府夜宴归来,陈操之与席宝同路回军帐,席宝虽觉得洛阳守将沈劲饮宴谈笑,镇定自若,似乎不畏燕军攻城,但席宝却是明白这残破不堪的洛阳城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席宝问陈操之可曾劝说沈劲弃城南走?

    陈操之皱眉道:“沈将军固执,誓死守城,我百般劝譬皆不听,明日我等自行离城往淮北吧。”

    席宝担心的是陈操之要留在洛阳助沈劲守城,听陈操之这么说,放下心来,说道:“沈将军忠义可嘉。可惜不明大势,明知不敌,何必死守孤城?退往汝南、陆浑,保全实力为上,燕人不会留大军守倍阳的。那时沈将军可以夺回洛阳。”

    陈操之深表赞同,席宝颇为的意。心满意足歇息去了。

    大约子夜时分,忽听木锋骤响,席宴立时起身穿戴披挂,连问为何示警?就听帐外有人大声道:“斥候急报,慕容垂率三千铁骑乘夜出偃师,要夜袭洛阳,现离城不过三十里,请陈使臣与席使臣率部从南门离城。”

    席宝大惊失色,急命手下军士火收拾行装上马出城,帐篷等粗重物件一律遗弃。

    沈劲之子沈赤黔带着两个军士赶来道:“席使臣,在下引路,请席使臣随我出城。”

    席宝大声问:“陈使臣何在?”

    陈操之骑着黑色大马奔过来,大声道:“席长史,我已收拾好行装。我们这就出城吧。”

    一行人兵荒马乱地出了洛阳城南门。但见荒郊寂寂,月色迷离,席宝这才现陈操之只带了十来个人出城,忙问究竟?

    陈操之答道:“我留那些军士助沈将军守城,我等可轻骑南行。”

    席宝点点头,未再多问,与陈操之并骑向南急驰,身后跟着的是氐秦使团的三百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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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祸国殃民

    月十五点夜,轮圆月高挂中天,夜空洁净,殆无刊前二,:有稀疏遥远的星辰闪闪烁烁,伊河北岸的旷野在冷清的月色下显得辽阔而本寂,马蹄声骤起,穿破夜色而来,夜幕合拢而去。

    陈操之、冉盛、沈赤黔、苏骖二十余人,还有氐秦使者席宝的三百人拉开半里长的纵队,从洛阳南郊夏商周三千年遗址废墟中驰过,古天文台传来马蹄的回响,短促而寂寥。

    秦使席宝与陈操之等人策马在前,席宝颇知洛阳地理,大声问沈赤斟:“沈公子,前面不远便是伊河,汝父可曾安排船只渡我等过河?。

    沈赤豁道:“家尊原本打算明日送陈师和席使臣渡伊水,未料燕军夜袭,仓促未备”

    “唉,这可如何是好”。席宝未等沈赤黔把话说完,即大忧叹。

    沈赤黔道:“席使臣不须忧虑,伊洛一带有月余不雨,伊河有几处河段水深不过四尺,可淌水渡河,诸个随我来便是。”

    席宝转忧为喜,乘马淌水过河比乘船迅捷得多,当即紧跟沈赤黔向南奔去。

    洛阳南郊至伊河北岸约十五里,快马急驰,不须两刻时便看到了远处月夜下波光粼动的伊水。众人放慢马步,忽见一小队人从上游沿河岸奔来,截在众人面前,有人急叫:“少少主”

    陈操之、沈赤黔等人赶忙勒住坐骑,沈赤黔向前一看,问:“沈福。有何急事?。

    来者约十五、六人,为者是沈氏私兵,躬身禀道:“顷接哨报,燕太宰司马悦希乘夜引兵从偃师渡过伊水。往西疾行,目下已到达前方伊水南岸的高崖和宁渡之间,欲截洛阳守军的退路,更有一支燕军潜到洛阳城西,待天明与慕容垂的步骑围攻洛阳城少主,这伊水渡不得了”。

    沈赤验吃惊道:“洛阳城北是黄河,另三面俱有燕军阻截,这可如何是好?”眼望陈操之,征询道:“陈师,我们还是退回洛阳如何?。

    陈操之间席宝:“席长史有何良策?。

    席宝心里既急且怒,若陈操之昨日听他良言不去洛阳,而是直接南下汝阳,哪里会陷入此时的险境!但这时埋怨的话也不便多说,只是愤愤道:“都这地步了,席某还能有什么有什么良策!洛阳肯定是不能回”

    沈赤黔脸色一沉,说道:“席使臣为何这般说话!”

    席宝冷笑一声,不再多说,反正他是绝不会返回洛阳的,然而率使团回渑池又怕遇上拦截的燕军,这暗夜里仓促间也不知何去何从。

    陈操之道:“慕容垂的骑兵已快到洛阳城下,我们不能回去,从这里往南,地域开阔,只要避过对岸宁渡至高崖一带埋伏的燕军,我们就可从容进入颖川地界赤豁,你命人再行哨探,选取渡河地段。”

    席宝点头称是,他手下的秦军不熟悉此间地群,斥候不便,只有借助沈赤黔。

    沈赤黔看了看身后的三百秦军,说道:“人马杂沓,极易惊动对岸的燕军,除几位脑外,其余人皆下马步行,马匹留在原地,由沈福带人将这些马匹绕到下游渡河,然后在南横岭下汇合说罢,沈赤黔率先下马。苏骇及其两名手下也一齐下马。

    一众氐秦骑兵面面相觑,谁都不肯下马,战马等于是骑兵的半条性命,岂肯轻易人马分离!

    承相长史席宝是文官,在氐人中算是颇有文采的,所以荷坚才派他出使建康,席宝没有在战场上亲手厮杀过。对坐骑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而且他是脑,不用下马,虽然觉得人马分批渡河有些过于谨慎,而且一旦燕军现他们,没有坐骑也不好奔逃。但陈操之和沈劲之子都在这里,席宝不信他们会自己害自己“

    陈操之催促道:“席长史,作决断,秦晋既已结盟,我等自当同舟共济。”

    席宝望了望月色迷蒙的伊河对岸,稍一犹豫,便下令随行的秦军下马,由两名什长带二十名军士与沈福等人一道带马过河。

    那些秦军士兵见长官下令,无奈之下只好从命,纷纷下马,三百骑兵成了步卒。

    沈赤黔道:“伊河南岸的燕军集中于洛耻正南面,越往上游反而防备愈松,我等沿北岸往东行十余里,那里有一段浅滩可过河,诸位随我来吧。”说着大步往东而行,陈操之、冉盛策马跟上,苏棋等人步行紧跟。

    席宝虽觉得此时往东行有些费解,但身处此地,也只能听从陈操之和沈赤黔的,这个深受符天王礼遇、号称江左

    席宝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陈操之正是要去自投罗网,而且方才想方设法留下氐秦士兵的战马,却是为了不想让这些战马随三百秦军一起被燕军俘虏,秦兵被俘虏无妨。而且这也是陈操之制造秦、燕两国纠纷的目的,但那三百匹战马还是留在晋军手里为好,不能“借寇兵而费盗粮”嘛,江东缺马,这三百匹战马可不是小数目

    没有了大队战马杂沓,行路果然安静得多,流水沉沉,对岸月色下的远山静穆无声,陈操之、席宝一行三百余人借助伊河南岸小树林隐蒋,向伊河下游悄行,约行出十余地,眼见得明月西斜,天越来越暗,听得沈赤黔说道:“对岸便是高崖,过了这一段就无燕军了,我们可悄悄渡河,南横岭距此也不过十五里,到时与沈福等卢与合,便可扬长而去。”

    陈操之道:“我要尽快赶到颖川,请求高太守出兵求洛阳。”

    又行了数里,那轮圆月从洛阳城方向落下,诸天星辰也一齐隐没,四下一片黑暗。

    再有小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领路的沈赤黔悄悄转向偏北,席宝等秦军也未察觉,昏天黑地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却不知道此地已接近偃师县地界,冉盛和沈赤黔的数名斥候往来哨探,以防突遇燕军。二话不说就箭矢如雨那可不妙。

    天色微明,猛听得有人大喊:“右前方有燕军,右前方有燕军”话音未落,便听得不远方蹄声骤起,奔腾而来。

    席宝等人大惊,他手下的三百军士都是骑兵,能攻不能守,现在没了马,攻既不能,守亦无力,便听得一名晋军士兵喊道:“陈橡、席使臣,你们马快先走,我等步行,反正是逃不脱了,死战吧!”

    只听陈操之断然道:“我岂有弃汝等独自逃生的道理!”

    席宝手下的氐秦军士虽然怨恨陈操之、沈赤黔使得他们身陷绝境,但陈操之不肯独自逃生倒是让他们起敬,只听陈操之朗朗道:“燕军人多势众,又是骑兵,我们走是走不脱了。也莫要硬拼,白白送了性命一”

    说话间,大队燕军骑兵驰近,停在陈操之等人一箭之地外,用洛阳正音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这些燕军将士也觉得疑惑,洛阳守军不过八百人,怎么这里会突然出现数百军士,难道洛阳守将沈劲还想反守为攻,先来偷袭偃师?

    陈操之对席宝道:“事已至此,切勿慌乱,我二人是持节大使,莫堕大国威仪,且先虚与委蛇。”扬声道:“大晋持节大使陈操之在此!”

    那氐秦承相长史席宝只好硬着头皮喊道:“大秦持节大使席宝在此。”

    燕军为者是太宰司马悦希帐下的一员偏将,也听说了晋使陈操之出使长安之事,太原王慕容恪出兵洛阳就是因为陈操之欲与秦结要,未想陈操之会撞到这里来,这偏将又惊又喜,捉到陈操之岂不是大功一件,还有一个秦使

    却听陈操之高声道:“我今来此,是为求见贵国吴王”

    那燕国偏将很是诧异,问:“汝要见我大燕吴王何事?”

    陈操之道:“事关机密,非尔等所宜知,你只须带话给吴王说有吴王三十前神交之故人带来的礼物在去通报。”

    事涉征南将军、吴王慕容垂,那偏将不敢怠慢,急遣心腹军士回偃师城报讯,一面散开队形。将陈操之等人围住,这队燕军骑兵有五百人,见陈操之这边人也不少,不敢逼得太近,只隔着一箭地守着,若陈操之等人想要逃跑,那么就以弓箭射击,再纵马追杀

    席宝低声问:“陈使臣,难道我等就这样束手待毙?”心里怨恨不已,若不是陈操之把三百随行军士留在了洛阳,那么加上他手下的三百秦军,当可击垮这五百燕军,再就是方才不是人与马分道渡河,也不至于遇到燕军骑兵就逃不脱,这个陈操之是庸才啊,陛下和王尚书还想着把他留在长安委以高官,简直是祸国殃民啊,还好此人坚持要回国,可现在把他席宝和这三百军士给祸害了!

    陈操之答道:“敌众我寡,办兵相见是下下策,待我见了慕容垂,我自有话说,我等并非被俘。而是特意来见慕容垂的,我们是使者。”

    这两天有点琐碎事小道欠了一章,明后天会补交作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心。,章节更多,支持作者,尖持正版阅读!)

二十四、为友为敌

”州个隐居贵族伯夷和叔齐,武王命东征大军暂且息偃妾师,听听孤竹君这两个相互让国的儿子有什么话说,故此地名偃师,燕国征南大将军、河南大都督、吴王慕容垂与太宰司马悦希统领的五千步骑此时正驻军偃师城北、阳山南麓。    这日卯时,五千燕军造饭饱餐之后,正欲拔营行军、进逼五十里外的洛阳城,慕容垂却突然接到前军偏将孙盖的急报,说俘获晋使陈操之、秦使席宝三百余人,那陈操之却说有吴王三十年前故友送来的礼,物。要面呈吴王

    将攻洛阳之际,却意外俘获秦晋两国使臣,此事重大,大异寻常!

    慕容垂命军队暂缓西进,偃师待命,他召那名报讯的军士入帐问话。先问三十年前故友何人?军上答不出,只说那晋使陈操之要面见吴王殿下。

    慕容垂眼露讥嘲之意,心道:“三十年前我是六、七岁童子,哪里会有什么故友让陈操之来给我送礼物!这个陈操之是被俘后惊慌失措胡言乱语了吧忽然沉声问:“何以见得那就是陈操之?”

    那军士道:“那晋使持有八尺旌节,还有麾枪门旗,而且那个陈操之俊美非凡,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垂听得此言,不禁面露笑意。陈操之是继潘岳、卫阶之后名声最大的美男子,中原、河朔俱闻其名。这个恐不易假冒。

    慕容垂又问那军士是在何处俘获陈操之和席宝一干人的,得知是在偃师城西南方的东谷那一带,慕容垂两道浓眉皱了起来:“素闻陈操之纯孝有才识,德才兼备、亮拔不群。以一介寒士而能得桓温重用就不会是只会夸夸其谈之人,不至于荒唐到这般地步吧!待坚既派出使臣随陈操之同行,那就表明秦晋和谈已成。可陈操之既不立即南下颖川,又不躲在洛阳城,明知我大燕铁骑屯于偃师,他却自投罗网,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一有悖于常行者或有诈,但陈操之都已经被俘虏了,还使什么诈!洛阳城有多少兵马,还能伏击我军?若秦人有大军掩至,我之斥候不可能不知”

    饶是慕容垂多智,也猜不透陈操之何以会到偃师城外来自投罗网,但俘获秦晋两国使者这实在是比攻下洛阳城还大的收获,慕容垂思忖片匆。即命长子慕容令率千人骑兵去将陈操之一行迎到偃师城。郑重叮嘱慕容令,只要对方未以刀兵相向,就要以礼相待。

    太宰司马悦希得知吴王慕容垂下令暂缓进军洛阳,匆匆赶来询问是何缘故,得知俘获了秦晋两国的持节大使,也是惊诧莫名,既而大喜道:“吴王殿下洪福。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慕容垂道:“且命步骑莫要归营,我要耀兵以震慑秦晋使者

    悦希领命而去。

    慕容垂就在军帐中静候陈操之和席宝到来,犹自琢磨陈操之乘夜来此的用意,苦思不得其解,不禁伸手入棋奄,抓动玉石棋子琳琅碎响

    慕容垂受其兄慕容恪影响,雅好围棋,军旅途中也不忘携棋具自随。虽然很少在军中与人对弈,但思索筹谋时,喜拈数枚棋子于掌上玩转,就好比江左名士清谈时执铁如意、玉如意或者麾柄一般。

    良久,慕容垂大笑起来,将手中棋子丢进棋奄,心道:“或许这个陈操之本就是庸才,就好比庸手下棋,往往无棋理可循,我何必苦思其用意,哈哈,且看他有何三十年前故人礼物送我?”

    辰时初。立下大功的偏将孙盖先一步快马赶到,向慕容垂报功,说晋使陈操之和秦使席宝即将押送到此。

    慕容垂起身道:“随我前去相迎,彼二人是持节使臣,应以礼相待。

    孙盖道:“殿下,秦使有三百人。俱不弃交出兵器。”

    慕容垂晒笑道:“既未交出兵器,又何谈俘获?”

    孙盖涨红了脸道:“那是世子带来吴王殿下的命令,要以辛匕相待,而且那陈操之说是特意来给吴王献礼的。不然的话末将早就缴了他们

    慕容垂道:“是你的大功,待班师回朝我将上表为汝论功授。”

    孙盖大喜,赶紧谢过吴王慕容垂。

    慕容垂正了正头盔,说道:“三百步杜入我万军之中能有何作”

    大步出军帐。

    “呜呜”

    数百只牛…个呈一齐吹响苍劲恢似的角声令东方毒际那轮帆日都尖幻高天上飘动的白云瞬间静止,旋即加飞逝。

    吴王世子慕容令陪同晋使陈操之来到偃师城北军寨,甲骑具装的燕军重骑兵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闪亮光泽,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身,骑兵手里两丈长的马槊斜指地面,槊尖一旦挺起,便是冲锋之时,这种人与马俱重甲防护的重骑兵不畏箭矢,所过之处。有如战车一般,步卒、轻骑不能棋其锋

    冉盛骑着大白马跟在陈操之身后。冷冷看着鲜卑人的重骑兵,他父亲冉闰当年就是因为不敌慕容恪的铁锁连环马而被擒身死的,此方冉盛见到这列成八个,方阵的燕国垂骑兵,不由得恨上心头,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大破鲜卑人甲骑具装,灭慕容氏威风一

    燕军军容甚盛,陈操之暗暗点头,此时的燕国在慕容恪、慕容垂兄弟的南猛的战下,破高句丽、灭宇文部、平扶余、擒杀冉闰,二十余年未有败绩,正处于最颠峰时期。盛极必衰,现在该是鲜卑慕容氏转折衰退的时刻了,当此任者,舍我其谁?

    这时,陈操之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慕容垂。

    陈操之极爱清人张潮这样的一篇文字一“我不知我之生前当春秋之季,曾一识西施否?当典午之时曾一看卫阶否?当义熙之时,曾一醉渊明否?当天宝之代,曾一睹太真否?当元丰之朝,曾一晤东坡否?。

    张潮可谓开梦想穿越之先河,贪心不足,还想穿梭来去数个朝代,看遍千古美人和隐逸文豪,而陈操之只能在东晋,后世有人曾言在东晋最想见到的三个人分别是谢安、谢道韫和桓温。这三个人陈操之都见到了,现在出使北国,在长安见识了王猛,今日在这偃师城,见到了沉毅有伟略的慕容垂,人生之精彩不就是在于能与这些立在历史巅峰的人或为友或为敌吗?

    慕容垂身高七尺八寸,只比冉盛略矮,手大臂长,魁伟有神,就是这个人,三年后将在接头大败桓温。随后却因功高震主,备受猜忌,性命将不保,不得已叛逃氐秦。派水之战。苻坚八十万大军尽溃,独有慕容垂统领的军队未损一兵一卒。而后建立起后燕,一生征战,未尝败绩一

    见到陈操之,慕容垂双眸精光一盛,他虽未见过陈操之,但只看了第一眼就敢确认,此人便是陈操之。江左卫阶,不会有第二个!

    与秦使席宝目光闪烁、内心忐忑的神态相比,陈操之行止优雅,从容不迫,真有殃殃上邦气象。简直让慕容垂产生错觉:这个陈操之的确是为出使燕国而来。

    至军帐分宾主坐定,除陈操之、冉盛、沈赤黔、苏骖以及席宝及其亲信数左外,其余秦晋军士俱不得入内。而大帐幕后隐隐有持斧甲士的身影,肃然不动,宛如一尊尊雕塑,但只要慕容垂一声令下,这些雕塑霎时间就会鲜活血腥起来,撕破帷幕蜂拥而出,将这些秦晋使者砍成肉泥一

    席宝既受命出使,胆气自是不弱,但此时也是汗透衣衫,又是六月酷暑天,汗下如雨。惊恐之状,见于颜色,而陈操之却从袖中抽出那把绘有“嵇康行散图”的折扇,轻轻摇动,说道:“江左三伏天酷热,未想河南亦如此,吴王殿下领军们胃辛苦。”

    陈操之现在这样子很有点王徽之的疏狂派头,慕容垂心里冷笑,问:“陈使臣出使秦国,何由到敝邦?”

    陈操之道:“在下受人之托。专程来见吴王。

    慕容垂问:“受何人之托?。

    陈操之道:“陈郡谢安石,岂非吴王三十年前神交之友?”

    慕容垂浓眉颤动,蓦然记起幼时闻江东谢安神童之名,曾托人送去他败猎得来的一对辽宁独有的白狼睡。记不得当时是一种什么心绪,或许是对谢安神童之名不服气吧。其后戎马住德,早将那幼年旧事忘了。未想时隔三十年,谢安还记得那件事情、还托人还礼

    慕容垂回想起儿时往事,不禁流露笑意,却突然脸色一沉,问:“陈使臣真的是为谢安石来给本王还当年之礼的吗?”与此同时,帷幕鼓风一凸,幕后杀气凛冽透出一

    一旁的席宝顿时心提了起来。此时此匆,陈操之只要一言有失就会立时导致杀身之祸。(未完待续)

二十五、挫折慕容垂

    ,二卑人的毡帐以巨木为柱。帐等四角以牛筋索立桩牵扯“圳高原烈风,吴王慕容垂的中军大帐尤为坚固高敞,内壁饰鸟兽云纹。精美华丽。此时帐中人皆屏气咽声,一起注目陈操之,听他如何回答?

    您坐于陈操之身后的冉盛和沉赤黔亦觉心跳加,可以感觉到帷幕后伏着的甲士跃跃欲动,二人都情不自禁想去握住腰间刀柄,却又强自忍住一

    只听陈操之的声音不疾不徐:“在下不负安石公所托,诚心而来,但今日一见,却觉当年意气慷慨、万里寄情的射向狼少年已不再”

    众人皆失色。

    慕容垂膛目瞪视陈操之。陈操之神态自若,陈操之不是要故意激怒慕容垂,是因为他深知慕容垂的性格,慕容垂阔达有雄略,善隐忍,喜怒不形于色,他现在以江左名士佯狂激之,正是针对慕容垂这种性格采取的一种策略,若眼前是心胸狭窄、贪鄙嫉贤的太傅慕容评,那他自然另有话说。

    慕容垂膛视片刻,肃然改容道:“是本王失礼了,不知安石公托陈使臣送来的是何礼物?本王实在是甚感兴趣。”

    陈操之道:”既如此,大王于幕后伏甲士何为?”

    慕容垂笑道:“军中不得不尔。”朝身边行军司马低语几句,那军司马转入幕后,片刻间,甲士退尽,大帐中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陈操之命黄小统将那对金叵罗酒器献上。还有谢安写给慕容垂的书帖,谢安书法淡古高远,有一种从骨子里流露的风雅气象,慕容垂虽不善:“久闻江左王逸少、谢安石为书法第一品。今日一见,果然文采风流。让人神往。”

    谢安书帖只有短短数行一一“忆昔总角之年,蒙赠白狼睡,不知此物何由万里而来,亦不知当以何为报?忽忽三十年,未尝释怀今欲寄书,执笔忘言,唯觉童稚时韶华可爱也,随取案头金叵罗一对回赠。”

    慕容垂览信微笑,东山谢安石,真风流雅人也,这种感觉真是奇异。他是领兵来取晋之洛阳城的,谢安却与他追忆童稚旧事,更奇异的还不是谢安,而是眼前这个风姿脱俗的陈操之,谢安的书帖和金叵罗他尽可派遣两名军士送来,何以自己亲自到此?即便江左名士言行不按常理,但为何把秦使席宝也一齐带来了?

    一边的席宝也绝不信陈操之是故意投燕军罗网的,只认为这是不慎被燕军俘获后陈操之的急智。心里暗赞:“这个陈操之果然不凡,不说其他。但就这胆色气度,就少有人能及,此番若想脱困,全凭陈操之之智了。”当下默不作声,唯陈操之马是瞻。

    慕容垂猜测不透,很是困惑,不知如何处置秦、晋这两位使臣,若真把陈操之当作为谢安送礼来的使看好言遣还,那是慕容垂绝不愿意的,既不遣还,那么如何对待陈、席二人呢?当作俘虏显然不妥一

    慕容垂难得有这样难决断的时候,先传命军厨为秦、晋使团准备早餐,一面匆匆写了一信,命人快马送去巩县呈给他四兄太原王慕容恪。由慕容恪定夺,而进军洛阳之事且暂缓,毕竟秦、晋两国大使兹事体大,处置不慎会导致秦晋联合对抗大燕

    席宝悄悄对陈操之道:“陈使臣,那慕容垂似乎心情甚佳,何不趁此良机请求他放我等南下?”陈操之道:“欲则不达,我们只有先保全性命,能不堕威仪,然后徐图脱身,现在就想南下,慕容垂岂会答应,只怕反遭羞辱!”

    席宝唉声叹气,陈操之说得有理,这时也无法可想,好在慕容垂也算以辛叫日待,暂不必担心丧了性命,惊惶之意稍去。

    傍晚,慕容恪的回信到了。命慕容垂将陈操之、席宝等人送到巩县,他要见一见这两个自投罗网的持节使,又说他本欲亲赴偃师,奈何昔日征讨冉闲时所受的旧疮复。故不能前来,而且秦国使者在此,若急攻洛阳,恐遭到秦军的反击,如此。秦晋真成盟军矣,所以慕容恪命慕容垂暂且屯军偃师,看秦晋两军动向,相机而动,避免与秦晋同时交战

    当夜,慕容垂在偃师城宴请秦、晋两国使臣,说道:“吾兄太原王,闻知两位使臣到来,愿与两位使臣!见。共议三国大事,明日本王便送两位贵使去巩县。”

    氐秦承相长史席宝喝了几杯酒。壮起胆道:“下官陪同陈使臣来给吴王送礼,礼既已送到,还盼大

    慕容垂恍若未闻,只是命人劝酒。

    席宝无奈。不敢再提归国的事。心里郁闷。他是受命出使江东的,怎想去到了燕国!但看陈操之,却对要去巩县并不在意似的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该罩节由饱书吧四日据书友)上传

    宴罢,陈操之提议要与慕容垂手谈一局。他昨日看到慕容垂案前有棋具。知慕容垂雅好此道。

    慕容垂说道:“闻得江东将九品官人法推行至琴棋书画,陈使臣在建业舌战诸州大中正,被推举为一品官人,不知棋艺是否也列上品?”

    陈操之道:“品评琴棋书画只是好事者为之,不能服人,但南阳范玄平、陈郡谢安石的棋品为第一却是公认的。在下棋艺生疏,应该勉强能跻身三品吧。”

    慕容垂一笑,开枰对弈。礼让远客,由陈操之执白先行。

    棋盘上先有了四枚座子,陈操之小飞挂左上角,慕容垂宽夹。陈操之便从另一方向再夹左上角星枚这枚黑子,形成双飞燕定式

    双飞燕,压强不压弱。但魏晋时的围棋理论尚未展到这一地步,慕容垂压的正是宽夹这一边。虽不见得当时就吃亏,但行棋到后来,对另一枚挂角的白子压迫就稍这样就算白子得利了。

    论用兵,陈操之很有自知之明,他这种只读了几卷兵书的纸上谈兵者是完全没法与十三岁就开始领兵的慕容垂比的,与桓温的枚头之战集中体现了慕容垂的军事智慧,陈操之曾想过。即便他前知三年后的那场大战的胜负关键,由他来为桓温参谋,桓温也肯听他的建议,他也没有把握能战胜慕容垂。因为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慕容垂会根据晋军战术的变化而相应变化的,陈操之不指望在战场上正面击败慕容垂,但他另有办法对付慕容垂,而现在,他需要在两尺棋枰上击败慕容垂,这是可能的

    慕容垂的棋很少主动出击,稳扎稳打,绝不让自己的棋子陷入困境,他在等陈操之出错,一旦现对手有较大的漏招,他是绝不会让机会流失的。会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凶狠至极。但陈操之在围棋上的见识远不是慕容垂能比的,他使用了一个高级骗招,可诱慕容垂入陷阱,这一骗招出于后世日本的《围棋阳论》,里面的骗招和死活题可以难倒职业高段棋手,陈操之有幸记得那么几招,此时便因势利导,将局部走成那个高级骗招的棋形

    慕容垂审慎再三,觉得陈操之的白棋在布局已占得不少便宜。现在这个应该是个,良机,若不抓住,只怕后面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当即凌空点入,想要杀棋

    陈操之见慕容垂中了圈套,便毫不客气地反击,要给慕容垂一个深刻的教刮,一个人对于能战胜他的人,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会生出些许敬畏的

    慕容垂知道自己上当了,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盯着棋盘,良久才应了一手,陈操之不依不饶,揪住慕容垂的错招穷追猛打。白棋本来布局就落后,现在中盘遭此逆击,黑棋已经没有了希望,此时认输。是一种风度。但慕容垂却没有认输,而是一着又一着地坚持着,似乎还在等着陈操之出大漏招

    陈操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对慕容垂的棋品不以为然,但他随即现。慕容垂不是指望他出漏招妄图反败为胜,而是在为自己的错误导致败局而折磨自己,因为现在棋盘上大局已定。也没有大的战斗能左右棋局的。在明知无望的局面下在坚持,除了折磨自己没有别的解释,慕容垂是一个隐忍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犯错。即便只是一局棋。

    这一局。陈操之执白以八子半大胜,慕容垂这时已从失败中缓过劲来。坚持下完这盘无望取胜的棋,也是在调整心情,笑道:“陈使臣围棋只三品,就已经如此厉害。真不知那第一品的安石公是何等高妙棋艺。”话锋一转,说道:“陈使臣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本目派军士送你与席使臣去巩县见我四兄。”

    陈操之道:“在下与席长史的随从三百余人也要随行。”慕容垂目视陈操之,问:“陈使臣意欲何为?”

    陈操之笑道:“三百步卒,能有何为?只是为壮行色而已,不然与俘虏何异?”

    慕容垂略一沉吟,道:“为避免意外冲突,汝方随从军士的弓箭一律暂交我军保管,腰刀可保留。”(未完待续)

二十六、将下药

    个月十七日早,慕容垂命儿子慕容令和偏将孙恙领步触”口盛陈操之、席宝一行去巩县,陈操之处之泰然,席宝则忧心仲仲,心知巩县不是他们此行的终点,燕国都城郜城少不了要去的,至于燕人何时遣送他们归国,那要看秦、晋两国能给燕施加何等的压力

    慕容令今年二十一岁,高大英挺,骁勇刚毅,沈敏有谋略,很得慕容垂的喜爱,陈操之知道这个慕容令就是大段妃所生,大段妃就是现已投奔江东为骑督的段思之妹一

    当年燕王慕容跳于诸子中最爱第五子慕容垂,恩宠逾于太子慕容偶。慕容偶心中不平,其妻可足浑氏嫉妒慕容垂之妻段氏美貌,姚姓不睦。待慕容偶即位后,皇后可足浑氏便以巫盅案将大段妃陷害致死,段氏部落反叛,慕容垂无奈之下为表忠心亲自率兵平叛,段思南奔江东,因慕容恪竭力斡旋,慕容储为安抚慕容垂,把皇后可足浑氏的妹妹小可足浑氏嫁与慕容垂为妻,可足浑家族以出美女著称,但慕容垂对美貌的小可足浑氏十分冷淡,专宠已故大段妃之妹小段妃,所以现为皇太后的可足浑氏对慕容垂极为不满,碍于太宰慕容恪的威望,矛盾暂时掩盖而已一

    陈操之与慕容令年龄相仿,而且慕容令得父命要与陈操之友好相处。是以一路行来,二人言谈颇为相的。陈操之前知历史,知悉一些著名人物的命运,比如这个慕容令就是王猛金刀计的受害者,王猛原想借金刀计除去慕容垂,但因待坚宽恕,慕容垂得以逃过一劫,慕容令却中计逃回了燕国。又得不到燕国主政者的信任,举兵再叛时又被弟弟慕容麟出卖,终致败亡,慕容垂儿子不少,慕容令最贤,所以慕容垂对慕容令之死非常痛心,后世史家曾言。若非慕容令早死,慕容垂建立的后燕就不会二世而亡

    穿越千年而来,面对这些史上知名人物跌雷起伏的命运,陈操之并没有先知的神圣感觉,这些人物的命运已经在改变,大多数将出他的预知范围,他能做的就是充分利用已知的这些史料走出一条对自己、对东晋最有利的道路,慕容垂父子是其中关键,所以陈操之对慕容令也甚是友好,说古论今,谈笑甚欢一

    午后,千余人马来到巩县以西的黑石关,巩县亦是千年古城,河图洛书的传说就出自巩县,巩县南依嵩山、北濒黄河、东临虎牢关,有“山河四塞、巩固不拔”的美称,慕容恪大军屯于此,可谓攻守自如。

    慕容恪派少弟慕容德前来黑石关迎接陈操之、席宝一行,慕容德是燕国的范阳王、加散骑常侍,接待陈、席二人的礼仪完全是把二人当作出使大幕的秦晋使节,陈操之这时才的知慕容恪身体不适,暗暗点头。心道:“看来数千里带为的五石散可以得售矣。”

    黄昏时分,将入巩县城门之时,沈赤黔突然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两名沈氏私兵急忙扶起,却见沈赤验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喉咙“嗬嗬”作怪声一

    大队人马都停了下来,陈操之的到随从急报,赶卑下马为沈赤鼎诊视。切脉时眉头紧皱,目有忧色

    慕容德不知沈赤黔何人,陈操之对一个普通随从应该不会这般关切吧,悄声问慕容令,得知沈赤黔是洛阳守将沈劲之子,也是陈操之的”

    慕容令与陈操之一路交谈,对陈操之了解颇多,说道:“叔父有所不知,这陈使臣乃天师道金丹大师葛稚川的弟子,也精通医道,且看他如何救治沈赤黔。葛洪之名,天下知闻,而且北方天师道依然强盛,慕容德岂有不知葛洪的道理,心道:“四兄旧伤难愈。精力颇不如前,若陈操之果然有不凡医术,那就请他为四兄医治,许以重赏便是。”

    就听陈操之叹道:“赤数这是痹疾也,非五石散不能疮愈。”

    冉盛道:“阿兄不是一向不喜人服五石散吗?”

    陈操之道:“昔年医圣张仲景制五石散。乃是为治病用,不料何晏、王弼之徒却服食以为卓,而且五石散用药昂贵,一剂至数千钱,寻常人家服散岂有不破家的!”

    一名沈氏私兵道:“只要能让我家少主人疾愈,五石散再昂贵也无妨。只是听说服食五石散不当会丧命,这个这个。nbsp;nbsp;”

    陈操之道:“我这五石散是经吾师稚”先生精心改制的,去除了张雌“凶燥热之毒。可以久即吩咐黄小统从车里取出嫩有口刀散。以冷酒灌入沈赤验口里,那沈赤黔呛了几下,抽搐强直的手足慢慢缓和下来,陈操之在他耳边低语道:“赤黔辛苦。”

    沈赤黔低应道:“算不得什么。”慢慢睁开眼睛,很快就站起身来,行若无事一般。

    陈操之,丁嘱道:“赤黔,你此后三年,切勿独自在山间或水边行走。不然一旦病,掉入山崖或溺于水中岂不是危哉!痛疾是先天病症。无法治愈,但常服五石散,三年后可不再复,只是这五石散你的服食一辈子了。”

    慕容德、慕容令叔侄冷眼旁观。对陈操之的医术暗暗称奇。

    陈操之在巩县署舍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慕容恪,慕容恪竟然比冉盛还高大,差不多是后世两米左右的巨人,只是与匀称健壮的冉盛相比。四十开外的慕容恪显得消瘦。精气神有些不佳,论文武全才,慕容恪犹在慕容垂之上,史载其军旅之时,亦手不释卷,个人品性亦无可挑剔,可以说若非慕容恪早死,王猛根本灭不了燕国,苻坚还数次屯兵陕县,防备慕容恪西侵,取的是守势。三年前慕容偶的死讯传至江东,东晋朝野认为中原可图也,建议北伐燕国。桓温却说:“慕容恪尚存,所忧方为大耳”。所以桓温的第三次北伐就是选在慕容恪去世后才进行的,未想接头重挫于慕容垂之手

    在陈操之眼里,慕容恪虽然用兵如神。但基本上可以认为是日薄西山了,并不构成强大威胁,世有陈操之,晋史已改变,但慕容恪的天寿不能变,如果可能的话,慕容恪还应早天两年

    当晚,慕容恪在巩县署舍设宴款待陈操之、席宝诸人,席间也无他话。只是劝酒,夜深而散。

    次日上午,慕容恪命慕容令单请陈操之去相见,慕容恪踞坐胡床,手执一卷《左氏春秋》,对陈操之道:“陈使臣江左俊才,名传北国,十六岁时就曾在扬州中正考核中让庚希吐血狂,呵呵,庚希也是易学名家,由此可见陈使臣易学造诣之深,本王想请教陈使臣一事,晋之五行次为金德,我大燕据有中原,承晋为水德如何?”慕容恪此问是对陈操之的严重考验,这分明是不把东晋朝廷放在眼里,陈操之若只顾气羊勃然大怒作起来,那就是不智,毕竟这里可是燕国的地盘,若曲意回答,那又被慕容恪所轻

    陈操之心道:“慕容恪阴险的很哪。一见面就这么刁难我,看来我的五石散准备得很有必要当下一展折扇,风度翩翩的嵇康在行散。说道:“晋室固然衰微,但宗庙社稷尚存,犹据江东、准南九州之地。燕国如何承继晋之五行?太原王何日挥军南下、立马吴山,那时才可承晋之五行。

    慕容恪暗暗点头,这个陈操之果然不凡,不卑不亢,言辞犀利。

    慕容恪不理会陈操之言语里的讥讽。笑道:“既如此,我大燕应如何定五行次?”

    陈操之道:“我闻燕之王迹始自于震,《周易》有云“震为青龙”燕前都为龙城,龙为木德。岂非幽契之符?且石赵有中原,其都为郜,今皆为燕所有,赵为水德,燕承赵之水德为木德,此非天命乎!”心里道:“石赵和慕容燕都是短命朝代,且让你们承继去

    慕容恪细思陈操之所言,却觉句句在理。非通晓易理者不能言此。肃然起敬道:“陈使臣果然大才,慕容恪方才多有冒犯,还望陈使臣见谅。”

    慕容恪倒是很有雅量,一副知错能改、礼贤下士的样子,陈操之却不为所动,心道:“现在该给你下点药了谦虚道:“大王过奖了。若大集垂怜,肯放我等归国,则幸甚。”

    慕容恪微笑道:“天幸陈使臣至此,恪正要多多请教,岂肯轻易让两位使臣归去”。

    陈操之墨眉微皱,心道:“段钊受命去郜城教授的童谣应该传唱开了。燕国召慕容恪回都的诏旨也该快到了吧?我前日派去邯城的两名精悍军士也应该悄然渡过黄河了吧。待苻坚现关于他身世的谣言自郜城起。自会恨极了慕容氏,秦、燕交兵在所难免,那时我应该可以从容脱身了。”又想:nbsp;nbsp;“我自北来,可谓权变假谪、机关算尽啊,巧者劳而智者忧,我何时能归江南?”

二十七、童谣显威

    “举事了,怎么这么快?现在情势怎么样,黑水山脉山斯联解决的。那上官家是否真心和我们联手的?”秦羽迫不及待的对着李总管问了起来。

    秦德如此早的举事,显然让秦羽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王会如此早的举事,当初秦羽对于秦家要统一整个楚王朝就感到担忧。毕竟项家太强,自家还有山贼威胁。

    “三殿下,放心,王爷举事,一切都准备好好的。一声令下,那是以横扫之势,军队没有什么损失,如今已然占据了楚王朝十郡之地李总管挥手道。李总管还不知道此玄镇阳郡已然被攻破,毕竟消息没有那么快传过来。

    秦羽一惊:“什么,十郡?”

    秦羽根本无法想象这么短时间自己父王怎么解决木家上官家的。

    “哈哈,三殿下,王爷运筹帷幄,许多事情你都是不知道的。三十万黑水山脉山贼早就暗中效忠我秦家,至于上官家,想要暗算我秦家。反而被王爷用了手段一举掌控北域两郡。至于南域三郡,,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的投靠了王爷

    秦羽心中一下子便差不多了解了战争过程。

    “北域两郡。暗箕?。秦羽知道自己父王掌控了北域两郡,便大概猜出了一些手段,不出暗杀陷害等等。

    秦羽浓眉一凝,眼中一道光亮闪过:“李叔,我父王现在在哪里。还有大哥二哥?”秦羽此刻最想要见到自己的亲人,毕竟分离了如此多久,而且想必如今的自己也能够帮帮忙了。

    李总管微微思考了一下道:“王爷在靠近黑水山脉的锡阳镇之中。大殿下则是领兵在雷血郡,二殿下在锡阳镇旁边的“乌雪镇

    “锡阳镇?”秦羽眼睛一亮。

    秦锡十三岁便离开云雾山庄,开始接杀手任务,经常跟小黑在楚王朝各地奔波,对于许开城市甚至于小镇都是烂熟于胸,一提到锡阳镇,秦羽一下子便想起来了。

    锡阳镇庭院之中。

    “王爷,如果那项央果真要出杀手,王爷不是就没了性命么。不管如何,王爷也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徐元有着一股怨气对着秦德说道。

    不过见到秦德活着,徐元也是暗中舒了一口气。

    幕德留给他的锦囊,讲述的是;一旦秦德身死,秦家各种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理。看到锦囊中的内容徐元就知道不妙了。幸亏秦德最后活着从天空中飞了下来。

    “徐元,对于一名元婴期前期的高手来说,同为修真者的我是根本躲避不了的。在凡人界中,达到金丹期的我,就仿佛黑暗中的一盏明灯。他可以很快找到我……秦德淡笑着说道。

    徐元也能够明白秦德的意思。但是依旧道:“王爷,项央真的很厉害么?连你和风玉子上仙也对付不了?”

    徐元虽然智慧过人,可惜对于修真界的事情还是不知晓的。

    秦德脸上不自禁有了一丝苦笑:“即使我和风玉子加起来,也伤不了项央一根汗毛。元婴前期啊。实力差距太大了!”秦德心中在愁,愁如何应对这项央。

    如果解决不了项央,即使秦家能够夺得天下,估计暴怒的项央也要杀尽秦家之人。

    “只能暂时让所有军队停止攻击,如果不解决这个难题,再攻击就是惹恼项央这个恐怖的家伙。”秦德眉头深锁,刚才项央离开的时候,秦德已然让人传令给各方部队停止攻击!

    项央!

    元婴前期的级高手,如何解决?

    秦德苦苦思索,然而修真者彼此实力差距太大后,阴谋诡计却是没用了。

    “王爷,刚才伍德来了么?”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秦德抬头看去。只见风玉子踏着飞刻从远处高空直接飞入这院落之中,风玉子眼中略微有些着急。

    “伍德?如果仅仅是伍德就好了。项家的老祖宗项央也来了秦德摇头笑道。

    风玉子也听说过项央的大名。微微皱眉道:“项央?就是项家第一任皇帝,如果他还活着,也修炼近千年了。估计实力和伍德相近吧。”

    “相近?如果只是相近我也不会这么苦恼了。元婴前期。”秦德直接道,“那项央达到了元婴前期

    “什么,天啊,元婴前期,这怎么可能?差距太大了,太大了”。风玉子脸色完全变了,这一个元婴前期可以对付三四个金丹后期,他不过金丹中期,秦德更只是金丹前期。根本没有可比性。

    “项家竟然有了这么一个级高手,你的计划不就完了么?。风玉子对于秦德的事情知道的很多,他别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一点一

    元婴前期的高手无法用人海战术杀死,也不是他和秦德所能杀死。

    秦德怅然一笑:“风兄,别管那么多了,先和我下上一盘再说。”秦德一般遇到绞尽脑汁也无法解决的问题,都会放到一边先放松休息然而再继续想。

    风玉。子也点了点头:“那我就陪王爷你下上一盘。”

    这秦德和风玉子便坐了下来。开始安心下起了围棋。

    雷血郡内,秦风居住的房屋之中。

    “将军,王爷有令,只须坚守城池,不得出城攻击。”一传令兵将秦德的命令光明正大的告诉了秦风。秦风听到这条命令不禁反问道:“那什么时候开战?”

    传令兵道:“王爷说暂时不用战了,除非王爷再次下令。”

    秦风皱眉挥手让传令兵离开。心中却是思考了起来:“父王如此命令。不是让我们不再开战吗。而且也没有明确个时限,眼看即将战争即将胜利,父王为何

    “将军,王爷有什么命令么?”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秦风点头道:“是的,我父王下了命令,只需要坚守城池,不得出城攻击,而且还没有明确的时限。”

    那中年男子眉头微微一皱,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

    “西门兄,暂时我这十万大军交给你,你记凹曰甩姗旬书晒)小说齐伞要坚守城池绝对不可出城攻击六我则是要亲自尖嚼尘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秦风接到这个命令,却是放心不下。

    秦风也不担心自己离开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要再次开战。自己父王铁定会让人传令,那时候自己在锡阳镇,自然会得到命令。

    “王爷,你这就要走?”西门信疑惑道。

    秦风点了点头:“我马上走,这是我令牌,单单坚守城池,我相信你的才能。防守方面,我还是不如西门兄你的。”秦风笑着说道,将防御这件事情交给老成持重的西门信,他很放心。

    秦德和风玉子二人下围棋竟然连续下了六七个时辰,仿佛忘记了时间。

    徐元在一旁观战,不言一语。他也知道秦德和风玉子都不是凡人,即使不吃饭也不算什么。所以也就没有打搅秦德和风玉子,反而徐元中途吃了一次饭。

    秦德拿着白子,想了许久却是没系统错误!啪凶凶燃。蹦凹有放下,风玉子便这么看着,也不催。过了许久,忽然秦德脸上有了一丝喜色,将白子“砰”的放下。

    “风兄,我看你,,咦。”

    秦德和风玉子二人都猛地站起。朝东方看去。

    “高手,远远过你我的高手。”秦德面色很是严肃,出来一个项央他已经头疼了,现在似乎远处正有两道十分强横的气息极冲来。单单看那度。就骇人之极。

    风玉子也是面色严肃。

    “咻!”

    一道黑色残影,还有一道淡银色残影直接从高空仿佛流星一样极冲下,几乎是霎那便从高空到了庭院之中。这两个神秘的高手面貌也终于揭晓。

    秦德霎那呆住了。

    风玉子、徐元也呆住了。

    三人难以置信看着眼前出现的青年,那熟悉的气息,那熟悉的眼神。甚至于还有那一只熟悉的黑鹰。

    “父王!”

    秦羽哽咽着终于喊出了第一声。在洪荒中度过过十同时间,穿梭了十万里苦修之旅,终于回来了,终于见到了他的父王秦德,这一声让秦德浑身一来

    秦德眼中尽是难以置信。还有着激动的狂喜。

    根本无法让人相信,一个人的眼神竟然有如此多含义。

    “羽,羽儿!”秦德颤抖着道,“是你,你还活着?这不是我在做梦?”秦德根本无法相信这件事情,当日在他面前被刺破心脏要害的秦羽,如今竟然活生生在他面前。可是秦德也想自己的儿子真的活着。

    秦羽重重的点头,眼睛却是湿润了:“父王,我活着,我还活着啊。”

    这父子俩彼此相互凝视,却是不说一句话。一切情感尽从眼睛之中传递。

    一个人的气息随着修为随着感悟会渐渐变化,不过变化是不大的。风玉子也现眼前和秦羽一模一样的人气息和秦羽十分相近,只是比当初的秦羽气息更加沉稳,同时蕴含更加凌厉的气势。

    至于秦德,根本不需要怀疑,秦羽的眼神,二人眼神的交流,秦德已然完全判定了。同样还有父子之间血脉的感应,秦德心中百分百肯定眼前人就是自己的儿拜

    虽然他根本无法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活过来的。

    可是,还需要追究么?自己的儿子活过来就已经是万幸了,他秦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还追究秦羽如何复活干什么?

    还是深夜,秦德就立即让手下准备丰盛的宴集,自从渡劫归来,秦德就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这么兴奋过。甚至于吃喝都不怎么讲系统错误!。四田识。蹦了。突如其来的,秦德如此兴奋的要准备宴席,让手下厨师们也一个个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深夜,整个锡阳镇却是处处火光,在秦德住处的庭院中,秦德、徐元、风玉子、秦羽四人围坐在石点旁。一道道菜式依次送了上来,放满了六盘便暂时停止。

    在石桌旁不远处,有一巨大的烤羊,这是为小黑准备的。

    “小黑,我还不知道你原来也喜欢熟食啊。过去还以为你只喜欢吃野兽呢。”秦羽灵识传音对着小黑说道,刚才他们石桌上开始放上一盘盘菜的时候小黑竟然灵识传音跟秦羽说,他要吃烤羊。

    秦羽自然和自己父王说了,秦德能够感受到小黑的强大,心中感叹这小黑的厉害,听得秦羽所说,立即命人准备了烤羊。

    “怪我么?大哥,过去我没有渡劫。灵智还不算太高,渡劫之后又是修炼,一路苦修回来。你我的真火,要烤野兽,估计一下就让野兽化成灰烬吧。小黑无奈道。

    度过四九天劫小黑灵智和人类差不多,自然有了许多念头。

    “羽儿,真的想像不到那次的仿佛天劫一样的光柱竟然是传送之法。你在洪荒中修炼这么久,早就度过四九天劫了吧,父王感觉你的实力不但过了我,连你风伯伯郗过了呢。”秦德感叹道。

    秦羽笑道:“洪荒中有不少妖兽,我也是杀了妖兽,炼化了金丹之力这才进步如此快的。至于我的实力,对付金丹后期高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秦羽这还是谦虚说的,他和小黑根本无法以表面来判定他们的实力。当初秦羽星云前期小黑金丹前期。这一人一鹰就爆绝招杀了两只金丹后期的黑风豹。后来炼化了两个金丹后期的金丹,秦羽和小黑都进了一步。

    如今秦羽星云中期小黑金丹中期。要对付金丹后期还真的是轻而易举。

    秦羽话音刚落,庭院之外蹄声便响起。

    “父王。”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庭院的大门便打开了,秦风极赶路了许久终于赶到了锡阳镇,他是直奔这庭院,“父王,你怎么下那仓,,啊小羽!”

    秦风看到秦羽,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劈中一样呆住了。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讼)弈旬书晒细凹口混姗)不一样的体蛤

二十八、一石几鸟?

    洛阳城侦骑四出,斥候哨探不断将探得的消息报知扬威将军沈劲:

    ——陈操之与秦使席宝三百余人在偃师西谷被燕军现,并未交战,陈操之等人已去了偃师城;

    ——陈操之一行被送往巩县;

    ——大队燕军退出偃师,与巩县燕军汇合,开始渡河北归,陈操之与席宝被裹挟而去——

    沈劲立在洛阳金墉城的高台上,东望一马平川,六月围城已解,城外诸坞的民户又开始出坞堡耕作了,城中日夜守护着的军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洛阳城暂时保住了——

    沈劲在心里默默道:“陈操之,神人也,一切如他所料,燕军果然解围而去,这等智计,实在可惊可佩,现在就是等他从邺城平安归来了,他一定能回来。”

    洛阳城现有六百余匹战马,其中三百匹是陈操之从长安向苻坚预借的,另三百匹战马则是那夜氐秦军士留在伊水河畔被晋军收取归城的,这些马匹当然不会归还给秦国,只推托是给燕军冲散了,沈劲还特意派人向镇守渑池的秦军守将通报陈操之、席宝两位使臣被燕军掳走的消息,请秦国派使者斡旋营救——

    屯兵灵宝的氐秦建节将军邓羌早两日得席宝急信,言慕容恪率步骑数万来取洛阳,洛阳在晋军手里则对氐秦无威胁,因为沈劲所部不过千人,一旦被燕人所得,关中必震动,慕容恪素有吞并关陇的图谋,所以邓羌一面厉兵秣马备战,一面飞报秦主苻坚,苻坚不敢轻视,命王猛、苻艘率军两万屯于陕县,以备慕容恪,大军尚未至陕县,王猛得邓羌信报得知燕人已退军,陈操之与席宝却落入燕军之手,被劫持渡河北去——

    王猛大为诧异,既惊诧于陈操之会糊里糊涂被掳去,也不明白慕容恪为什么会退兵,即便慕容恪对秦晋联盟心存忌惮,但依慕容恪的性子,洛阳是必取的,莫非就象当年张华说陆机、陆云兄弟那样“伐吴之役,利在二俊”,慕容恪意外掳获陈操之更胜过攻占洛阳城?

    王猛心道:“陈操之诚然才华横溢,但不至于让慕容恪就这样放弃洛阳吧,料想燕都邺城必有变故。”命细作加紧探听,得之邺城童谣暗示慕容恪兄弟有废侄自立之意,据说是因为皇太后可足浑氏、太傅慕容评与慕容恪、慕容垂兄弟之间的内斗——

    王猛大喜,表奏苻坚,认为燕可图也,良机不可失,苻坚授命王猛都督诸军事,步骑五万屯于华阴、陕县,一旦燕国内乱,即兴兵掠取河南之地,至于晋之洛阳,可伺机一并取之。

    洛阳前狼后虎,沈劲岂敢懈怠,一面命军士继续加固城墙,招募流民为士兵,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一面派人急报颖川太守高柔,报知陈操之被燕军劫往邺城,高柔闻报大惊,以六百里加急文书急报镇守寿春的豫州刺史袁真,另又派人将沈劲送来的陈操之给桓温的密奏星座(星夜?)赶往姑孰报与桓大司马——

    豫州刺史袁真对燕军兵临洛阳城下短短数日却又解围而去大惑不解,命汝阳、汝阴、颖川、陈郡诸镇严加哨探,防燕军来袭,对于陈操之被掳,袁真并不放在心上,陈操之是桓温的心腹,此事让桓温操心去。

    此时的桓温也面临危机,益州刺史周楚密报粱州刺史司马勋即将起兵叛乱,而氐秦线报又说苻坚将派王猛、杨安侵略荆襄,如此,镇守荆州的桓豁既要应付秦军入寇,又要分兵入蜀平叛,两线俱不容有失,所以桓豁遣使向桓温求援——

    六月二十三日,桓温接到颖川太守高柔的紧急文书,起先得知陈操之与氐秦使者一并被燕军掳去,桓温大为惊诧,陈操之多智谨慎,洛阳城未失,他怎么却被燕军掳去了!待看了沈劲和陈操之的密信,桓温惊喜交集——陈操之在信里将他利用童谣离间慕容恪之事如实向桓温汇报,对将以图谶构陷苻坚身世之谋也和盘托出,预言秦、燕必将内乱,明年秋应是北伐之期,请桓大司马早作准备,至于以五石散来对付慕容恪,陈操之未向桓温言明,毕竟此事阴谋过甚,该瞒则瞒,免遭人忌——联系起秦、燕两国的最新动向,桓温对陈操之的奇谋拍案叫绝,大笑道:“陈操之,吾之子房也,有其一人,胜过十万雄兵!”

    桓温振奋至极,绕案踱步,思谋大计:氐秦期待燕国内乱,凯觎燕国河南之地,自不会南下攻掠荆襄,桓豁、谢玄、周楚诸人就可以一心应对司马勋的叛乱,司马勋暴虐,民众不归心,不具备割据蜀地的能力,待平定了司马勋,那时厉兵秣马准备第三次北伐,依陈操之所言,明年燕国将出现大乱,那时是北伐良机,而氐秦苻坚因为忙于镇压叛乱,无暇东顾,晋军有望尽取河南之地,此乃不世功勋,那时他桓温威望将达至巅峰,取代晋室自立为帝将是水到渠成之事——

    桓温宠妾李静姝从素帷小门外袅袅婷婷走进来,她听到了桓温盛赞陈操之的那句话,却故意问:“将军来回踱步,不知有何难决之事?”广告时间,百度上品寒士吧欢迎您。

    桓温心情甚好,坐回案前,示意李静姝坐在他旁边,命侍女取酒来,要李静姝陪他饮酒,一杯下肚,这才笑道:“陈子重,奇才也,真不负我之赏识,此番出使长安,立下大功。”

    李静静(姝)美眸流盼,问:“陈师出使归来了吗?”

    桓温道:“方得洛阳沈世坚紧急文书,陈子重被慕容恪掳往邺城,要我设法营救。”

    “啊!”李静姝大吃一惊,一双媚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桓温,陈操之都被掳到燕国去了怎么又算立下大功!

    同时,李静姝心也是一空,惘怅心绪涌上,眼神幽缈起来,她是一心想着国恨家仇的,与陈操之接触只是想利用陈操之,并非对其动情,但想着那么一个俊秀飘逸的男子流落到了燕国,不免心生怜悯——

    桓温哈哈大笑,说道:“陈子重若不能从燕国脱身,那又如何助我明年北伐!”

    桓温虽然宠爱李静姝,但女流之辈,没必要对她说得那么细致,而且此离间之计不(本)应越少让人知道越好——

    李静姝却是疑惑更增,她知道梁州刺史司马勋叛乱的消息,桓温没有平定后方如何敢轻言北伐,但李静姝也知道不能问,只是道:“昔日苏武出使匈奴,十九年方归,陈师如何熬得!再者,将军不知建康陆氏女郎之事吗?陈师若不能及时回江东,那陆氏女岂不是要被逼入宫了?”

    桓温紫眸眯起,面色转为凝重,半月前他接到郗密信,言陆始欲把陆纳之女送入宫中,这三吴门阀想当皇亲国戚,桓温颇为恼怒,陆始一向明里暗里与他作对,桓温早就想找个因由打击陆始,但陆氏在江东势力极大,陆始更是三吴士族的领,若无大的过失则不能罢免陆始,否则会引起江东士族对他的敌意,桓温现在正逐步分化吴郡和会稽这八大士族,所以暂时不想采取激烈举措,但陆始却要与皇帝司马奕联手对付他了,这让桓温极为恼火——

    郗的建议是请桓温出面反对陆氏女进宫,司马皇族一旦得到三吴士族的鼎立支持,那么桓温篡位之谋必多波折。

    桓温老谋深算,在陆葳蕤进宫一事上想得比郗更深远,而且方才陈操之的来信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三吴门阀之女成为皇后,这是他难以容忍的,但他却不想严厉地阻止此事——

    桓温举杯将杯中酒饮尽,问李静姝:“我闻倾倾曾在蒋陵湖畔见到陈子重与陆氏女携手同游?”

    李静姝不知桓温为何问起这事,答道:“是,望之如一对璧人,我见犹怜。”

    桓温大笑,拉起李静姝的手轻轻抚其白如雪、润如玉的手背,徐徐道:“倾倾是女子,应知女子情怀,我且问你,这世上真有‘之死矢靡它’不能相守宁愿死的女子吗?”

    李静姝妩媚道:“妾于将军,亦之死矢靡它。”

    桓温微笑道:“不是说你,倾倾之心我岂有不知,委身于我,亦是无奈——”

    李静姝脸登时煞白,身子都僵硬了,简直羞愤欲死,白齿咬着红唇,血痕隐现:这老贼绝不昏庸,心里清楚得很哪!

    桓温见李静姝变色,便又抚慰道:“我绝无责备倾倾之意,我爱倾倾,倾倾心知,至于倾倾是否要对我之死矢靡它,我并不在意。”

    这是桓温强者的心态,李静姝的眼泪潸潸而落。

    桓温为她拭泪,说道:“我是想问那陆氏女与陈子重相悦,能之死矢靡它否?”

    李静姝恼道:“自古为情而死女子多有,将军难道不读书,何必问妾!”

    桓温含笑点头,对李静姝的回答极为满意,心道:“陆始要送其侄女进宫就让他送吧,且看那陆氏女如何抗争,以死相争最好,这样陈子重就会恨极了司马氏,必死心塌地辅佐我。”

    桓温对陈操之还不是非常放心,毕竟他已年过五十,要选定能辅佐他儿子之人,陈操之当然是选,若能借此事彻底断了陈操之忠于晋室的念想,那是上策,陆葳蕤殉情,陆始的声望必定大跌,皇帝也必遭朝野非议,此举可谓一石三鸟,至于陈操之,可娶谢氏女,又能拉拢陈郡谢氏——

二十九、花叶静美风雨凭凌

    和元年五月十四日。孝皇后庚氏葬于敬平陵。系此。痴日治丧结束。而此时,关于陆纳之女陆葳蕤要进宫为皇后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若是这将入宫的是另一位南人士族女郎,则远不会有这般轰动的效应,无他,只因为三年来陆葳蕤与陈操之的苦恋尽人皆知,而现在,这场江左最受议论的恋情将到尽头一

    市井小民对此持看热闹的心态。这都是皇室与世家大族之间的事,与他们无关,虽然他们比较同情陈操之。但也仅此而已,这个陈操之还甘冒风险出使茹毛饮血的氐胡国。为皇帝如此卖命实在不值得;

    以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为的南渡士族则表示反对,从晋武帝至今,皇后一族就没有来自南方的,虽然现在偏安江左,但若让吴郡陆氏成为了皇亲国戚,那将动摇他们这些南渡士族在权力中枢的统治地位。只是王述、王彪之这些南渡士族领认定桓温更不愿意看到皇帝与三吴陆氏联姻,这等事且让桓温处置去。他们则处身事外,让桓氏与南人士族争斗,岂不是鹃蚌相争的上策!所以尚书令王述、尚书仆射兼领吏部尚书的王彪之都只是在私下非议此事,而没有在朝堂上对皇帝司马奕和陆氏家族施加压力,这等于是无形中纵容了此事;

    而以顾、陆、朱、张、虞、魏、孔、贺为的江东士族,出于提升南人的地位,当然是愿意看到陆氏成为帝后国戚一族的,虽然其中的顾氏、张氏、虞氏、孔氏出于对陈操之的私谊,觉得陆始趁陈操之出使氐秦而急着送陆葳蕤入宫、这等行径实在有失门阀体面,但毕竟这是陆氏家族的事。他们没有理由反对,只是缄默而已

    陆禽每日将探听到的朝野士庶在葳蕤进宫之事上的反应向其父陆始禀报,陆始很是满意,觉得远没有事先料想的阻力重重,现在最大的阻碍是陆纳,陆纳明确反对葳蕤入宫。但陆始有把握说服这个三弟,他已经派人去吴郡把几个族中长辈请到建康来,轮番说教,不由陆纳不屈服。至于说葳蕤,婚事当然由父辈决定,哪里由得了她和陈操之胡来!

    陆禽已通过侍臣相龙、计好、朱灵宝试探过皇帝司马奕的心意,司马奕今年才二十二岁,当然不甘心做这傀儡皇帝,虽然当年是王导这些南渡士族扶立起了东晋皇室,但若桓温势大、第三次北伐建功,这些南渡士族觉得抗衡桓温弊大于利他们绝对是会倒向桓温的,这是家族利益决定的,改朝换代,世家依然是世家,所以说王谢大族不能成为司马奕的倚靠,而若能得到长期被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的三吴门阀的支持。又有袁真、灰希拥兵牵制桓温,那么桓温就不敢肆无忌惮觊觎皇位宝器一

    司马奕年轻气盛。是很想重振皇权、作出一番作为的,但把持朝政大权的叔祖琅琊王司马昱却不支持他,就在孝皇后庚氏归葬敬平陵后的第三日,司马昱入台城太极殿西堂拜见皇帝司马奕,说及建康朝野关于陆氏女入宫的传闻,司马昱苦口婆心道:“陛下,本朝向无立南人女子为后之例,王谢大族也不会同意。而陆氏女入宫若只是为一嫔妃,陆氏又不甘心,难免怨尤,更不必说此女与太子洗马陈操之的恋情天下知闻,陛下与臣下争一女子,岂不为人所笑!”

    皇帝司马奕忍着怒气,让这个皇叔祖把话说完,只听司马昱说道:“大陆尚书与桓大司马不睦,当此非常时期,陛下若聘陆氏女入宫,岂不是故意激怒桓氏?臣以为,陛下应下诏辟谣,明言没有此事,庶几可保国家安宁。

    见琅琊王司马昱如此畏惧桓温,皇帝司马奕大为不忿,冷笑道:“皇叔祖以为联要为坊间流言而下诏辟谣吗?联的诏旨就这般轻率!”司马昱看着这今年轻的侄孙皇帝,问道:“如此说这只是谣言了?”

    皇帝司马奕不答,以手支颐,蹙眉道:“庚氏新丧,联心伤悲,皇叔祖且退下,联甚是困顿,需静心调养。”

    司马昱只趟退出太极殿西堂。心里愁,皇帝似乎要一意孤行啊,这可如何是好?

    若说清谈误国,司马昱倒的确是责无旁贷,这今年过四旬、俊雅优柔的司马皇族的柱石名声虚传,而无实才,谢安私下里曾说司马昱也就比那个“何不食肉舶”的晋惠帝强上那么一点

    五月二十五日一早,张彤云来陆府见陆葳蕤,却见大陆尚书和小陆尚书府来了大批车马仆从凹曰混姗旬书晒齐伞。刁才知陆始、陆纳的的几个堂伯父、堂叔父从吴县、海凝谓心到建康,张彤云心头一紧,她明白这些陆氏家族的长辈是专程来说服陆纳同意送葳蕤入宫的

    张彤云见到陆葳蕤时,陆葳蕤正被族中长辈女眷包围,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导,陆葳蕤也不气恼,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细密的睫毛覆下,双手交叠于膝上

    张彤云看到这架势,腿就有些软,心想这要是她,要么就屈服。要么,要么也许就一死了之,唉,真难为葳蕤啊。

    因为张彤云的到来,陆葳蕤暂的脱身,一起到后园散步,张彤云现有两个健壮仆妇只离着五、六步。紧紧跟随,这个仆妇比较面生,不是经常服侍葳蕤的那几个一

    张彤云对那两个紧紧跟随的件妇说道:“我要和葳蕤说说话,你们离远一些。”

    那两个仆妇喏喏连声,却只退开数步,不肯离去。

    陆葳蕤轻声道:“阿彤,莫要理睬,这是我二伯父派来监管我的人。二伯父是怕我寻短见呢,日夜派卢、盯着,求死也不易啊!”张彤云担忧地的望着陆葳蕤。陆葳蕤冲她一笑,说道:“不要担心我,我还好”眼望园中花木,六月雪、金丝梅、紫丁香开得正艳。院墙的爬山虎藤叶繁茂,陆葳蕤悠悠道:“活着多不容易啊,我可牢牢记得那个祝参军说的话,无论如何艰难,总要等到陈郎君回来。”

    张彤云使劲点头,却又道:“陈郎君去了近三个,月了,应该快回来了吧,陈郎君在建康就好了。”

    陆葳蕤道:“往返长安六、七千里。哪里有这么快回来!”问:“阿彤今日来有什么事?”

    张彤云道:“崇德太后明日要去瓦官寺进香,我明日就去寺里把你的陈情表呈递给太后。”

    张彤云原想请他伯父张凭代为呈递,但张凭心有顾虑,这事瞒不住他人的,被陆始得知后就与陆始结怨了。这是张凭不愿看到的,但若不肯帮忙,非但侄女怨他,日后陈操之归来也无颜与之相见,所以张凭为侄女张彤云想到一策,褚太后信佛。每年都有几次去瓦官寺进香,待褚太后去了瓦官寺,再由张彤云设法将陆葳蕤的陈情表呈给褚太后一

    陆氏家族长辈来京,陆葳蕤立感风雨骤至,爹爹陆纳愁眉不展,鬓边白增多,张姨也是非常担心,虽然张姨平时很支持她,但族中长辈在此,张姨也没有了说话的分量,而这时若能把陈情表上达褚太后,以褚太后之贤,定会阻止皇帝拆散她与陈郎君的姻缘的

    陆葳蕤道:“阿彤,不如你今日就去见瓦官寺长老堑法汰,去年我们在瓦官寺作画,堑长老也识得你,就请堑长老代为转交吧。”

    张彤云明白陆葳蕤是担心她受到顾府长辈的责怪,唉,葳蕤真是太心善了,都这时候还为着别人着想,张彤云道:“葳蕤,咱们情同姊妹。我不帮你谁帮你,我别的帮不了你,没有祝参军那样的智计,但传书送信的事还做不了吗,我总得亲眼看着你的陈情表到了崇德太后手里才放心。”

    陆葳蕤握着张彤云柔若无骨的手掌,一起出后门看横塘碧水

    张彤云回到顾府已是将近午时。却见夫君顾恺之从姑孰西府回来了。大为欣喜,顾恺之正是因为风闻陆葳蕤耍入宫成帝妃才向桓温告假赶回来问个,究竟的,听了张彤云说了经过。这痴郎君痴气作,就要去质问陆始,张彤云赶紧劝住,顾、陆二姓去年才恢复旧交,这要是又闹翻了,那可不妙,而且顾、待二姓闹翻了与葳蕤之事有害无益一

    顾恺之气咻咻道:“陆始此等行径简直卑劣,趁子重不在都中就要把陆小娘子送进宫中,真让人不齿!明日我去瓦官寺将此陈情表呈交褚太后,定不能让陆始奸谋得逞。”

    张彤并道:“我也去。”

    夜里,顾恺之与陈操之的从兄陈尚商谈,刘尚值也来了,报知陆氏长辈逼迫陆纳之事,陆葳蕤的处境堪忧。

    顾恺之道:“陆小娘子的陈情表我看了,徘恻动人,一往情深,定能打动褚太后,而且褚太后去年在瓦官寺就见过子重和陆小娘子,岂会让宴帝拆散这一对璧人!”

    顾恺之虽如此说,但陈尚依然忧心仲仲,事涉皇帝和陆氏门阀,这远不是他钱唐陈氏能抗衡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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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介绍:
以干净的文字,写优雅的时代和艺术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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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羲之在呼朋唤友畅游山水、优雅地写他的《兰亭集序》;谢安还隐居在会稽东山,每日携妓优游林下,等待时机东山再起;江东崇尚风度和仪表的名士们宽袍大袖,服五石散、挥着麈尾清谈、驾着牛车游玩、谈音乐、论书法、琴棋书画、寄情山水、有各种潇洒放诞、不拘礼法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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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3群:59339121上品寒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品寒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品寒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