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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全文阅读

作者:艳墨     宋师txt下载     宋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5章 父子

    “下官”这个词一出口,柳伯南的剑猛然停了下来。剑尖距离那人的眼球只有一丝的距离,眨眼间,睫毛都几乎被斩断几根。

    那人满头大汗,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抱在柳伯南脚上的双手缓缓地挪了下来,放在一旁,脸色陪着笑,但是,笑容却是异常的难看,几乎快哭出来一般。

    “柳、柳大人,皇上命下官来请柳大人……”

    其实,即便是他不说,柳伯南也明白他们是皇帝派来的人,本来这一次他回来便是打算去见皇帝的……现在之所以不去,只是因为他在回来的途中所派出去的密探全部都失去了联系,这让他很是不安。

    其他的还好,尤其是柳宗严这边没有一丝音信,因而,他现在是想先去相府一次,而后再入皇宫,一来,柳伯南对自己此次回杭州城会如何并不乐观。二来,对于政事的把控他很清楚的知道相对柳宗严来说,自己差的很远,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柳伯南看着眼前之人,心中百味陈杂,不知该不该出手,正值他犹豫之际,忽然,脚下踏着的人却是轻微的动了一下。

    柳伯南眼角的余光一扫,只见他偷偷地打着什么手势,顺着他的手势望去,黑暗中,两旁的街道里又出现了许多的人,这一次出现的人却是弓箭手,虽然他们行动很是隐蔽,可怎么能够逃的脱柳伯南的眼睛。

    看着这人被自己制住还不死心,又望了望受伤的手下,柳伯南面色一冷,手腕猛然一沉,同时,脚下突然发力……

    一声闷哼传出,那人的胸骨破碎,软剑也刺入了他的眼中,直入大脑,当场死在了这里,没有任何悬念……

    若是岳少安在此的话,一定会为柳伯南的这一剑当场喝彩,拍手叫好的,这一剑刺的太应该了。这样才有当日京杭书院时柳伯南的风采。

    可惜,柳伯南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却又将岳少安气得当场吐血……他慢慢地收起了软剑,抬起眼皮,看了周围之人一眼,缓声说道:“你们这里谁负责?”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负责之人已经死了,现在谁可以说的上话?

    先前围攻的人已经停了下来,相互对望着,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过,在皇帝还未对柳伯南发落之前,他们却是不敢真的将柳伯南如何的……

    再说,以柳伯南的本领,若是真的有心逃脱,他们还真没有把握拦的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向前走了几步,抱拳行礼,道:“柳大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多见谅,皇上有请,希望您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柳伯南点了点头:“此次我本来便是要去见皇上的,自然会去,只是,我想在入宫之前先见家父一面,还请各位稍容片刻……”

    皇帝派人来拦截他,为的便是不让他知晓相府所发生之事,怎会就此放过他呢,因而,那人面露难色,道:“柳大人,皇上有命,让您立刻入宫,还请您见过皇上后,再去见丞相为好……”

    柳伯南脸色微变,静静地盯着眼前之人,双目之中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平静,时间过了良久,两人对视着,最后,还是皇帝的人先沉不住气了。

    他缓慢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柳伯南对视,不过,口中却依旧没有松口:“在下知道柳大人的本事,想来您要做什么事,我们也是拦不住的,不过,皇上有旨,属下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便是死在柳大人的受伤,也不敢违抗圣旨……只是希望您不要为难小的们……”

    柳伯南看了他一眼,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之间,周围都寂静了下来,没有一丝的声响。忽然,漆黑的夜空之中,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接着,轰隆之声骤然传来,几乎就与闷雷响起的同时,大雨也随之而下,突如其来的雨滴如同是天塌了一个大洞,九天的爆瀑之水倾其而下一般……

    地面之上,瞬间便是聚积起了雨水,淹没了人们的脚面。

    雨中依旧僵持着,柳伯南抬起头,雨滴打在脸上,隐隐作痛。过了一会儿,柳伯南长叹一声,皇帝既然如此,应该是已经下了决心,今日想入相府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便是到了相府门前,也不一定进的去,想来那里也已经派人埋伏了……

    “好吧,我们入宫。”柳伯南说罢,举目朝着相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颇为遗憾,现在的他已经渐渐原谅了柳宗严,从心底之中开始承认了这个父亲。

    本来,柳伯南以为这一生中他都不会原谅柳宗严了,不过,随着韩莫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他越来越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再也不能听到他喊一声爹了……

    其实,柳宗严对这的一个儿子疼爱之甚,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丢,却一直都不肯低头,父子两全部都是这种脾气,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柳大人请吧——”

    一个声音透过雨幕传了过来,打断了柳伯南的思绪,他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人,道:“你们不要跟着,我们去去便回。”

    “南哥……”

    柳伯南猛然抬起了手:“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说罢,柳伯南迈开大步朝远处而去,亲随们想要冲将上来,却被皇帝的人阻拦在了那里。

    “南哥——”

    呼喊声中,几人冲了上来,手中兵刃高举,便要再次开打。

    “住手——”柳伯南头也没回,冷哼一声:“都给我滚回去。”

    “南哥——”

    “谁敢再动手,我便再也不认识他……”

    丢下这句话,柳伯南向远处行去,脚掌每一次踏击在地面之上,都溅起了朵朵水花,他的背影逐渐的模糊在了雨幕之中。

    天空之中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杭州城。随着雷鸣声,柳伯南最后一次显露出了他的身影,随后,消失在了黑夜的雨幕之中……

第496章 大雨中的杀戮

    相府之中,大雨浇灌下,灯光也朦胧了起来,众女灵前跪着,寂静无声,只有“沙沙”地雨水之声响彻在耳际。

    大雨阻隔了视线,也阻隔了消息,相府之外,皇宫里的密探已经悄然地包围了这里。柳伯南离去后,他的亲随彷徨一阵后,便向这边而来。

    不过,似乎皇帝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在他们还未接近之时,密探们便群涌而出,将之围在了中间。

    “拿下——”

    随着话音,密探们单刀出鞘,高举过了头顶,急速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脚掌踏击地面之时,无数的水花飞溅。

    柳伯南离去后,他的亲随中便以金诗厚为首了,眼看着密探们冲了上来,金诗厚脸色骤然一变,皇上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此刻,他再也没有了什么侥幸心理,他明白,今日若是不抵抗,自己这些人很可能就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想通了这个环节,金诗厚不在迟疑,轻喝一声,给自己的同伴们发出一声信号,随即,各持兵刃,返身而退……

    密探们紧逼而上,金诗厚脸色越来越白,对方的人太多了,光靠自己这些人,看来今日是难以逃脱了。

    急退中,金诗厚左右观瞧着,想找一处可以脱身之所,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落入了对方布好的网中,四面八方全部都是人影,根本就没有可以离开的地方。

    金诗厚的思绪为之一凝,身子也停顿了下来,就如此一顿之下,四面的人潮已经全部冲了上来……

    大雨中,相互都看不太清楚,不过,愈是这样,却愈惨烈,随着密探们冲上,兵刃碰撞之声应声而响。

    雨中的双方交战在了一处。惨叫声响起,却传不出去多远便被雨水阻隔了起来,场地之中,金丝猴等人被围在中间,其他人都护着他堵在外围与皇宫密探们厮杀着。

    他几次想冲上前去,都被挡了回来……

    相府里依旧平静着,虽然距离并不遥远,但是,雨水的阻隔,却让他们听不到这边的厮杀之声……本来相府之中的众女应该是强援,现在却是听闻不着他们的声响,而帮不上什么忙。

    交战中,战圈内金诗厚手下一人中刀倒地,金诗厚大急,急忙挥起长剑冲杀上来,他的剑法本是柳伯南所教授,故而,自然弱不到那里去。

    一加入战圈,长剑在雨幕中来回穿插过往,顿时便有几朵血花飞溅而起,在雨中一闪,便被雨水冲刷的消失不见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接连几声轻响,雨水飞溅中,便有几人重伤倒地……天空之中的闪电闷雷不断响起,每一闪现,便能看到金诗厚黯然的脸色在雨水中异常地冰冷。

    如今的他在战场之上磨练出来的杀气着显于身,早已不是京杭书院那个莽莽撞撞的愣头小子,一把长剑所过之处,凛冽的杀气便带了过去。

    一时之间,居然硬是将皇宫的密探逼退了下去,露出了一条薄弱的口子……

    金诗厚仗剑疾冲,高喝一声:“兄弟们,冲出去……”

    手下之人一声高呼,双双后背相对,兵刃护身,摆出了一个简单的防守阵势,朝着金诗厚靠了过去……

    金诗厚等人急冲中,却并没有发现,密探们似乎有意放他们朝那边而去,因为,那边刚好是与相府相反的方向,而且,隐隐中,似乎有不少人在那里等着……

    这一场突来的大雨不单出现在杭州,同时,远在汴京之外,金国腹地的岳少安遭遇着同样的天气……好不容易处理了裵满,那些散兵不再敢出来骚扰,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加紧行程了,却没想到又没大雨阻隔,不得不安下了营寨。

    一般来说,以岳少安现在焦急的心态,便是碰到了雨天,也会紧着赶路的,只可惜,这一次的雨实在太大,而且,又是夜间,队伍正行进到了地势险要的地方……

    大雨中别说看路,便是想点一支火把都难。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岳少安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只好下令寻了一块高处扎下了营寨。

    “沙沙”的雨声在耳畔不断响着,岳少安的心中几分凄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焦急。

    岳少安长吁一声,提起了酒葫芦,桌上的几盘小菜已经凉去,放在一旁的筷子也未有挪动的迹象……

    显然,岳少安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手捧着酒葫芦不断口口的灌着,“汩汩”之声从他的喉中传出。身旁唐正的脸上,满是担心之色。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却不知该如何说出。

    恰好牛仁撩起帐帘走了进来。

    唐正几步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雨伞放在了一旁,这些事本不该他这个侍卫队长做的,不过,此刻他有话对牛仁说,便亲自上前了。

    看着他的举动牛仁有些意外,抬起眼皮望向了他……

    唐正压低了声音,道:“老牛大哥,你去劝劝吧,帝师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如此下去,怎么可以……”

    牛仁看了岳少安一眼,点了点头,将鞋底的泥水在地上磕了磕,迈步踏上了大帐中的地摊上,向前行了过去。

    岳少安半躺在椅子上,一条腿放在桌面,脸色因为酒气而有些泛红,不过,深藏在深处的一丝苍白却也显而易见。

    尤其是那种疲惫的神态,若是落在众女的眼中必然心疼的厉害。

    “岳大哥,你这般饮酒怎么可以,吃些东西吧。”牛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心之色。

    岳少安抬了抬眼,长叹一声,没有理会牛仁的话,而是摆了摆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呃……”牛仁一愣,刚要回答。岳少安却又摆手,道:“算了,这些也不重要了,杭州那边有消息了么?”

    “没有!”牛仁摇了摇头,道:“现在大雨阻隔,派出去的斥候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

    岳少安点头表示已经明白,随后,将放在桌面上的腿收了回来,苦涩一笑,言道:“是我心急了。将士们的情绪如何?”

    “岳大哥放心,将士们很好,刚刚打了胜仗,他们都还没从兴奋中褪却,现在正在饮酒,不过,我已经交代了下去,不让他们多饮……”

    岳少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抬眼朝着远处望去……

第497章 一壶酒

    皇城里,御书房中,踏过白玉般的砖石地面,柳伯南缓步走了进去。

    今日的御书房中与往日不同,一直坐在书案旁的皇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屏风阻挡在了那里。在御书房的另一边,却摆了一张寻常的圆桌。

    圆桌之后,皇帝静坐在那里,手中攥着一个酒杯,轻轻捏着,脸色不变。看着柳伯南进来,他抬起了眼皮望了过来。轻声言道:“坐……”

    柳伯南这一次并没有向以往那般很是恭敬的行礼,他看了看眼前的一幕,觉得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不禁微微一愣……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抬手,微笑着,道:“是不是很熟悉?”

    问罢,见柳伯南满脸的疑惑之色,却并没有说话,他又接着,道:“以前,你我总是这般对坐互饮,自从我即位以来,却再也没有如此了……”

    柳伯南点了点头:“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再如以往,现在你是君,我是臣,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想要回到以往那种朋友的状态当中,已是不可能了……”

    “现在并无外人,你还介意这些么?”皇帝的脸色带有了几分没落与失意:“真的不能再回去了么?人生有得有失,权力越大,却觉得自己失去的越多,以前那种快乐似乎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皇帝今日所言句句都是发自内心,柳伯南当然听的出来,他的这种神情,让柳伯南也放松了下来……柳伯南行至圆桌对面坐了下来。

    “皇上……”

    柳伯南的话一出口,皇帝却抬起了手:“今日没有君臣。伯南,我还想听你喊我一声五哥……”

    “五哥?”柳伯南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便是能坐在一起,却也不可能如以前那般了,再说,喊五哥之时,你我年纪尚幼,自从你封王之后,我便已经改口喊你王爷了……”

    “是啊……”皇帝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好了,今日不说这些,我们喝上一场,许久没有人陪我醉过了……”

    柳伯南看了看桌面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的菜,轻声言道:“菜已经凉了……”

    “嗯!”皇帝点头:“我本以为你来的比较快,准备的早了些……不过,这样也好,往日,我们也没少吃凉菜……”

    这一次,皇帝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径直举起了酒杯,仰头喝了进去。杯中酒尽,他将酒杯举到身前,向下倒了倒……随后,抬手另一只手,示意柳伯南。

    柳伯南看了看面前已经倒满了的酒杯轻轻摇了摇头,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面前的酒壶端了起来。

    去掉壶盖,仰起头“汩汩”地将整壶的酒尽数喝了进去。

    皇帝双目盯着他,眼中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还没动过的酒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站起的身子僵持在了那里,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坐了下去,苦笑一声,道:“我将我的话尽数堵了回去了……”

    柳伯南打了一个酒嗝,有几分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润,他站了一下身子,果然,全身发软,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摇了摇头:“其实,你并不需要动这番手脚的,只要你一句话,伯南的命一直都是你的。”

    皇帝低下了头,沉思了一会儿,站直了身子,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这酒再喝下去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他将酒杯倒扣在了桌面上,缓步离开了椅子……

    身体离开的瞬间,他的气质已经变了,不再是酒桌上那个昔日的王爷,又做回了大宋的皇帝。他的声音也变得不再包含什么情绪色彩。

    “你还有什么心愿么?”

    皇帝问出这句话后,柳伯南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其实,从一进门,他看到面前已经满好的酒杯后,就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心底还存在着一些幻想……

    这一次,皇帝的话,无疑是打破了这中幻想。彻底失望和酒中的药,使得柳伯南脸色有些难看,他单手扶着桌子,背靠在椅子上,抬眼看了看皇帝,心下想起岳少安的话,不禁苦笑,这小子又该骂人了吧。希望他不要干什么出蠢事来。

    说来奇怪,在这个时刻,自己第一时间想起的居然是他,同时,柳宗严、柳如烟、韩莫儿的身影依次从脑中闪过。

    最后,柳伯南缓缓地张口了嘴:“心愿没有了,只是,有两个人有些放心不下,家父年纪大了,皇上就让他辞官养老吧……至于岳少安这个愣小子,也许会作出一些什么过激的行为,还望皇上到时候能容他几分……”

    皇帝回过头,看了柳伯南几眼,眼中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本来,柳宗严、柳伯南这对父子不合是众人皆自的事情。

    其中的缘由皇帝也是知道的,他本以为他们两人此生都难再和睦了,但是,两人在最危险的时候,却都想到了对方……

    这种情感说起来似乎有些怪异,但是,给人的触动却是颇为深刻。

    皇帝看了看柳伯南,现在的他,愈发的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了怀疑,柳氏父子的忠心已经完全的表现了出来。

    柳伯南本来可以离开的,以他的武功,已经知道了酒中有问题,若是想走,皇帝这里的人还真的不一定能留下他。

    可他依旧选择了将酒全部饮下,皇帝有些心痛,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毁长城呢?只可惜,现在他想回头也已经晚了。

    柳宗严被自己派人下毒而死,就算是柳伯南现在不知道,但是,终究会知晓的,那个时候,他的忠心自己还能相信么?

    皇帝的思绪不定,眼中有着几分茫然,柳伯南的话他听在了耳中,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无法了却他这些心愿了,柳宗严已经死了,这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至于岳少安,皇帝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办,他只求到时候岳少安不至于让他太过难做吧。柳伯南是他的大舅子,自己也是,他总不至于做出太过的事来。

    想了许久,皇帝对着柳伯南说出了一句:“岳少安还在北边,他一时回不来,你可以放心……”

    说罢,他迈步走出了御书房,一挥手,门外藏着的几人快速冲进了屋中。

第498章 雨夜嘶吼

    夜依旧深长,大雨略微小了些,风却又起。呜呜的风声伴着雨声,像是婴儿啼哭,又像女子轻泣,其中的凄凉之意,直透人心。

    杭州城中,街道之上,金诗厚带着人正浴血狂冲。前方漆黑之中,恍似没有什么人阻拦,众人似乎看到了希望。

    金诗厚大声喊道:“兄弟们,快冲……”

    一声答应,一声呼喊,众人纷纷拼死前冲,后面的密探紧追不舍。却已经拉出了一段距离,金诗厚回头望去,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

    若是平日里,他早已经看出来这其中有蹊跷,这些密探们虽然比起杀人的本领也许不如他们,不过,轻功上却并不逊色,甚至犹在他们之上。

    这在之前的围攻中看的出来,可惜,现在的金诗厚一心想要突围,却没想这么多,只顾着带人前冲,对方没追上来,他心中还有些暗自庆幸,怎还会再作他想。

    前方,一到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的亮光照明了整个街道……

    冲在最前方的金诗厚脸色骤然一白,借着亮光,他终于看清楚了前方的情形。

    前方,几排身着黑衣的人,手中具都提着弓箭,箭尖直指着他们。

    “退——”

    金诗厚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声。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随着他喊声的同时,一道道箭光划破夜空直逼而来。

    金诗厚挥起手中长剑激舞而开,在身前荡出无数躲剑花,只听得“叮叮当当”一连串的响声,直射向他身前的箭矢顿时落在地面一片……

    不过,他身旁的其他人却并不如他一般。金诗厚见敌先机,有充分的时间准备,他们却是不同,仓促之下,未能反应过来,箭矢所过,惨叫顿起。

    此时,金诗厚这才明白为什么密探们没有追击上来,原来,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故意拉开距离,为的便是让前方的弓箭手可以无所顾虑地激射……

    只是,现在就算他明白过来,却已经晚了,身旁的兄弟们已经伤亡过半,还剩下的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轮箭雨过后,前方的人已经收起了弓箭,提起兵刃,踏着雨水冲将上来。同时,后方的追击者也蜂拥而过。

    一时间,夹击之势已成。

    金诗厚手提长剑身上已经多处负伤,他左顾右盼下,看不出一丝的生路。身边的兄弟也在不断的倒下……

    厮杀中,绝望的他,猛然将长剑刺入地面,仰头狂吼了一声:“南哥——”

    随即,密探们的人潮便如同漫天的雨水一般,将他淹没在了中央,再也传不出一丝的声响了。

    街道上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也很快销声匿迹,再也无迹可寻。这一夜发生的事,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惨烈过后,所剩的也只是墙脚间的几处刀伤剑痕。

    金诗厚最后的嘶吼之声,终于让相府之中的众女听在了耳中,她们一个个脸色微变……尤其是韩莫儿,金诗厚的声音他是很熟悉的,况且,那声南哥,却如同敲击在了她的心上一般,让她身子猛然一怔,脸色骤变。

    她站起了身来,双眼隔着雨幕向远处凝望,辨别了一下方向,也不管是否自己的判断正确,便疾冲了出去。

    她一身孝服,还挺着肚子,众女见她这般,具都担心不已。其中除了不会武功的柳如烟被段君竹拉住没有动,其他众女全部都随着韩莫儿冲了出去……

    相府之外,静悄悄,除去雨声,再无其他声响。韩莫儿却不理会这些。她顺着声音冲了过去,在到达方才交战之所时,四周已经静了下来。

    密探们已经撤去,雨水阻隔着痕迹,她向前望了望,隐隐间似乎前方有什么声响,便急忙追了过去。

    众女尾随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如此身体在雨夜中狂奔,具都担心不已,呼喊着让她停下来……可现在的韩莫儿似乎疯了一般,对身后的喊声充耳不闻。

    雨水敲打中,韩莫儿渐渐地看到了前方的人影。密探们搬运着尸体,奔行的速度并不是特别的快,终于让她追了上来。

    只是,她此时因为守孝,身上并未带有兵刃,可她并未顾虑危险,依旧向前冲着。

    忽然,前面的密探们停下了几人,阻拦在了道路中央。

    “柳夫人请留步……”

    密探们一语道破了韩莫儿的身份,让她大感意外,不由得停下了身来。随着她脚步的停顿,身后的众女也跟了上来。

    韩莫儿看着面前一个个身着黑衣,黑布蒙面的人,秀美轻蹙,因为跑动,她不断地喘息着,双肩抖动中,小手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目光却没有移动分毫。

    众女跟上之后,一字排开,将韩莫儿护在了中间。殷雨倩挺身而上,双目盯着前方的人影,俏脸一沉,轻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密探中一个小头目跨前一步,掏出一块腰牌,在殷雨倩眼前一亮,行了一礼,道:“公主莫怪,属下等人奉了圣上之命缉拿逃犯,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恕罪……”

    殷雨倩面色连连变幻,贝齿咬起了嘴唇,此时,对方已经亮明了身份,自己等人若是再出手的话,无疑和公然反叛差不多了。

    就算自己的身份有异,不会被定罪,不过,和自己的哥哥必然会出现巨大的隔阂了。

    正当她犹豫之际,密探们又躬身行了一礼:“公主若是无事,属下们先告退了。”说罢,未等殷雨倩说话,他们便急身而退……

    “站住……”阮怜梦却是不依了,她踏前一步,就欲追上去。

    “不要追了……”韩莫儿突然喊出了声,她双眼发红,脸上一片水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面容之上满是痛苦的神情,她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却不敢说出来。

    她知道,若是柳伯南在此的话,一定也不会让自己连累众女的。她说出这句话后,脸色却一白,只觉得小腹之中一阵绞痛,她强咬着牙撑着,看到阮怜梦还要冲上前去。急忙伸手一拉,却觉眼前一黑,当即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众女一阵慌乱,急忙将她扶住,匆匆朝着相府之中返去。

第499章 重逢

    众女惶急中,却忘了查看韩莫儿的身体状况。直到将她送入房间之中,看到她身下的衣裙中满是鲜血之后,这才猛然惊醒。

    她现在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这般折腾身体怎么受得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郭霜怡焦急地喊叫着,惊动了一旁的柳如烟,她也慌忙跑了过来,却也是因情急之下,又加丧父之痛,而乱了章法,只是干着急,并未能帮上什么忙……

    这时殷雨倩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了一下韩莫儿的身体情况,便回头道:“乐儿姐姐,您过来看看吧。”

    萧乐儿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她们几个挡在身前,一时不好过去,听殷雨倩这么,她轻轻点头,几步走上前去,抬起玉手,捏起了韩莫儿的手腕……

    看着萧乐儿的动作,郭霜怡忽然高声叫了起来:“对啊,师傅的医术那么高,一定可以的……”

    她这一高喊,顿时打破了屋中的寂静,见她叽叽喳喳还要说个不停,洪玉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道:“霜儿安静些,不要打扰你师傅诊治……”

    郭霜怡急忙双手堵住了小嘴,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洪玉若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屋中又寂静了下来。段君竹今日有些反常,比以往乖巧了许多,也许是,她从小在深宫之中长大,对这些名利争斗多少有些敏感,嗅出了什么味道……

    也或许是她被相府中伤感的气氛所感染,总之,今日的她却没有再与郭霜怡斗嘴,而是一双美目担心地望着韩莫儿,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萧乐儿转过头来,在殷雨倩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随后,殷雨倩点了点头,回身对其他众女说道:“我们先出去吧,别打扰了乐儿姐姐。”说罢,她又行至柳如烟的身旁,让她吩咐下人带来了萧乐儿所需之药材,众女便行出了门去,静静地在外面等着了……

    看着众女满脸的担心之色,殷雨倩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你们不要担心了,莫儿姐姐只是动了胎气,虽然有些严重,不过,却是能医治好的。”

    听了殷雨倩的话,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只是谁也没有发现,殷雨倩在说完这番话后,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地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不太明显的忧色。

    雨水依旧冲刷着大地,不管是相府还是皇宫的上空,全部都笼罩着一层阴霾……只是,两地所处之人的心思却有不同。

    皇宫之中,皇帝透过窗户望着远处,面色看似平静,目光深处几分不为人知的情绪却在闪动。

    几道人影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静静跪下,言道:“骑兵皇上,人已经全部落网。”

    “嗯!”皇帝没有回头,淡淡地声音从口中传出:“相府那边有什么情况?”

    “帝师的诸位夫人,包括公主,全部在那里……柳夫人似乎也要在不久便要临盆……她该如何处置,请皇上示下。”

    皇帝微微蹙眉,沉思一下后,言道:“严密监视,先不要动作……”言罢,他顿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一声,又道:“若是生下的是女婴,便不要为难她们了……”

    “是……”

    随着话音,四周又一次静了下来。

    突来的雨,恍如昭示着大宋的变故,这一场雨何时方停,没有人知晓……

    天牢之中。

    柳伯南身带加粗了的镣铐静坐在枯草之上,脸上满是茫然,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岳少安的话不时闪现在他的耳边。

    正如岳少安所言,他终究还是应了那句话。

    仔细思量中,不由得仰起头,长叹了一声,伸手入怀,将那银制的酒葫芦掏了出来,葫芦中的酒已经所剩不多。

    他放在眼前轻轻摇晃几下,刚想饮上一口,却被外面的一阵吵杂之声惊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随后,几个人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着边行了过来。

    柳伯南凝眉仔细观瞧,只见那人浑身多出负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重伤处的伤口显然是经过简单处理了的,已经不再流血。

    柳伯南盯着他那被乱发遮挡着的脸,觉得这人是这般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只到那人被拖到近前……

    距离近了,柳伯南才认出眼前这个奄奄一息之人,居然是金诗厚。他双目圆睁,猛然跃前几步,厉声吼道:“猴子——”

    起先金诗厚并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抬起了头,朝柳伯南望了过去,当看清楚柳伯南的脸时,他挣扎着想要说话,却是嘴唇张了张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便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押送他的人,并没有理会金诗厚的变化,依旧将他拖行着,来到柳伯南身旁的一间牢房后,提手将他扔了进去,锁好了门,扭头朝外而去……

    至进来,到离去,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目光都没有向柳伯南这边移动一分。

    柳伯南也顾不上理会其他人,他看着金诗厚被扔进去,慌忙来到隔壁牢房前,双手抓着铁制护栏一个劲地摇晃着,呼喊着金诗厚的名字。

    他喊了许久,嗓子都有些沙哑了,金诗厚却依旧没有半分的反应。

    良久,柳伯南仍旧没有放弃,终于,金诗厚的手指动了动,艰难地抬起了头,顺着声音朝这边望来。看清了柳伯南容貌后,含糊不清地声音从他的喉中发了出来:“南……哥……”

    “猴子,是我!”

    柳伯南有些激动,探过护栏将手臂伸了过去,努力地想抓住金诗厚探过来的手,只可惜,两人终究隔着一段距离,金诗厚又因伤势过重而挪动不了身体。

    最后,看着金诗厚面上的痛苦之色,柳伯南摆了摆手:“算了。不要过来了,我们就这样话便好。”

    柳伯南言罢,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金诗厚跟着他已经多年,本以为入宫前的分别便再也见不着面了,没有想到,却在这里又再次重逢。

    只可惜,重逢是喜,重逢之地却是太过悲凉,让人不得不心生伤感……

第500章 兄弟情

    天牢中的两人依稀相对,却良久无言,柳伯南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许久之后,才道出一句:“猴子,南哥我……连累你了……”

    金诗厚喘息一阵后,勉强的能挪动身子后,艰难地爬到了柳伯南身旁,背靠在贴紧柳伯南的护栏上,又喘息了一气,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南哥,你这样说的话,就轻看猴子了……猴子我自从跟了你,便从未后悔过,到今天也依然如是,南哥,以后这般的话,便不要再提了……再说,皇上也不一定真的那么绝情,也许过几天就会放我们出去的……呵呵……你说是么?”

    金诗厚后面的话说的十分没有底气。其实,他与柳伯南都清楚,这句话,也只是一个美好的奢望而已。皇帝既然已经动手了,又怎么会轻易的收手。

    尤其是柳伯南,他跟了皇帝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气秉性相对比较了解,更是没有什么信心,若是皇帝真的收手。如果皇帝真的收手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岳少安这边会有大动作,只是,这却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的这一举动已经连累了太多的人,对岳少安,他真的不想再连累他了。

    叹息声中,两人断断续续着话,这个话题只是,便被两人默契的扔到了一旁,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无有必要再提,再提也只是在徒增伤感而已。

    与其这样,还不如闭口不提,由金诗厚挑头,两人说起了以前在军营之时的事……说着说着,金诗厚便又晕了过去。

    “猴子,你记不记得,当初打张先让的时候,你这小子……”柳伯南空至言着,另一旁已经没有了回应,言语中,柳伯南的双颊之上已经浸满了泪水。

    心中的苦,对谁言,可怜柳氏一门忠烈。

    一夜的雨,到了清晨已经小了一些。天牢之中,冷清的厉害,一股寒风吹出,袭袭卷卷,飘至不知所终……

    身在军营之中的岳少安,整个人半卧在椅子上熟睡着……忽然,浑身之上,一阵凉寒侵袭,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猛然站了起来。

    守在他身旁的唐正急忙上前,道:“帝师,做噩梦了么?”

    岳少安茫然地左右看了几眼,身子一松,跌坐在了椅子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双手按着发疼的脑袋,道:“雨停了么?”

    唐正摇了摇头:“未停,不过,已经小了许多……”

    “今日能否行军?”岳少安又问道。

    “可以,只是道路泥泞,行军速度必然会慢下来的。”

    岳少安点了点头:“你告诉牛仁,让他集合兄弟们,吃过早饭,准备出发吧!”

    “是!”唐正退了出去。

    岳少安双目之中满是血丝,抬头朝身后望了望,看到一丝黑布挂在那里,便轻声言道:“月夜,出来吧!”

    月夜悄然现身,单膝跪地,道:“帝师……”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看着月夜的发丝上还带着水滴,岳少安伸手指了指椅子,道:“坐下说话……”

    月夜顿了一下,站起身子,朝前走了几步,来到椅子旁后,略带犹豫地朝岳少安望了一眼。见岳少安轻轻点头,便抬起翘臀跨在了上面。

    “情况如何?”待到月夜坐下,岳少安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回禀帝师……”月夜又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前日在杭州城附近发现了柳大人的踪迹,好像是要入城,后来的消息还没传来,还不能确定。”

    “太子有消息么?”

    “没有发现太子想讯息,柳大人应当没能将太子安全护送回去。”

    岳少安低下了头,沉思起来,其实,后面的事情,即便没有情报,他也能判断出来了,以柳伯南那等臭脾气,必然是要入城的。

    只是,岳少安知道,这一次,他入了城,便是凶多吉少了……

    良久之后,岳少安甩了甩头,这些事,现在自己已经是不能左右的了,多想也无益处。便转而言道:“汴京方面有没有什么消息?”

    汴京城中大多都是柳伯南的旧部,柳伯南返回杭州的消息,估计他们也是知道,而且,这其中的凶险,聪明人总是可以看出来的。

    在柳伯南身遇危险之时,想来他们也会得到消息,这些热血忠心的将士们,应该会有些行动,故而,岳少安才有此一问……

    月夜面带忧色,道:“城中柳大人的旧部有意带人返回杭州,却被杨凡将军阻拦了下来,现在城中将士们相互并不和睦,若是杭州城再传来什么消息的话,估计,杨凡将军是压制不住的。”

    岳少安点了点头,对于杨凡他很是了解,杨凡是个帅才,但是,为人也与柳伯南有得一拼,对朝廷的忠心,必然是会让竭尽全力去阻止有可能发生的兵变,这一点,岳少安从来也没有怀疑过……

    不过,正所谓风雨欲来,光凭杨凡一人怎能阻止的了。

    这些问题,岳少安不愿再去想,一切都只能随机应变了,这一次,岳少安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皇帝真的要灭柳氏一门,岳少安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现在的他却不是柳伯南,手下的士兵们对他是绝对忠诚的,因为,从一开始岳少安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后,便已经着手办理这些事了,队伍中的中层将领几乎都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就算有几个对自己不是死心效忠的高级将领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现在柳宗严死亡的消息因为距离太远又加大雨连夜下着,阻隔了月夜的通讯手段,因而还没有传来。使得岳少安现在还未能知晓。

    若是他现在便知晓了柳宗严的亡讯,必然决心更加的坚定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肯定,柳伯南必然是不会活了。

    兄弟两人相隔甚远,却是彼此牵挂着对方,一个深陷牢狱,一个奋力赶路,双方彼此的心中想法不同,却有相互了解。

    这个世界上,能完完的了解岳少安,可以判断出他下一步要怎么做的,估计也只有柳伯南一人,他现在十分的担心岳少安,却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如何惨烈的一幕……

第501章 神秘来人

    杭州城,早朝之上。百官齐聚,却唯独少了丞相柳宗严。

    以柳宗严总领的门下、中书、尚书三省之事,今日也搁浅起来。往日间,虽然柳宗严病重,却依旧带病处理公务,今日却没有一点消息,让人不免疑惑。

    其实,明白人早已经留意着相府之事了,现在朝廷之上的老臣们大多都是人精,也许,让他们处理国家大事,为百姓造福,他们有时候表现的力不从心,不过,这些官场争斗,什么事该自己,什么事不该知晓,他们却是了然于胸的……

    这些时日,皇帝的心思他们没少猜,每每有一丝细微的变动,他们都能研究半日,其严谨的态度,当真犹如是在做科研工作一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只可惜,研究到最后,他们恍然发现,其实,这一切越是研究,就越是危险,到最后,他们明白了,也学乖了,装聋作哑才是正道。

    因而,今日虽然柳宗严亡故的消息实则知者甚众,却无一人提出……

    皇帝看着这些臣子们,眉头轻蹙,他的心中明白,这些人都是一群老而成精的家伙,故而,皇帝也没指望他们会道出柳宗严的死讯。

    用目光扫了一眼后,皇帝将柳宗严的死讯通知了出来。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众人哗然,恍如天塌下了一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惶惶然间,当然有一些是真的心中震惊。

    但是,大多的人都是装腔作势,惺惺作态……

    皇帝看着这一切,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下达了一道道圣旨,内容无非就是命百官前去吊孝,给柳宗严追封,歌功颂德等等……

    总之,做死人的,给活人看,这种面子功夫,是这些文臣们的拿手好戏,皇帝提出之后,众臣纷纷上表,补充一些还未完全的东西。

    皇帝已经不耐烦了,交给几个大学士处理后,便退朝而去……

    回到御书房中,皇帝对着候在一旁的太监喊道:“去,将李刚、李俊、还有葛成刚喊来。”

    太监看着皇帝面色不好,急忙匆匆而去,他刚离去不久,御书房屏风的后面,行出一个人来。皇帝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轻轻敲击着桌面,道:“回来的感觉如何?”

    来人一身灰布长衫,手握一把折扇,一副儒生打扮,身形有些清瘦,唇边几许轻须,行来的步子异常轻缓,走到皇帝的身前之后,才道:“人生匆匆数十年,漂泊在外已半生……我早已经没有什么家了,回来或者是过来,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无所谓了。”皇帝轻声言道:“你在金国这么多年,我都没用过你,就是让你毒杀老二这件事,你怎么还推三阻四?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了金人了?”

    “我如此做是怕你自毁长城,那柳氏父子都是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何非要如此?”

    “啪——”猛声惊响,皇帝满面怒容掌拍打在了桌面之上,冷冷地道:“我如何做,难道还用你教?”

    这件事现在如同是皇帝的逆鳞,在他的心中,也对此事颇为后悔,只是,身为九五之尊,他怎能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何况,现在事已至此,已经是退无可退……

    这句话,真正的触到了他的痛处,如何能够不怒。

    来人面对皇帝的怒容,却是不动声色,依旧轻描淡写的,道:“你现在已经是皇帝,做事自然不用人教……只是,你应该知道,我所说,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够了!”皇帝双目一厉:“万寒生,注意你的身份。”

    来人原来正是昔日完颜满帐下的万先生,后来他跟了完颜索后,便一直蓄谋着削弱金国国力,最终,完颜满身死,导致了金国武帅才可以用,才导致了后来的大败……

    在岳少安攻城的前一夜他就脱离了完颜索,秘密地返回了大宋杭州城。

    一直以来,他都是皇帝伏在金国的一颗棋子,现在那边已经用不着他了,这才将他调了回来。

    万寒生面对皇帝,并不行礼,只是轻声言道:“我没有什么身份,即便有什么身份也是你给的,我并不在乎。”

    皇帝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想了想,摆了摆手,道:“今日让你来,是有一个案子要你审……”

    “柳伯南?”

    “对!”皇帝点头:“不过,不用你亲审,我会给你钦差之职,到时候,你只做监督便好了……”

    说话间,御书房门外,一个尖细的嗓音喊道:“陛下,李刚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李刚缓步而入,行罢跪拜之礼后,静立在了一旁。

    “给李爱卿看座。”

    李刚急忙谢恩,他行礼的中间,扭头悄悄地看了万寒生一眼,见此人在皇帝面前居然没有意思恭敬之意,心中不禁有些犯着嘀咕,此人到底是谁?

    正在他思虑间,门外其余的两人也陆续而来……

    看着人已经到齐,皇帝轻声道:“给诸位爱卿介绍一下,这位万寒生万先生乃是先皇在位之时便派往金国做内应的,此次大破金国他也是居功至伟,这一次,关于太子身死一案,便由他作为钦差监管,你们三人作为主审,具体的事宜,你们自己商量吧。”

    皇帝说罢,其余三人都将目光望向了万寒生,能让皇帝称呼先生的,当朝之中也只有岳少安一人,但是,岳少安声望地位,没有人敢做丝毫怀疑,即便是一直都与他不和的李刚都不得不承认。

    现在,又出现了一位先生,可见这位一定也不是什么善于之辈。

    想通了这些,他们隐隐觉得,似乎岳少安有了什么危机一般,对这位万先生不由得恭敬了起来,急忙一个个上前见礼。

    万寒生看了看他们,却是面色不变,微微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皇帝又道:“余下的事,你们去办便好,到时候将结果呈来就是。”

    三人急忙应声,随后,皇帝一摆手,连同万寒生一起,四人悄然退了出去。

第502章 会审

    又过了一日,雨终于停了。

    杭州城中,却热闹了起来,百姓们口耳相传的只为两件事,一件是丞相柳宗严之死,另一件却是大将军柳伯南下狱。

    这两件事一传开,顿时引起了轩然。

    柳氏一门,在新皇即位以来,一直都是如日中天,朝中有柳宗严,军中有柳伯南,文武把持,可谓是没有哪一家可以比肩。

    然而,就是这样看似牢不可破的参天大树,却在顷刻之间便轰然崩塌,归于尘埃了……

    如此突然,以至于让人们听到之后,竟然短时间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相府确实挂出白幡;大理寺审讯的鼓声敲响,百姓们这才相信了。

    原来,柳家真的倒了。

    只是,即便是到了现在,依然有许多人很是吃惊,这到底是为什么?不是只有寻常百姓家才会遇到这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事么?

    怎么这些大人物也会这样?

    当然,百姓之中也不乏明眼之人,根据这个结果就能判断出来这一定是皇上想让柳家倒下,不然,凭借柳家如此实力,谁又能动的了他们呢?

    街头巷尾,一些自认为是有识之士者,三五成群,饮上一些小酒,悄声议论着……

    “听说这柳将军护送太子不力,有谋杀太子的嫌疑,故而才被下了大狱。”

    “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

    “那你看……”

    “这个……”

    “告诉你吧,其实什么罪名都是假的,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柳家权势过大,遭到皇上猜忌了,这才要办了他们……听说就连丞相都是被皇上赐死死的……”

    “嘘——”噤声的嘘声响起。随后,便听一个人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们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语,若是传将出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随着这个声音,其余几人急忙闭上了嘴,警惕的朝四周望着……

    隔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有一个胆子比较大一些的,道:“我们小声点,就咱们几个兄弟,没事的,不会有人知道。哎,你们听说了么?据说帝师已经往回赶了,我看八成是为了救柳将军而来的。”

    “听说是听说了,不过,这消息也不知道准确不准确,咱们这些人,那里能知道帝师的行踪,不过,若是帝师真的回来的话,柳将军还真说不定能够安然无恙呢……”

    “是啊……若是帝师真的回来,那便热闹了。真是可惜呢,柳将军那么好的人,居然会落得个如此下场,到是那些飞扬跋扈的奸臣贼子却一个个落得个泰然模样,当真是世道不公啊,也不知帝师能否主持这个公道。”

    “据说皇上见了帝师也很有礼数,帝师回来一定可以吧。”

    “难说……”

    “唉……”

    街头的这一幕并非偶尔,现在的杭州城中,许多地方都这样悄然地谈论着,这一几乎公开了的“秘密”……

    大理寺大堂之上,正由李俊、李刚、葛成刚三人主审着柳伯南。

    万寒生并未出席,只是派了一个官记录着整个审问过程。

    李俊自从上次被梁王大败之后,就一直闲职在家中,做了一回“金甲天神”,又被牛青取笑,让他心中愤恨不已,对岳少安更是痛恨的厉害,每每都想找机会寻仇。

    只可惜,以岳少安现在的地位和与皇帝的关系,他是万万没有机会的……本来以为,这一生都再也找不到机会报仇了。

    却不想,喜从天降,与岳少安最要好的兄弟,柳伯南。居然落在了自己的手中,若是往日时节,柳宗严还在世的话,便是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柳伯南怎么样,只可惜现在柳宗严已经不在,而且,看皇上的意思是要严办柳伯南。

    这样的机会,可谓是难逢,李俊当然不会放过,因而,柳伯南一被带上来,他便猛地排起了惊堂木,大喝着,让柳伯南跪下……

    可惜的是,柳伯南一身傲骨,又怎会轻易下跪,李俊的大喝之声,落在他的耳中,他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便随即收回了目光,甚至是连第二眼都懒得看了。

    李俊看到柳伯南的这种态度,顿时大怒,猛然站起声来,大喊喝道:“柳伯南,你没有听到本官之言吗?是不是要本官重复一遍?”

    柳伯南依旧不做理会,对于他来说,李俊便是重复十遍,也无关紧要,并不做出理睬……

    “李大帅,消消气,消消气……息怒,息怒……”李刚呵呵笑着,双手将李俊扶着坐下后,面带微笑地望着柳伯南。

    他与岳少安之间的过节乃是众人皆知之时,自然不必多言。不过,相对李俊的脾气,他却沉稳了许多,即便心中也许比李俊还气氛,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只是轻声言道:“柳将军,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们三人乃是代表皇上审案的,你这般不配合怎么可以,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等怎能消受的起……依我看,这样吧,你就直接招了吧,也免得我们麻烦,你也不好受……”

    柳伯南抬起了眼皮,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扭头朝他望了一眼,道:“你要我招什么?”

    此时,甚为大理寺少卿的葛成刚才张口,道:“谋害太子,企图叛逆之罪……”

    “谋害太子?叛逆?”柳伯南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笑的前俯后仰,恍如听到了这个世界上笑的笑话一般。

    他一直笑到上面三人心中发毛。李俊忍不住喝骂,道:“死到临头,还笑的出来?”

    听了李俊的话,柳伯南才止住了笑声,冷着脸,道:“说我谋杀太子,你们有和凭证?”

    “这还要什么凭证么?”李俊冷笑,道:“太子是由你护送着返回的,结果在路上却出了意外,这段时间内,只有你能有机会谋害太子,不是你又是谁?”

    “太子确实是在我护送途中不幸亡故,可单单是如此能说明什么呢?我是有失职之罪,可我谋害太子?动机在何处?我为什么要谋害太子?叛逆?当真可笑?我回城之时,只带了十几个亲随,我就是打算用他们叛逆的么?”

    “……”李俊被柳伯南一顿抢白,一时间竟然是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503章 用刑

    李俊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面对柳伯南的话语,他无从辩驳,最后,憋红着脸,道:“你招是不招,不招,老子可要用刑了。”

    柳伯南一身傲骨,如何能够惧怕此等威胁,看着李俊,他只是面无表情,不做言语。

    李俊气急败坏,道:“来人呐,动刑。”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差役上前,双手抓住了柳伯南的肩头,摁在了地上,就要开打……柳伯南饮了皇帝的药酒,身上又戴有镣铐,一身本领,半分也使不出来。但神色却没有一丝变化,更无惧色。

    这时李刚却有站了出来,上前几步,将差役喝退了之后,回头对这李俊,道:“李大帅,我们审案,怎能屈打成招,还是先审问一番再说。”

    说罢,他也不等李俊回话,便又转头,看着柳伯南,道:“柳将军,柳氏一门素来有忠义之名,你何故要行次忤逆之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伯南站直了身子,轻声言道:“若我柳伯南有忤逆之心,今日便不会在此了。”

    “呵呵……”李刚轻笑,道:“柳将军武功盖世,这在朝中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本官也什么钦佩,但,此言恐怕有些过了吧?天下之大,武功高强着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若说没能够拿的住你,本官却是不相信的。”

    2

    柳伯南看了他一眼,深知自己便是说什么也无用处,还不如闭口不言的好,便不再理会李刚……2

    李刚却并不气馁,依旧滔滔不绝着,似乎,要凭借自己一张利嘴将柳伯南说的跪地受刑,签字画押,痛苦流涕地认罪一般。

    李俊在一旁看着,将李刚的话语听在耳中,心中烦躁不已,书生就是书生,做事真他娘的费劲,几棒子下去,就是再硬的汉子,也一定会招供了,费什么话呢?

    而坐在中央处的葛成刚却是听着眉头皱了起来……葛成刚此人与李俊和李刚不同,他为人想来耿直,其实,皇帝这一次让他做为主审的一员,对他并未报有太大的希望,只是因为他身为大理寺少卿,这乃是他职务之事,故而才让他们参合了进来。

    先前,葛成刚话语厉色,也只是例行公事,公事公办,现在柳伯南是犯人,与他说话,总不能和颜悦色如带上宾一般。

    但是,听着李刚的话,葛成刚却有些怀疑了……他们既没有证据,也没有合理的事件推理,就如此便要柳伯南认罪,看来,这其中有许多的蹊跷之处啊。

    依照常理来说,柳伯南若是有心反叛的话,决然不会杀死太子,如果他将太子控制在手中,便可有出师之名,真的想反叛,这才是正道,怎么会杀死太子,自己孤身一人,只带几个随从便返回杭州城,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么?

    看着李刚在那里滔滔不绝,葛成刚的眉头愈皱愈紧了起来……

    “柳将军,你快些认罪,我们好向皇上为你求情,说不定皇上还能网开一面,让你去祭拜一下丞相大人,若是你这边执迷不悟,恐怕……”

    李刚的话,说至这里后,骤然停了下来,一张老脸上露出了几分和蔼的笑容,看着柳伯南的眼神中,却有几分戏虐之意。

    “什么祭拜丞相?”柳伯南猛然睁大了双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柳将军还不知晓么?”李刚故作惊讶,道:“就在你下狱当日,令尊,也就是丞相大人病重亡故,啧啧啧,柳将军,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令尊辞世,你居然不知,当真是枉为人子啊……”

    柳伯南双目睁得欲要裂开一般,紧紧地盯着李刚,道:“你说的可是真得?”

    “此等大事,本官怎敢戏言……”李刚摇头,道:“柳将军想好了么?”

    柳伯南双拳猛然紧握了起来,十指几乎就要插进手掌之中,面色苍白的厉害,牙齿紧咬着,一字一顿地,道:“你好狠呐——”

    这句话,看似说给李刚听的,不过,李刚却明白,柳伯南这是为皇帝说的。他这番言论,无非也就是暗暗透露给柳伯南一个讯息,皇上想让你死,你是断然活不了了,你就乖乖地领死吧。

    柳伯南此时心若死灰,原本心中还有着的一点幻想瞬间破灭,自己父子尽心竭力所辅佐之人,居然要对自己一门赶尽杀绝……

    他不明白,昔日的五哥,那个亲近的五王爷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人一旦做了皇帝,便不在是人了么?

    看着柳伯南如此模样,李刚得意的笑了笑:“柳将军,怎么样,想通了么?”

    柳伯南抬起头,哈哈大笑一声,面色一冷“呸!”一口浓痰吐了出来:“小人——”

    李刚面色一变,缓缓地伸出了手,将脸上的浓痰一点一点地擦了下去,隔了一会儿,面色阴沉,道:“用刑——”

    他的话一吼出来,一旁的李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你这老小子在扯,原以为你还能扯出点什么来,赚了一口痰,还不是如老子一样?

    其实,李俊不知道,李刚要比他狠毒多了……他用刑无非就是打板子,上棍,李刚的却有不同。随着李刚的话音,又一波差役上前。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将柳伯南摁倒在地上。

    而是搬上来一个木架,将柳伯南绑了上去。

    随后,在旁边支起了一口大锅,锅地木炭生火,锅中一团团暗的胶状液体冒着气泡,旁边的木架上,还挂着一条条皮制长条,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用来捆绑的话,略显短小,用来抽打,却又有些不着力。

    李俊看在眼中也是满脸的迷茫之色,不知道这是要动什么刑。但是,一旁的葛成刚看到了这些,便是面色大变。

    他急忙站起了身来,几步行至李刚身旁,道:“李大人,刚上来便动如此重刑,怎可使得?”

    “如何使不得?”李刚回头轻声一笑:“葛大人,你太过多虑了……

第504章 贼子安敢如此

    柳伯南被绑在木架上,上身的衣服已经褪去,露出了结实的背脊。

    葛成刚几欲阻止,却都被李刚拉回了桌位之上。李刚微笑地看着柳伯南,伸手摸了摸脸,似乎那一口浓痰还在残留着一般,眼睦之中,却是露出了几分狠色。

    他对着几个差役一使眼色,差役应声,几步上前将锅推到了柳伯南的身旁。

    一把刷子拿在其中一个人的手里,他将刷子在国中一蘸,抬手便将沾染了锅中液体的刷子刷在了柳伯南的背上……

    滚烫的液体一接触到皮肉,柳伯南闷哼一声,脸色骤然更加惨白了起来。背脊之上,已然变作了赤红之色,一个个水泡鼓了起来。

    看在人的眼中,都不觉间似乎自己身上泛疼。

    这还不算,在刷液体的差役身旁,另一个人带着一副皮制手套,上去便将鼓起的水泡撕扯了下来。接着,又是一层液体刷了上去。

    “柳将军,我看你还是痛痛快快地招了吧……”李刚再次行至柳伯南的面前,依旧带着笑容,道:“这才是一个开始,重刑还在后面,你便是铁打的,浑身又能捏上几根针呢?反正迟早都是要招的,何故要受此皮肉之苦,你说是不是?本官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般……”

    “滚——”未等李刚讲话说完,柳伯南猛然瞪大了双眼,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其中的恨意可见一斑。

    李刚并不生气,煞有兴致地看了看柳伯南,轻声一笑:“柳将军,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本官心狠了……”

    说罢,李刚猛然转过身,对着一旁的差役冷哼一声,道:“动手——”

    这些差役都是李刚的亲信,平日间这般事情也没少干,做起事来自然游刃有余……几人将那液体刷满了柳伯南的后背。

    随后,便拿起木架上的皮制长条,一条条地贴在了柳伯南的背上。原来,锅中的液体却是热胶,皮带贴在上面,很快便紧紧粘合起来,微微凉却一会儿后,便牢固得紧了……

    “你招是不招?”

    李刚冷冷地问出了一句。

    柳伯南双眉紧蹙,额上的汗水一颗颗地滴落了下来,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啃。

    “撕——”

    随着李刚的话音,一旁的差役猛然揪住其中一根皮带,陡然用力,撕扯而下。

    “啊——”

    柳伯南忍不出一声痛呼,如此硬汉依旧忍不住出声呼痛,可见痛楚之深切。

    李刚将目光移到了柳伯南的背上,只见,方才被撕扯去皮带的地方已经是血肉模糊,一长条的皮肉随着粘在皮带之上被扯了下来,背上已然缺了一长条肉……

    柳伯南双拳紧握着,汗如雨下,疼得他浑身只打哆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柳将军,还是不招么?”李刚呵呵一笑,又是一声轻喝:“撕——”

    又是一根皮带撕扯而下。

    随着闷哼之声,柳伯南双手猛地抓在了木架之上,手指紧紧地扣着木架,因为过度用力,指甲也被翘了起来,一时间,十指流血,模样惨不忍睹……

    李刚的轻笑之声入耳,柳伯南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贼子安敢如此,待少安回来,我看你们还能不能笑的出声……”

    这话声音不大,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震响在了当场。

    葛成刚脸色难看无比,整个人木然地坐在了那里。李俊却有些慌了,岳少安的报复手段向来狠辣,这一点,李俊深知,一直以来,他心中对岳少安都有怨恨,却未敢轻动便是因为这一点,他怕自己承受不住岳少安的报复,故而才一直拖到现在……

    李刚却是一愣之后,便有些不以为然了,岳少安现在还关押着他的儿子,他对岳少安的恨意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强烈。

    以前他与岳少安也没少交锋,全部都安然度过,这一次,更是皇帝授意,他自然更不惧怕了。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以前岳少安没有动他,是因为碍着皇帝的面子,不好动手……

    这一次,他已经触动了岳少安的底线,在这个世界上,柳伯南无疑是岳少安的兄弟,兄弟与女人,都是岳少安的逆鳞,触者,再也无情面可讲。

    所以,自从李刚对柳伯南动手之后,便已经完完成为了岳少安的敌人。

    不过,此时的李刚,却并不在意这些。其实他对柳伯南并没有多大的恨意,现在之所以如此对待柳伯南,一来是揣摩圣意,二来,却也是为了让岳少安心中难受……

    因此,李刚在听完柳伯南的话后,却是眉目俱历,猛地喝道:“撕——”

    “慢——”

    葛成刚与李俊同时站了起来。

    李俊几步来到李刚身旁,道:“李大人,我看,这刑还是缓一缓再用,他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万一动刑动死了,我们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不是?”

    “呵呵……”李刚笑道:“李大帅,这个您就放心吧,我的人都有分寸,绝对会给他留一口气的……”

    “话虽如此,我们却也不能不防啊!”李俊的脸色变了变,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万一若是弄死了……”

    “哈哈……”李刚轻声一笑:“李大帅莫不是怕了岳少安吧?”

    “胡说——”李俊面色一红,被说到了心中去,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他憋红着脸,道:“谁怕他了?岳少安算个什么东西,我会怕他?”

    “我便知道李大帅不是这等怕事之人……”李刚微笑着拉起了李俊的胳膊,将他拉回了坐位之上,道:“那么,我们继续吧,放心,绝对死不了的,再说,柳将军武功高强,本身便比寻常事强壮的多,这刑寻常人都死不了,何况是他……”

    李俊心中虽然极不情愿,但是,已经僵持在此,他却是抹不开脸再说什么,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占同。

    葛成刚看着李刚这般模样,双眼微微一眯,抬手道:“李大人,我看今日便到此为止了。柳将军虽然武功高强,不过,他已经身上带伤,再受这般重刑,如何使得……”

    葛成刚此时已经明白过来,心中对柳伯南很是钦佩,他本就是一个忠义之人,看着李俊和李刚的嘴脸,顿觉厌恶无比,只可惜,身在其位,他也不好出言再说什么。

    说罢那番话后,也不等李刚回话,便大声,道:“来人呐,将人犯带下去,好生照看……”

第505章 李大帅

    审案之所,本就是葛成刚的地盘,大理寺内,他这个大理寺少卿的话自然要受用一些,他说将人带下去,差役自然不敢怠慢。

    李刚虽然并不情愿。但是李俊却是乐意的很,他急忙在一旁帮衬着,将李刚劝慰了下来。

    柳伯南被带下去之后,李刚双目紧紧地盯着葛成刚,似乎要看出一些什么来一般。

    葛成刚与他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厌恶之色,只看一眼后,便即一甩衣袖,扭头而去,不再理会与他……

    李刚正欲说话,却被葛成刚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将话给噎了回去。看着葛成刚离去的背影,李刚面色微微一变,缓缓地闭上了双目,冷哼一声,随后而去。

    李俊却是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望了两人一眼,有些木然地缓缓摇了摇头!

    大理寺内一时间清静了下来。待三人离去后,本来不该出现在大理寺内的万寒生却从后厅之内悄然行了出来。

    他低头瞅了一眼地面上的血迹,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其中似是凄苦,似是惋惜,似是无奈……或者皆而有之……

    最后,他收回目光站立在厅堂中央,目光之中几丝黯然,几丝疲惫,双手缓慢地背起,一步一步又消失在了后堂。

    时间堪然过往,很快一日便已过去。

    翌日一早,早朝之上,葛成刚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为柳伯南求情,却遭到了皇帝的冷脸,随即便将大理寺少卿葛成刚罢官,柳伯南的主审也只剩李刚和李俊两人,新的一轮审问又将开始……

    李刚冷笑目送葛成刚灰败的身影离开朝堂,心中得意之极。这葛老儿昨日还那般牛气哄哄今日便被罢官,这皆因不识时务所致。

    这种人,能做到大理寺少卿之职本便少见,这种脾气,现在才罢官,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就在李刚打算再次开始审问柳伯南,将那未动完的刑再动上一次之时。突来的一个消息却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熙熙攘攘的杭州城,突然城门紧闭,严密备战起来……

    就在退朝之时,守城官惶惶急急地奔跑而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皇宫侍卫和太监,守城官跑到朝前,急忙双膝跪地,大呼,道:“启禀皇上,大事不好……”

    皇帝双目一凛,沉下了脸来。一旁的大臣们也怒声呵斥了起来,一个的守城官居然胆敢没有召唤便擅闯朝堂重地,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让他上前说话。”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守城官如此急躁,显然是出了大事,若不是天大的事情,他怎敢前来……

    果然,皇帝一放话,守城官跪爬着上前,磕了几个头后,便连忙,道:“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哇。那汴京守将之一的方宁带兵将城围了起来。”

    “哦?”皇帝猛然站了起来:“有此等事?”说罢,他双眉紧蹙而起,怎么方宁离开汴京朝杭州城而来,自己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先不说沿途的各路密探,便是那杨凡也不应该放行才对……

    皇帝不知,方宁此次归来已经提前派出了小队在城前埋伏,发现可疑之人便提前拿下,消息自然传不进来,至于杨凡,他虽然有能力而且对皇帝甚为忠心,只可惜,他接任的时日尚短,城中的将士们他并不能完全约束,方宁这等北大营的老将要带着人走,他自然是阻拦不住的。、

    皇帝沉思间,朝堂之中的众臣已然乱作了一团。

    “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个样子?”

    “出了什么状况?”

    “……”

    各种言语飘然在内,吵杂之声,响彻耳际,却没有一人说出丝毫有建树的话语来……

    皇帝看在眼中,不免有些失望,文臣之中,少了柳宗严,居然便如此不成样子,以前的一些能臣也具都闭口不言,一个个没有了声响。

    其实,这些能臣们,何尝不知方宁此来之用意,方宁是柳伯南昔日手下得力大将,此番前来,必然是得到了柳伯南被下狱的消息,为了救柳伯南才赶过来的……

    这些人都觉得柳伯南实在是冤枉,都想让方宁此番作为可以惊醒皇帝,让他改变初衷,因而,自然没有人会说什么。

    良久,皇帝冷哼一声。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守城官轻声言道:“那方宁带了多少人马来,可说了些什么话?”

    “那方宁带了两万余人,口口声声说是要皇上放了柳将军,不然他便挥军攻城了……”

    “他敢——”皇帝双目睁起,威严顿起,百官慌忙跪下,山呼万岁……

    “都起来……”皇帝摆了摆手,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众臣一听皇帝发问,具都低下了头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当然,其中不乏心里知道,嘴上不说的。

    看着一张张可憎的脸,皇帝有些不耐烦,道:“平日间一个个说起来滔滔不绝,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

    眼看着皇帝发怒,李刚站了出来,微笑着,道:“皇上息怒,微臣有一策,不知可行与否……”

    “你但且说来听听。”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依微臣之见,既然方宁带人前来。那么,朝廷自然派将前去阻挡便是了。”

    李刚说罢,不知怎地,李俊却是心中一紧,顿觉汗毛根根倒竖而起,一张脸上冷汗颗颗滴落,低着头不敢多言一句。

    果然,皇帝听罢李刚的话,眉头一皱,追问,道:“依李爱卿之意,当由何人出战呢?”

    “皇上,现在朝堂之上,便有一人啊。”李刚扭头望着李俊,道:“李大帅,现在叛军在前,您难道不打算为皇上分忧么?”

    李俊心中将李刚咒骂了不至几十遍,李刚家女性朋友们被他问候了还不算,连大爷、儿子的菊花都没有放过……

    不过,心中虽然极度不爽,但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李俊干笑了两声,又轻咳了几下,本来打算搪塞蒙混过去,不过,接触到了皇帝投来的目光后,他的身子一紧,抹了一把汗,嘿嘿笑道:“李大人,我等武夫自然是要为皇上分忧的,敌军到此,便是凭借三尺热血独洒疆场也自当应该……咳咳……不过嘛,这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我血洒疆场却也改变不了什么,李大人不是不知道吧,现在我李俊乃是一个单杆将军,手中并无兵权如何遇敌?”

    “哈哈……”李刚一副得逞的模样大笑了起来。

第506章 方宁战李俊

    笑声回荡在朝堂之上,众臣具都望向了李刚。

    李刚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干咳了一声,收起笑声,道:“李大帅多虑了,此番事宜,皇上自然有安排,一切但听万岁所言便是。”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李俊明知道这事谁做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却也不得不应承着。

    柳伯南在军中的威望颇高,仅次于岳少安,在民间也很受百姓爱戴。这一仗,不管输赢自己都没什么好处,即便是赢了,李俊在军中或是百姓中,都留不下什么好名声。

    若是输了,那更是会被朝中百官所耻笑,在皇帝面前,也没法交代,怎么说,这也是一个苦差事……

    “就如此办吧!”皇帝突然发话:“朕给你三万人马,便由李俊爱卿率军去击退叛军,可有问题?”

    李俊急忙跪倒磕头:“谢皇上信任,李俊定当将方宁首级献与殿前。”

    “好!”皇帝露出了一个笑容:“爱卿忠勇可佳,朕心甚慰,那朕便敬候爱卿佳音。”

    “定当不负圣望。”李俊又磕了一个头,抬起眼皮,狠狠地瞪了李刚一眼。李刚却如同没有看到一般,依旧目不斜视,面不改色。

    李俊站起身来,弓着身,缓缓朝外退去,脸上慢是不甘之色。

    待到李俊离去,李刚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这一下,三人之中已经去二,剩下的便只有他一人了……柳伯南还不是随他怎么折腾?

    朝中有许多人看出了李刚的心思,不过,此时却也无法反驳,毕竟,李刚虽然是提议者,决策者却是皇帝,此时若是对李刚之言多加职责,无疑便是打皇帝的脸。

    不过,他们望向李刚的眼神,却是别有深意。

    李俊迈着沉重地步子行离朝堂之后,回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朝堂一眼,骤然加快了脚步,几步来到亲随身旁,牵过马匹,一跃而上,快朝远处而去。

    杭州城前。

    方宁立马在前,手握长枪,身披一亮甲,立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望着紧闭着的城门……这身装束乃是宋军将军标准的装束,不同之处,便是弓箭了,一般的将领们,要么不带弓箭,要带,便都将弓箭挂在后背,唯独方宁却在挂在了马鞍之上。

    两万大军一字排开,横立在城前,嘹亮的吼声从他们的口中齐声吼出:“交出柳将军,交出柳将军……”

    吼声雷动,声声震耳,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街头巷尾各种版本的谣言四起,只是半日时间,便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有人说是岳少安回来了,要救柳伯南,正在城外给皇上施压呢,他们不会真的打进城来的。

    也有人说,柳伯南是真的反叛了,这便是佐证……

    各种版本,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不过,第一种却是最接近事实,虽然城外不是岳少安,但是,方宁也一样,他只是为了给皇帝施压,让他将柳伯南放出来,却不打算攻城,在他心中,对大宋皇室还是保有一份忠心的,并不打算挑起事端,令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第二种说法却是信的人最多的,因为,朝廷是在暗中推衍这种说法,因而,才有现在的结果。

    总之,不管如何,谣言终究要停滞下来的,就在下午时分,城内终于有了反应,李俊带领着三万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城外而去。

    一路之上,百姓纷纷探出头来,观看着出城的队伍……

    李俊面上神气活现,气势汹汹,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只是,他的心中却是苦不堪言,几乎是一步一滴泪地朝城外而去。

    方宁本以为皇帝会作出妥协,却没想到,皇帝非但没有一丝改变,反而是将他们真的当成了叛军,居然派军出来镇压。

    方宁只觉得心寒无比,一张脸顿时铁青了起来,他一咬牙,愤愤地言道:“兄弟们,看来朝廷是不打算拿咱们当自己人了。既然如此,咱们只有一样可做了,那就是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让朝廷的那帮孙子们看一看。”

    “是——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高昂的声音震天喊出,整齐划一,彷如是从一个人嘴里喊出来的一般,带着阵阵杀气,腾腾而燃,汹汹而至……

    刚刚出门的守军们,本就没有上过战场,一个个队列到是整齐,却那里能够与这些战场厮杀,死人堆里滚过几回的士兵们同日而语的。

    光是这种喊声,便让他们具都一怔,有些胆小的,甚至吓得脸都白了。

    李俊看在眼中,心里明白,别看现在自己人多势众,比起战力来,绝对不是北大营这些将士们的对手。不过,事已至此,却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李俊来到阵前,催马向前几步,高声喝道:“方宁,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反叛,你难道连祖宗都忘记了么?”

    方宁也缰绳,行上前来,冷笑,道:“李大帅,顶大帽子啊,方宁我只是一个副统制,可受不起您这般大的帽子施压,您这帽子还是留给脑袋大的人戴吧……方宁此来是何目地,想必您也清楚。方宁并不想让大宋的将士们兄弟相残。还望您回去与皇上叙番,柳将军忠心为国,绝无反意,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不要错杀忠臣良将才是。”

    “方宁,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敢教皇上怎么做?我看是你嫌自己活的长了。”李俊面色一沉,抬起手中的长枪,道:“柳伯南是否真得反叛,现在还未定论,本来还要三司会审之后,才能定案,不过,现在以你这般行为,却足以证明,那柳伯南得确是狼子野心,反叛之心昭然若揭……再难更改。”

    “李大帅……”方宁面上的笑容猛然一敛,面色骤然一变:“李俊,你好不要脸。当日若非帝师搭救于你,你早就给梁王的粪坑淹死了,我看你是大粪灌坏了脑子,连事理里外,恶善忠奸也分辨不清楚了。我方宁与你说话,简直就是侮辱,你这满口的粪味,还是洗尽了,再来与我说话罢。”

    李俊脸色陡然通红了起来,一直以来,在攻打梁王之时,他自己掉在粪坑的事,都是一个忌讳,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

    而他自己也是竭尽全力地掩饰,淡忘着,如今被方宁当着五万将士的面前说了出来,而且还句句恶毒,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李俊如何能够忍受的住,他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黑,最终变成了铁青之色,他咬着牙,双目似乎有着熊熊怒火欲要喷射出来。

    手中长枪猛然握紧,直刺而来,口中大喝一声:“庶子,找死——”

    随着话音,枪尖直奔方宁的面门而来,枪尖带着丝丝风声,恍如将化作了一条灼热的火龙一般,在即将寒日的清风中穿梭横行。

    方宁眼看着长枪已经近,却并不格挡,而是一仰头,惨呼一声,倒了下去……

    李俊一击而收之后,满脸的茫然,自己刺到了么?按说不会啊,那方宁也是军中有名的善战之将,尤其使得一手好弓箭,今日怎么半分本领也没发挥出来,便挂掉了?莫不是自己的威名太甚,连老天也帮着自己?

    若是没有刺住的话,那这小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惨叫起来?可要说刺住,却又有些不太像,自己手上没有感觉到刺到什么东西啊。

    正当李俊疑惑之际,翻身藏在马肚子下面的方宁却已经一跃而上,急忙调转马头,疾奔而回,远远地逃了出去。

    李俊看在眼中,猛然醒悟过来,,这小子给我玩阴的,竟然敢诓骗与我。

    他厉声高喝一声:“贼子——休走!”

    说话间,便一拍马追了上去。

    方宁那里会听他的,枪交左手,单手提枪,不断用枪杆拍打着马臀,同时,右手悄然地抽出鞍上挂着的弓,将箭搭在了弦上,脚掌支撑着躬身,手膀一用力,整张弓,便被拉的满满的了。

    做好了这一切后,他双腿一踢马肚子。战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主人这般举动,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让它假逃。

    因而,战马看似还在保持着先前狂奔之姿,脚步却要比先前碎了许多。

    马蹄之声接连响起,频率异常的快,只是速度却较之前慢了很多。方宁奔逃之中,悄悄地回过头来,瞅着李俊。

    待到李俊快要进到身前之时,他猛然单手一拖马鞍,整个人翻转了过来,倒骑在了马背上,大声喊道:“看箭——”

    骤然之下,李俊大惊失色,急忙低头爬在了马鞍之上,惶急躲避。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箭矢穿过的声响,他一抬头,却见方宁手中的箭,依旧握着,并没有放出来。

    而方宁看着李俊的模样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李俊面色一红,恼羞成怒,大叫一声,拍马急追而上,看情形,不杀方宁,今日他是不会干休了。

第507章 屁股上的两支箭

    方宁放肆地大笑着。李俊却已经是怒不可遏,先是被恶语相待,现在又被如此戏弄,这一切都是当着五万将士的面前做的,如此一来,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军中立足?

    李俊一杆长枪高高举起,拍打着战马怒声大吼:“方宁匹夫,留下狗头再走——”

    方宁哈哈大乐着:“李大帅,想吃狗头自己买去,老子的还要留着下酒呢,怎能给你?哈哈……”

    说罢,方宁笑容一敛,又是一声疾呼:“李俊看箭——”

    李俊慌忙又躲,却那里有箭,方宁又是在戏弄与他。

    看着李俊刚刚抬起头,方宁将枪挂好,放在一旁,探手从箭囊中又揪出了一支箭,喝道:“看箭——”

    “还敢骗——”李俊的话还没说完,便听一阵破风之声,激射而来,那箭头直奔着自己,越来越近……

    只是速度太快,当他反应过来之时,箭尖已到,恍然间,只听“当——”一声闷响发出,脑门一疼,头盔骤然飞起……

    那箭尖竟是顶着头盔射了出去。

    李俊瞬间便浸出一身冷汗,这箭若是再低一点,自己的命便没了,看来,方宁的箭法也是徒有虚名,不然,这一次自己一定是死在这里了。

    正当李俊庆幸之时,忽然,又是一声破风之声传来,他还没来得及低头,那箭已经从头顶穿了过去,磨着头顶上方而过……

    劲风带动着还没坐稳的他,径直朝后倒去。

    “噗通!”

    随着响声,地面荡起阵阵尘土,李俊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这才爬了起来。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至头顶传下,李俊伸手一摸,樱红的鲜血浸满了手掌,他大叫一声,再也不敢停留,拔腿便朝来路跑了回去。

    方宁看着李俊狼狈奔逃的模样,将手指放在唇边,猛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高声喝道:“兄弟们,李大帅要走,我们怎么也得送送不是?走,和我送李大帅去……”

    方宁吆喝着,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他手下的将士们,也一个个疾冲而出……

    李俊带出来的三万人马,并不是他的直属部众,加之这些队伍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眼见主将战败奔逃,他们居然率先跑了回去,城门前被堵塞起来。

    三万人马出来之时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现在却是争先恐后的逃着命,狼狈不堪。这还不算,奔逃中,一个个挤来挤去,尤其是城门前,许多士兵被同伴们推攘着,倒在地下,被随后而来的人踩踏着惨叫不断。

    李俊在后面徒步逃跑,却没有人上前接应,他摔得灰头土脸,脑袋上有一处头皮被射了下去,鲜血不断地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后面的方宁却是紧追着,哈哈大笑,手中的弓箭也没闲着,不时搭弓上箭,给李俊身旁来上一箭,惊的他肝胆欲裂……

    方宁一路追着,一路喊着,一路射着。

    李俊一路跑着,一路喘着,一路躲着。

    远远望去,这一幕太过滑稽。方宁追了一会儿,彷如举得太过无聊,或者是觉得李俊跑起来太过轻松,因而,他“嗖嗖”射出了两箭,径直朝着李俊的上射了过去。

    “嗤……嗤……”

    两声箭矢入肉的声音传出,李俊猛然站直了身子,上插着两支箭,疼的他只咧嘴,正当他想要停下来,将箭拔去之时,方宁在后面又大声喊了起来:“李俊,看箭……”

    这一次,李俊那里敢看啊,头也不敢会,撒开双腿便又跑了起来,上插着两支箭,却似乎速度更快了一般,竟然一下子蹿出了老远,不一会儿,便融入了败军之中,失去了身影……

    好在方宁看着李俊大败,却也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他们一下,并不真的追上来砍杀,固而,守城军这边只是惶急着往城中逃命,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亡。

    不过,就算如此,死亡的固然不多,但是,伤的却也不少,大多都是因为在奔逃中,自己人相互推攘踩踏所致,与方宁却无太大的关系。

    只可惜,方宁这番不想挑起事端的心思却并未能让守军们和李俊领情,他们都将这笔帐算在了方宁的头上。

    即便是他们心中明白,方宁此次没有追杀他们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却也并不领情,依旧拍着自己身体上的脚底印说,这是叛军用到砍得……

    尤其是李俊,更是心里将方宁几欲恨死,不过,他却明白,这次刚刚出去便大败而归可谓是丢人丢到了家。当然,事情绝对没有如此简单,丢人倒是没什么至少不会破财,更不会损命。

    但是,这一场败仗却有可能引起皇帝的怒火,皇帝发怒,可是要杀人的。因而,李俊逃回城中之后,并没有回到府邸休息,而是直接又朝着朝堂这边跑了过来。

    朝堂之上,今日的早朝并没有退朝,一直持续到现在,皆是因为城前李俊的兵临城下,李俊的带兵出战……现在皇帝坐在上面等着李俊的消息,百官自然也不敢妄动。

    只是,皇帝是坐着的,他们却是站着的,一些年纪大的老臣们的双腿已经因站立太久而开始打着哆嗦了。心中可谓将李俊骂了一个半死,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打胜打输,你倒是快点出一个结果啊。

    好在,李俊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就在他们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大殿之外,一人疾速跑了进来,跪倒在地,高声呼道:“启禀皇上,李大帅回来了……”

    皇帝猛然站了起来:“战况如何,快让他进来。”

    皇帝的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声音隔着老远,还未看到人,便传了进来:“皇上啊,您要给微臣做主啊……”

    皇帝一听这带着哭腔的声音,便知道了结果,面色一沉,坐了回去……

    随后,李俊血头土脸,上插着两支箭跑了进来,一入大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哭喊,道:“皇上啊,皇上,您要给微臣做主……”

    这一幕落在了众臣的眼中,具都是一愣,这是出了什么状况?李俊的造型也太怪异了,脑袋上少了一块头皮也就算了,这上插着两支箭算是怎么回事?

    看着李俊跪在那里,两支箭倒立着,直竖而起,随着他“梆梆梆”的磕头声,两支箭还在不断地颤抖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皇上啊,你可要给微臣做主,那方宁太不是个东西了,居然早早在城外做好了埋伏,微臣一出城,便被乱箭齐射,微臣奋力冲杀,眼看就要杀将过去,活禽方宁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又放冷箭,偷袭与微臣……”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上的怒火越来越重,兵不厌诈,在战场上还做仁人君子,岂不是白痴一般,身为统帅居然用这等理由作为借口,当真是该杀……

    还好,李俊在说话间,悄然偷看着皇帝的反应,一见皇帝脸色有变,便急忙改口,道:“不过,这些都是因为微臣疏忽才有此败,请皇上折罚……”

    说罢,李俊拼了老命,磕头时,将脑袋磕在地上,恍如脖子上的头不是自己的一般,声响极大,闻着动容……

    皇帝本来已经怒不可遏,打算拿李俊开刀了,但是,看着他浑身是血,头磕在地上已经是一摊血色的印记,怒气不由得小了许多。

    摆了摆手,冷哼一声,道:“滚下去——”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李俊慌忙站起了身子,再也不提做主之事,弓着腰,回退的速度异常退出了殿外。

    他转身离去之时,上的两支箭还摇晃了两下,似乎在和众臣与皇帝说再见一般。看在其他人的眼中,一阵的愕然……

    李俊离去,朝堂之上又静了下来,皇帝的脸色难看至极,自己这个做皇帝的被自己的军队围困了起来,想来换了哪个皇帝,也不可能心情好到那里去。

    再加之李俊又吃了败仗,在李俊离去不久后,战报便送了上来。

    皇帝一看战报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对方没损一兵一卒,自己三万人马居然踩踏死伤两千有余,若是早点送来这战报,李俊便是当场磕碎了脑壳,也绝对不能轻饶。

    不过,方才已经放过了他,再揪回来的话,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更重要的是,现在朝中已经没什么将才可用,而李俊怎么说也是带兵多年的老将,倘若是真的杀了李俊,皇帝在心中还真有些舍不得。

    既然已经放过了他,便不在追究了,只是,朝堂上的众臣们,却为李俊挨了训斥。

    “该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话啊?”皇帝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凌厉之极。

    目光所过之处,有的人低下了头,有得人蹙起眉,做沉思状,又有的人干脆抬头挺胸,就是不言……

    最后,皇帝的目光锁定在了李刚的身上,之前信心满满地出言让李俊出战的是他,现在一言不发的也是他,当真可恼。

    看着皇帝带有怒火的目光,李刚心中一惊,慌忙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几个头后,才道:“皇上息怒,料来那叛军也只是虚张声势,一时不敢攻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508章 两难的皇帝

    李刚的话刚刚说完,皇帝的脸便更加阴沉了。倘若他还是当初那个五王爷的话,早就一鞋底飞了过去,痛骂一句,“从长计议个屁。若是从长计议,老子问你干吗?”

    只可惜,现在身份不同,他已经是皇帝了,那般粗俗之事再也不能做了,不然,那些老臣们便又该上什么有损国体之类的言语了。

    看着李刚的模样,皇帝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厌恶,抬起手背甩了甩手,就如同甩去爬在手上的一只恶心的苍蝇一般……

    李刚却如获大赦一般,急忙站起身来,退回了朝列之中,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人能出出良策,统统都是饭桶……”

    皇帝有些气急败坏,他的心中当然明白方宁的意图,也明白方宁不会攻城,至少短时间内,只要柳伯南还在自己的手上,他便不会攻城。

    可是,自己堂堂大宋皇帝,却被围困在这里,先不说,这会造成多么大的负面影响,自己能不能丢起这个人,单是如此围困久了,对于自己的统治地位,朝廷的威严便会有所动摇……

    一旦动荡开始,便会如同洪水泛滥,而不可收拾,到时候,再想挽回,却又要费尽千辛万苦了。大宋这些年来风雨飘摇,已经满是沧桑,破败不堪的国土,看似已经被自己收服了回来,但是,其中的损失,又那里是打几场胜仗所能弥补的。

    在这个时候,大宋不能再出现兵变了,若是方宁此事处理不好,便会直接引起兵变,光是一个方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方宁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皇帝此时陷入了两难境地,若说他对于柳氏父子的处理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就在柳宗严临终时留下那句话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些后悔了。

    只可惜,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明知道是错,却也不得不错下去了。

    因为,现在如果同意方宁的要求,将柳伯南放出去的话,皇帝不敢保证柳伯南不会因为他毒杀柳宗严而不报复他……

    柳伯南的忠心在柳宗严死前也许是不可动摇的,可是,现在柳宗严已死,他与他之间有的是杀父之仇,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在这份仇恨面前,任何的忠心和感情都会变质的。

    皇帝对自己没有这个信心,同样,对柳伯南也没有这份信心。柳伯南与柳宗严在面对死亡之时所表现出来的父子深情让他震憾了……

    一直以来,生在皇室之中,他都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父子亲情。柳伯南与柳宗严一直都父子不和,就如此,皇帝还是有些担心,这才提前将柳宗严毒死。

    只是,当他发现柳宗严和柳伯南父子两人都情愿让自己死,而保全对方时,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现在发方宁看似来势汹汹,却也并不是心腹大患,只要将牛宏志调回,很容易就能将方宁击退。但是,若将柳伯南放出去,到时候,柳伯南翻脸之时,那么便不是方宁这般好解决的了……

    先不说柳伯南的文韬武略,排兵布阵的能力。但是他的威信,便不像区区方宁那边,只能调动两万人,若是他想,他甚至能调动起北大营所有的军队,到时候,杨凡必然只是一个空架子。

    在柳伯南面前,他绝对没有说话的余地。

    这才是皇帝真正担心的。然而,柳伯南是不能放的,方宁却也不好退去……急调牛宏志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此一来,一旦开战,影响面便扩大了。

    这是皇帝现在所惧怕的,本来想动用城中的兵力将事情解决,却没想到李俊打了一个完美的败仗回来。打破了皇帝所有的计划。

    现在看来,城中的兵马再派出去,显然是不行了。如今的朝中最能打仗的也只有李俊一人,他也不行,其他人自然更是不成了。

    面对着满朝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皇帝恨不能下去,一脚一个,统统地踢了出去……

    最后,看着这一场面实在太过无趣,皇帝厌恶的摆了摆道:“退朝——”

    听到这句话后,百官们全部都松了一口气,急忙跪倒磕头,山呼万岁,一个个地逃离了现场……

    直到所有的人全部都离去后,皇帝依旧坐在龙以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久久没有动弹。

    “看来,因为柳宗严之事,朝中的众臣已经和你有了间隙啊……”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让皇帝猛地抬起了头……他双目紧盯着眼前站立之人,面上的疲态尽去,趁着脸道:“你怎么进来的?”

    万寒生提出一块令牌在皇帝眼前晃了晃,道:“你忘记了,你给了我这个?有了他,我那里不能去?”

    “哼——”皇帝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言道:“这些人,当真是该杀,全部都杀了,便也清静了……”

    “杀?”万寒生满带轻蔑的问了一句,随后轻笑一声言道:“杀了你口中的该杀之人,恐怕你这皇帝也了尽头……”

    皇帝瞅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便足够你死上几次了!”

    “呵呵……”万寒生轻笑,道:“死亦何方,柳宗严倒是没说过这话,他不还是死了,你想让人死,说不说这话,根本就不是问题。”

    面对万寒生的不恭敬,皇帝并没有表现出如何反感的表情,反而是低眉沉思了起来,其实,万寒生说的对不对,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万寒生口中与他有了间隙的人,大多都是能臣,唯有能臣才能看出他与柳家之间存在的问题,也唯有能臣,才是大宋的根基柱石,若是当真将他们全部杀死,那么大宋的能臣尽费,就算金国现在已经没有了能力反扑,但是,大宋从内部也会开始动荡不安,最后走到亡国的命运。

    这一点,无需什么证明,历史上许多王朝覆灭,都是很好的例子。

    皇帝低着头,没有再看万寒生一眼,而是轻声问道:“面对眼下的困境,你可有何办法?”

    万寒生瞅了皇帝一眼,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这有何难……”

    “哦?”皇帝双眼一亮,霍然抬起了头。

第509章 妙策

    纠缠了一日,令皇帝头疼不已的事,在万寒生的口中却显得轻描淡写。这让皇帝大感意外,他的眼中满是询问之色。等着万寒生说出答案。

    其实,这也难怪,万寒生能以一个汉人的身份在完颜满的帐下混的风生水起,虽然说不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却是绝无仅有的。

    单单是如此,便足以证明万寒生的能力了。满朝文武之中,倒也不是全然没有人能比的上万寒生,只是,能想到对策的人,全都不愿意说出来……

    毕竟,的对策,却是最不要脸的做法,其他人没有这个勇气背负这个骂名,而万寒生却对这些早已经浑然不在意了。

    昔年,自己的爱人被皇帝所夺,自己落得个凄惨下场之时,他就已经在也不在意什么名声,这一切在他看来,全都是过眼云烟,人生匆匆数十年,只为自己愿为事,这便是他现在的想法,也是他的行事总则。

    因而,他才不惧怕皇权,对皇帝也不恭敬……只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愿意帮助这个自己爱人儿子的。故而,才在金国潜伏多年,金国没落后,回到大宋继续辅佐皇帝。

    看着皇帝等得有些焦急,万寒生也不卖什么关子,轻声言道:“其实,想退兵,也容易,让柳伯南去劝说便好。”

    “什么?”皇帝猛然睁大的双眼:“让他去却说?”

    这在皇帝看来,无疑是天方夜谭,自己将柳伯南下狱,其中缘由,柳伯南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的……现在有人来救他,却让他去告诉那人,你们滚吧,是我自己想死的,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这样做,可能么?皇帝第一时间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吃惊了。他望向万寒生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白痴一般,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等了半晌,却等出了如此的一个白痴提议,任谁都会失望加愤怒的,皇帝没有当场暴怒骂人,已经是涵养极好了……

    但是,不料,万寒生却并不在意他的眼神,依旧面不改色,道:“如今,这样做是的选择,你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处理掉眼下的困境。而且,还可以堵住以后前来寻事之人,没有比这个的方法了。至少,我能想到的,唯有如此,方位上策。”

    皇帝见万寒生说得头头是道,眉头蹙了起来,他是了解万寒生这个人的,既然他如此肯定,可见,此事,前前后后,他已经想了许多遍,应该是可行的……

    只是,皇帝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柳伯南心记父仇,直接煽动着方宁攻城,那不是弄巧成拙么?人一旦心中有鬼,便估计颇多,这是常理,也是常态。

    皇帝虽然号称天子,却终究只是一个人,是人,便会犯下错误,和心含不安。会可以回避自己不想碰触到的问题,不愿提,更不愿想,深思自然更是不可能了。

    因而,皇帝虽然是个聪明人,对于此事,他却并没有看的透彻……也没有往深处去想。

    万寒生似乎看出了皇帝想法,微微摇头,道:“你的顾虑大可不必,柳氏父子得确非同一般,两人都是人杰,不过,他们两人却也有着同样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极爱名声,不管是生前或者是生后的都爱。”

    “此话怎讲?”皇帝抬起了眼皮,追问道。

    万寒生看了皇帝一眼,继续,道:“柳宗严明知道你要对付他们父子,却依然赴死,不是他没有能力逃走,只是他不想背负反叛之名,他知道,若是他死了,那便是千古流芳,若是走,必然会遗臭万年……这种极爱名声之人,只愿惨死留芳名,也不要活着挂恶名,足见一斑。”

    说罢,万寒生话锋一转:“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担心柳伯南会为报父仇而煽动方宁即可攻城。这一点实在没有必要。现在柳伯南还不一定能够确定柳宗严的死与你有关,即便他已经认定,那也无妨,因为,现在未他定的罪是叛逆,这对柳伯南来说,比杀了他还难以让他承受,因而他抵死不从……可方宁现在却带军前来,如此一来,正好坐实了他的叛逆之罪。以柳伯南为人,这绝对是不允许的,所以,只要你将他带上城头,那么一切不必你如何做,柳伯南自然会给你处理妥当的。”

    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一会儿,他才道:“此事倒也可行……”说罢,他猛然提高了声响:“来人呐,传李刚——”

    “慢——”皇帝的话音刚落,万寒生却突然出言阻止……

    本来已经跑过来的太监,面上满是慌乱之色,他吃惊地看着万寒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对皇上说话,可皇上却也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态度,这倒是让他惊疑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去,一双眼睛,转来转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皇帝瞅了他一眼,甩了甩手,不耐烦道:“你先下去吧!”

    “是!”小太监如获大赦,急忙忙地跑了下去……

    皇帝沉着脸,皱眉,道:“你想要做什么?”

    万寒生摇头,道:“你怎能如此用人?”

    “你在教训朕么?”皇帝面色一冷。

    万寒生却并不理会,依旧言道:“那李刚怎能做的了此事,你让他去主审柳伯南,行栽赃陷害,使一些小手段还可以。但是,这等事,却是他做不来的。在说,他与柳伯南已然结仇,让他去,很可能弄巧成拙,反而会坏事。”

    “那你的意思是让谁去比较合适?”皇帝反问道。

    “我去!”万寒生淡淡道:“此事不难,但是有一点,你要注意。相府那边,一定要严密封锁消息,切不可走路半点风声。”

    皇帝蓦然地点了点头。

    “其实,方宁与柳伯南,都不难对付。真正让人头疼的是岳少安。此人行事向来没有章法,却有着经天纬地之才,而且,他不是一个君子,不会与你将什么正大光明,他如果返回,才是你该头疼的时候,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来几万大军,到时候,可不像今日这般好与之的……”

    说罢,万寒生再不停留,迈开大步朝外面行去。

    皇帝却是眉头越锁越紧,最后,在眉心间出现了一条深深地沟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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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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