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逝
聂天熙正式参加童生试后，聂氏的病更加重了。
屋内重新燃起了的炭火，这几日聂氏咳嗽不断，像是要将胸中的肺咳出来似地，喘气如铁匠的风箱，呼啦啦地响。
“咳咳！书瑶，熙儿还没考完吗？”聂氏有气无力地说。
聂书瑶再次递给她一面白色的帕子，接过那污了的帕子直接扔到炭火盆里。她看得很清楚那上面是黑色的血，聂氏说那就是要了她命的毒，要扔火里才行。
为此，聂书瑶准备了一沓帕子，放在聂氏的榻前的小凳子上方便她取用。心中却道，还好家里有个小小的布店。
“唉，义母，这话你今天都问过不下五遍了。现在还不到午时，考试没那么快结束的。”聂书瑶端起药来喂她。
聂氏自嘲地一笑，将药液抿到嘴里，道：“我这不是怕见不到我家熙儿一面了吗？”
聂书瑶皱眉，这话说得好伤感啊。
沉默片刻她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义母，熙儿这次一定能高中，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还有啊，县里离我们梨花镇又不远，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我估摸着傍晚时分熙儿就能回来了。”
聂氏点头，喝下的止咳药起了作用。只是昏昏沉沉地想入睡，可她又怕这一睡就睁不开眼了，难过的要命。
“义母，这药有安眠的成分，你就睡一会吧，熙儿回来后我叫醒你。”
聂氏这才重新躺下，很快进入了沉睡中。
聂书瑶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方便新鲜空气进入。
看着窗外几乎掉光了的梨花，她觉得嗓子眼里特难受，不知义母还能吃到这梨树结得香香的梨吗？
略微收拾了一下屋子，来到厨房间准备做聂氏最喜欢喝的奶油蘑菇汤。这是聂书瑶自己的原创，聂氏只喝过一次就喜欢上了。
为此，她经常一大早的就去找刚生过牛犊的牛要奶，当然她是付过铜板的。以往每次都抱怨自己显摆找麻烦，可今天她却是早早的将牛奶买了回来。
将早已泡发好的蘑菇跟佐料翻炒至香味飘出，再处理牛奶，没多时此汤就已成形。这汤其实很好做，可惜不能量产，若不是牛奶稀少，倒是也可以想着以此方换点银子。
当聂书瑶将午饭做好后，聂氏还没醒来。她便唤醒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下的聂氏，凑合着吃了顿午饭。
聂氏本来就懂医术，她吃的药都是自己配的，若是她觉得已经药石无医了的话，也就真是这种情况了。
聂书瑶也是胡乱填饱了肚子，看着聂氏又睡下了，忍不住跑到大门口等弟弟回来的身影。
聂氏的止咳药用料很猛，她不想死在不间断的咳嗽中。可是如此一来，她的生命力就有可能再少一分。
聂书瑶很担心她等不到天熙的面，站在午后的阳光下有些焦急。
她是真的不明白，如此一个不寻常的女人为何甘愿在这平凡的梨花镇养老。这个武功超强却从不对外人施展的妇人，宁愿花点小钱摆平一些惹了她的人；她睚眦必报，却对他们姐弟倾囊相授；对外人小气到了极点，却甘心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归西。
或许自己跟她真的有某些渊源吧！聂书瑶如此安慰自己。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听到聂氏的咳嗽声，她又跑回去照顾她。如此反复间日头也偏西了。
天色渐黑，聂天熙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聂书瑶看到他后拉着他就往屋里跑，并说了一些义母可能真的快不行了的话。
聂天熙“蹬蹬”地跑到内屋，将身上的包往地上一扔，来到聂氏榻前，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义母，你怎么不等熙儿就这么去了呢？呜呜！”
聂氏露出外面的手，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骂道：“小混蛋，我还没死呢！”
聂天熙抬起头来，嘿嘿道：“原来义母还没死呀！熙儿哭错了。”
看他刚才伤心的表情不是装的，聂氏也露出了笑意，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熙儿，这次考得如何？”
聂天熙拍着胸脯道：“义母请放心，熙儿这次的童生跑不了了。”
聂氏点头，将身边的两个鼓囊囊的袋子拉到近前，把属于聂天熙的布袋放到他手上。又将聂书瑶的布袋也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义母留给你们的。”
“义母……。”聂书瑶鼻子发酸，她又开始分东西了。
聂氏蹙眉道：“书瑶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哪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气势？”
聂书瑶撅嘴低头。
聂氏又道：“好了好了，高兴点，我们家熙儿就快成为童生了。书瑶，你不说昨天买了条鹿腿吗？今晚就吃这个，突然想吃鹿肉了。”
“好。”聂书瑶看了看外面的天也黑了，说道：“我煲的鸡汤也好了，先给义母来一碗吧。”
聂氏笑着点头应下，挥挥手让聂天熙也去帮忙。
聂书瑶觉得聂氏想吃东西这是好事，就将鸡肉撕成一块块的放在汤里端给她。
姐弟俩取出那根鹿腿，用心地烹制了起来。
当然在烹制过程中少不了唠叨，聂书瑶可没给聂天熙灌输君子远庖厨的思想，平日里他们也是一起研究吃的，这成了姐弟俩修炼之外的放松时间。
当一大盘香喷喷的鹿肉端到聂氏的房里后，聂天熙便大声叫了起来：“义母，吃饭了。”
自聂氏不能下地以来，他们便将饭桌摆在了这里。
所有的菜都摆完后也没听到聂氏的回应，两姐弟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义母！”聂书瑶走过去晃了一下聂氏，发觉她的手已经冰冷。
而刚才的那碗鸡汤也被她吃了个干净，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容。
“熙儿，义母她……。”
聂书瑶“哇”地一下哭出了声，突然觉得罩在姐弟俩头上的天没了，心中空落落的。
“义母……”聂天熙也扑向了已经没有气息的聂氏身上，放声大哭。
那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还有那盘美味十足的鹿肉，似乎也在叹息。
聂氏去了，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后，才为她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几年前就备下了，终是派上了用场。
聂氏生前为人刻薄，在这梨花镇上也没有交好之人，在隔壁的牛婶一家的帮忙下，葬礼办着极简单。
三日后，姐弟二人跪在一座小小的坟茔前，为她烧了一些纸钱算是将葬礼办完了。
两人都是一身素白，更显出众的容颜。只是眼睛红红的，证明他们的泪一直没断过。
三人相依为命十多年，平日里没少受聂氏的虐待，但这时他们心中却是只记得聂氏的好。
“唉！”聂书瑶起身长叹一声，“熙儿我们走吧。”
聂天熙也起身，拉起聂书瑶的手，对眼前的坟茔道：“义母，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从此以后，就只能是他们姐弟倆相依为命了，一时间两人心情极其低落。
幸好两人在聂氏的逼迫下有了一身功夫，要不然这世道可真不好混。
这不，刚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外走来一个小混混，目标可不就是他们吗！
一身白衣的聂书瑶虽还不到十四岁，但也是容貌初开，豆蔻年华。聂天熙也是白净可人的孩子。
“哟，没想到聂婆子真的不在了。如今你们姐弟可成是孤儿了，怎么样？跟着我刘三少一起过吧，我保证让你们吃香得喝辣的。走吧，书瑶！”
说完，他一只咸猪手就抓向聂书瑶。姐弟倆急急地后退，并且一同低头。
“死来！”
回答他的是一只破草鞋，这草鞋擦着聂天熙的肩就飞了过去。刘三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一道鞋印，上面还挂着不少黄泥。
第017章 铺快
这一草鞋之力摔得相当精准，刘三脚下打了个趔趄，扯着尖嗓子就嚎了起来。
“哪个王八蛋敢打我刘三少？出来！”他用衣袖擦着脸上的黄泥，小眼睛来回转着寻人。
刘三长得像只猴似的，没有穷凶极恶的样子，却是那种极具猥琐的形象。偏又学着镇上的学问人穿着深衣装斯文，整得不伦不类的。现在一张瘦脸上顶着一道红红的鞋印更觉滑稽。
聂书瑶姐弟不约而同地勾了勾嘴角，头也不回地牵手而去，那扔出草鞋的人也没现身，他们知道这肯定是自己人，不出来才好呢，省得被恶心刘三惦记上。
其实刘三身后还真没什么靠山，可也算是梨花镇的地头蛇，大案不敢做，小打小闹地欺负人占个便宜也极让人讨厌。
平头老百姓都不想沾上这类人，吃点小亏也就当免灾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如此一来，就更加助长了刘三的气焰，加之有个当捕快的姐夫，听说县里的老捕头想退下来，很有可能下一届捕头就是刘三姐夫。
再加上刘三家小有资财，算是镇上的富户，他又是家中的独子，这才养成了泼皮性子。
经他这么一闹，姐弟俩的阴霾心情也算是被扯了一道缝，两人快走几步躲进了小树林。
这里属于梨花镇的公墓，大大小小的坟头不少，他们可不觉得刘三有那个勇气拿聂氏的坟出气。
果不其然，刘三来回大叫了几声后抬头，哪里还有聂氏姐弟的影子，不由得咧嘴再骂。
此时，午后的阳光被一朵云遮了一下，风又吹得干树叶沙沙响，更加显得此地安静无比。他扭头一看，聂氏坟头上的纸也在响，甚至刚才烧纸的地方还在冒青烟，吓得他“嗷”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针对聂书瑶的小危机就这么化解了，姐弟俩从树林中再次走出来时，相视一笑。
梨花镇的百姓还是很淳朴的，不是谁都愿意自家的孩子招人骂，他的那帮狗腿子们就被家人们近得严，已经很少跟着他出来祸害人了。
不过，刘三怎么也想不到，一只破草鞋坏了他的大好事；又或者救了他的一条腿。
至于这草鞋的主人是谁？聂书瑶心中有数。
“大牛哥，出来吧。”聂天熙冲着一个大坟喊道，因为草鞋就是从那边扔出来的。
大牛这才从那大坟后面摸着脑袋，嘿嘿笑着走出，果然另一只脚上没穿鞋。
他将扔掉的那只草鞋捡起来就往脚上套，边整鞋子边道：“书瑶、天熙，我这力道还行吧？”
大牛今年十五岁，个子却像十八岁的小伙子，壮实的真像只牛犊子，黑中透红的脸膛，白生生的牙齿，是一个怎么看怎么憨厚的后生小子。
聂书瑶点头赞许道：“大牛哥的力气又涨了。”
“嘿嘿，大牛哥的饭量也大了吧。”聂天熙打趣道。
大牛知道说不过他，也就一味地用手抓头，瓮声瓮气地说：“那刘三真不是个东西，等我大牛做了县里的捕头，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姐夫，看他还拿什么当靠山！”
“捕头？大牛哥想当捕快吗，年纪还小吧。”聂书瑶反问道。
聂天熙却是皱起了眉，小脸上有了一些不赞同，“大牛哥可要想好了，捕快衙役可是贱业。”
话刚说完，手就被聂书瑶狠狠一捏，他也就“哎哟”出声，“姐，轻点，疼！”
“你还知道疼啊，不知道言语比刀子还利吗？”聂书瑶松开他的手，狠狠地**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我也是实话实说了，又不是说大牛哥怎么怎么。”聂天熙低头委屈道，“书院里的先生可将本朝的贱业贵业分得清清楚楚，还说不让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人跟那些贱民打交道，免得污了高贵的身份。”
聂书瑶没理他的嘀咕，这小子就是欠收拾，这阵子忙得照顾义母没空管他，这就又犯毛病了。
她冲着大牛抱歉道：“大牛哥，别管他，他就是有吃有喝给惯的，没饿过肚子哪知吃不饱饭的滋味。不过，大牛哥真的想当捕快？”
大牛哥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一点也没为聂天熙的话感到难过，说道：“嗯，想！其实贱不贱的，俺们不知道，但是却能看到那些经商的，做买卖的没有卖过儿女，都有饭吃。那些种田的，或是读圣贤书的穷书生却是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有些读书人卖了闺女去赶考呢。”
说着说着，大牛也就放开了，他还担心书瑶也嫌弃捕快是贱业，看她一点也没嫌弃的样子说得更起劲了。
“有田地还好，那些没田的，一年到头累得要死，吃不上饭了就想着卖闺女，那倒不是贱业了。可人总不能守着贵业饿死呀？吃饱了肚子才能想别的，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圣贤不圣贤只是嘴上说的话，风一吹就没了。”
聂书瑶听他说了这么一番想法，觉得这话说得好，人不能守旧，谁说贱业就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大牛哥，去吧，我支持你！”
得到了她的支持，大牛的信心更足了，使劲点头道：“放心吧，下一届捕头一定是我大牛！到时候我看谁敢欺负你们姐弟俩。”
聂天熙这会也觉得自己很惭愧，他不知道粮食是怎么种出来的，却也知道种田人的辛苦，也曾见过卖闺女的人，除了佩服大牛外，也第一次为先生所说的话感到了怀疑。
大牛哥是好人，牛婶一家也是好人，他们家却只有两亩地，平时全靠大牛叔带着两个儿子给人家打零工赚家用。靠自己本事吃饭养家的人为什么会被冠上贱籍？
太祖皇帝年幼之时还给人放过牛呢，按理来说他是了解老百姓苦楚的，为什么还要规定那么多的贱业？一定是下面人蒙蔽了皇上，才有了这些规定！
于是聂天熙便更加明白义母跟姐姐让他为官的意思了，原来是让自己做大官后面见皇帝时，将这些不公平的事上报给皇上听啊。义母跟姐姐真的好伟大！
想象力丰富的聂天熙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多，不过从那以后他确实改了身上士大夫的陋习。但现在他还得先向大牛道歉。
“大牛哥，刚才是我不对。不过，我想通了，将来一定要做很大的官，将天下不平事一一报给皇上听。”聂天熙两眼放光地说道，继而冲着大牛行了一个书生礼。
大牛忙将他扶起，“别别，大牛还想着以后当天熙的护卫呢？到时有了品阶的护卫就不是贱业了吧，呵呵！”
聂书瑶姐弟一起点头，“嗯！”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都觉得大牛的愿望或许能成真。
这时又起了一阵风，比刚才那阵还大，连还没生出新叶来的树枝都晃得“啪啪”地响。
大牛道：“咱们先回去吧，聂婶子在这里住下了，你们就放心吧。”
姐弟俩又看了一眼聂氏的坟，慢慢地往回走。
聂天熙道：“义母，我们这次是真的走了。你在这里好好的，别担心我们，也千万别来找我们啊。”
大牛笑道：“你们就放心吧，看到那座大坟了没？那是我祖爷爷的坟，那边是我祖母的坟，这四周都是我家的亲人。有他们看着聂婶子呢，不会寂寞的。”
两姐弟再次相视一笑，点点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行至树林，聂书瑶问：“大牛哥，刚从县里回来吗，不会是去应试捕快了吧？”
大牛走在他们姐弟前面，闻言扭头道：“书瑶猜得真准，也算是应试了吧，不过，我师父说了，我这捕快十拿九稳，就让我先回来等消息了。”
聂天熙将这话在脑海中转了几圈后，问：“大牛哥哪来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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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恶霸升级
此话一出，聂书瑶也支起耳朵来听。
大牛又憨厚地抓抓头，回道：“我这不是刚从县里回来吗？一开始也没想去应试捕块的。”
“那为什么后来又去了？”聂书瑶继续追问，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故事。
大牛道：“我是送一个老大爷去县里的。这位老爷子来城里探望闺女，路过水渠时不小心跌了一脚，刚好那一段是我家负责的，挖了土没把地面整好，说起来也有责任。我爹就让我背着老大爷进城了。”
“然后这老大爷就让你去应试捕快了？”聂书瑶问。
大牛再次抓了抓头，嘿嘿一笑道：“又被书瑶妹子猜到了。你知道吗？那老大爷的女儿就是县里捕头的岳父。其实……其实我一直都想当捕快的，就向李铺头打听了一下，他当下就答应给我一个名额，还说下个月就能上任呢。让我这个月没事多往他家里跑跑，可以教我一些功夫。”
聂书瑶看他这么高兴也就没打击他，不过，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还是很淳朴的，街头巷尾也没听说那捕头有什么么不好。
可她还是问了一个问题：“那捕头家里是不是有女儿呀？”
大牛听到后忙点头，看聂书瑶的眼神就如看神一般，“书瑶妹子怎么又知道了？其实呀，李捕头没有退下来的意思，……。”
聂书瑶跟聂天熙对视一眼，心道：“或许人家看上你了也说不定呢。”
再看大牛，十五岁的少年，长相周正，又有一副热心肠，也不失一个好少年。古人结婚早，像他这么大的也该谈婚论嫁了。
而大牛却浑然不知她的想法，只一个劲地说起老大爷跟李捕头的事。
三人说话间已到家门前，大牛怕他们还不适应聂氏不在的生活，想让自己老娘过来陪他们，却被聂书瑶拒绝了。
虽然不适应，可日子总得过不是？那就学着适应吧。
告别大牛，两姐弟回到了冷清的家里，少了聂氏好像少了很多温暖。姐弟俩没心思吃饭，回到屋里就翻看聂氏留给他们的遗物。
留给书瑶的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小皮鞭，还有一个三层的梳妆盒。这做工讲究的盒子几乎将布袋占满了。
第一层是一些成套的小钿花，小珠翠。金、银、玉各类都有，也非常漂亮。
第二层放着的只有两枚发簪，一枚金镶玉蜻蜓簪，这是用少许金包裹住的玉蜻蜓，这玉翠绿可人，手摸上去感觉得到温润。
一眼看去就有一种青春的气息，可爱中还带着贵气。聂书瑶觉得这一定是聂氏少女时所戴的簪子，凡放在首饰盒里的，她没见聂氏戴过。
另一枚就是缕空飞凤金步摇，凤嘴衔着一枚东珠，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在上面发出琉璃光彩；飞凤上身上还有不少翠珠点缀，凤眼用的是红宝石。此步摇堪称巧夺天工！
耀眼的光泽将聂天熙的视线也吸引过来，他盯着此步摇道：“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聂书瑶点头，将此步摇翻过来看了看，确实如此。便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说道：“怪不得义母从来不戴这东西呢，这可是能招祸的宝贝。熙儿，这些千万别对外人提起半点。”
聂天熙知道分寸，提议道：“姐，义母留给我们的东西太贵重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藏好了。”
“是啊，没想到她竟然有那么多财产。”
聂书瑶打开首饰盒的最后一层，这里面放的是房契、地契，还有一些银票，房契就是两间铺子跟他们住的房子。这上面早就写好了归宿，药店是给天熙的，布店写的是她的名字，而那些银票加起来也有两千两。
其实家里的钱财都归聂书瑶管，平时手中也就只有百十两银子的家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让她有些不习惯。
“唉，义母想得真周到，连我们住的房子都写上了咱俩的名呢，她是怕别人来抢吧。”聂书瑶叹息道。
聂天熙捋起胳膊道：“谁敢抢我们的东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可是义母留给我们的。”
聂书瑶将他的衣袖重新放下，轻声道：“是啊，义母好不容易给我们留下这些东西，我们可得看好了。”
姐弟倆说说笑笑间，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留给聂书瑶的还有一本聂氏自己撰写的常见**大全，以及怎么破解。其实，大多数是聂氏多年来给自己祛毒的心得。
“熙儿，义母给你留的是什么？”
聂天熙忙将自己的口袋打开给她看，一块上好的砚台，一把小巧的弩，还有一个小首饰盒及一本没有名字的武学秘籍。
当然，留给聂天熙的不可能是女子用的首饰，而是两枚男子绾发用的玉笄，一白玉一青玉。
聂书瑶再次感叹聂氏想得周到。
她手摸向弩，这有点像袖箭的改良版，一次性能发出的三枚箭，可连发三回。
聂书瑶有点小羡慕，“这东西咱们外出游历时可以带着，但平时不可让外人知道，这可是管制物。”
聂天熙再次点头，对聂氏有这些东西并不感到奇怪。
两姐弟打开靠墙的柜子，把最里面的隔板一拉，将重要的东西全放在了里面。隔板合上，从外面看还是装衣服的柜子。看着是放在柜子里了，实则是放在墙壁里了。
如此无所事事的过了几天，聂书瑶觉得有必要去看看自家铺子了。
聂天熙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总得让他了解自家铺子是怎么经营的吧，至少得把药店打理好才行。
镇上的小学院给他们这些考童生试的放了一个月的假，不管有没有考过，一个月后再回学堂读书。
这天聂书瑶决定今天带他去熟悉药店的业务。姐弟倆刚走出门口时就看到大牛满头大汗地跑来。
“书瑶妹子啊，考中了，天熙考中童生了！”人还未到，报喜的声音先到了。
聂天熙一开始觉得特高兴，可转而就又想到了聂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义母死前还让自己一定考中呢，现在她却已经不在了。
聂书瑶微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义母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又朝着刚跑到跟前的大牛道：“谢谢大牛哥，刚从县里回来吧。熙儿中了童生本应该庆贺一下的，可是我们刚刚丧母，这事就不好大办了。这里有一串钱，请大牛帮忙买点东西分给左邻右舍吧，感谢他们多年来的照顾。”
没待大牛说话，她就把铜板塞到了大牛手中，扭头锁门。
大牛尴尬地说：“你们要出门啊？要不要我陪着……。”
聂天熙道：“大牛哥，谢谢你，我跟姐姐要去看一下铺子，答谢街坊的事就麻烦大牛哥了。”
大牛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嘱咐他们路上当心。
将这事交给大牛，聂书瑶很放心，这是个老实孩子。
姐弟倆沿着青石小巷走着，边走边说渐渐将聂天熙考中童生带来的波澜平静下来。
在拐入大道时，突然一声尖叫，将两人视线拉了过去。
“哎呀，公子，您快看，这就是我跟您讲的梨花镇上的一枝花呀。”刘三夸张的声音传出很远。
路上的行人看到是他，忙作鸟兽散，这家伙就是只臭虫走哪儿臭哪儿。连摆摊的都开始收拾摊子了。
聂书瑶跟他们的距离算是一个街头跟街尾的长度，刘三带着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少年往她这边走，边走还不断地解说着什么。
此少年也就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白袍着装，凤眸剑眉，玉面含笑的样子可以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来形容。
可是他一开口就让聂书瑶把他归入了人模狗样的臭恶霸一列，敢情这是刘三的升级版呀。
第019章 周旋
“哟，没想到梨花镇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养出如此水灵的美人儿呀！”少年薄唇一抿，说出的话简直是欠揍。
“你！”聂天熙当下就想冲上前去给他一拳。
被聂书瑶一把拉住，“莫要冲动。”
聂天熙的动作让那少年停住脚步，两者的距离也就只有一丈左右的路了。
梨花镇不大，一条街快步走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到头了，何况，这少年走的速度不慢。
“敢问姑娘芳名呀？”这是少年说的第二句话。
聂书瑶拉着一脸愤怒的聂天熙，两人后退几步，希望有人能出面调节一二。可惜这里的百姓太老实了，又加上痞名在外的刘三，没人愿意见义勇为。
“你是谁？”聂书瑶平静地问。
少年一愣，感觉不对呀，小姑娘被人当街－调－戏－时不应该大喊出声吗？或者瑟瑟发抖的样子装可怜？
他这一愣让聂书瑶有了一丝维和感，这家伙是恶霸吗？
“没名字？”她又道，“既然你是刘三的朋友，那就叫你刘四吧。”
少年还是没反应过来，但聂书瑶的平静的语气让他莫名的信服。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剑眉一挑，想再说些狠话。却没想到聂书瑶的下一句话又来了。
“刘四，你有事吗？没事的话，请让一下好吗，我跟弟弟还要有急事呢。”
少年下意识地侧身，聂书瑶冲着他微微一笑，拉着聂天熙继续往前走。
当他注意到自己被称为“刘四”时，又快速挡了回来，这时聂书瑶刚走到与他擦身而过之处，他这一挡两人就差点撞到了一起。
聂书瑶的反应也够快，将抬脚的动作改为后退，这才跟他交错开来。就这个动作她很担心在行家眼里，暴露了自己会功夫的事实。
而聂天熙的反应却是慢了一拍，已经撞在了少年的肩上，他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少年再次觉得不对，平头小老姓不都是怕恶霸的吗？为什么这姐弟倆跟别人不一样。
少年抬头再看聂书瑶，发觉她也是俏脸含怒，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得不对，半示威半解释道：“告诉你，小爷我姓宋，可不是刘三那等贱民能比的。”
聂书瑶看他的眼神清澈，果然不是刘三那等痞类能比的；再看他身上的衣着装扮，不像是见钱眼开的，就算是也是更高一级的恶霸。
就这一闪身的接触，让关注这边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下面的发展，也有好心的大娘，嘴里念念有词地向着神明祈祷。
好事者自然是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就比如刘三。他几次想给聂书瑶一个教训却每次都是无疾而终，心道，这下子看你还往哪儿跑。
他是知道宋姓少年不一般的，既然人家想玩这种游戏他就得陪着，谁让人家一出手就是一锭大元宝呢。
听着周边人嘟囔的声音由蚊子声开始变大，聂书瑶皱眉。虽然她不惧什么，可是再这样下去难免对自己的名声有损，她不能辜负义母让自己成为大家闺秀的期待。
她将聂天熙拉了过来，嘴角一弯，两个梨涡涌现，轻声道：“公子不是梨花镇的人吧？难道是刘三的亲戚？我看不像。像刘三那种声名狼藉的恶霸怎会有公子这样气度的亲戚呢。”
宋姓少年闻言狠狠地点了一下头，“那是，刘三给小爷当狗腿子都不够格。”
他看到聂书瑶的笑，突然觉得天空都放晴了，原来世间还有如此磊落的女子啊。他认识的女子不是对他谄媚，就是见了自己如洪水猛兽。
聂书瑶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咳咳，记住了，小爷我叫宋云飞。千万不要把小爷跟刘三混蛋扯在一起！”宋云飞突然很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名。
聂书瑶点头记下，又道：“宋公子来梨花镇一定是有要事要办吧，正好我们姐弟也有事情急着处理，不如咱们改天再聊可好？”
宋云飞下意识地就想点头，却被刘三扯着嗓子的叫声打断：“公子啊，这么好的机会，您可不能放了那小娘子，正好可以给刘三出口气呀，这小娘皮可厉害了……。”
他巴拉巴拉地在远处扯了一大通，又招来一片骂声，浑然不觉宋云飞的脸快黑了。
聂书瑶觉得此时她得示弱一下，再次捏了一下将自己绷得紧紧地聂天熙的手，低头道：“宋公子是来毁我闺誉的吗？你可知道，女子的闺誉可比性命还重要。你挡在这里可能觉得很威风，可明天镇上的人就都知道，聂书瑶被人当街－调－戏－了，闺誉没了，以后就不能嫁个好人家了。很可能一辈子都没人娶了。”
她不是古人，说嫁娶的时候也没有害羞的表情，还说得如此自然，将自己凄惨的后半生展现在宋云飞面前。末了还委屈地掉了两滴泪，将头低得更深。
宋云飞只看到她发丝间露出一点白生生的耳朵，心中的某根弦蓦然地拨动了一下。
“我，我……没这么想。”他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一句。
这时聂天熙也明白了姐姐的意思，眼中含泪地补充道：“母亲刚刚过世，你们就来欺负我们，算什么英雄？宋公子是刘三请来帮着夺我们铺子的吗？到时再把姐姐抢去做小妾，把我送去做苦力。是不是这样？”
聂书瑶听到这里，只好靠在聂天熙还很稚弱的肩上颤颤地无声地哭泣，拿着一方帕子不住地抹着泪。
宋云飞听到这话心中升起一股怒意，扭头看了一眼刘三，那猥琐样还敢抢眼前美人去作妾？不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凭他也配！
刘三被这眼神看着全身发抖，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云飞这才冲着聂书瑶正色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决非此意。只是，只是想向姑娘问个路而已，却不曾想被刘三那厮给骗了，真是悔不当初呀，在下给姑娘赔礼了。”
还别说，宋云飞收起那副恶霸样还真像个正人君子，这一道歉将聂书瑶的名声又拉了回来。
聂书瑶也忙回礼，小声道：“宋公子真的是问路吗？不知是问梨花镇的秘密呢，还是问寻宝的路？”
“这……。”宋云飞迷惑了，这问路还能问出什么秘密来？
聂书瑶礼毕拉着同样一脸迷茫的聂天熙就跟他擦肩而过，旁若无人地走向前走去。
这时雨芹从人群中挤出，跑到聂书瑶跟前，关切地问：“书瑶姐，你没事吧？”
聂书瑶看得出雨芹的关心，她很高兴。街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人为她挺身而出，雨芹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是刚刚赶过来。
“没事，刚刚去送绣活了吧？走，跟我去铺子一趟。”她另一只手拉着穿着极差的雨芹拐向另一个小巷子，决定先去一趟布店。
宋云飞看着聂书瑶的背影嘀咕：“她这是什么意思？”
第020章 梨花镇的秘密
宋云飞有些迷糊，却还记得聂书瑶的名字。他觉有必要向表哥打听打听这姑娘，总感觉她跟别人不一样。
再看街上摆摊的，做小买卖的这会又开始了他们的工作，刚才的事似乎都见惯不怪了。他们从街边的巷子里走出，抱着自己的货物又开始忙活起来。
宋云飞为此现象又皱了皱眉，心道：“原来刘三真的是人嫌鬼厌。”
这时，刘三也回过神来了，忙跑向宋云飞跟前讨好地说：“公子呀，这不对啊，咱们恶霸不就得欺男霸女吗？您怎么把那小娘皮给放了呢。”
他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好机会，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不愿放弃。他很明白，眼前这位可是从京里出来的，那肯定瞧不上乡野妹子，只是图个好玩而已，最后还不得便宜了他。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宋云飞便想起了聂天熙说的话，冲着刘三嘿嘿道：“小妾？就凭你这蹩三样也配！”
说着抓住刘三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别看他年纪不大，手劲却不小。刘三长得又瘦，这一提，刘三就只能用脚尖着地。
刘三急忙干嚎起来：“哎呀，公子，您可不能这样卸磨杀驴啊。”
“闭嘴！”宋云飞低声道，凤眼一撇，眼神中的寒意让刘三的声音嘎然而止。
街上的人被刘三的嚎叫又吸引了目光，宋云飞藉此拖着刘三向众人团团一礼，笑容和煦道：“诸位街坊，小子的表哥是镇上的老宋家，初次来镇上探亲，没想到被刘三诱骗，这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举。其实小子真的只是想问个路而已，谁知刘三原来是镇上一霸，被他骗了不少钱财不说，害得小子显现被人当成了地痞，实在是……唉！”
宋云飞也是个会演戏的人，将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驳得了众人的好感。
“哦，是镇上的宋员外家呀，知道知道。听说他们家的女儿快出阁了，前些日子才举家回到镇上的祖宅呢。”
于是，大家看向刘三此时的孬样，心中爽快，胆大的就开始数落刘三的恶行了。
这些话听到宋云飞的耳中，觉得刘三这恶霸做得可真不咋样，真正的恶霸应该是恶在骨子里。就算是做了坏事，别人还说不出恶在哪里，这样的恶霸才是他向往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刘三的眼神全是嫌弃，冲着人群中大喊：“楞子！”
楞子是他身边的小厮，跟宋云飞一起长大，身上的是有几分功夫的。闻言一溜小跑地过来，躬声道：“爷，您有啥吩咐？”
宋云飞将手中的刘三扔向他，嘱咐道：“听到了吗？大家的眼睛可是雪亮的。刘三就由你交给县太爷吧，看县太爷对这事怎么处理。”
楞子点头称是，心道：“少爷啥时候这么正义了？”
刘三一听这话，大声地求饶，若是交给县太爷的话，他姐夫还不被格职了呀，到时他们家在梨花镇可就真没靠山了。
楞子觉得这声音太吵了，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刘三的头上差点让他晕过去，却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将瘫软下来的刘三扔在地上，他在宋云飞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少爷，人群中有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看上去有些怪，他背上的东西愣子没猜错的话，那是把长剑！”
宋云飞抬头看去，只看到了一个背着长包裹的背影，此人身材挺拔，走路极快不像普通人。
宋云飞回道：“楞子啊，我们出来时没露出马脚来吧。”
愣子保证道：“绝对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把刘三带走吧，看着他就讨厌！”他嫌弃地挥挥手，觉得与这人为伍，简直是拉底了自己的身份。
街上又回归了正常，宋云飞看向这条不长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招牌、布幡各有特色，连店小二招徕客人的腔调都不同。
青砖、青瓦的颜色让这条老街添了几分风雅，如文人丫丫电子书的墨宝；那些招牌布幡颜色却各有各样，就像墨宝中点缀。大一些的商铺也就是两层楼，却是此地特有的飞檐屋顶，也是青扑扑的颜色。
在这里他没看到如京城那般的艳丽之色，一切都是那么淡然，那么平静。街道挺宽，一辆马车走在其中，连两边的小摊都不用挪窝的。
看着店铺门前的已经长满青叶子的梨树，宋云飞觉得这条街确实挺美，以往他总是扮演恶霸的形象还真没注意到这些，如今看来，他确实错过了很多美景。
“梅花吗？”
用个词来形容，他觉得梅花很代表这条街，清雅。店铺的招牌就是那梅花，青砖、青瓦还有脚底的青石板就是梅花枝干。
他突然觉得自己特有才情，不自觉地点点头。
“是梨花！”一个老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宋云飞此刻就站在他的摊位前，这是一个看上去还算慈祥的老丈，留着把山羊胡，他卖的是木质的小玩意儿。笑道：“这位公子不如买一些梨花镇的特产回家，送人，自已把玩都好。”
“那本少爷就看看这小玩意儿。”他蹲下捡起一只木刻的小老虎，左看了右看，此虎只能说远看像只虎，近看四不像。
殊不知，这是民间艺术化的虎，就像小孩子脚上穿的虎头鞋一样。这虎可爱着呢！
宋云飞跟老丈胡扯了几句，便问到了自己的疑惑之处：“老丈，不知这梨花镇可有什么秘密？”
老丈对这话没有意外，只是笑呵呵地说：“说起咱梨花镇呀，那确实跟别处不一样。先年蒙古鞑子入侵中原时，镇守梨花镇的将军二话没说就直接投降了，蒙古人为了表扬那位将军就将梨花镇归了他管。这一管可就一个朝代呀！”
宋云飞对这种事是深恶痛绝，斥道：“这还算是汉人吗？卖国贼！”
老丈对此说话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其它镇倒是跟人家开打了，结果如何？有好几个镇都遭到了屠城啊。老百姓其实懂得不多，吃饱穿暖就好。而且在那将军的管辖期间，梨花镇慢慢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那时候百姓苦啊，几户人家合用一把菜刀，可梨花镇的日子跟过去没啥两样。”
“后来呢？”宋云飞对此起了兴趣。
“后来呀，咱大明的太祖爷来了，那将军的后人第一时间开城门迎接，将大印送了上去。可是未等太祖爷表彰那将军的后人，他们就举家离开了梨花镇，没人知道去了哪。可见那将军不是卖国贼，是想用自己的一点力量护住咱汉人哪。”
老丈其实不懂这故事里面的弯弯道道，这话是从上辈传下来的，有人问他就这么说，这故事镇上的人都知道。
可宋云飞却上了心，原来那小姑娘说的秘密还真有啊。不禁又问：“那么说，也有宝藏了？”
老丈一愣，笑了两声道：“算是有吧，这遍地的梨树不就是宝？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梨花镇吗？据说啊，那将军的夫人闺名就叫梨花，将军为了讨夫人欢心，就在梨花镇到处种满了梨树……。”
宋云飞皱皱眉，他好像被那叫聂书瑶的姑娘给耍了，这些秘密跟宝藏在梨花镇根本就不是秘密。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请教表哥。”
他抓着木头虎起身，给了老丈一块碎银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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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素织坊
街上的事聂书瑶不知道，她正在自家布店里听管事讲这几天的经营状况。
聂书瑶的布店名叫“素织坊”，自她九岁那年就正式接手了，卖的是棉、麻布等面向大众的货色。但棉布的花色却是极多的，买的人不少，这两年比他们家药店的收入还多。
特别是本店的特色布——花色格子。这是她的独创，虽然只是棉布价格却不便宜，甚至比绸缎还要贵。
其实这布说白了也就是色织布，属于纱线先染色后再织的一种。比起这个时代的布要织好后再染色，颜色就更加亮了，且是格子状的，可以用来镶边及做衣领、内裙，做出来的衣裳别有特色。
只不过这格子布的数量太少了，想要的人得先下定单，甚至可以自己设计花色，这又是本店的一大特色。
素织坊的管事姓刘，一家四口都签了终生雇佣协议，这格子布就只有刘管事的娘子跟大女儿在织，产量有限。
其实在聂书瑶看来织这布并不难，难的是染色跟纱线的排列。若是懂行的买卷布回去拆开研究一下就明白了，可是这布也卖了几年了，却还没发现市面上有仿制品。
聂书瑶很明白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这布她要做精品，将棉布也推上高端市场。在卖出的布匹上还让刘管事的闺女特意绣了“素织”二字，这素织是聂书瑶设计的花体字。
现在除了普通的棉布外，凡是本店上好的布都有素织二字。聂书瑶为得是将自己的素织坊打出名气，待日后资金等各方面具备了，她要将素织坊开遍大明朝。
“熙儿，给，学着看账薄。”看过账簿后的聂书瑶直接将这个扔给了在她身边站着的聂天熙。
刘管事又跑到了聂天熙面前跟他解释着什么。
聂天熙这些日子不再觉得经商的都是贱民了，穿衣吃饭是大问题，这个都解决不了，贱不贱的都没用。他一边看一边问着一些不懂的地方，上手很快。
刘管事三十几岁，长得很高大，却是个极憨厚的性子，不是梨花镇本地人。有一年乞讨来到梨花镇，一家三口都饿得不成人形了，是聂氏收留了他们。后来看他还识字，他家娘子织布又是一把好手，就让他做了布店的管事，一家人就在此地安了家。
那时聂书瑶只有四岁，他们家的小儿子是在梨花镇出生的，如今跟在刘管事身后做帮手，看样子准备接他爹的班。
对这家人聂书瑶很放心，据说他们老家住在扬州，得罪了当地的小权贵被迫卖了一切家当外出谋生，好在遇到了聂氏，这才没被饿死。自那开始一家人就签了终生雇佣协议，但不为奴，这也是刘管事的坚持，他们刘家的人可以一辈子给人做工，但不可为奴。
聂氏过世后，刘管事知道他的东家就是书瑶小姐了，对聂书瑶他是一百个心服。不说格子布是她想出来的，将这家近乎赔本的店面经营到如今比药店都能赚银子，那可都是她的手段。
“小姐，少爷，已到午时了，就留在这里吃点饭吧。”他提议道。
聂书瑶看了看天，也就点头应下。眼角一瞥才想起雨芹还在，这都过去半个多时辰了，怕是雨芹的继父又在开骂了吧，她有些小自责。
雨芹从没来过素织坊，虽然这是家普通的布店，她也不敢来。这会正看挂在墙上的布出神呢，那些花布可真漂亮啊，想摸又不敢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酸。
“刘管事，你去找一些花布头，除了格子布，其它布大点的也没关系。”聂书瑶对刘管事道。
刘管事应声而去，聂天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账簿。
这里是素织坊的后院，也可以说是聂书瑶在这里的办公室。
前面就是店铺，有两个小伙计在张罗着买卖；后院是几间厢房，刘管事一家跟两个小伙计就住在那里。
时日渐久，这店也就成了他们的家。
聂书瑶很喜欢这种一家人的感觉，两个小伙计也是苦出身，人又机灵，聂书瑶打算培养他们，为自己以后的经商之路打下人才的基础。
很快刘管事就带着一个大包袱出来了，聂书瑶随便看了一下，觉得这些布拼凑着还能匀出一件新衣来。
“雨芹，这是给你的。”她直接将包袱塞到雨芹的怀中。
雨芹手中一沉，不安道：“书瑶姐，我……我不能收。”
聂书瑶硬是推给了她，笑道：“回家若是春柳说些什么的话，你就说今天帮了我一个忙，这些是我送给你做鞋子的。”
“可，可是……就算拿回去，这些我跟娘也……。”雨芹还没说完泪就在眼里打转。
“明白。没关系，你可以自己藏一点布给自己跟弟弟做双新鞋穿。其它就让他们抢吧，没了，我再给。这里别的没有，布头多的是。”聂书瑶安慰道。
雨芹看着聂书瑶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跪在地上，哭求道：“书瑶姐，你把我跟弟弟买过来吧，弟弟都八岁了，个子还没六岁孩子高，他每天都吃不饱饭。我娘，我娘她……她只会哭，什么也帮不上。雨芹很怕春柳爹哪天发疯把我们都卖了换钱，还不如，还不如书瑶姐你先把我们买下来。呜呜……。”
低沉的抽泣让聂书瑶心情沉重，看了一眼聂天熙发觉他冲着自己点头。其实买下他们也是极好的，可以让虎头做天熙的书童，雨芹就跟在自己身边做事好了。
“可是……，你娘怎么办？不管怎样她总是你们的娘啊。”聂书瑶皱眉道。
雨芹听到这话哭的更厉害了，抽泣道：“雨芹不懂，娘怎么找了那么个坏人，当初我们娘仨一起生活也没有这么艰难。都是可恶的刑媒婆，前天她来我家要钱了呢，可我跟娘不欠他们的钱！”
“唉！”聂书瑶长叹一声，将雨芹拉起来，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这事也不怪你娘。你不是也说都怪那可恶的刑媒婆吗？你先起来，回家把这事跟你娘说说，听听她的意见。要是她同意了，我这边随时都可以买你们过来，放心吧。”
雨芹得了她的保证，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将几块大点的布塞到怀里，抱着那包布头离开了。
饭桌上，姐弟倆这次没跟刘管事一家一起吃，因为天熙有话要说。
“姐，我觉得雨芹跟虎头人不错，到时候雨芹就做姐的丫头，虎头就做我的书童吧？”
聂书瑶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略作停顿，又道：“就怕春柳的爹会横生事端。”
聂天熙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长得像竹竿似的形象，叹息一声狠狠地扒了两口饭。口齿不清地问：“姐，我们梨花镇有什么秘密？”
聂书瑶一愣，随即想起敷衍宋云飞的事，不以为然道：“哪有什么秘密，不就是梨花镇的由来吗。我觉得那姓宋的若是对此感兴趣的话定会再来找我们的，到时再想个办法让他把刘三彻底打下去。”
“什么办法？”聂天熙再问。
“熙儿帮着想想用什么办法好，你姐我还没想出来。”聂书瑶轻声道。
聂天熙：“……。”
“别这么看着我，你姐我是临场发挥型的。”
第022章 宋家祖宅
再说宋云飞听了摆摊老丈说的关于梨花镇的秘密时，就直觉聂书瑶姐弟不一般。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远房表哥宋承宗。
梨花镇的宋家在这里是老牌的富户，家中还有人做官，也能跟当今县太爷说上两句话。是宋云飞祖父那一辈上的分枝，跟他们家现今也有来往，关系还算可以。
宋家的“竹苑”是宋云飞暂住的别院。今日天气晴好，竹子也开始抽芽了，整个竹苑都有股清新的气息。
苑内有一个小小的会客亭子，此时宋云飞跟宋承宗就在这里品茶交谈。一个小丫头在一边烧水煮茶，楞子站在一边给他们添茶倒水。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两位少年郎在竹林小亭内风度翩翩的样子，让那煮茶的小丫头面颊红红的。
可惜，宋云飞说的话让这一切的美好都成了摆设，煮茶小丫头将头低得更低了。
“试想哪个小姑娘在大街上被人当面调－戏时还能面不改色地说，‘是问梨花镇秘密呢，还是问寻宝的路’，表哥你可得给我查查那女子的底细。”宋云飞一本正经地说。
宋承宗比宋云飞大两岁，已经订亲，在县里大书院读书。他继承了宋家人特有的好相貌，玉树临风的样子比之宋云飞更胜一酬，多了一股文人气息，不像宋云飞再怎么装斯文也带着那么一股**味。
闻言，他嘴角一抽，看向宋云飞，没想到这个小表弟能将调－戏二字如此堂而皇之说出口，还让他帮着查人家女子的底细，这成何体统啊。
小表弟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斗鸡溜狗，不学无术啊。前几天对这个横空冒出来小表弟还没什么，今天就已经刻骨铭心了。还好，父亲已经派人给他家里送信了，眼前这位一定是瞒着家人偷跑出来玩的。
“咳！”宋承宗咳嗽一声道：“表弟啊，那个调－戏不是我等该说的话，那是诸如刘三等人才会用的词。说这话真的很不好，简直是有辱斯文……。”
宋云飞这个人是自来熟的个性，跟什么人都能轻易打成片，独独对书生不行。可在这个宋家，也就是宋承宗能跟自己说上两句话，在这个家里除了宋老员外就是他的话比较管用了。
就连那即将出阁的宋大小姐也没见过，据说宋家不怎么待见这位嫡出的小姐，在他看来可能是这位表姐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吧，为此宋老员外再没续贤。
想到这里宋云飞剑眉一挑，哎呀，跑题了。
抬头看看宋承宗，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好像没听到。
宋承宗看到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下“咯噔”一下，想起父亲对他的嘱托，要好好待这位表弟，人虽不怎样，可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呀。
于是他马上补充道：“虽然表哥在这事上帮不了表弟什么忙，却也能帮着打听一二。像这类坊间八卦就该问问经常外出采买的下人了。”
“那请表哥快找个人过来问问吧。”宋云飞拍板道。
宋承宗冲着小丫头问：“你归谁管？在这里谁最熟悉梨花镇？”
小丫头上前一步躬身道：“奴婢归宋妈妈管，就是侍候大小姐的宋妈妈，听说宋妈妈的老家就在梨花镇。”
“宋妈妈呀，她可是小妹的奶妈，小妹这次能顺利嫁人虽然是大哥牵的线，但她的功劳也不小。”宋承宗自语道，挥挥手就让小丫头去叫宋妈妈。
宋云飞对他们家的事不了解也不愿了解，只道：“表哥你们平时不都住在县里吗？害得我去县里白跑了一趟。”
宋承宗笑道：“这不是因为小妹要出嫁了吗？母亲临死前嘱咐过，小妹出嫁时一定要在这里发嫁，何况从这里往临县走的路还近点。”
“哦。”宋云飞敷衍道，眼神却瞥向竹林间的小路。
没多时，宋妈妈快步走了过来，先是冲着两位少爷行了礼，就恭敬地站在一边听命。
宋妈妈三十几岁的样子，体态丰盈，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攥儿，上插几枚不起眼的银饰。通身打扮得干净利落，慈眉善目的样子倒也配她奶妈的身份。
宋承宗开门见山道：“宋妈妈，这是我伯父家的表弟，他有些事想请教宋妈妈，不知……。”
宋妈妈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有事少爷尽管问。”
宋云飞也不客气，“不知宋妈妈可知道镇上有户人家的姑娘叫聂书瑶的？”
宋妈妈眼皮一跳，难道这位公子看上镇上的那位姑娘了，忙回道：“回公子的话，奴婢虽然不大回梨花镇，但对这聂姑娘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讲！”
宋妈妈道：“聂氏姐弟二人是由孤母带大的，前些日子他们母亲刚刚过世，家里有两间铺子，生活也还算宽松……。”
她便将大家都知道的这些事说了一遍，宋云飞听着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很正常的一户人家呀。
直到听到“神推”二字时，精神一震，问道：“神推是什么？”
宋妈妈笑道：“神推是什么大家都不懂，据说聂姑娘当时说了，这叫神探不叫神推。可咱老百姓哪知道这些区别呀，神推都不懂更别提神探了，最后还是叫起了神推。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呢，也不知道真假传得可神了。”
听到这里宋承宗也来了兴趣，忙问：“什么故事？”
宋妈妈便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牛婶家丢猪一事说了一遍，最后道：“依奴婢看啊，这事是真是假还很难说。不过，女子怎能如此抛头露面呢，这聂姑娘的名声指不定是坏了。”
说到名声，宋云飞又想起了聂书瑶说过的话，人家的名声本来就被传得不大好了，经过上午那一闹，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了呢。
他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个笑得淡然的女子，有些愧疚，心想，是因为聪明被别人嫉妒了吗？这才有了名声不好一说。
这类事他可没少碰到过，只是她真的很聪明呀，她怎么就知道猪能回来呢？
待该问的都问过后宋妈妈就离开了，宋云飞一拍桌子起身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她，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怎么能推断得这么准？”
宋承宗知道这位表弟做事一向不顾后果，若是这样风风火火去找一位姑娘那还了得，忙将他拉住问：“表弟问什么？”
“表哥，当然是猪了。”宋云飞扭头道。
第023章 登门
宋云飞一开口果然与众不同，这一声“猪”说得宋承宗面皮通红，不知该不该顶回去。可他心中却已在反击了，“你才是猪呢！”
最后良好的修养让他忍了，可宋云飞的小厮楞子却忍不住了，自顾自地捂着嘴巴吃吃地笑。连那边小丫头的肩也是一颤颤的，只是头低得很低，只要看不到就不给说她在偷笑。
宋承宗忍住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表弟，如此粗俗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得好。若表弟今日骂的是别人的话，恐怕……。”
“什么？”宋云飞被他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表情无辜地看着他。
宋承宗心里又是一堵，这位表弟是想把他气死吗？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功力，难得！
“你刚才不是骂我……猪吗？”他终于将这话憋出来了。
宋云飞这才明白过来，指着他哈哈大笑道：“我是说聂姑娘为邻居找回来的那头猪的事，又没说表哥你是猪。”
“啊！这……这样啊。”宋承宗心中的那口气终于顺了，原来不是骂自己猪呀。不过转念一想，刚才自己还真丢人。
但他脑子转得快，马上补充道：“表弟，你这样做不好。姑娘家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名声了，你这样直愣愣的去找人家，还让不让人家姑娘活了。”
宋云飞一听这话，觉得也对，聂书瑶不是也说过这话吗？忙问道：“那么表哥觉得怎么做好？”
宋承宗这才摆脱了刚才的尴尬，笑道：“这个咱们得从长计议。”
宋云飞嘿嘿一笑，搭上他的肩，“咱们去内屋谈。”
日落时分，聂书瑶姐弟离开铺子回家。
进门后，先烧水煮饭。
聂天熙便开始了唠叨：“姐，咱们家真的得买个丫鬟了，忙了一天回来喝点热水还得自己烧。”
这回聂书瑶没有反驳什么，“是呀，要是雨芹能来就好了。”
“嗯，我也觉得雨芹他们比较好，知根知底。”
聂书瑶看他说得那么老成，扑哧一笑：“熙儿好像长大了。”
聂天熙忙道：“熙儿本来就是大人了，都是童生了呢。”
“是是！今天给咱们未来的官老爷做顿好吃的。”说着聂书瑶就想抓他的头。
聂天熙忙躲开，自已的头发好不容易可以束得整齐了，可不想再被弄乱。
“我们来包饺子吃吧，白菜肉馅的，一起包。”
“好，熙儿最喜欢吃饺子了。”
两姐弟一起动手，没多时一应材料准备齐全，他们就在厨房里忙活开来。
天色渐黑，灯已点上。厨房内的温度刚刚好，烧开的水还灶上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温馨感便出来了。
“熙儿，今天你做得很好。虽然朝廷有规定商人不得入仕，但也不限制家人经商，要不然读书人吃什么。以后啊，这铺子的事就交给姐姐吧，今天去那边为得是让两个掌柜知道，咱家熙儿现在也是东家之一了。”聂书瑶边擀饺子皮边说道。
聂天熙小心地包着一个个小元宝，虽不大好看却也能吃，回道：“熙儿明白。熙儿现在可没看不起商人，还有那些什么什么。”
“嘻嘻，什么什么啊？”聂书瑶打趣道。
聂天熙越发得不好意思起来，“没有看不起别人啦。”
看到姐姐还在抿嘴笑，忙转移话题：“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事，真的不需要注意吗？我觉得刘三不会罢手的。”
聂书瑶道：“刘三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出门了，不是还有个宋云飞吗？有他在，刘三就横不起来。”
“那宋云飞也不是好东西，他的本意是真的想调……，姐姐，是吧。”
“是啊，这人也不是好东西，但感觉比刘三强不少。为什么呢？因为可以跟他讲道理。”聂书瑶自问自答道，“讲道理的恶人比刘三那样的无赖好对付，咱可以跟他讲理呀，想来，他是说不过你姐的。至于刘三吗？这家伙只能用暴力解决。”
“姐，真的没事吗？”聂天熙还是不放心，提议道：“不如今晚咱们去把他们打一顿吧，打得起不来。”
聂书瑶白了他一眼，伸出沾面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熙儿，动动脑子啊，这事真不能做。且不说能不能得手是一回事，就是能也不可以。随便打人可不好，先生没教你吗？”
聂天熙撅着嘴任她点着自己的额头，委屈道：“熙儿知道，可是看到别人欺负姐姐，熙儿就想打他们一顿。”
聂书瑶收回自己的魔爪，重新擀皮，叹道：“宋云飞应该是个有身份的公子。我总感觉在人群中还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在素织坊时也有这种感觉，或许是暗中保护他的人吧。所以我们真的打不过他。”
“姐，你也有这种感觉吗？我也有。”这么一说聂天熙也觉得今天一天都不大舒服，那是被人盯上了的感觉。
聂书瑶点点头，“不过，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而已。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哦，我们不是还有两张猎户用的角弓吗，一会找出来，若是晚上还有人盯着的话，就拿这个防身吧。”
“好，我们养条看家狗吧。”
“是应该有条狗了，明天你去跟大牛哥说说这事，让他帮着买条好狗。”
“这事就交给熙儿了。”
姐弟倆说话间，晚饭也做好了，就在厨房间吃了这顿庆贺饺子。
次日一早，聂天熙便去了大牛家。
聂书瑶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做针线，正在绣鞋面。
这是她为自己绣的，平时穿的鞋子不适合在孝期穿，黑色的鞋面上绣着一簇洁白的梨花，看上去有些肃穆。只是一旦用黄丝线绣上花蕊，再添上嫩绿的叶子，就有了春的气息。
聂书瑶的绣技不说有多好，但也不赖，时间不多这梨花便绣好了。抬头看天已近午时，天熙还没回来，想必跟着大牛去寻狗崽了吧。
她起身准备做午饭，一个人在家没什么顾忌，就光明正大的伸了个懒腰。
“啪啪！”有人在叩门。
这声音吓了她一跳，聂氏在的时候她要是伸个懒腰定会招来一鞭子。这不，她条件反射的感觉做了亏心事一样。
“谁呀？”她小声道，天熙的话就会直接推门进来了，可见这是个外人。
聂书瑶理了理衣衫，将针线笸箩放在梨树下，起身去开门。
大门打开，看到的是素织坊的伙计小顺子，他一脸为难地说：“东家小姐，有位客人在店里跟掌柜合计了一上午了还是不满意格子的花色，小的……小的只好带他来这边了。”
“什么样的客人？”
小顺子将身子一歪，露出宋云飞那张大大的笑脸。
第024章 请教
看到宋云飞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聂书瑶真想将他们统统关在门外。
可是宋云飞自来熟的把小顺子扒拉到一边后，就对着她深深一辑，道：“在下冒昧拜访请书瑶姑娘见谅！”
那样子倒有几分文气，看聂书瑶没回答又道：“实在是在下想弄点新花样给家中老母，却奈何这方面的悟性太差，怎么也画不出像样的格子，还请书瑶姑娘赐图。实不相瞒，三个月后正是家母寿辰，在下想送点特别的寿礼。”
聂书瑶被动地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职业笑容，道：“既然如此，请进吧。”
将大门打开，她先一步走在两人前面。
正对大门的是一面影壁，用青砖彻成，上面雕得是简单的鱼戏莲花，雕工并不精细，出自民间匠人的手。看得出来这只是一户普通人家。
进了院子，聂书瑶吩咐道：“小顺子，去将厨房里的桌子搬出来，再拿两把凳子。”
“是，东家小姐。”小顺子麻利地去做事了。
聂书瑶这会脸上也没了笑容，看向宋云飞道：“请客人在此稍待片刻。”
“唉？”宋云飞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心想，她是故意的吧，昨天不是刚打过照面吗，今天怎么就感觉不认识自己了呢？
小顺子动作很快，将一面普通的木质方桌搬到了院子里，就摆在两棵梨树前面，外带两个长条凳。
做好这一切后，他请宋云飞坐在客人的位置，自己立在一边一声不吭。
宋云飞有些后悔没让小厮一起跟来，他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不请进正屋也就算了，连杯茶都不给客人。好在，现在不是冬天。
他无聊间看向那两棵长势良好的梨树，树下的针线笸箩内有绣好的梨花，突然觉得那花绣得好。这姑娘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如此聪慧的女子没想到女红也做得这么好，不都说女红做得好的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吗？
“公子，请喝茶。”小顺子的声音将宋云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一看，聂书瑶已经坐在他的对面了，面前铺好了宣纸，还有颜料。
“不知公子的母亲今年贵庚？说实话，这种格子布只能用做衣服上的镶边，取代传统的刺绣，做出来的衣裳才有不一样的效果。”聂书瑶轻声道。
宋云飞看她如此也就将歪心思暂时放下，表哥说了来日方长。回道：“家母四十有二，平常的衣服上都有刺绣，这次想送她一件特别的。”
聂书瑶秀眉一挑，她可不相信这话是真的，又道：“其实这格子布用作男装比较好。”
“无妨，可以多织一些布，最后由母亲定夺好了。她若不喜欢，我也可以给自己做衣服穿啊，还可以送给我大哥。”宋云飞怕她拒绝，急忙说道。
“那么，不知公子最中意哪种颜色？”
宋云飞对这个真不懂，再次觉得要是带楞子来就好了，自己的穿衣都是他在打点的呢。
于是他很诚恳地说：“请姑娘推荐几样吧。”
“好。”
聂书瑶已经动笔了，先用碳笔在纸上画出纵横交错的格子，再用边上的颜料上色，很快一副深蓝为底纹的格子就出现了，格子中间穿插几道时而细时而粗的红黄白三色。
这个时代没有这类的布料，虽然这是简单的格子，却让人有种新奇感，而他们素织坊卖的就是这种新奇。
一副完成，宋云飞要求再来一副亮色的。
另一副也很快成形，这是副以石榴红为主的格子，给人一种明快感。
“就这两样了，先各给我两匹。”宋云飞欣喜地说，他来订布只是找个借口，没想到这两个花样还真吸引住他了。
其实，他说的也是实话，三个月后是他母亲的寿辰，为了以后能顺利的玩，他决定这次回去一定送件称心的礼物。
“可以。”聂书瑶又露出了职业笑容，补充道：“我们素织坊只做棉、麻布，丝绸不做的。另外，订做这类布需要先下订金，这是我们素织坊的规矩。”
宋云飞对定金什么的还真没概念，从怀中取出两锭元宝，看上去有五十两。
“这些够了吗？”
边上的小顺子想点头，被聂书瑶瞪了一眼，回道：“嗯，差不多吧。”说着就将定金收了起来。
又补充道：“做这类布时间用时很长，差不多需要两个月。不过，请客人放心，您既然下了定金，我们就是加班加点也得给您赶出来。”
她突然想加银子了，怎么办？
宋云飞不在意这些，笑道：“银子好说，只要能在家母寿辰前完成就好，实在不行我可以再加。”
聂书瑶要的就是这句话，为难道：“我们尽力吧。”
一时间宾客尽欢，聂书瑶亲自为他倒茶，她这会觉得这人的心眼还不坏。就不知他为何还不走呢？好像还有事情的样子。
不过，聂书瑶也不想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去，虽然大门敞开着，小顺子也在一边候着。可她觉得一个姑娘独自在家时有男子找上门，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是影响不好。
可别因此坏了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呀，但她又想自己顶多是个小家碧玉而已，离大家闺秀好像差得还远着呢。虽是如此，她还是无比希望天熙快点回来，替她送送客人也好。
不知不觉间没话说了，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那个……。”三人同时出声。
聂书瑶忙道：“咳，公子请讲。”
宋云飞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为什么就怕坏了她的名声呢？坐到现在，他总算是知道眼前女子有多么聪明了，有些话他还未说出来，她便能领悟。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做恶霸了。
“那个，其实……其实在下是想向姑娘请教的？”他不好意思道。
“不敢当，公子请讲。”
“就是你隔壁家的猪是怎么找回来的，听人说书瑶姑娘真的是神推，在下想问神推是什么？”宋云飞认真地说，这才是他来此的真正目的呀。
聂书瑶嘴角一抽，条件反射地出口道：“什么神推，那是神探好不好？”
宋云飞一愣，“神探是什么？”
聂书瑶拂额，她忘记这里是大明朝了，还没这个词。
看了一眼同样茫然地小顺子，解释道：“就是，就是……。”
该死的，她应该怎么解释呢！
正在这时聂天熙的声音出现，这对聂书瑶来说如同天籁。
“姐，你怎么没关大门呀。”
聂天熙将大门关上，来到院子里看到宋云飞后，指着他大叫：“你怎么来了？大黑，咬他！”
一声令下，跟在他脚边的大黑狗连同抱着小黑狗一起朝着宋云飞汪汪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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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狭路相逢
院内众人一惊，未待小顺子喊“少爷”，那跟在聂天熙身边的大黑已经开始冲了。
估计它这是想在新主人面前立功呢！这狗全身乌黑，只有四只爪子是白的，显得很与众不同。
宋云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一只凶恶的黑狗扑来，再看聂天熙正指着他。他情急之下就快速地跑到了聂书瑶身后，看那速度也是个练家子。
眼看着大黑掉转目标，聂天熙忙阻止：“停，停！那是姐姐，不能咬。”
大黑很聪明，就在这短短的一个上午就跟小主人建立了感情，马上停在了聂书瑶面前。
这让聂书瑶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这狗扑过来时她能躲开，到时身后的宋云飞肯定遭殃。先不说刚收了人家五十两银子，就是这人的身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被咬了万一得了狂犬病怎么办？这个时候可没狂犬疫苗。
不过，这大黑不错，够凶！
她扭头一看，宋云飞可没被这大黑吓到，反而眯起眼睛打量起聂天熙。
聂天熙看到大黑停住时才松了一口气。连小顺子也拍了拍胸口，刚才那一幕真是凶险啊，不过，这会他看宋云飞的眼神就不大好了。心想：“你一个大老爷们遇到危险躲在姑娘身后算什么，真真是个小白脸。”
无论在哪朝哪代，男人躲在女人身后就是不对，就会被人看不起。
可正主宋云飞却没这个觉悟，他看聂天熙走到大黑边上拍拍它的头鼓励几句后，把怀中的小黑给了聂书瑶。
大黑为此只是看了看聂书瑶，依然站在地上冲着她摇尾巴。
聂天熙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对宋云飞的印象本来就差，看到他出现在自家院子里，还以为这恶霸又来使坏了呢。就想让大黑教训他一下，至于后果他还真没想过，只想替姐姐出口气而已。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躲了，还躲在姐姐身后，要不是大黑聪明，他岂不是放错狗了？真是不可忍！
聂书瑶抱着小黑远离这倆人，走到大黑身边看他们会怎么处理这事。闹起来也不错，她也就可以不用解释什么神探、神推了。
对于宋云飞刚才怂包的行为她倒是没觉得怎样，反而觉得这人够滑头，好在通过这半天的接触发现这人本性还不算坏。若是他够聪明的话，应该不会跟天熙打起来。
她朝着小顺子招了招手，给两个男子汉留出空间，打起来也有地方不是。
当宋云飞跟聂天熙大眼瞪小眼时，她正在跟一大一小两只狗狗忙着联络感情呢。她不担心天熙被揍，这小子以前没少被义母揍，都练出来了。
宋云飞眯着眼睛看了这个看那个，心中有了注意，先是冲着怒火中烧的聂天熙拱手道：“恭喜天熙弟弟过了童生试呀，小小年纪就有这番成绩真是不一般。想必再过三年就能高中秀才了，到时大哥也要叫一声秀才老爷了，哈哈！”
“唉？”聂天熙愣住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不是吗？他下意识地看了聂书瑶一眼。
聂书瑶也皱了皱眉头，对宋云飞的机智再高看两眼。
宋云飞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走上前去熟络地放在聂天熙的手上，说道：“大哥出来的急，一时也没好的贺礼相送，这枚松烟墨还请天熙弟弟不要嫌弃。”
“松烟墨？”聂天熙就这样被他轻松地转移了怒火。
“这还是我从我大哥那里抠来的呢，小小心意，请千万要收下。”宋云飞笑得人畜无害。
聂天熙拿着荷包捏来捏去，很想收下，却还是看向了聂书瑶。
聂书瑶知道今天他们是打不起来了，对宋云飞脸皮之厚再生佩服，笑道：“熙儿，这位宋公子是我们素织坊的客人，来为家母订做布料的。以后可要以礼相待啊。天色不早了，你就跟小顺子送送这位宋公子吧。”
看她是笑着的，聂天熙将荷包放在桌子上，伸手对宋云飞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云飞也就不得不离开了，在走之前还没忘记那“神探”一词，吱唔道：“那个神探是……。”
聂书瑶笑道：“这个我家熙儿最清楚，不管是神探还是猪您尽管问他好了。宋公子，请！”
“哦！”宋云飞就这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他们一走，聂书瑶马上关起了大门，真正的打量起眼前的看家狗。
半个时辰过后，聂天熙才回来。此时聂书瑶在小黑的陪同下正在厨房里忙活呢。
聂天熙回来先打开那枚烟松墨看了半天，笑嘻嘻跑到厨房道：“姐姐，真的是烟松墨。没想到宋公子这人接触下来还真不像恶霸。”
聂书瑶自顾地忙活着，问道：“你跟宋公子都说了些什么？”
聂天熙跑到厨房里帮她添柴，回道：“就是牛婶家猪的事，他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还说了一下神探，说了好久他才明白，真是笨！”
“还有吗？”
“熙儿让他以后不要来咱们家了，生意上的事就去素织坊谈。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小学院了，姐姐一个人在家不方便。也不知道这么笨的人有没有听懂？”聂天熙皱着眉头道。
聂书瑶笑道：“熙儿做得对。不过那人可不笨，不管怎样他现在是咱们素织坊的客人。以礼相待就行了，那墨既然是贺礼那就收下，大不了算帐的时候给他让一点呗。”
“嗯，就这么办。”
姐弟倆对于宋云飞的造访没放在心上，他们都觉得宋云飞跟刘三不一样，就算是恶霸也是那种讲理的恶霸，出门不会乱说话的。何况想要经商就要接触各类人，关在家里做大小姐是不行的。
可是回到宋家后的宋云飞却是怎么也不平静，大黑冲过来时他是故意跑到聂书瑶身后的，本以为她会尖叫着喊救命，却没想到她会那么平静，就好像知道大黑不会把她怎样似的。
要不是在路上知道这狗是今天才买来的话，他还真以为聂书瑶早就知道这狗不会咬她了。可她怎么知道的呢？
还有从聂天熙口中了解到的那个有趣的寻猪案，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小事被称作案子有些可笑，可里面的道理却是实打实的。
“真是有趣的姐弟！”他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自语道。
这时，楞子悄无声息的跑了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宋云飞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问：“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是小的亲眼看到的，那小子确实在打听聂氏姐弟的事。”楞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宋云飞道：“原来那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过，冲着聂氏姐弟去的也不行，不如今天我们就去保护天熙他们吧。好不容易碰到个有趣的人，可不能让别人破坏了。况且母亲的寿礼还靠他们呢。”
“少爷，这……。”愣子为此很为难。
奈何宋云飞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愣子觉得心里发毛，小声道：“就，就依少爷所言。”
心中却是在为自己辩解，反正跟着少爷啥坏事没干过，也不怕这一件了。对于宋云飞所说的保护，他直接理解歪了。
当夜，他们主仆二人就穿着夜行衣离开了安静的宋家，至于宋家的那几位看家护院完全没看在眼里。
介于聂家有了两条狗，他们直接从雨芹家屋顶开始就不走正路了，越过大牛家直接来到聂书瑶家的屋顶。
只不过，有一个人早就站在屋顶上了，看样子是在等他们。这人手中握着一把剑正对着两人，貌似威风八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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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屋顶上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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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来的混蛋？”宋云飞站在大牛家西厢房的屋顶上问楞子。
天太黑，月亮又躲到云里了，两人只看到那人模糊的样子。跟他们一样身穿夜行人，蒙着面，看不清长相。
楞子小声道：“没错，就是那小子。就是那天在街上盯着少爷的那家伙，原来那包裹里还真是一把剑啊。”
宋云飞冷笑两声：“哼，有把剑怎么了，拿着剑的也不都是大侠。这小子半夜三更在人家屋顶上一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是想偷窥书瑶呢！楞子，一会给我往死里打，但是千万别惊动书瑶他们，尤其是她家的那两条狗，要不然我们这无名英雄就做不成了。”
此话一出楞子是真的楞了，他真想摸摸自家少爷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怎么真的做起了保护者来了？而且貌似他们也是半夜三更的站在人家屋顶上呢！
来人快速地向他们走来，剑未出鞘，却也能感觉到此人的气势，这人的功夫恐怕不是泛泛之辈。
宋云飞跟楞子却没有后退，在他们看来，此人虽强却还不至于让他们有逃的感觉。
那人在离他们还有一丈的距离时停下，轻声道：“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打扰他们。”
宋云飞双目一敛，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宋家的表弟？还是京都来的贵公子？不管是哪个对我而言都没两样。只是，不要将聂氏姐弟作为你欺凌的对象。”此人冷冷地说，其声音沉稳又富有气势，而且还带着低沉的磁性。
宋云飞莫名地不舒服，反唇相讥道：“这正是我要说的话，你是谁？干吗没事在人家屋顶上瞎溜达，莫非是想做坏事？告诉你，只要我还在梨花镇一天，就没人敢欺负他们。我可是天熙弟弟的兄长，哼！”
“兄长？”来人有些纳闷，前天他们不还是对头吗。
宋云飞哼哼地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你能找到这里说明也曾做过调查，岂不知今天就是天熙弟弟送我回的宋家。”
那意思就是，我们熟悉着呢，你从哪儿来还是滚哪儿去的好。
看他不语，宋云飞又道：“莫非这位兄台也是他们家的亲戚？是的话另当别论。只不过，在下感觉不像，是亲戚的话怎会到处打探消息？是今天才知道他们住这儿的吧。”
一句话道出了来人的底细，那人平静地说：“那么说你不是恶霸了。既然如此，请保护好他们，告辞！”
他果断地选择了离开，因为聂氏姐弟已经发现他们了。
可宋云飞没想那么多，还站在大牛家的西厢房，对于聂家屋里亮起了的灯看不到，忙上前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当下，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刀冲着那人就砍了过去。
“唉，少爷。”愣子发现了聂家院子里的情况了，但他不放心自家少爷，也从背后取出一把短刀上前帮忙。
可那人手中的剑始终没有动用，只是做着各种躲闪，论实力他更胜一酬。可宋云飞二人也不差，手中的刀上下翻飞，虽然没碰到他的衣角半分，却也没将脚底下的瓦踩破。
聂书瑶姐弟早就知道他们家屋顶来人了，这其实还是大黑的功劳。她怕晚间天冷冻坏了小黑，就让大黑也进屋休息了。却不曾想刚刚躺下没多久，便被大黑叫醒，奇怪的是这大黑没有大叫，看来这狗以前经历过什么，聪明的很。
于是他们便光明正大的掌灯，拿起先前聂氏还在时教他们用过的角弓来到院内。
聂天熙背上的箭囊里装有十支箭矢，这弓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弓，就像学院里学习骑射用的弓差不多，他拉开弓就对上了在他们屋顶上打来打去的三个黑衣人。
习武之人的耳力都比较好，宋云飞说的话，姐弟倆都听到了。
他们本以为先前来的那人跟宋云飞是一伙的，看样子并非如此。聂书瑶也纳闷了，自己好像没得罪什么人呀？刘三找来的吗，看起来不像。这人功夫不错，刘三应该请不动，那他有什么意图？
聂书瑶没有拿弓就这么站在聂天熙身边，脸上没有惧色，只是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这年头出名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现在他们是没有长辈的孩子，被坏人抓住小辫子也能剥层皮。
没有靠山呀，万事不得不小心。
屋顶上的三人打着打着都停手了，他们齐齐地看向在院子里严阵以待的姐弟倆，突然很不好意思。原来他们这会已经踩在聂书瑶家的屋顶上了。
其实此刻他们的正确选择应该赶紧离开，三人都觉得聂天熙手中的角弓威胁不了他们，先不说准确度如何，就拿聂天熙只能拉开半弓来说，射出的箭还真不够他们一刀拨拉的。
不过，三人也觉得这样才正常，聂书瑶是女子，想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中无长辈年纪虽不大却还有一个弟弟，遇事冷静也情有可原，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危险。
而聂天熙有弓这更好解释，他不是刚过了童生试吗？骑射可是君子的必修之课呀。
可是，三人没一个离开的。其中宋云飞又冲着聂书瑶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吵到你们了。”
另两人突然觉得这家伙脑袋进水了，连楞子也么觉得，真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少爷怎么变笨了呢！
聂书瑶干笑两声道：“夜深了，不知屋顶上的君子们舞刀的雅兴过去了吗？”
“这个……。”三人一下子哑口了。
“既然雅兴已过，不如下来说话吧。”
宋云飞第一下跳了下来，揭掉脸上的蒙面巾笑道：“还是书瑶姑娘体谅咱们。”
这话让跟着他往下跳的楞子差点没站稳，少爷这是咋了？
剩下的那人也跟着下去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也揭开了面巾，冲着刚收起弓箭，正在被聂书瑶捏着手的聂天熙点头一笑。
虽然天黑看不清相貌，但这一笑众人都觉得应该是极好看的，此人定是个长相出众又极爽朗的年轻人。
“在下江毅，来自空鸣山。学艺多年初次下山历练，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他手握长剑向众人拱手道。
聂天熙问：“你就是那天在人群中打量我们的人？”
江毅蹙眉，看了一眼得意之色的宋云飞，回道：“正是在下。本想着找那恶霸算帐的，没想到……竟然是一场误会。”
这个误会用得妙。聂书瑶觉得这人很会说话，只是现在半夜三更的，有大男人闯入总归不是好事。
于是她也不想多问了，就下了逐客令：“夜深了，几位该走了。以后不要再来！”
聂天熙也道：“再来的话，我可要关门放狗了。”
大黑很适时的“汪”了一声。
宋云飞忙道：“天熙弟弟，我们是来……。”还没说话他就被楞子拉住了。
聂书瑶看了他一眼道：“不管是来做什么的，下次我们是一定会放狗的。走吧。”
两姐弟直直地看着他们，江毅率先起身从屋顶离开。
宋云飞好像很不舍地样子，被楞子拉着走，边走边小声道：“我明天去素织坊找你们，明天你们去那边的吧？”
姐弟倆没吭声，直到他们远去的背影消失了，才起身回房。
宋云飞就这么被楞子拉着回到了宋家，一路上楞子差点被自家少爷瞪死。要是被老夫人知道自家少爷魔障了，他的腿早晚不是自己的。
回到宋家，楞子紧绷的心才放下。
两人蒙着面往竹苑走去，去竹苑的路上要经过梅苑边上的一段抄手游廊。虽然垂花门那里已经落锁，却难不倒他们，一率翻墙而过。
路过梅苑时，宋云飞被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差点撞到，忙后退几步准备找个地方避避。
这丫鬟却如见了鬼似的往前跑，一直扭头往后面看，好像有可怕的东西在追她似的，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姐……两个，两个……小、小姐……啊！”
最后丫鬟终于将头扭过来了，却刚好看到眼前蒙面的二人，然后大叫一声翻了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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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不眠之夜
“咚”地一声，那丫鬟就这么直直地倒下，反倒是吓了宋云飞一跳。
他第一时间跳向后面，讶然道：“这，这……我们有那么可怕吗？”
正在这时，梅苑的灯火通明，更多的尖叫声出现，像是发生了什么恐怖的大事一样。
楞子一拉自家少爷，小声道：“少爷，咱们先回去换件衣服再来看热闹吧。”
“走！”宋云飞二话没说当先蹿了出去，楞子看了一眼倒地的小丫鬟，赶紧地跟上。
他们刚走，梅苑就又有人急匆匆地出来。
宋妈妈一脸难看地吩咐着众丫鬟们找什么。好在没走多少路就在苑门口找到了那倒地的小丫鬟，让两个身材高大的婆子赶紧地拖进梅苑。
然后，她唤过一个机灵的丫头在她耳边嘱咐了两句，小丫头离开后，就带着一行人又回到了梅苑。
苑门一关，里面又恢复了这时该有的平静。
当宋云飞换了身衣服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况，苑门前也没有人看守，猛得一看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似的。
宋云飞道：“楞子，刚才是有个小丫鬟被我们吓晕了吧？”
楞子点头：“是啊，少爷。那丫鬟好像见鬼了似的，说着什么小姐，两个啊什么的。”
“两个？”宋云飞重复道，“这里面大有文章啊，不如我们就在门前等，说不定表叔他们正在里面处理呢，事情的真相就让我来为他们破解吧。哼哼！
楞子也知道聂书瑶为邻居家寻回猪的事，现在又听到少爷这么说，他心里突然轻松了很多。少爷一定是想着超过她才对那姑娘那么特别的吧，一定是这样。既然没有别的心思，那他回去就不怕了。
两人在这里等了约有半个时辰，苑门终于再度打开，出来的只有宋承宗。他一脸纳闷地往前走，身边也没个小厮跟着。
“表哥。”宋云飞轻轻地叫了一声。
哪知宋承宗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抖了一下，警惕道：“谁？”
宋云飞呵呵笑了两声道：“表哥是我呀，发生了什么事吗？刚才听到梅苑一阵喧闹，我这才……。”
宋承宗长舒一口气道：“原来是表弟呀，吓我一跳。没事没事！夜深了，表弟还是早些歇息的好。楞子啊，侍候好你家少爷。”
说着他便推着宋云飞往竹苑走。
这样一来，宋云飞更觉得有事发生了，结合刚才小丫鬟的表现，小声道：“难道是表妹在出阁前想跟男人私.奔被小丫鬟撞到了？”
“这……。”宋承宗被他这话说得哑口无言，表弟怎么能将私.奔二字说得那么顺溜呢，简直是有辱斯文。
宋云飞虽然没看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却也能猜出此时他的无奈，又道：“原来真的是这样啊，怪不得刚才碰到一个小丫鬟，说什么小姐，两个之类的。那小丫鬟呢，表哥不会是把她处理了吧？”
宋承宗再愣，“处理？什么处理？哪来的小丫鬟。”
宋云飞摇头，语重心长道：“表哥，你还真不知道这后宅的昏暗呀，你们家小姐的好事被小丫鬟撞到了，自然是得封口，不管是小姐还是老爷，都不允许家丑外扬不是？最好的封口，自然是死人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森然，让宋承宗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不过，他真的没见过什么小丫鬟。
“是不是这样啊？表哥。”宋云飞又凑到他跟前小声道。
宋承宗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认真道：“表弟不要瞎讲，事情不是这样的。事关小妹的名节，这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那表哥跟我说说实情。”宋云飞打蛇随棍上，笑嘻嘻道。
宋承宗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我们去竹苑再说，不过你得答应给我保秘啊。”
宋云飞道：“表哥请放心，表弟别的不会，这保秘没得说。”
两人左右看了看，没人听墙根，便借助月光大步流星地往竹苑走去。
跟在后面的楞子撇了撇嘴，自家少爷的保秘期可是有限的。
再说聂书瑶姐弟目送两个麻烦人离开后就进了屋。
在聂书瑶的卧房内，姐弟倆促膝长谈，两条狗很有精神地趴在棉布上看着它们的新主人。
聂书瑶摸摸小黑的头，问道：“熙儿，这狗挺机灵的，哪儿弄来的？”
“是大牛哥带我到集市上买的，本来有人已经出钱买大黑了，但是卖家听说他们买去为了取狗血做法事就不想卖了。两家就吵了起来，最后我多加了半两银子，这才买了下来。卖家为此还把小狗一并给了我。”聂天熙低声道，朝大黑招了招手，这家伙就凑过头去蹭他。
聂书瑶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啊，熙儿算是大黑的救命恩人了，怪不得它那么听话呢。”
“嗯，那卖家说，这黑狗可有灵性了，要不是家里缺钱用，也不会卖的。”聂天熙道，话锋一转，又道：“姐，我们是不是应该说说刚才的那两个人啊？”
聂书瑶叹了一口气道：“宋云飞跟江毅，你觉得他们的话可信吗？”
聂天熙摇头，“不能信。宋云飞还好，江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说来自空鸣山吗？”
“空鸣山上都是道士，他哪里像道士了。”
聂书瑶道：“他不是说下山历练吗？”
聂天熙道：“反正我不信，再见到他的话我们也装作不认识吧。”
聂书瑶点点头，“就这么办。”
姐弟倆一时好像无话可说了，可在他们心中始终有着担忧。义母不在后，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多了。
“熙儿，是谁家做法事要用黑狗血呀？”聂书瑶突然问。
“啊？”聂天熙愣神了，过了片刻才道：“听说是李地主家，会不会是李老太太回去找他们了？”
聂书瑶否定道：“怪力乱神的事太没根据，还不如平时多听听坊间传闻来得好。”
“哦。”
“早点睡吧。明天或许姓宋的会再去素织坊，我们到时再问吧。”
姐弟倆这才准备好好睡一觉，但是能不能睡着就不一定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宋家梅苑内的灯光一直亮着，连竹苑也是如此。
宋云飞听完宋承宗说的这些，两眼放光地大包大揽道：“表哥，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明天我一定能让真相大白，你就瞧好吧。”
第028章 真假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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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素织坊内还是跟往常一样人来人往，直到午时，也没见宋云飞的身影。
宋云飞没来，连江毅也没出现，让姐弟倆感觉昨晚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江毅我不了解，但宋云飞我觉得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啊，他怎么也没来？”聂天熙抓着头不解道。
聂书瑶放下手中的账簿，说道：“或许那家伙有事耽搁了吧。不过，不来不是更好吗？我们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哦。”聂天熙兴致不高的应了一声，看着手中的书本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眼神明显不在书上。
“熙儿，你什么时候跟宋云飞那么熟了，一块松烟墨就把我们家熙儿收买了？”聂书瑶蹙眉，那宋云飞可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不能把自家的宝贵弟弟给带坏了。
聂天熙看她脸色不好，忙道：“没，没那回事。只是宋大哥说他家里有本颜真卿的字贴，说是真迹，熙儿想看看而已。”
聂书瑶冷笑：“这家伙还真会投其所好。”
“姐，我不会跟宋大哥学坏的。只是想看看颜公的真迹而已，真的！”聂天熙补充道。
“这都叫上大哥了呢。”聂书瑶嘴巴一撅，有点小吃醋。
聂天熙笑道：“熙儿保证不会跟他学坏的，看过字贴后就跟他断交。”
聂书瑶无奈地摇头：“好了，你有分寸就行。拿到好处就断交这样的小人咱可不当。”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间，小顺子跑了过来。
“东家小姐，宋公子来了。”
他话刚说完，宋云飞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到桌上有茶端起来就喝，也不管这茶有没有人喝过。
“哎！那是……”聂书瑶没来得及阻止，宋云飞已经将茶灌到肚子里了。
她嘴角一抽，她能说这是她喝过的茶吗？
楞子扯了扯正在找茶壶的宋云飞道：“少爷，这倒茶的事我看还是交给小顺子吧。”
他舔了舔嘴唇，也有点渴了呢。
小顺子看了一眼聂书瑶，看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接过茶杯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顺带着也给了楞子一杯热茶。
聂书瑶坐在方凳上没有起身，又给了小顺子一个眼色，后者麻利地搬来了两个同样的方凳。
宋云飞二话没说，一屁股坐下，冲着聂书瑶说道：“书瑶姑娘，这事我看非你出山不可！”
“什么事？”聂天熙抢先一步问，还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宋云飞恍若未闻道：“我觉得这事天熙兄弟也得跟着去，我跟楞子折腾了一个上午都分辨不出啊，你说怪不怪？她们不是双生子。可……可怎么说呢，看上去就是像。”
“咳！”聂书瑶咳嗽一声道：“到底是什么事？宋公子不妨歇会再讲。”
宋云飞咧嘴一笑，自来熟地将凳子拉到聂书瑶的书桌前，示意小顺子再来倒茶。
楞子这会觉得特丢人，他家少爷平时虽然有点不安分，却也不像现在这样腆着脸就往人家跟前凑啊。
他的靠近让聂书瑶姐弟后仰了一分，怕这人说话的口水喷到自己身上。
楞子注意到了，想上前劝自家少爷却没那个胆，他怕少爷秋后算帐。
宋云飞外表看上去是个挺讲究的贵公子，实际上却一点也不拘小节，那些礼节他都懂，可他就是不想照着做。用聂书瑶的话来说是，这家伙的叛逆期到了。
小顺子倒完茶后，宋云飞瞪了他一眼，小顺子就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宋云飞这才说道：“书瑶，你知道吗？我表哥家昨晚突然发现多了一个大小姐。”
聂书瑶眉头一皱，这家伙竟然直呼她的闺名？真是胆大呀。
聂天熙却是注意到了后半句，“多了一个大小姐？”
楞子将头低得更低了，昨晚少爷还答应表少爷保证不外传的呢。
“没错。本来梨花镇的老宋家就只有一个嫡出的大小姐，绝没有庶出的小姐。可是昨晚突然就多了一个大小姐，你说怪不怪？那最初发现有两个小姐的丫鬟吓得到现在还没醒来。”
楞子再低头，那丫鬟其实是被我们吓晕的。
聂书瑶问：“她们不是双生子？”
宋云飞点头，“不是。我问过表哥了，她就这么一个妹妹，母亲难产生下她后就去了。家里人都说她克死了生母，除了日常所需不缺外，也都不怎么待见她，包括我那表叔。听说她跟先夫人的感情甚好，到现在都没有续贤。”
“你表叔跟表哥也分不出来吗？”聂书瑶又问。
“他们说也分不出。”
聂书瑶叹道：“真是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听说宋家之所以这个月搬到祖宅来住，就是想让女儿从这里发嫁的是吧？”
宋云飞道：“确实如此。据说这是我那位过世的表婶死前说过的，想让女儿从这里出嫁，因为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
“宋员外也算是有情有义了。”聂天熙突然道。
聂书瑶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知道什么叫有情有义吗？
聂天熙看她这样马上道：“姐，我……我说得不对吗？”
聂书瑶嘴角一弯，摸了摸他的头道：“这要看站在哪个角度来说了。”
正在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还有小顺子说话的声音。
这里的门没闭，小顺子就直接进来了，“东家小姐，又有人来定店里的格子布，却拿不定注意想让小姐给个花样。”
宋云飞看到有客人来了，也很识相地闭了嘴，却就是不起身。
未待聂书瑶开口，这客人却自已进来了。
“叨扰各位了。”
此人一开口，大家都将视线递了上去，因为声音耳熟。
这人身形挺直一袭青衫，腰束同色大带，乌发上别着一根青玉簪；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又清澈明亮的眼眸，坚毅的下巴，还有那饱满的唇，无不诉说着翩翩少年郎的风姿。飒爽中透着那么一股儒雅，很难想象此人竟然出身江湖。
聂书瑶听其声音便知此人就是江毅，当真是来了啊。
只不过他跟宋云飞前后脚来此不会是巧合吧？再看宋云飞，正目光不善的看着江毅，虽然他生得也是一副浊世佳公子样，却少了人家的沉稳，多了几分痞相。
“空鸣山的牛鼻子，你来做什么，莫非是想偷听？”宋云飞冷声道。
聂书瑶给了小顺子一个眼色，小顺子又搬来了一个方凳后，被她挥挥手打发走了。
她心想，屋内这几个人昨晚都见过面了，是敌是友今天应该能弄清楚吧。
谁知江毅却回道：“在下并未出家，刚才听到你们谈论宋家的真假千金一事，着实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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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接手
江毅此话一出，屋内立刻静了下来。
宋云飞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这事是昨晚刚发生的，而且宋家早已封锁消息。因为离出宋大小姐出阁之日只有两天的时间了。
“真假千金吗？”聂书瑶自语，“这词用得很精准。”
“书瑶，别被他骗了。这家伙肯定是夜探宋大小姐的闺房了，要不然怎么知道真假的事。”宋云飞马上说道。
众人面色一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宋云飞了。
夜探闺房这样的话，连聂天熙听着都觉得此举绝对是坏人所为，连带着看江毅的眼神就有了那到一丝不喜。
江毅面不改色道：“你刚才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有些大，别人也许听不清楚，但在下的耳力一向比较好。”
“哼！”宋云飞扭头。
聂书瑶不想理这档子事，人家宋家都没说什么呢，她也没理由去推断什么；何况江毅此人是个什么来路都不清楚，她不想多生事端。
可是宋云飞直呼她的闺名却好像越来越顺了，这让她很不满，咳嗽一声道：“宋公子此话请甚言，宋大小姐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姐，女子在出阁前可不能有半点名节上的污点，这可是会出人命的事。”
“确实如此，还请宋公子以后千万要甚言。女子的闺名也不是随便能叫的。”江毅又道。
宋云飞好像没到这话里的意思，嘿嘿笑道：“书瑶跟天熙可不是外人，对宋家那两位小姐我算是尽全力了，却是真的无能为力，这才来求助书瑶你的。至于这家伙吗？”
他看着江毅冷声道：“若是他敢说出半个字，小心狗腿！”
江毅对此威胁无动于衷，冲着聂书瑶拱了拱手：“多谢姑娘为在下辩解。”
聂书瑶皱皱眉，她可没为他辩解半个字。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位名义上是素织坊的客人，刚才还提醒了宋云飞，可后者根本就不理解他的意思。
“江公子客气了，请坐！不知公子想要怎样的花色？”她公事公办道。
江毅也不急，笑道：“在下想为小师妹准备生辰礼，姑娘觉得哪个画样合适就用哪个吧。”
聂书瑶嘴角含笑，这可真是一个好借口。不过，她也不想拆穿，想比大户人家内宅的复杂她宁愿在小店里做她的生意。
他们不急，可宋云飞急了，“哎，书瑶，你能不能帮帮我那表姐啊。再过两天她就嫁人了呢？可不能让一个假的代替了呀，表哥的夫家听说在菱县也是富户，家中人口少，这一嫁过去就是能当家的。”
聂天熙也觉得那真的大小姐可怜，也在一边劝道：“姐，要不咱们就试试？”
聂书瑶瞪了他一眼，道：“试什么试？我们又不是衙门里的捕快，况且宋员外可没请我们去管这事。我们去了反而不美，说不定还会被打出来呢！熙儿咱不管这闲事，安心地做生意过日子才是正经。”
聂天熙被她说着直撅嘴，看着宋云飞无能为力。
宋云飞再接再厉道：“书瑶你放心，我一定说服我那个表叔让他亲自来请你。”
随之又再次警告江毅道：“至于江公子嘛，从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我们宋家可不欢迎你，谁知道你昨晚有没有跟踪我。告诉你，这话要是我在外面听到半点风声，我……我去砸了空鸣山！”
宋毅很有礼貌地点头应下：“在下从不做那类伤风败俗之事。何况我们空鸣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哼！”宋云飞哼哼两声冲着聂书瑶道：“书瑶，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带表叔来，千万不要走了。我那表姐是真的很可怜，你就当行行好吧。”
说着他拉着楞子就离开了素织坊。
其实，宋家这事也吊起了聂书瑶的侦探心，从宋云飞口中听到这些事情判断，那假千金有以假乱真的本事，说不定还能扯出一大包秘密来。只是这类事真的不便插手，这不是牛婶家的猪，若是扯出一些丑闻来，被人灭口那就不好了。
现在他们势单力薄，凡事得量力而行啊！
聂书瑶摇摇头，按下自己的好奇心，抬头一看，发现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在瞪眼看着她。
“咳！你们看什么？”
聂天熙道：“姐，你其实很想帮宋大哥是不是？”
聂书瑶皱眉：“熙儿，你怎么叫大哥叫的这么亲啊？”
“姐，别打岔！从道义上来讲，我觉得咱们得去帮帮宋大小姐，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了突然出来了一个假货，任谁也不舒服。更何况是在出阁的前两天，那假货一定是冲着真小姐的夫家去的。说不定，等上花轿的那一刻来个桃带李僵，这样假的也成真的了。”聂天熙夸夸其词道。
这话一出论到聂书瑶跟江毅震惊了，这小子行啊，三两句话就想到了这么多。
“还有吗？”聂书瑶问。
聂天熙道：“有！我觉得宋大小姐是真的可怜，跟家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最最亲的人竟然看不出真假来，她此时一定是很失望的。只所以没有做出格的事，恐怕是她已经习惯了被家人忽略了吧。也有可能她也不想放过假千金，想再看看家人对她重视程度。也有可能……。”
“停！讨论到此为止，已到午时了，咱们该吃饭了。”聂书瑶拍拍他的肩，打断他的猜测。
示意他这里可还有个外人呢？更深一层的推断还是等没人的时候讨论的好。
聂天熙也乖巧地闭上了嘴。
江毅笑道：“请姑娘也不必将在下当成外人，宋家这事说起来跟在下也有关系。”
“此话怎讲？”
“宋家大小姐下嫁的菱县富家子弟正是在下大师兄的长子，在下来梨花镇也就是想打听打听这大小姐的事。”江毅解释道。
聂书瑶笑道：“可我们姐弟跟宋家没有关系，还是不插手的好。”
“姐？”聂天熙皱眉撅嘴，他是很想大干一场。
江毅接着道：“以在下看来这事姑娘可以插手。”
“哦？说说看。”聂书瑶亲自为他添了茶，问道。
“宋员外跟本县的县令有几分交情，自然会请县令来查此事，但在下不觉得那县令未必能查得出。此事一了等于宋家欠了二位的人情。在梨花镇有宋家为靠山，想必生意上面……；若二位可以辨出真假来的话，就会跟县令攀上关系，日后你们在梨花镇的生活会好过很多。至少诸如刘三之类的不敢再对姑娘有非分之想。”江毅娓娓道来。
聂天熙不自觉地点头，他觉得有道理。
聂书瑶却道：“你怎么知道我跟熙儿出马就能解得了？我们只是普通人罢了。”
江毅笑道：“直觉而已。但在下的直觉一向很准，不过，说实话，在下很想知道什么是推理。”
聂书瑶皱眉没理他，看向聂天熙，“熙儿，你觉得呢？”
聂天熙道：“若是宋员外亲自来请的话。”
聂书瑶笑笑没回答，但聂天熙知道这事有门。于是，他看向江毅的目光也好了几分，这人看上去还行。只是，有些话必须得跟他讲清楚。
“江公子，我跟姐姐都是普通人，这事若是真能解决的话，还请江公子保密。特别是姐姐，可不能因此坏了名声。”
江毅点头，连连保证。其实他比谁都想听听聂书瑶的推理。
聂书瑶有些意动，不管是江毅还是宋云飞，她都信不过。可镇上老宋家的风闻却是极好，若是家主来请的话，去看看也无妨，她也很想知道真假千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书瑶姐弟同邀江毅吃了顿便饭，就听小顺子说宋员外被宋云飞带过来了；而那江毅确实跟宋员外有几分交情，看来他说的也是真的，是宋大小姐未来夫家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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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真假难辨
宋员外被带到后院时，聂书瑶也整理好了一切。宋云飞笑嘻嘻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人还真有两下子，就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宋员外的。
两者见面，没有多寒暄，宋员外便开门见山地说了来由。
聂书瑶惊讶于宋员外的长相，她以为像这种富家员外都是大腹便便的肥胖样，谁知宋员外却是清瞿的中年人，相貌儒雅，看其外表很难跟铜臭挂勾。
就在聂书瑶打量他的时候，宋员外也在打量着她。看到她的年轻，不由得怀疑宋云飞的提议。这姑娘看上去比她那女儿还小一两岁吧。
可是再看这房子里的摆设，有点像大户人家的书房，虽到处都有布料却整洁有序。书桌上摆的是笔墨跟一些布样，这又让他高看了两眼，
比起他那从不多说话的女儿来，倒是强了不止一酬，他们家虽是诗书之家，但家里的产业也得有人打理。富贵人家的女子往往就是打理这些的一把好手，可他那女儿……唉！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啊，本以为小女顺利出嫁了也总算对得起她那死去的母亲，却不曾想出了这档子事。”
聂书瑶直言道：“家门不幸？难道宋员外觉得这是宋大小姐的错吗？小女子却不这么认为。您身为父亲怎会不知谁是自已的亲女儿呢？”
一句话问得宋员外哑口无言，好在宋员外是那种比较开明的人，从不介意女子经商。也不曾低看女子，反而很欣赏这样独立的女子，就像她死去的夫人一样。这些年来不是没人为他续贤过，可跟原配比起来都入不了他的眼。
宋员外道：“小女生下来母亲就去了，也从不亲近家中人。当年宋家在生意上出了一些意外，老夫常年在外地跑，也就跟她疏于沟通，好在夫人留下了一批忠心的仆从，这日子倒也不难过。”
聂书瑶皱眉，仆从能跟自家老爹比吗？
她不说话，也没人在这时插嘴，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宋员外好像又沉入到对亡妻的思念中了，眉心皱成了大大的川字。
宋云飞插话道：“书瑶，你就答应了吧。现在收拾一下跟我们去宋家，后天可就是表姐出阁的日子呢，时间紧得很。”
一句“书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宋云飞身上，连聂天熙这会也听出了不同来。
聂书瑶起来道：“我答应了。不过，我跟熙儿去贵府的事还请宋员外保密，事关女子的名节不得不……。”
“好好！老夫也是这么想的。还请聂姑娘以素织坊东家的身份前往宋家，对外就称是来给小女送布料的，可好？”宋员外点头道。
“如此甚好，请宋员外先回府，我们随后就到。”聂书瑶道。
宋员外带着宋云飞跟江毅一道回去了。
聂书瑶找出一卷还不错的格子布包了包，说道：“熙儿，我们一会就带这卷布过去。”
约过了半个时辰，聂书瑶姐弟才动身，临行前嘱咐了刘管事跟小顺子，对今天发生的事嘴要严一点。
宋员外回来后就把宋承祖跟宋云飞叫到跟前，再次追问，聂书瑶可靠吗？这家丑可不能外传。现在菱县的亲家既然派人来了，这事更要查个清楚还他们宋家一个清白，弄不好会被亲家认为是骗婚。那他们家大小姐连带宋家的名声很可能因此坏掉，甚至还会牵连到大儿子宋承祖的官途。
“两天后，嫣儿必须出阁。”宋员外深吸一口气道。
宋云飞道：“表叔尽管放心，侄儿非常瑶姑娘，有她出马真假表姐定能分出。”
站在一边的愣子听到公子终于将书瑶二字加上姑娘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公子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宋员外还是叹气，又看向坐在一边沉思的江毅，问道：“江贤侄以为如何？”
江毅拱手道：“这本是宋员外的家事，按理来说在下并不方便多言。但在下师兄十分看好此婚事，这才让在下前来了解一二，还请宋员外见谅。”
宋员外忙摆手道：“江贤侄言重了。江大哥昔年对我家承祖能顺利到菱县为官可是出了大力，就是小女之事让贤侄见笑了。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江毅接着道：“在下也觉得云飞兄言之有理，相信此事经聂姑娘之手定会还宋大小姐一个清白。”
“连江贤侄也这么讲那就这么办吧。至于聂姑娘的条件这对我们宋家来说不算什么，不就是平时照顾一下他家的铺子吗，这很容易。”宋员外笑道，其实他要的也就是江毅的一句话罢了。
这事不可能瞒过江家，毕竟人家在菱县也是大族，自家女儿总是要嫁过去过日子的，无论怎样这事必须得弄个清楚明白。
宋员外同时也在纳闷，为什么女儿会有两个呢？难道当初自己真的有两个女儿？
“不，这不可能！我的女儿只有一个。”他自语出声，当时夫人难产时的场景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正在这时外面有了通传：“老爷，聂姑娘到了。”
“请，快请！”
聂书瑶被带进来时，所有人都在，宋云飞还很犯贱地冲她挥了挥手。
大家再次认识了一番后，聂书瑶道：“宋员外，不知可否带我们去见见两位小姐。”
“这……。”宋员外似乎是有些为难。
宋云飞道：“表叔，事情紧急就别讲究那么多了。表姐的事光听我们说肯定不行，衙门办案还讲究人证物证呢。”
“好吧，承宗，你就带着聂姑娘过去吧。”宋员外无奈道。
宋承宗道：“姑娘请！”
聂书瑶姐弟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跟在他身后离开，他们前脚刚走，宋云飞与江毅也跟了上来。
留下宋员外想阻止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连连叹气。
跨过垂花门便到了后院，梅兰竹菊四院分别建于四个方位。菊苑座北朝南，是宋员外居住的正房；竹苑居南，是三个院子里最小的，宋云飞就住在竹苑内。而梅苑居西就是宋大小姐的住处；兰苑本来是长子的住房，居东，宋承宗暂时住在这里。
聂书瑶跟着他们从抄手游廊走到梅苑时，看到后院比前院大多了，四苑空出来的天井是个有山有水的不小的花园，结合了四苑的特色，看上去赏心悦目。
抄手游廊连接了四个院子，走到竹苑向梅苑转角的地方，宋云飞快步走到聂书瑶边上说了一句，聂书瑶皱皱眉没说什么。
进入梅苑，宋承宗道：“两人看上去极像，但细看还是不一样的。只是我跟父亲真的无法断定哪位是真，她们对过往都讲的很对，连儿时我跟小妹外出时的情景都说得一模一样。”
“那就让她们一道过来吧，我有几句话想问。”聂书瑶道。
几人走入梅苑的会客室，早有小丫鬟跑去叫人了。
待茶果点心都上来后，宋承宗便打发了那些侍候的人，又道：“表弟为了区分她们让二人分别着红，绿衣衫，可是那位被要求穿绿衣的说，她是正经的小姐，为什么要穿绿衣？另一人倒是很干脆地换好了红衣。”
聂书瑶问：“宋大小姐很喜欢红衣服吗？”
宋承宗尴尬地一笑：“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聂书瑶忍不住摇头，这位大小姐被家人忽视的可真是彻底呀。
不管她们愿不愿意，人还是被带来了。
两个女子低着头，身材小巧玲珑，如扇坠般的人物。看到屋内有这么多人时，忙将头低下，眼神中均有着一丝不安，随后二人几乎同时看了一眼宋承宗。
宋承宗忙道：“小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跟父亲分不清谁真谁假，是我们的不对。事后小妹随便怎样处置二哥都行，只是莫要让假冒之人夺了属于妹妹的东西啊。请小妹再忍一忍，最迟明天晚间就能有结果了，到时小妹只管安安心心地出嫁好了。”
这一番话说得两位大小姐，齐声抽泣起来。
“请二哥为小妹做主！”两人又同时说出这样的话。
此言一出，二人抬头看向对方，眼中充满了敌意，互哼一声别过头去，谁也不再说话。
聂书瑶从她们进屋时就在一边默默地观察，容貌虽然只有七分像，但那气质，说话的方式如出一辙。加上个头身材差不多，若是作同样打扮的话，想必连身边的丫鬟也难以辨认。
更别说是不怎么关注她的宋员外了，怕是宋员外一年也见不了女儿几面吧。怪不得有人会在出阁前想来个狸毛换太子。
聂书瑶起身来到她们跟前，问道：“宋大小姐。”
“你是何人？”两人又同时出声质问。
相比她们的容貌，声音更难辨认，随之二人又是互瞪着冷哼。
聂书瑶很同情那位真正的小姐，被假货逼到这个地步还没崩溃也说明她的神经足够强大。应该不是表面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只是哪个是真的呢？
聂书瑶围着她们转了一圈，道：“宋员外请我来为得就是找出假货来，所以二位先不忙质疑我的身份，先答我几个问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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