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苏长安吃过了晚饭,与罗玉儿、花非昨二人回到蜀山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开始商议起了关于取剑的事宜。
这趟蜀山之行虽然多了陆如月成亲之事的波折,但好在取剑之事却没有受到蜀山方面的阻拦。
由此也可以看出,蜀山能执天下宗门牛耳千载确实有他的一些原因。即使之前与之发生过如此不愉快的事情,但正如雁归秋之言,如若苏长安能接下他的一掌,此事便就此揭过。
苏长安接下了那一掌,而蜀山也真的就对于闹婚之事只字不提。
不仅还好生招待他们,取剑之事更是出乎预料的顺利。
只是。
苏长安却对于雁归秋最后的那段话有些耿耿于怀。
他说北通玄去不得剑冢。
他又说北通玄是将死之人。
再联想临走时北通玄与他说,他需要就把神剑的剑灵来撑起他的领域,助他将领域化为世界,以此抗衡星殒,这样的修行之法,苏长安闻所未闻。
他不禁生出些担忧。
“二位师叔可知道这剑冢究竟是何地,为何雁归秋会让我修养好之后再去取剑,又为何说北师叔去不得那里?”罗玉儿与花非昨毕竟年长他十多岁,苏长安觉得或许他们会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但二人闻言也是一阵蹙眉,显然对于雁归秋今日之言颇为狐疑。
“剑冢到底是怎么样的地方我们也不甚了解。只是曾听师尊提及过,剑冢是每个苏长安亲传弟子最后的试炼之地。过了剑冢便可以出山,但是其过程却极为凶险,每一代亲传弟子中都会有人死在剑冢之中。”罗玉儿皱着眉头说道。
“至于为何北师弟不能来此我也很是疑惑,至于什么将死之人,在我看来更是无稽之谈。”罗玉儿说罢,脸上的神情一正。“长安你无须多想,先好生养伤,待你伤势痊愈,我们便去取剑,若有什么疑问,我们去到西凉直接问北师弟,也比现在这样胡乱猜测来得有用得多。”
苏长安颔首,也知如今取剑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多想无益。
他这般想的忽然心头一动,又问道:“对了,二位师叔,我观北师叔手中那几把十方的副剑极为神奇,甚至其中的剑灵还可以化为人形,可为何我的主剑我却从未感受到过任何的剑灵存在,更别说化为人形了。”
这一问到并非什么大事,苏长安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那七把副剑所化出的剑灵有血有肉,他暗觉神奇,故而才有此一问。
二人闻言也是一愣,花非昨诧异的反问道:“你从未感受到过十方剑的剑灵?”
“嗯。从未有过。”苏长安点头。
“这就奇怪了,我记得小时候还曾见过玉衡师叔唤出那剑灵。”花非昨说道,语气显然也是极为疑惑。
“嗯,我也曾记得幼时曾见过十方剑的剑灵。”罗玉儿说道。
“或许是我并非玉衡一脉的传人,故而得不到剑灵认可吧?”苏长安自言自语道。心底也愈发肯定这个猜测,既然如此,回到西凉还是应将此剑还于北师叔,毕竟他才是玉衡一脉的真正传人,想来这十方神剑也只有在他的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苏长安这般想着,这时屋外却响起了一道少女的声音。
“苏公子,你在吗?”
是如月,苏长安很快便辨认出这声音主人的身份。
“小情人来找你了,还不快出去看看。”罗玉儿也在这时转头对着苏长安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
即使是素来沉默寡言的花非昨也轻声说道:“坏了人家的婚礼,怎么也得补上一个吧?”
苏长安的脸色一红,他对于自己这两个忽然没了正形的师叔心头生出一阵无奈。随即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外的院落中,皎洁的月光洒下,那少女低着头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听到苏长安的开门声,方才抬起头看向苏长安。
她的双颊绯红,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朝着苏长安笑了笑,那端是极美的笑容,明媚的眼眸,弯起的眼角,窝下的酒窝,在月光下勾勒出一抹绝美的画面。
即使是苏长安在此刻也没来由的一愣。
“苏公子?”直到陆如月见苏长安久久未有反应,这才疑惑的走上前来,凑到他的跟前,问道。
她对于苏长安素来没有戒心,自然走得是极近,以至于,苏长安能够就着月光清晰的看见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他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想要亲下去的冲动。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色胆包天。脸色也因为心虚而变得有些红润,却又强作镇定的顾左右而言他。“如月,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苏公子这么久不见如月,不曾想过如月吗?”陆如月闻言,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沮丧。
苏长安哪见得如此阵仗,他赶忙摆手说道:“不是,我尚且还要再蜀地办些事情,并不急着离开...”
化为说完,如月脸上的神情便变得极为惊喜:“真的吗?苏公子可要在蜀地多留些时日,如月有好多话想要与苏公子说。”
苏长安一愣,方才之话本是下意识的客套之言,西凉的局势如此紧张,他又怎敢逗留,取到双剑之后自然便得马不停蹄的赶赴西凉,但见如月如此高兴,他不禁心中愧疚更甚,自然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解释方才的言论,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苏公子,陪如月走走可好?”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陆如月丝毫没有注意到苏长安脸上的异样,她亲昵的玩着苏长安的手臂,笑颜如花的说道。
苏长安嗅着那尽在咫尺的处子幽香,心中又有愧于她,怎说得出半点拒绝的话。
“好。”他点了点头。
那时月色正美,星光正亮。
少女挽着少年的手,行走于蜀山之巅。
他们年华正好,笑颜正盛。
当真如诗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苏长安吃过了晚饭,与罗玉儿、花非昨二人回到蜀山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开始商议起了关于取剑的事宜。
这趟蜀山之行虽然多了陆如月成亲之事的波折,但好在取剑之事却没有受到蜀山方面的阻拦。
由此也可以看出,蜀山能执天下宗门牛耳千载确实有他的一些原因。即使之前与之发生过如此不愉快的事情,但正如雁归秋之言,如若苏长安能接下他的一掌,此事便就此揭过。
苏长安接下了那一掌,而蜀山也真的就对于闹婚之事只字不提。
不仅还好生招待他们,取剑之事更是出乎预料的顺利。
只是。
苏长安却对于雁归秋最后的那段话有些耿耿于怀。
他说北通玄去不得剑冢。
他又说北通玄是将死之人。
再联想临走时北通玄与他说,他需要就把神剑的剑灵来撑起他的领域,助他将领域化为世界,以此抗衡星殒,这样的修行之法,苏长安闻所未闻。
他不禁生出些担忧。
“二位师叔可知道这剑冢究竟是何地,为何雁归秋会让我修养好之后再去取剑,又为何说北师叔去不得那里?”罗玉儿与花非昨毕竟年长他十多岁,苏长安觉得或许他们会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但二人闻言也是一阵蹙眉,显然对于雁归秋今日之言颇为狐疑。
“剑冢到底是怎么样的地方我们也不甚了解。只是曾听师尊提及过,剑冢是每个苏长安亲传弟子最后的试炼之地。过了剑冢便可以出山,但是其过程却极为凶险,每一代亲传弟子中都会有人死在剑冢之中。”罗玉儿皱着眉头说道。
“至于为何北师弟不能来此我也很是疑惑,至于什么将死之人,在我看来更是无稽之谈。”罗玉儿说罢,脸上的神情一正。“长安你无须多想,先好生养伤,待你伤势痊愈,我们便去取剑,若有什么疑问,我们去到西凉直接问北师弟,也比现在这样胡乱猜测来得有用得多。”
苏长安颔首,也知如今取剑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多想无益。
他这般想的忽然心头一动,又问道:“对了,二位师叔,我观北师叔手中那几把十方的副剑极为神奇,甚至其中的剑灵还可以化为人形,可为何我的主剑我却从未感受到过任何的剑灵存在,更别说化为人形了。”
这一问到并非什么大事,苏长安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那七把副剑所化出的剑灵有血有肉,他暗觉神奇,故而才有此一问。
二人闻言也是一愣,花非昨诧异的反问道:“你从未感受到过十方剑的剑灵?”
“嗯。从未有过。”苏长安点头。
“这就奇怪了,我记得小时候还曾见过玉衡师叔唤出那剑灵。”花非昨说道,语气显然也是极为疑惑。
“嗯,我也曾记得幼时曾见过十方剑的剑灵。”罗玉儿说道。
“或许是我并非玉衡一脉的传人,故而得不到剑灵认可吧?”苏长安自言自语道。心底也愈发肯定这个猜测,既然如此,回到西凉还是应将此剑还于北师叔,毕竟他才是玉衡一脉的真正传人,想来这十方神剑也只有在他的手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苏长安这般想着,这时屋外却响起了一道少女的声音。
“苏公子,你在吗?”
是如月,苏长安很快便辨认出这声音主人的身份。
“小情人来找你了,还不快出去看看。”罗玉儿也在这时转头对着苏长安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
即使是素来沉默寡言的花非昨也轻声说道:“坏了人家的婚礼,怎么也得补上一个吧?”
苏长安的脸色一红,他对于自己这两个忽然没了正形的师叔心头生出一阵无奈。随即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外的院落中,皎洁的月光洒下,那少女低着头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听到苏长安的开门声,方才抬起头看向苏长安。
她的双颊绯红,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朝着苏长安笑了笑,那端是极美的笑容,明媚的眼眸,弯起的眼角,窝下的酒窝,在月光下勾勒出一抹绝美的画面。
即使是苏长安在此刻也没来由的一愣。
“苏公子?”直到陆如月见苏长安久久未有反应,这才疑惑的走上前来,凑到他的跟前,问道。
她对于苏长安素来没有戒心,自然走得是极近,以至于,苏长安能够就着月光清晰的看见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他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想要亲下去的冲动。
但很快他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声色胆包天。脸色也因为心虚而变得有些红润,却又强作镇定的顾左右而言他。“如月,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苏公子这么久不见如月,不曾想过如月吗?”陆如月闻言,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沮丧。
苏长安哪见得如此阵仗,他赶忙摆手说道:“不是,我尚且还要再蜀地办些事情,并不急着离开...”
化为说完,如月脸上的神情便变得极为惊喜:“真的吗?苏公子可要在蜀地多留些时日,如月有好多话想要与苏公子说。”
苏长安一愣,方才之话本是下意识的客套之言,西凉的局势如此紧张,他又怎敢逗留,取到双剑之后自然便得马不停蹄的赶赴西凉,但见如月如此高兴,他不禁心中愧疚更甚,自然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解释方才的言论,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苏公子,陪如月走走可好?”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的缘故,陆如月丝毫没有注意到苏长安脸上的异样,她亲昵的玩着苏长安的手臂,笑颜如花的说道。
苏长安嗅着那尽在咫尺的处子幽香,心中又有愧于她,怎说得出半点拒绝的话。
“好。”他点了点头。
那时月色正美,星光正亮。
少女挽着少年的手,行走于蜀山之巅。
他们年华正好,笑颜正盛。
当真如诗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百三十四章 我要你记得我
蜀山是一座名山。
在蜀山剑派成立之前,蜀山便已是一座名山。
水有若兰溪自山巅而下,虽言是溪实则却是一川汹涌的瀑布,在山间汇集,最后流入蜀地,是蜀地北部百姓重要的饮水来源。
山有紫霞峰,孤屻绝壁,上有一块巨岩,号称弥象岩,当年的蜀山开山老祖便是在此处悟道,成就星殒。
世上皆言此峰离天极近,立于峰上,触手便可摘星拿月。
当然,这些都是妄言。
世上之事,大多如此,以讹传讹罢了。
但蜀山确实很美。
与陆如月行走于蜀山之巅,眼前是良辰美景,身旁时佳人红颜。
相比于西凉的厉兵秣马,苏长安的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们走了许久。
亦聊了许多。
大都是关于彼此的近况。
陆如月与苏长安说了自己是如何被自己的婆婆接到蜀地,当然,青玉夫人其实并不是她的婆婆,但如月还是习惯性的这么称呼她。
又说了自己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登上帝位,如何稀里糊涂的差点与吴起成婚。
虽然她说得极为轻松,但苏长安还是可以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其实她并不开心。
而苏长安也与如月讲了许多自己离开长安后的遭遇。
对于陆如月,苏长安给予了全部的信任,他对于事情的经过几乎毫无隐瞒,全部娓娓道来。
“那苏公子取剑之后,就得赶回西凉?”陆如月闻言,眉头终于是皱了起来。
“嗯。”苏长安的心中也多出几分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蛮族大军压境,我不敢耽搁太久。”
“可是...”陆如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有些犹豫,直到半晌之后,她方才说道:“不如我叫左爷爷带军去到西凉,帮助苏公子...”
苏长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朝廷如今视蜀地为心头大患,岂会让左丞相带兵出关?更何况,蜀军一走,朝廷的大军定然立马杀到蜀地,左丞相明白其中的得失,自然是不会同意。”
“......”
陆如月一阵沉默,她如今虽贵为汉室帝王,但也知这军国大事,以她现在的能力远不能插手。
可是转眼一想到即将与苏长安分别,她的内心又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苏长安自然看出了陆如月的不郁,但他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真心的为一件事情而伤心的时候,若你无法改变这件事情本身,那说再多漂亮的话,也都是于事无补。
二人便在这样的沉默中走了良久,不觉间已来到了陆如月下榻的院落。
“天色不早了,如月早些休息吧。”苏长安在微微犹豫之后,终于还是说道。
“嗯。”陆如月低着头颔首。
声音小若蚊啼。
说罢,她便低着头转身便要离去,苏长安见状,虽然心底也有些不舍,但还是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去。
但他的脚步方才迈出,陆如月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子。
“苏公子!”她朝着苏长安的背影大声的喊道,因为心中某些莫名的情愫,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苏长安闻言转身,看向一丈外的少女。
“西凉的事完了之后,你会来看我吗?”少女问道。
“嗯,自然。”男孩一愣,随即回应道,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又或是男孩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
女孩在那时也笑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了苏长安的跟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映着星光直直的看着男孩。
那时,他们靠得极近。
苏长安甚至能闻到从她体内所发出的某种奇异的香味,那香味言辞难以形容,却着实的好闻,着实的让苏长安的心,莫名的乱了起来。
“怎...怎么了。”
苏长安有些受不了陆如月直勾勾的目光,他有些慌乱的撇过头,目光空洞的看向其他方向。
但向来温柔的陆如月这一次却伸出了手,放在苏长安的两颊,生生的将他的头扭了过来。
那双手与脸庞想砰的触感让始料未及的苏长安脸色瞬间便红了起来。
“如月,你...”苏长安不解的问道。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如月生生给打断。
“看着我。”陆如月说道,她的声音里是少有的坚定,她的眸子里是让苏长安动容的柔情。
“你要记得我,记得我的样子。”她这般说道。
苏长安一愣,约莫是领会到了某些东西,他终于不再抵触,而是同样如陆如月直视他一般,直视着眼前这个女孩。
“你毁了我的亲事。”女孩又说道。
“你得还我一个。”
苏长安闻言心头一阵咯噔,他就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来的及出口,少女的脸便在那时凑了过来。
似乎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苏长安的身子因为紧张而变得极为僵硬。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一双唇便在那时,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妙触感落在了他的唇间。
他的心好似要跳出他的胸膛,他的双颊因为紧张而充血,因为重新而变得绯红,他的脑袋好似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吻,只是停留在唇间。
却并非蜻蜓点水。
陆如月踮着脚尖,苏长安低着头。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很久。
直到苏长安渐渐快要感到窒息之时,陆如月方才收回了自己的唇。
她的脸色比起苏长安是不遑多让的红润,但她却强忍着内心快要溢出来的羞涩。她看着苏长安说道:“我不要你现在给我答案。”
“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
“我会等你,等你从西凉回来,再亲口告诉我。”
“如果...你死在了西凉,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
陆如月很是认真的说道。
苏长安一愣,像是想明白了某些东西,他朝着女孩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会从西凉活着回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男孩的话,说得那般笃定,掷地有声。
女孩的脸上也终于在得到这个答案时,绽出了一抹漂亮的笑意。
映着蜀地的星光,竟是那般美丽。
男孩将这一幕记在心里。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他在心底这么对她说道。
一百三十四章 我要你记得我
蜀山是一座名山。
在蜀山剑派成立之前,蜀山便已是一座名山。
水有若兰溪自山巅而下,虽言是溪实则却是一川汹涌的瀑布,在山间汇集,最后流入蜀地,是蜀地北部百姓重要的饮水来源。
山有紫霞峰,孤屻绝壁,上有一块巨岩,号称弥象岩,当年的蜀山开山老祖便是在此处悟道,成就星殒。
世上皆言此峰离天极近,立于峰上,触手便可摘星拿月。
当然,这些都是妄言。
世上之事,大多如此,以讹传讹罢了。
但蜀山确实很美。
与陆如月行走于蜀山之巅,眼前是良辰美景,身旁时佳人红颜。
相比于西凉的厉兵秣马,苏长安的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们走了许久。
亦聊了许多。
大都是关于彼此的近况。
陆如月与苏长安说了自己是如何被自己的婆婆接到蜀地,当然,青玉夫人其实并不是她的婆婆,但如月还是习惯性的这么称呼她。
又说了自己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登上帝位,如何稀里糊涂的差点与吴起成婚。
虽然她说得极为轻松,但苏长安还是可以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其实她并不开心。
而苏长安也与如月讲了许多自己离开长安后的遭遇。
对于陆如月,苏长安给予了全部的信任,他对于事情的经过几乎毫无隐瞒,全部娓娓道来。
“那苏公子取剑之后,就得赶回西凉?”陆如月闻言,眉头终于是皱了起来。
“嗯。”苏长安的心中也多出几分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蛮族大军压境,我不敢耽搁太久。”
“可是...”陆如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有些犹豫,直到半晌之后,她方才说道:“不如我叫左爷爷带军去到西凉,帮助苏公子...”
苏长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朝廷如今视蜀地为心头大患,岂会让左丞相带兵出关?更何况,蜀军一走,朝廷的大军定然立马杀到蜀地,左丞相明白其中的得失,自然是不会同意。”
“......”
陆如月一阵沉默,她如今虽贵为汉室帝王,但也知这军国大事,以她现在的能力远不能插手。
可是转眼一想到即将与苏长安分别,她的内心又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苏长安自然看出了陆如月的不郁,但他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真心的为一件事情而伤心的时候,若你无法改变这件事情本身,那说再多漂亮的话,也都是于事无补。
二人便在这样的沉默中走了良久,不觉间已来到了陆如月下榻的院落。
“天色不早了,如月早些休息吧。”苏长安在微微犹豫之后,终于还是说道。
“嗯。”陆如月低着头颔首。
声音小若蚊啼。
说罢,她便低着头转身便要离去,苏长安见状,虽然心底也有些不舍,但还是摇了摇头,转身朝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去。
但他的脚步方才迈出,陆如月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子。
“苏公子!”她朝着苏长安的背影大声的喊道,因为心中某些莫名的情愫,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苏长安闻言转身,看向一丈外的少女。
“西凉的事完了之后,你会来看我吗?”少女问道。
“嗯,自然。”男孩一愣,随即回应道,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又或是男孩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
女孩在那时也笑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了苏长安的跟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映着星光直直的看着男孩。
那时,他们靠得极近。
苏长安甚至能闻到从她体内所发出的某种奇异的香味,那香味言辞难以形容,却着实的好闻,着实的让苏长安的心,莫名的乱了起来。
“怎...怎么了。”
苏长安有些受不了陆如月直勾勾的目光,他有些慌乱的撇过头,目光空洞的看向其他方向。
但向来温柔的陆如月这一次却伸出了手,放在苏长安的两颊,生生的将他的头扭了过来。
那双手与脸庞想砰的触感让始料未及的苏长安脸色瞬间便红了起来。
“如月,你...”苏长安不解的问道。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如月生生给打断。
“看着我。”陆如月说道,她的声音里是少有的坚定,她的眸子里是让苏长安动容的柔情。
“你要记得我,记得我的样子。”她这般说道。
苏长安一愣,约莫是领会到了某些东西,他终于不再抵触,而是同样如陆如月直视他一般,直视着眼前这个女孩。
“你毁了我的亲事。”女孩又说道。
“你得还我一个。”
苏长安闻言心头一阵咯噔,他就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来的及出口,少女的脸便在那时凑了过来。
似乎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苏长安的身子因为紧张而变得极为僵硬。
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一双唇便在那时,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妙触感落在了他的唇间。
他的心好似要跳出他的胸膛,他的双颊因为紧张而充血,因为重新而变得绯红,他的脑袋好似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吻,只是停留在唇间。
却并非蜻蜓点水。
陆如月踮着脚尖,苏长安低着头。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很久。
直到苏长安渐渐快要感到窒息之时,陆如月方才收回了自己的唇。
她的脸色比起苏长安是不遑多让的红润,但她却强忍着内心快要溢出来的羞涩。她看着苏长安说道:“我不要你现在给我答案。”
“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
“我会等你,等你从西凉回来,再亲口告诉我。”
“如果...你死在了西凉,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
陆如月很是认真的说道。
苏长安一愣,像是想明白了某些东西,他朝着女孩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会从西凉活着回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男孩的话,说得那般笃定,掷地有声。
女孩的脸上也终于在得到这个答案时,绽出了一抹漂亮的笑意。
映着蜀地的星光,竟是那般美丽。
男孩将这一幕记在心里。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他在心底这么对她说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字难消
转眼已是三日过去,苏长安这几日安心养伤,身体倒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依照蜀山的安排,明日他便可以与罗玉儿、花非昨三人一道去剑冢取剑。
雁归秋这几日与左玉城似乎都在密谈商议着些什么事情,而且似乎有了很大的进展,苏长安估摸着蜀地与朝廷的大战估计这数月间恐怕就要爆发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从每日都来照料苏长安陆如月口中得知的。倒不是苏长安有意套话,反而是陆如月似乎也知道苏长安可能需要这些消息,每日都把她所知的情报一股脑的统统告诉了苏长安。
大汉摊上一个如此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帝,也不知是幸与不幸。
“苏公子,明日如月就要虽左爷爷一道离开蜀山,回蜀地准备起义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陆如月有些不舍的看了苏长安一眼,一年的离别,方才等来这几日的相见,而今此一别。
苏长安要赴国难。
她却要坐上推翻朝廷的大位。
下次相见不知何时,更不知究竟是否还有下次。
陆如月的双眸不禁红了起来。
“回去吧,如月,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从西凉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苏长安说道,同时伸出手轻轻的檫去陆如月眼角已经快要弥漫出来的泪水。
“嗯...”陆如月点头,却忽然伸手抓住了苏长安的手。
这样的举动让苏长安一愣,他正要问些什么,但到了嘴边的话,还未出口,陆如月的身子,带着一股让苏长安迷醉的体香猛然装入了苏长安的怀中。
“如月你这是?”感受着怀中的那抹柔软,苏长安不禁有些情迷意乱。
“如月不想走。”陆如月身后紧紧的将苏长安保住,她用力极大,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揉进苏长安的身体一般。
“今晚...如月...如月留下来陪苏公子吧。”陆如月这般说道,心底的羞涩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犹若蚊啼。
但苏长安还是听清了他的话,自然也明白这其后所代表的意思。
他的身子那时变得僵硬,他低头整整的看向怀中的少女,却见她将头埋在自己的怀中,因为方才说出了那番极为大胆的话,她的双颊变得绯红。但又极为好奇的想要得到苏长安的回应,因此她的眸子微微抬起,可在触及到苏长安的目光之时,又赶忙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低下了头。
那时,屋内点着红烛。
摇曳的烛光映在少女娇羞的侧脸上。
她红扑扑的脸蛋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苏长安的心中此刻却五味杂陈。
他才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异性,尤其是像陆如月这般绝代芳华的异性,对于他来说,有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而且陆如月方才那一番话已经说得极为明白,只要苏长安愿意,那今晚许多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咕噜。
苏长安的喉结一阵蠕动,咽下一口唾沫。
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做为一个男人,面对陆如月的投怀送抱若是没有半点动心,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正常的事情。
但是就在这心动的一瞬间。
他想起了尚还在北地等他的古羡君。
想起了被囚禁在星辰阁中的青鸾。
他的身子一震,就像是被人从头浇下了一桶冷水,心底方才升起的火苗在此刻尽数熄灭。
对于男女之情,苏长安曾经是一个很木讷的人。
他曾经一度对苏沫念念不忘,如今虽然还会想起,但却早已没了当年那种感觉。
如今虽然懂了些男女之事,但却又犹豫踌躇。
这倒并不是他贪得无厌,他只是觉得无论是古羡君还是青鸾,亦或者如月与夙玉,对他都极好,他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他总是觉得选择了一个,就会让其他几人伤心,而他不想让她们伤心。
况且,他自己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自己心中所属的究竟是谁。
如今陆如月一反常态的主动固然让他意乱,但他却想到尚还在苦苦等他的古羡君,与北囚禁的青鸾,心中终归是有一道坎过不去。
无论他是否真心喜欢陆如月,他都觉得在此刻,并不是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至少要等到他救出青鸾...
这般想着,他终于坚定伸手将怀中的如月推出了怀抱。
在如月疑惑的眼神中,他将手放在了她的双肩,清澈的眸子直直的注视着少女的双眸。
“如月,在等等我好吗?等我将那些事情都处理好,我就一定给你个答复...而且...现在我...真的没办法...”
陆如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看见苏长安脸想要解释,却又慌乱间措辞无方的神情。
她的心头一软,看向苏长安的眼神也渐渐温柔了下来。
她大抵能猜到些此刻苏长安心中所想,心里不免有些无奈,但若不是这样善良的苏长安,当年的她又怎会得救?
她不愿意逼他,更不愿意说些非你不嫁之类的话来给他徒增压力。她希望他能选择她,但同时也希望这个选择是出于他的本心。
因为,她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爱她的苏长安。而苏长安,也应当拥有一个他真正爱的人。
这么想着,她展颜一笑,盈盈起身。
“如月明白了,如月会一直等着苏公子。”
“从现在起,任何关于苏公子的消息,如月都一概不会去听,不会去想。我就一直等着苏公子来找我,如若等不到......”
说道这儿,陆如月的眉头微皱,随即又接着说道:“如若等不到,如月也会继续等下去,直到苏公子来找如月那天为止!”
苏长安听懂了陆如月这一番话中所透露的某些信息,他的心头一震,说不感动自然是不可能。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再回来的!”苏长安颔首。
“嗯!”陆如月似乎也听出了苏长安话中的决意,她点了点头,看着一脸严肃的苏长安,忽的身子向前一倾,又在苏长安的唇上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苏公子。”她这般说道,随后,还不待苏长安回过神来,便逃一样的走出了房门。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司马诩的身份
送走了陆如月,苏长安回到住所。
夜色已深,但他却没有睡意,本想着入定调息内息,也好以最好的状态应付明天的战斗。
但他方才坐下,屋外便传来一阵响动。
“谁!?”苏长安的眸子豁然睁开,他低声喝到,背上的长刀猛然出鞘被他握于手中。
那来者脚步极轻,显然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如此鬼鬼祟祟,想来应当是来者不善。
脚步声的诸人在听闻苏长安的呼喊之后,身子明显顿了顿,这让苏长安心头的狐疑更甚。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把刀而出之时,那人的声音也终于是在此刻响了起来。
“苏...苏公子,我家主人请你到舍下一叙。”他将声音得极低,也似乎带着些惶恐之意。
“嗯?”苏长安眉头一挑,身子一动,便推开房门,准确落在了那人所在的位置。
这一手显然将那来者给震住了,黑暗中,他低着头,脸上的神情颇为惶恐。
“你家主人是谁?”苏长安打量了一番这来者,只是寻常家奴的装扮,虽有些修为,但若是想要真对他有所不利,却远远不够。因此苏长安心底倒也有几分相信了这来者之言,只是他尚有不解的是,这家奴请他便请他,为何做得如此鬼鬼祟祟。
“我家主人是大汉丞相左玉城。”那家奴赶忙拱手说道,末了,他颇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似乎看出了苏长安顾虑,故此说道:“我家主人不想让汉皇知道此事,所以令小的...”
苏长安一愣,不过随即便想了个明白,左玉城要与自己谈的事情很可能与如月有关,避开如月的耳目,倒也说得通。
更何况,如今他身处蜀山,想来这真是什么阴谋诡计,那歹人也断不敢在这蜀山之上行不义之事。
这般想着,苏长安便点了点头,说道:“带路吧。”
“诶!好,公子请随我来。”
那家奴见苏长安如此好说话,心头一喜赶忙躬着身子在前方为苏长安引路。
左玉城的住所倒也不远,而人走了不过百来息的功夫,便到了那院落之前。
“公子请进,小的便不便再相送了,主人正在屋内候着你呢。”那家奴如此说道。
“嗯。”苏长安颔首,又向他道了一声谢之后,便迈步走了进去。
......
待到苏长安走入推开院落的房门,便见屋内一位羽扇纶巾的男子正坐于矮榻前,手中鼓捣些茶具。
只见他用红木制成的木勺盛起一勺茶叶,放入壶中。
这茶壶似乎被热水淋过,上面还飘着些许热气。
而后,他又提起一旁的水壶,将沸水倒入其中,但却并不急着一下倒满。
茶道讲究三沉三浮,直接冲泡自然是最下等的做法。但却也不尽然,同样的茶叶,落于不同人的手中,却能泡出不同的味道。这或许与泡茶之人的心性有关。
因此,这泡茶之法并未有墨守成规,重要的还是这泡茶之人。
左玉城显然就是一个精于茶道之人,他在整个过程中都很专注,即使苏长安已经做到了他的对面,他似乎也犹若未觉,依然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茶壶之中。
苏长安自然不懂得什么茶道,但他却看得有些入迷,只觉得这很好看。
转眼,左玉城已经往茶壶之中添上了六次沸水,而壶中的茶叶也已六浮六沉。
这时,他终于停下了加水的动作,反而是将茶壶提起,开始将其中茶水倒于身前的两盏茶杯之中。
然后他将其中一杯放于苏长安身前,自己拿起另一杯,放于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以往,有个朋友曾与我说,这蜀山的红凌,配上若兰溪的清水,泡上七浮七沉,最为好喝。我也总想试一试,可是每次到了六浮六沉便抵不住这茶香。”他摇头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苏长安谈话。
“你尝尝。”他又抬头看了苏长安一眼,如此说道。
苏长安也不客气,这茶香着实诱人,因此便仰头一口将之喝下。
但哪有人这样喝茶,滚烫的茶水便在那时涌入苏长安喉咙,苏长安感到喉咙处一阵灼热,赶忙运气灵力驱散。
他也知自己这番作态落了下成,但又不愿再这长者面前失了面子,因此强做镇定的放下茶杯,说道:“好茶。”
左玉城见状,倒也不去戳破苏长安,只是笑着说道:“看样子苏公子与我都是一类人啊。”
苏长安的脸色一红,这才想起自己身前的这位男子可是世上传言多智近妖的左玉城,自己这点小九九怎么也不可能瞒得住他的眼睛。
念及此处,他倒也失了与左玉城打太极的心思。
毕竟他确实不善此道,更何况明知不是对手,又何须自取其辱。
他索性脸色一正,开门见山道:“左前辈,唤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当真心急啊。”左玉城摇头笑道,随即抬眸看了苏长安一眼,见他满脸肃然,也就收起了继续玩笑的心思,他的脸色也随之一正说道:“左某深夜劳驾苏公子,其实是为了与苏公子做一笔交易。”
“交易?”苏长安有些疑惑,他不禁问道:“你要予我何物?又要取我何物?”
苏长安问得极为警惕,毕竟他身前坐的这个男子是左玉城。
关于他的事迹,是在是太多,即使是说书先生恐怕也要说上几天几夜不停息,方才能说得明白。
他几乎就是活着的传奇。苏长安面对这样一个敌我不明的人,怎能不心生警惕。
“呵呵,苏公子不用紧张。”左玉城笑道:“左某不取苏公子一物,只求苏公子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告诉你一个...嗯,对苏公子来说极为重要的消息。”
“要求?消息?”苏长安一愣,“什么要求?”
“不插手我大汉与魏贼之争!”
“嗯?”苏长安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他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去插手别的事情,不过随后,又一细想,大抵是明白左玉城的意思,应当是不想让他去干扰陆如月,毕竟陆如月对他的情义,明眼人都看得真切,又怎瞒得过左玉城。
“好!”苏长安颔首。“那你那个所谓的消息呢?是什么?”
“呵呵?”左玉城闻言一笑说道:“苏公子难道就没有好奇过司马诩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机天玑
司马诩的身份?
苏长安不禁有些疑惑,在他的心中司马诩便是司马诩,所谓的身份到底是指什么?
神族?或是其他?
“如今的魏贼朝廷,其掌权者实际上便是司马诩,我自然得好生调查一番他的来历。”左玉城似乎看出了苏长安的疑惑,他说道:“这个人很奇怪。”
左玉城的眉头在这时皱了起来。
“他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忽然被夏侯昊玉任命为了丞相。关于他之前是何人,所做何事,皆不得而知。”
“这个我也知道。”苏长安颔首,关于这一点他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左玉城反问道,“以夏侯昊玉的性子,怎么可能对于一个完全不知道来历的人给予这么大的信任?”
苏长安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从未想过。
圣皇为人向来多疑,即使对于天岚院也多有防备之心,若是司马诩真如圣皇所言,对他一无所知又怎会放心的将大魏丞相的重任委任与他?
除非从一开始,圣皇便知道司马诩的身份,甚至还帮他遮掩了过去,这才让人难以查到关于司马诩的过往。
放眼整个大魏,恐怕也只有圣皇能做到这一点了。
再一联想在莱云城中忽然复活的镇西神候,以及一直潜伏在他体内的神血,苏长安的瞳孔骤然放大。
司马诩与神族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而这些联系,再附着到是镇西神候与圣皇的身上,其中某些让苏长安一直不解的事情便豁然开朗。
他试着开始梳理许多事情。
比如司马诩与神族的联系,圣皇帮助司马诩遮掩过去,圣皇英魂的逃脱,紫微星一星却带着两根命线,镇西神候接着神血假死,甚至依靠神血获得足以与太上抗衡的能力。
这所有的所有,交织在一起,苏长安感觉自己的眼前似乎被拉开了一巨大的网,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加大的阴谋似乎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但他仍有疑惑。
比如摘星楼究竟是何物?
比如曾经的七杀星君也就是蜀汉的孝明皇帝,究竟为何放着大好的蜀地不要,偏偏投靠了那个神秘的组织?
又比如自己的师叔祖所要打开的神冢又究竟为何物?
似乎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而这些算计冥冥中又指向同一样事物,可这样的事物究竟是何物?苏长安也说不真切。
所有的阴谋似乎就要揭晓,但越接近事情的真相,苏长安心底的疑惑便更甚。
“左前辈,我来蜀地之前,曾听留言,说道你与被你复活的众位蜀地星殒,曾都是已死之人,据我所知,星殒死后,英魂归于星海,肉身葬于大地。想要从星海中召回英魂,这样的事情在下闻所未闻?不知此事前辈可能告知一二?”
苏长安沉着眉头这般问道。
左玉城与蜀地的众位星殒的忽然复活,从某种程度上与镇西关颇有相似之处,苏长安也曾怀疑过他这与神族或许有所关系,但通过前面的几次接触,苏长安有意观察过左玉城的体内,并没有神血的踪迹。
因此他对于左玉城一干人的忽然复活,也颇有疑问。
“呵呵。”左玉城一笑,说道:“星海是囚笼,去了的英魂,自然归不来,我们能从沉睡中醒来,是因为我们根本不曾死去,只是用假死之法瞒过了星辰阁的耳目。”
“假死?”苏长安闻言心底的疑惑更甚,当年汉魏大战,蜀汉并未露出多大的劣势,只是犹豫星殒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方才让大魏有了可乘之机,圣皇也才因此坐上了正统的宝座。苏长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放着当时的大好局势不要,非得等到百载之后,再重新来过?
“天命不可违。”左玉城似乎看出了苏长安疑惑,他站起了身子,手中的羽扇轻轻摇晃,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夏侯昊玉天命所归,再打下去不过平添死伤。”左玉城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某些不甘,但这样的不甘却又转瞬即逝。
“我曾用八卦之法测得夏侯氏当有八百年国运。逆天而行终无善果,与其逆天而行,倒不如静待八百年后大魏国数将尽再与之一战,重复我大汉江山。”
“八百年国运?”苏长安一愣,“如今的大魏已是风雨摇曳,莫说八百年,能存十年与否都是未知之数。”
“是啊。”左玉城颔首,眉头也皱了起来。“我本想着八百年后再苏醒,但这不过百载,我便感受到天机变化,大魏国运将尽,故而醒来,图谋大事。”
“只是,却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坏了夏侯氏如此浩大的国运,将连绵八百年的帝国国运,数十载便败得一无所有。”
“须知运乃天定。要坏一人的运,虽难却并非不可能,但要坏一个国家的运,这绝非易事。除非...”
说道这儿,左玉城的脸色一沉,似乎有些惊尤不定。
“除非什么?”苏长安追问道。
“我在醒来之后,便曾好生看过这百年间天下所发生的事情,夏侯昊玉前五十载,虽然野心勃勃,四处征战,但却进退有序,从未干过什么失策之事,唯独在后三十载,却穷兵黩武,性情大变,而这后三十载,便是司马诩当政的三十载。”
“你是说大魏的国运是被司马诩所害?”苏长安问道。
“应当如此。”左玉城的眉头依然皱得很深。“但要坏一国之运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除非...这个人是极为精通天数之人。”
“精通天数?你说得可是观星台的太白真人?”苏长安一惊,太白真人向来以善观天象著称,莫非这司马诩便是太白真人?
“非也。”哪知司马诩却在此刻摇了摇头,“太白真人虽能观天数,但论境界,远坏不了夏侯氏的国运。”
“那是谁?”苏长安愈发疑惑。
“善天数者,这世上,无非南斗天机,北斗天玑二人。”左玉城在这时忽然转头看向苏长安,眸子里一道寒光乍现。
“南斗天机身在何处,我想苏公子早已见过,你觉得他会死司马诩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机天玑
司马诩的身份?
苏长安不禁有些疑惑,在他的心中司马诩便是司马诩,所谓的身份到底是指什么?
神族?或是其他?
“如今的魏贼朝廷,其掌权者实际上便是司马诩,我自然得好生调查一番他的来历。”左玉城似乎看出了苏长安的疑惑,他说道:“这个人很奇怪。”
左玉城的眉头在这时皱了起来。
“他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忽然被夏侯昊玉任命为了丞相。关于他之前是何人,所做何事,皆不得而知。”
“这个我也知道。”苏长安颔首,关于这一点他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左玉城反问道,“以夏侯昊玉的性子,怎么可能对于一个完全不知道来历的人给予这么大的信任?”
苏长安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从未想过。
圣皇为人向来多疑,即使对于天岚院也多有防备之心,若是司马诩真如圣皇所言,对他一无所知又怎会放心的将大魏丞相的重任委任与他?
除非从一开始,圣皇便知道司马诩的身份,甚至还帮他遮掩了过去,这才让人难以查到关于司马诩的过往。
放眼整个大魏,恐怕也只有圣皇能做到这一点了。
再一联想在莱云城中忽然复活的镇西神候,以及一直潜伏在他体内的神血,苏长安的瞳孔骤然放大。
司马诩与神族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而这些联系,再附着到是镇西神候与圣皇的身上,其中某些让苏长安一直不解的事情便豁然开朗。
他试着开始梳理许多事情。
比如司马诩与神族的联系,圣皇帮助司马诩遮掩过去,圣皇英魂的逃脱,紫微星一星却带着两根命线,镇西神候接着神血假死,甚至依靠神血获得足以与太上抗衡的能力。
这所有的所有,交织在一起,苏长安感觉自己的眼前似乎被拉开了一巨大的网,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加大的阴谋似乎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但他仍有疑惑。
比如摘星楼究竟是何物?
比如曾经的七杀星君也就是蜀汉的孝明皇帝,究竟为何放着大好的蜀地不要,偏偏投靠了那个神秘的组织?
又比如自己的师叔祖所要打开的神冢又究竟为何物?
似乎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而这些算计冥冥中又指向同一样事物,可这样的事物究竟是何物?苏长安也说不真切。
所有的阴谋似乎就要揭晓,但越接近事情的真相,苏长安心底的疑惑便更甚。
“左前辈,我来蜀地之前,曾听留言,说道你与被你复活的众位蜀地星殒,曾都是已死之人,据我所知,星殒死后,英魂归于星海,肉身葬于大地。想要从星海中召回英魂,这样的事情在下闻所未闻?不知此事前辈可能告知一二?”
苏长安沉着眉头这般问道。
左玉城与蜀地的众位星殒的忽然复活,从某种程度上与镇西关颇有相似之处,苏长安也曾怀疑过他这与神族或许有所关系,但通过前面的几次接触,苏长安有意观察过左玉城的体内,并没有神血的踪迹。
因此他对于左玉城一干人的忽然复活,也颇有疑问。
“呵呵。”左玉城一笑,说道:“星海是囚笼,去了的英魂,自然归不来,我们能从沉睡中醒来,是因为我们根本不曾死去,只是用假死之法瞒过了星辰阁的耳目。”
“假死?”苏长安闻言心底的疑惑更甚,当年汉魏大战,蜀汉并未露出多大的劣势,只是犹豫星殒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方才让大魏有了可乘之机,圣皇也才因此坐上了正统的宝座。苏长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放着当时的大好局势不要,非得等到百载之后,再重新来过?
“天命不可违。”左玉城似乎看出了苏长安疑惑,他站起了身子,手中的羽扇轻轻摇晃,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夏侯昊玉天命所归,再打下去不过平添死伤。”左玉城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某些不甘,但这样的不甘却又转瞬即逝。
“我曾用八卦之法测得夏侯氏当有八百年国运。逆天而行终无善果,与其逆天而行,倒不如静待八百年后大魏国数将尽再与之一战,重复我大汉江山。”
“八百年国运?”苏长安一愣,“如今的大魏已是风雨摇曳,莫说八百年,能存十年与否都是未知之数。”
“是啊。”左玉城颔首,眉头也皱了起来。“我本想着八百年后再苏醒,但这不过百载,我便感受到天机变化,大魏国运将尽,故而醒来,图谋大事。”
“只是,却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坏了夏侯氏如此浩大的国运,将连绵八百年的帝国国运,数十载便败得一无所有。”
“须知运乃天定。要坏一人的运,虽难却并非不可能,但要坏一个国家的运,这绝非易事。除非...”
说道这儿,左玉城的脸色一沉,似乎有些惊尤不定。
“除非什么?”苏长安追问道。
“我在醒来之后,便曾好生看过这百年间天下所发生的事情,夏侯昊玉前五十载,虽然野心勃勃,四处征战,但却进退有序,从未干过什么失策之事,唯独在后三十载,却穷兵黩武,性情大变,而这后三十载,便是司马诩当政的三十载。”
“你是说大魏的国运是被司马诩所害?”苏长安问道。
“应当如此。”左玉城的眉头依然皱得很深。“但要坏一国之运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除非...这个人是极为精通天数之人。”
“精通天数?你说得可是观星台的太白真人?”苏长安一惊,太白真人向来以善观天象著称,莫非这司马诩便是太白真人?
“非也。”哪知司马诩却在此刻摇了摇头,“太白真人虽能观天数,但论境界,远坏不了夏侯氏的国运。”
“那是谁?”苏长安愈发疑惑。
“善天数者,这世上,无非南斗天机,北斗天玑二人。”左玉城在这时忽然转头看向苏长安,眸子里一道寒光乍现。
“南斗天机身在何处,我想苏公子早已见过,你觉得他会死司马诩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冢的规矩
第二日,蜀地剑冢。
苏长安与花非昨、罗玉儿三人早早的便在蜀山弟子的牵引下来到了剑冢。
似乎取剑对于蜀山来说是一件颇为重要的事,但他们来到剑冢之时,剑冢外便早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蜀山弟子。
对于苏长安之前大闹吴起婚礼的事,显然在场诸多蜀山弟子都颇有怨言,看着三人的脸色极为不善,但也都克制着自己,并没有人敢出手真的对他们做些什么。
“三位在此等候,稍后便会有人来给三位打开剑冢。”
那位引路的弟子将三人待到此处便告了声退,之后,缓缓退去。
苏长安对于众位诸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反而是饶有兴趣的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座剑冢。
剑冢之于蜀山,应当就如天道阁之于天岚。
在苏长安的心中,剑冢应该是一处很神秘的所在。
可事实上,至少从外观上看来,所谓的剑冢很是寻常。
它坐落在蜀山北部的两座山坳之间,被一座巨大的铁门所锁着,这除了这座巨大得有些夸张的铁门,蜀山剑冢似乎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至少,从外面看起来,是如此。
想着这些,忽的苏长安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嘈杂之音。
三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位男子在诸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此人正是蜀山掌教,素有小十三之称吴起!
苏长安的眉头一皱,他毕竟毁了吴起的婚事,如今吴起忽然到来,恐来者不善。
但表面上苏长安依旧不动声色走上前,朝着吴起拱手,说道:“苏长安见过吴掌门。”
对于苏长安一副不记得之前二人间隙的模样,吴起心头虽然不满,但也不愿当着众位弟子发作。
“苏公子想去剑冢。”他这般问道。
“这可是你家师尊同意的事情,吴掌门莫不是想要耍赖?”一旁的罗玉儿也看出了吴起的来者不善,她却没有什么【好】性子,当下便上前跨出一步,讥讽道。
“玉儿小姐多虑了,我蜀山屹立人族千载,岂能言而无信?”吴起的脸上忽的浮出一抹笑意,而后他话锋一转,“只是我蜀山自然有蜀山的规矩。”
“剑冢乃是我蜀山传承之地,外人自然不能想进便进。”
“那你这还是想耍赖!”罗玉儿闻言顿时脸露不忿之色,看向吴起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满。
“那依吴掌门的意思是?”苏长安眉头一挑,向前一步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祖师爷的意思。想入剑冢,蜀山弟子需得得到长老的认可,至于外人吗?”吴起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三人一眼。
“至于外人,想要入剑冢,就得先过我掌门这一关!”吴起说罢,一股浩然剑意便自他体内涌出。
似乎这几日调养得当,吴起的剑意再次变得纯粹,再也不似之前的那般戾气纵横。
“你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罗玉儿闻言,哪能依他。声音也顿时大了几分。
说起年纪罗玉儿也不过二十五六,又曾是天岚院的掌上明珠,因此性子却又几分顽劣,吃不得亏。
倒是一旁的花非昨却要沉稳得多,他赶忙拉住一旁作势便要动手的罗玉儿说道:“既是蜀山的规矩,我们自然遵守,只是不知这规矩具体到底如何?”
花非昨此举自然是示弱,但有道是刚过易折,他们需要那两把剑,为此付出一些小小的低头,其实也无伤大雅。
吴起的脸色也是稍缓,他沉着声音说道:“规矩很简单,只要三位能战胜我,这剑冢的大门自然会为你么能打开。”
末了,他又顿了顿接着说道:“剑冢之中有剑意纵横,又有数不清的剑灵游荡,其中凶险,相信诸位也挺热你说起过,若是修为不够,强行进入,反倒会误了卿卿性命,蜀山此举,看似刁难,实则是为了保诸位周全。”
吴起这番话倒是说得言辞灼灼,确有几分道理。
苏长安三人也知此时定然是推脱不下,索性互望一眼,苏长安与罗玉儿几乎同时迈开脚步,便要上前,单却在这时,花非昨却忽然伸出了自己裹在红袍之下的手臂,将二人拦住。
“花师叔(兄)”苏长安与罗玉儿顿时朝他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吴起自幼便在剑道之上有天才之名,如今又得蜀山神剑长留,修为更是已至问道,玉儿师妹修为差上一筹,恐不是对手。”
“长安师侄身负神剑十方,待会去了剑冢,取剑之事你是主力,需得保存实力,这吴起,就交给做师叔的来应付吧。”
花非昨如此说道,身子便向前迈出一步。
“可是,吴起他...”苏长安一惊,自然知道花非昨所言不假,但是吴起的实力,他虽未真正与之交手,但在前些日子的婚礼上,便见识过一些,绝非寻常问道境可比,更何况,他手执蜀山十三神剑之一的长留神剑,此剑非同小可,苏长安不禁对于花非昨有些担忧。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长安的担忧,花非昨转头看了一眼。
虽然红袍之下,苏长安并看不真切花非昨脸上的神情,但却很奇特的能感受到花非昨周身所弥漫出的那股自信与从容。
“我天岚七星七脉,可无一脉是庸才。”他这般说道,随即猛然转身,大步走到吴起的跟前。
吴起一愣,他已听说苏长安挡下自己师尊一剑的壮举,对于这位坏了自己婚事的情敌他的心中自然是大有不满,此番前来,多少有些想要与苏长安一较高下的意思,但不曾想真正与他对敌的却是这位花非昨。
花非昨作为天岚院天权的弟子,自然颇有些威名,但相比于莫听雨、楚惜风之流却要逊色不少。即使他的修为已至问道境,但有神剑傍身的吴起却自觉并无败于花非昨手上的可能。
因此他眉头一挑,周身灵力顿时澎湃而出。
作为蜀地家喻户晓的天才妖孽,他自然有属于他的骄傲。
苏长安坏了他的婚事,他必须要他付出些代价。
而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他先要以雷霆之势击败眼前这个人。
这般想着,他高呼一声长留,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便在那时被他握在了手中,他的身影一动,带着浩瀚如海的剑意,便猛然朝着花非昨杀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红衣客花非昨
吴起被世人称为小十三,自然有其道理,在剑道上的造诣,自然也对得起他的盛名。
只见他的身子一动,长剑出鞘,身后自有波澜壮阔的大江虚影浮现。
花非昨虽然只是面临这一剑,但这一剑,却又远不止一剑这般简单,他就像是真的在面对汹涌而至的大江一般。
到了问道境。
吴起的剑招早已超出了一招一式这般简单的地步,他的剑出,便有法随。
这一招大江东去。
便是他最拿手的几大剑招之一。
何为大江东去?
百川汇集为江,东去为海。
大江东去,是澎湃,是汹涌。
是一去不回的决然,是江欲成海,剑欲饮血的杀机凛然。
毫无疑问,吴起的这一剑,将大江东去的意境展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在这一点,苏长安也暗觉自愧不如,或许这也是为何蜀山可称得上天下第一剑宗的根源,他们只有剑,因此,每一剑都研究得如此淋漓透彻,几乎让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因此,苏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担忧的看着花非昨,不知他能否安然接下这声势浩大的一招。
但身处于这样战斗中心的花非昨却丝毫不见慌张的神色,他冷眸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一件,巨大的罡风卷起了他宽大的长袍,在除了剑鸣再无他物的场中猎猎作响。
他红色的衣袍就像是一朵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诸人的瞳孔中绽放。
一股丝毫不逊色于吴起的灵力波动在那时自花非昨的体内荡开,他的手忽然从宽大的红袍之下生出。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五指修长,白净如莲藕。
像是女子,多过男人。
而后,一只狼毫大笔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只见他以天地为画轴,灵力为墨。
玉手轻颤,一时笔走龙蛇。
转瞬间一只水墨蛟龙浮现,那蛟龙怒目圆睁,身上毛发鳞角皆清晰可见,比之苏长安的天权虚影所唤出的蛟龙恶蟒却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汝大江东去,势不可挡。我蛟龙却偏要逆水而行,长驱直入。”花非昨的声音也在那时响起,阴柔的声线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话音方落,那画中的蛟龙就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只见它的眸子中爆出一道神光,身子却不急着窜出,而是朝着花非昨低下头颅,嘴里发出一声臣服的低吼。
花非昨便猛地一跃,傲然立于那蛟龙之首上。
而蛟龙的身子便在此刻,终于动了起来。
他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踪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猛然跃入了吴起的剑意所唤出的大江虚影中。
蛟龙入水,那自然是如虎添翼。
只见他乘风破浪,吴起的剑意凝聚而成的大江对他犹如无物,只是瞬息光景,他便带着花非昨来到了吴起的跟前。
他的巨大的身子猛的从江水之中窜出,他朝着吴起发出一声怒吼,作势便要吞下吴起的身子。
这样的变化,让吴起始料未及,但他毕竟心性了得,很快便压下了心底的惊讶。
花非昨将他的剑意化为己用由此避开他的剑招,这固然神奇,但毕竟天下之大,能做到如此的人虽然少之又少,但却并非没有先例。
因此吴起身影一动,避开蛟龙的撞击,手中长剑一荡,一股灵压猛然荡开。
那日在他与陆如月婚庆大殿上所张开的剑冢虚影再次浮现,他张开了自己的领域,也就意味着,吴起要动用全力了。
而随着他领域的唤出,方才他所激发的大江虚影自然也随之散去,而花非昨那头水墨化作的蛟龙虚影失去了大江的遮掩,自然也就完全的在众人面前展露除了自己的真身。
“天岚院,果然没有庸才,我小觑你了。”吴起沉声说道,语气中既没有措手不及的惊恐,亦没有失算的恼怒,倒是颇有几分气度。
“......”花非昨立于近十丈高的蛟龙头顶,冷眸看着他,却丝毫没有半分回应他的意思。
吴起眉头皱了起来,他问道:“你不唤出领域?”
修行之道,境界越高,二者对敌所考验的其实便是修行者对于道的领悟,至于灵力的多寡,若非到了一定程度的巨大差异,否则在战斗中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因此,对于问道境的强者,领域的强度,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这也是为什么,苏长安可以常常以较弱的修为,却屡屡以弱胜强的关键。
而吴起的疑惑,却也理所当然。
他张开了领域,便意味着他要与花非昨认认真真的打上一场,可花非昨却丝毫没有唤出领域的意思。
这从某种程度上,让吴起感受到了来自花非昨的轻视。
他的心中涌出几分恼怒。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吴某手下不留情了!”吴起这般说道,那剑冢之中密密麻麻的长剑开始颤抖,似乎在下一刻便会破土而出。
“请!”花非昨依然没有半点唤出领域的意思,他不咸不淡的说道,声线中是十足的笃定与从容。
“哼!”吴起冷哼一声,他小十三的名声其实无稽之谈,在问道境中,他虽不敢说是无敌于天下,但就是那些成名已久,在问道境沉淀多年的前辈,想要不依靠领域便将他击败,亦是绝无可能,他一定要让眼前这个男人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这般想着,心中念头一动。
那些插着剑冢之中的长剑在那一刻纷纷破土而出,悬于天际。
而后剑锋一转,长剑纷纷掉头指于立于蛟龙之首的花非昨。
“去!”吴起一声暴喝。
声如黄钟大吕,震人心魄。
那些长剑如得敕令,在一阵颤抖之后,纷纷化作一道道流光,直直的杀向花非昨的面门。
一时间剑如暴雨梨花,倾射而出。
立于那些长剑包围之中的花非昨几乎被这些剑影封锁住了所有退路,他避无所避,那些剑影速度极快转瞬便已至他的身前,眼看着就要被这些长剑刺穿身体,生生打成一个筛子。
苏长安的眸子的担忧更甚。
而那些蜀山弟子的眼中也纷纷流露出得意的神采。
唯独立在苏长安身旁的罗玉儿,却面色无常,似乎对于花非昨的处境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
“你的狂妄自大害了你的性命,怪不得我。”吴起轻声说道,似乎花非昨在他的眼中已是剑下亡魂。
“世人总说蜀地吴十三,江东楚惜风,长安莫听雨,北地古羡君,当世奇才。其中吴十三与莫听雨,更堪称刀剑两绝。”
“如今看来,却是妄言。”
“汝比之我听雨师弟,差之远矣。”
花非昨那犹如叹息一般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阴柔,像极了女子,却又不让人觉得怪异,反而好听得紧。
吴起闻言脸上先是流露出恼羞的怒意,但随即,他像是觉察到了这某些极为不一样的东西,他的瞳孔陡然放大。
而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花非昨的身子忽然起了变化。
他宽大的红袍开始鼓动,发出猎猎的声响,一道灵压忽的荡开,随后让在场诸人都诧异万分的景象浮现。
因为被唤出成长剑而空无一物的大地之上,随着花非昨的灵压荡开,竟然又出现了一把把与方才无出一二的长剑。
难道吴起又唤出了一次领域?
这样的念头方才在诸人脑海中涌出。
只听一声声剑鸣,乍起,那些长剑豁然飞向天际,而后,剑锋一转,爆射而出。
但他们的目标这一次,却并非花非昨,亦非吴起。
而是那些正在爆射想花非昨的剑雨。
这些长剑与那剑雨之中的长剑就像是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每一把,都能从剑雨中找到相同的一把。
而他们所射向的对象便分别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些长剑。
而且速度极快,在那些长剑触及花非昨身子的前一刻,便呼啸而至,恰到好处与之撞在一起,随后,一同化为粉粒。
这时,在场的诸人才反应过来,这些长剑竟然都是被花非昨所唤出的。
难道,花非昨的领域,也是剑冢?
这样古怪的念头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浮现在诸人的脑海之中。
当然,吴起看着自己的剑雨在花非昨唤出的剑雨之中一把接着一把的化为粉粒,心头震惊,倒也不觉升起了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却又将之否定。
他可以很确定的是,花非昨从未去过蜀山的剑冢,若没有在剑冢之中观想,仅凭自己的猜测,怎可能,幻化出与自己一样的领域。
还是说,他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域,便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中,将之幻化出来?
这...当是何其可怖的一件事情。
这样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因为花非昨的身子在那时忽然又动了起来。或者说是,他座下的蛟龙动了起来。
它载着花非昨,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层层剑雨,但这密密麻麻的剑雨,却每每在促极到它身子的前一刻,便被不知何处涌出的一把与之一模一样的长剑生生击碎。
它自剑雨中来,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
只是转瞬的功夫,它便已经来到了离吴起不过十丈的地方。而这样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正在快速的减小。
吴起脸上的自信终于散去,他的瞳孔中浮出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一步。
“我的领域,镜花水月,不知吴掌门以为何如?”花非昨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
吴起听出了花非昨声线中的某些嘲弄,他瞳孔中闪过一丝不甘。手中的长留剑再次发出一声清鸣,竟然又是一招极为标准的剑招使出。
此招名为,白马过隙。
乃是这长留剑的主人,蜀山第七代执剑长老的成名之作。
人说,时间荏苒,如白马过隙。
此招便是取自此意。
剑如流芒,虽看似平凡,却暗藏玄妙。
速度不快,入眼不过尔尔。
但此剑一出,对敌者却宛如感受不到时光流逝,直到剑至身前,方才有所感悟,但已是为时过晚。
这一剑,显然是杀招,且有出其不意,险中求胜的味道。
花非昨也未有料到会有此番变化,且其中意境也让他一阵恍惚,待到剑至身前,方才有所感应。
他的心头一震,身子赶忙一侧,堪堪避开这一剑。
他身为天权一脉的传人,对于心智的修炼远超同境修士,因此,才能如此快的从吴起的剑意中苏醒,但即便如此,这一剑所激起的剑意罡风依然贴着他的面门刮过。
他一时不察,常年包裹着身子的红袍便被掀开了一角。
这似乎犯到了他的忌讳。
他甚至顾不上反击吴起,赶忙伸手将红袍再次裹上。
这时一个极快的过程,加之诸人已至注意着二人的打斗,并未看清那红袍之下的情景,但离他最近的吴起,却有幸目睹到了其中一二。
他眸子里的神情豁然变得震惊。
就像是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情景,他也忘了趁着这个机会乘胜出击,反而是呆立在原地。
但花非昨却并没有再给他半分机会的意思,只见他裹好红袍之后,座下的蛟龙如与他心意相通一般,载着她一个闪身便再次来到了吴起的身前。
他一掌拍出,没有半分留手的意思。
还在愣神中的花非昨,身子一震,便如受重创一般,倒退数十丈。
那些蜀山弟子见状赶忙向前扶起吴起的身子,但一口逆血还是在那时自吴起的嘴角溢出。
“你败了。”花非昨说道,声线与之前相比,冷冽了数倍不止。
“为什么?”吴起似乎在此刻终于回过了神来,他不禁问道。
这个问题,在诸人看来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花非昨却在微微沉吟之后,忽的说道。
“你很有剑道天赋,似乎无论是何种剑招,你都能使用得淋漓尽致,在这点上,我的师弟莫听雨也不及你。”
“但,你却只是学,却并没有悟。这样的你,做不成真正的星殒。”
花非昨的话,落在吴起的耳中,这位自入蜀山便饱受赞誉的天才,脸色变化,数息之后,方才露出醍醐灌顶之色。
他挣脱了弟子的搀扶,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朝着花非昨拱手:“谢花...先生教诲。”
说完此话,他脸上的神情忽的有些古怪,忍不住又问道:“你究竟是谁?”
花非昨的身子一震,约莫猜到吴起在方才定然看见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冷冽。
他回答道。
“天岚院,红衣客,花非昨。”
第一百四十章 拜那些剑,亦拜那些远去的剑客
世上之人,总以为天岚莫听雨,乃是当世奇才。
莫听雨在时无人敢说与之比肩。
莫听雨去后,倒是多出许多流言,常说道莫听雨若是尚在,谁谁或堪与之比肩。
但这都是妄言,毕竟莫听雨死了,你就是将他说得一文不值,他也终究不能爬出坟墓,再与之辩驳。
可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无论真假,说的人多了,便成了真的。
人言可畏,大抵说的便是如此。
天岚院门徒,除了莫听雨,世人所熟知的,还有鬼见愁徐让、白头公子侯如意、细雨剑罗玉儿、红衣客花非昨。
虽然这四人,都是当时长安将星榜天榜前茅,但在莫听雨的光辉下,总显得不为出奇。
蜀地之人更是暗以为,那年长安之乱后。
徐让执掌天岚,侯如意身死,罗玉儿、花非昨败逃。盛极一时的天岚院,终究不复万年风光。
叹息之余,总有人免不了窃喜。
但今日剑冢一战,那被蜀地吹捧得高高在上的吴十三,败于花非昨掌下。
世人方才醒悟。
天岚七星七脉,何曾有过庸才?
莫听雨天才妖孽之名,俗人又怎可与之比肩?
又如花非昨在,假以时日,待他成就星殒,天岚当年盛况,又有何人敢说不复再临?
剑冢外终于变得沉默了起来,这些蜀山的弟子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自家的掌门就这样败在了一个在之前声名并不如何显赫的人手中,这让这些年轻人那争强好胜的心,终归有些失落。
“吴掌门,可开剑冢了吗?”花非昨对于诸人的神情视而不见,他拱手问道。
吴起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
“好。”吴起颔首,随即一声令下,“开剑冢。”
虽在众多弟子面前百余人下,但言而有信,脸上也少有愤恨之色,如此行径倒也称得上光明磊落。
得到自家掌门的首肯,负责此事的弟子互望一眼,走到剑冢之前。
他们的双手合十,连结数道印记。
一道道冲天的剑意自他们体内荡开。
与此同时,剑冢之内似有感应,一声声剑鸣乍起。
如同百鸟朝凤,连绵不绝,声振寰宇。
剑冢前那数十丈高的巨大铁门也在此刻缓缓的张开,这蜀山的剑冢终于将它真实的面貌展现在苏长安三人的眼前。
或许与天道阁一般,蜀山的剑冢也有着某种阵法的保护,即使厚重的铁门已开,但诸人依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能感觉到一股古朴又浩大的剑意扑面而来。
想来也是,剑冢毕竟是蜀山的根基,怎会只是一座铁门的防范如此草率呢?
另一边,那些打开铁门的蜀山弟子并没有因此停下,他们手上的动作变幻,又是数十道印记结出。笼罩着剑冢的白光之中,破开一道裂痕。
“三位请!”吴起收手说道。
“谢过吴掌门。”花非昨颔首,随即看向罗玉儿与苏长安,说道:“走吧。”
苏长安与罗玉儿闻言,亦不再多言,互望一眼后,便随着花非昨的步伐,大步朝着那裂纹之中走去。
......
在真正看清剑冢内的情景之前,苏长安曾幻想过蜀山的剑冢究竟如何。
是不是与天道阁一般自成一个世界,又或是也存在一个类似于无的怪人。
但这些奇怪的念头,在他真正看清剑冢内的情形时,瞬间烟消云散。
当他踏入剑冢的第一时间。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浩瀚如海,几近让人窒息的剑意。
这剑意,在铁门打开时,他便已经领教过一次,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方才他在剑冢外感受到的剑意,不过是剑冢中浩瀚剑意的冰山一角。
当你真正置身其中,你才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剑意是如何的好大。
即使剑道星殒所能激发的剑意,与这剑冢相比,也不过沧海一粟。
然后,苏长安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剑冢之内的情景。
那是向着天际蔓延,就似了无尽头的黄土。
它们干枯、它们贫瘠、它们寸草不生。
而有的,只是一把把倒插在其上的长剑。
这些长剑顺着贫瘠的土壤,一起蔓延至天际。
数不清,亦望不尽。
每一把剑,都是一个绵长故事。
都是一位剑客波澜壮阔的一生。
苏长安望着那些剑,他仿若能听到某些低鸣,某些沉吟,以及某些哭泣。
他觉得它们在诉说着些什么。
或喜悦,或缅怀,或不甘。
蜀山屹立了千载,这些剑大都来自那些蜀山的剑客们。
他们不似蜀山之外的修士们,自有大道三千供他们挑选。
对于蜀山的剑客,他们的道,很小,很窄,同时也很强大。这个道——叫做剑道。
这些剑客们,终身与剑为伴。
为剑而生,也因剑而死。
世人常说,一个真正的修士,对于他最大的荣耀应当是死后魂归星海,化为形成永世照耀人间。
但对于蜀山的剑客们,却不是如此。
对于他们,最大的荣耀应当是,剑生灵智,死后剑葬于剑冢。
是的,剑冢中的剑,从来没有凡品,每一把或多或少都带有些许灵智,放入江湖,每一把都足以让天下剑客趋之若鹜。
因此,世间又有一语,天下名剑出蜀山。
苏长安为那些剑意而震撼,为这些长剑的低鸣而感慨,为蜀山历代剑客的苦修而心折。
他想了很久,应当用怎样的辞藻来形容自己眼前的剑海,但思来想去,最后却只能想到,人们常用来形容剑冢的那一段话。
人去剑犹在,枯坟千万冢。
剑客们早已消失在长久的岁月中,只有他们的剑,还在这剑冢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回忆着当年与他们主人征战天下的荣光。
他终于无法压下心底升起的感慨,他躬下了身子,极为恭敬的朝着剑冢之中密密麻麻长剑,盈盈一拜。
拜这些枯守剑冢的名剑,亦拜那些早已远去的剑客。
而也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他们三人的背后响了起来。
“想来三位便是天岚院的苏长安、花非昨、罗玉儿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心通明
这忽然响起的声音,让诸人一震,本就因为进入剑冢而警惕起来的内心,蓦然听到响动,自然下意识的便赶忙转身,回头循声望去。
几乎也是在这个转身的瞬间,三人身上的灵力奔涌,似乎已经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恩,警惕性还是不错的。”
那声音的主人倒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他继续说道,语气平淡中带着些轻佻,倒是让三人感觉不到半点的敌意。
而他们也在这时,看清了这声音主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
年纪偏大,似乎已经到了五十左右。他身着一袭淡蓝色麻衣长衫,背上背着一把藏锋于鞘的宝剑。模样并不出奇,说不上难看,也说不上俊朗。倒是形容有些邋遢,像是许久未有打理过一般。
此刻,他正半眯着眼睛,笑脸盈盈的看着三人。
“来者何人!”罗玉儿率先踏出一步,指着来者的鼻子便大声喝阻道。
剑冢之中,凶险万分,这一点苏长安三人早有耳闻。
可这凶险究竟是什么?却又不得而知。
因此,面对这忽然出现的男子,罗玉儿这般激烈的反应,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这话音方落,一旁的花非昨便上前拦下了罗玉儿,嘴中带着看似责怪,实则宠溺的语气说道:“玉儿不可无礼。”
言罢又转头看向那中年,拱手说道:“想来前辈便是前段时间闭关的霍成义,霍掌门吧?”
霍成义。
蜀山第十四代掌教,因吴起成就问道,而让出掌门之位,而退出掌门之位之后,他便义无反顾的入了剑冢,对外曾言,不成星殒,誓不出关。
眼前这个男子便是已在剑冢之中闭关数月的霍成义。
“哈哈,世人皆言天岚院莫听雨乃是当时奇才,今日我观花公子,比之当年莫听雨,也不遑多让。”男子笑道,并不反驳花非昨的猜测,显然也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前辈谬赞。”花非昨拱手。
“老头子我可从不谬赞,都是实赞。”霍成义的脸色却在那时因为花非昨的客套话,而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我家起儿,总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说他天赋绝顶,说他可承师叔衣钵。我观他虽是大才,却远比不上当年的莫听雨,因此无论世人如何捧他,我却从未认同。”
“嗯?”一旁的苏长安闻言,反倒来了兴趣。他上前一步,朝着男子拱手,算是行礼,随即问道:“我师尊当年来北地时,已是二十有九,修为不过太一境,而吴掌门,我观他年岁不过二十四五,已是问道境大能,前辈说他不及我师尊这是为何?而花师叔,今日虽侥幸取胜,但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前辈又怎就断定花师叔就能与我师尊比肩?”
苏长安这番话,虽然似乎有些偏颇,但他心性如此,此问也只是心头好奇罢了。
“这位想必便是苏长安苏公子,嗯?”男子闻言转头看向苏长安。但话未说完,脸上的神情忽然一滞,目光就好似黏在了苏长安的身上一般,再也移不开似的。
只见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苏长安。
这个过程他做得极为缓慢与认真,似乎生怕错过某些细节一般。
起初,出于对方长辈的身份,苏长安不以为意,但霍成义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让苏长安难免感到一阵不适,毕竟身为一个男子却被另一个男子如此仔细的打量,终归不会是一件太过让人愉快的事情。
“咳咳。”苏长安轻咳两声,试图通过此举提醒霍成义,但却不见成效,霍成义依然盯着苏长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眸子里的疑惑也渐渐化为了震惊。
“前辈?前辈?!”苏长安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这霍成义或许会就这般一直盯着自己看上几天几夜,他自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又试探性的唤了霍成义一声,但却收效甚微,于是,他也顾不得失礼,贸然将自己的声线提高了几分,再次唤道:“前辈!有何不妥吗?”
霍成义的身子在那时一震,他如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
“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啊!”他连说三声了不得,声线一次大过一次,但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木讷,似乎依然处于某种苏长安三人所不能理解的震惊之中。
这样的反应莫说苏长安,就是一旁的花非昨也暗觉有些奇怪,他不禁上前一步,问道:“前辈,我师侄可是又什么不妥?”
显然,对于苏长安花非昨还是极为关心的。
而这时,霍成义方才真正回过神来,他歉意的一笑,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反应似乎有些失礼。
他连连拱手说道:“在下冒昧,只是苏公子...苏公子实在...”
似乎是因为心底的诧异,霍成义几度失声,半晌也未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反倒是让一旁的罗玉儿看得着急,她倒也顾不得什么长幼之分,一跺脚便问道:“长安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从之前天岚院门前的匆匆一瞥,到如今一同经历过长安之乱,一同面对过蜀山雁归秋。在罗玉儿的心中,苏长安早已是真真正正的天岚院弟子,是她名至实归的师侄。这霍成义一脸震惊,这不禁让罗玉儿心中担忧苏长安是不是身上有何不妥,因此语气里也就没了客气,只是满满的焦急。
“无碍无碍。”霍成义也看出了罗玉儿的关切,他赶忙说道,以此打消苏长安心中的不安,随即话锋一转,又言道:“在下方才失礼,诸位勿怪。实不相瞒,霍某方才的表现绝非故意为之,实是事出有因。”
“我刚刚观苏公子修为之时,却发现,苏公子体内气机流转顺畅,一呼一吸间,与这剑冢中百万剑意有交相呼应之形。这方才入剑冢不过数十息不到的光景,便可做到如此地步,这分明便是剑心通明之象。如若在下猜得无错,苏公子在剑道上的天赋,定然远胜刀道之上十倍,不!百倍不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没有剑灵的十方剑
此言一出,苏长安错愕,而花非昨与罗玉儿二人亦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苏长安。
“长安,你未曾感受到这剑冢的异样?”罗玉儿有些疑惑的问道。
“异样?”苏长安不解。他倒是自进剑冢那一刻便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这剑冢之中,那些被埋藏的神剑所发出的低吟,他以为花非昨与罗玉儿亦是如此,但如今看二人脸上的神情,却显然与之不同。
“是啊。”罗玉儿颔首。“我自进剑冢之时便收到了这些剑意的威压,这些剑意对我带着明显的排斥,为此我不得不运起灵力抵御。”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花非昨,问道:“花师兄你可有这般感受?”
“嗯。”花非昨点头,“玉儿修的尚是剑道,因此这排斥之力并不大,但落在我身上,却要强出数倍。”
二人的回答让苏长安的眉头一皱,他自始至终都未有感受到二人口中的压迫之力,反而因为感受到那些剑意,心头莫名生出些如鱼得水般的轻松之感。
再联想方才霍成义的一番话,苏长安的心底疑惑更甚,他转头看向这位蜀山掌门,等待着他与他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霍成义见着三人满脸疑惑,嘴角微微上扬,眸子里闪过一抹得色。
这是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大抵都有的毛病——好为人师。
说不上好,亦算不得恶习。
“咳咳。”他轻咳了两下嗓子,却不急着说话,反倒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诸人,待确定此刻三人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时,方才说道。
“诸位来时相必都有听人提及过蜀山剑冢之中的凶险。这凶险之一便是,这剑冢之中磅礴的剑意,他们自成一体,凝聚不散,对于外来的修士,他们体内其他形式的力量有本能的排斥之意。”
“而就算是剑道宗师,除非已入星殒之境,这剑冢之内的剑意,也会因为剑意之间本身的差异而将之排斥,只是这样的排斥相比于其他修士却要少上许多。这也是花公子与玉儿姑娘所感受的压迫之力不同的原因。”
“那为什么长安却没有这样的感受?”听完霍成义的解释,罗玉儿不解道。“虽然他也曾跟着玉衡师叔修行过剑道,但摇光一脉还是以刀道著称,而且,长安也不是星殒。”
罗玉儿的问题也真是诸人心中的问题,他们皆在此刻朝着霍成义投去疑惑的目光。
霍成义倒也不藏着掖着,接着便说道:“我方才说过,苏公子这是剑心通明之象,若是我猜得无错,诸位恕在下冒昧,以苏公子的剑道天赋修行刀道,实是明珠暗投、将才入相。”
此言一出,罗玉儿与苏长安脸上的神情一变,霍成义这话中大有觉得天岚院误人子弟的意思,这终归让二人心头不喜。
倒是向来沉稳的花非昨却在此刻向前一步,朝着霍成义拱手问道:“晚辈们愚钝,长安师侄修行不过两三载,如今已至地灵境,且曾以一己之力,接下雁前辈的一掌,如此天赋,说是明珠暗投未免不妥。其中缘由还请前辈明示。”
霍成义年近半百,又曾身处蜀山掌门的高位,自然是听得出花非昨言语之中的质疑,但他却丝毫不恼,反而眯着眼睛,捋了捋自己下巴处并不浓密,也并不好看的胡须,说道:“苏公子能有现在的成就自然是非同小可,天岚院在培养弟子方面我蜀山断然不及其中一二,但老夫的意思却是说,若是苏公子弃刀从剑,其成就,数十载后比之玉衡圣人我想也不遑多让。”
“......”
诸人闻言皆是一愣,当今世上,若问谁是最强的星殒,恐怕定然惹来争论不休。
但若是倒退数年,玉衡尚在之时,这个问题便没有人会有半分争议。
当年玉衡坐镇人族中庭,数十载不曾出手,唯有天枢天权固守西凉,却敌不过已经完全炼化帝江精魄的蛮王,被其击毙。
玉衡震怒,于万里之遥射出一剑,震得不可一世的蛮王退避百里,而后更是留下了玉衡不死,蛮族不进永宁的说法。
玉衡究竟有多强,世人难以揣测。
但霍成义却说苏长安若是修了剑道,数十载便可与之媲美,这样的言论若是旁人说出自然是贻笑大方。但霍成义毕竟是蜀山曾经的掌门,天下公认的剑道宗师,其言行定然有其道理。
“难道说就是因为前辈口中的剑心通明?这到底所指何物?”花非昨毕竟年长苏长安与罗玉儿几岁,很快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朝着霍成义提问道。
“这世上之剑大抵分为三类,其一为凡剑,只要提得起,但凡人都能驾驭。其二为灵剑,剑与人相伴,盛其意,感其心,天长日久故生其灵。此种灵剑凡人谁也可驾驭,但若不得起认可,难使出其威力的一二层,蜀山剑冢之中,所葬之剑,大都为此种灵剑。这其三便为神剑,世人虽常道神剑二字,但真正的神剑却并不多见。”
“生灵者为灵剑,世间万物但凡有灵,便有生存之道,亦有求强之欲,而灵剑之中的佼佼者,或千年修炼,或得其持有者神韵,破开造化,可以灵化形,便堪称神剑二字!此种神器,世间少有,可遇而不可求。”
“而就算有幸得之,但神剑之灵已与修士无疑,只有傲气,即使星殒若不得起认可,也难以驾驭。唯独,剑心通明者,可与剑心意相通,剑得其灵,可助剑灵修炼,而人得剑意,可助他御敌。二者互利互惠,修炼剑道更是得心应手,一日千里。”
霍成义这番话说得是娓娓动听,令花非昨与罗玉儿不禁都有些动容。
唯独苏长安的眉头却是一皱。
他觉得霍成义说得不对。
若是按他所言,剑心通明者可得神剑认可。
那十方神剑本身的九把副剑皆是可以化形的神剑,他十方神剑自然也应当拥有自己的剑灵。但自他拥有此剑以来,虽然驱使得心应手,但却从未得到过十方神剑的剑灵回应。
如此说来,霍成义之言定然有所偏颇。
念及此处,他将匣中神剑唤出,递于霍成义身前,也将自己的疑问一一与霍成义道来。
霍成义闻言也是一愣,他自然听说过十方神剑的威名,而作为其副剑的两把神剑如今还放于剑冢之中,他也曾有幸见过,定是可以化形神剑不假。按理说这主剑定然也当拥有如此的威能。
但当他听闻苏长安的疑问,接过此间时,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
“此剑定是神剑无疑。”他伸手抚摸着十方神剑的剑身,动作缓慢而温柔。对于一个沉心剑道数十载的剑客来说,每一把神剑都是当世至宝,都值得他们用对待恋人一般的温柔去对待。
“但是,他的剑灵,却不在了。”霍成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像是被人用某种秘法将之抽走...”
“抽走剑灵?”这样的言论让苏长安三人一惊。
“我师叔乃是当世最强星殒,谁能抽走他配件之中的剑灵?”罗玉儿第一个说道,显然对于霍成义的话并不相信。
正如罗玉儿所言,这也真是苏长安心头的疑惑。
玉衡在世时,谁敢挡其锋芒?更不提谁能抽走他佩剑的剑灵。
“我也不知。只是可惜这神剑,若是剑灵尚在其威能当是何等可怖。”霍成义对于罗玉儿的不满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感叹道,似乎对于十方神剑被抽走剑灵之事比苏长安三人还要惋惜。
末了,他将十方退回于苏长安,随即又环视三人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们对于自己的不信任,他笑道:“苏公子若是觉得老夫胡言乱语,其实大可一试。”
“嗯?怎么试?”苏长安收剑归匣,问道。
他因为莫听雨与楚惜风的缘故,素来钟爱刀道,但是如今西凉战局危如累卵,加之司马诩之流的暗潮涌动,苏长安愈发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若真是如霍成义所言,他虽不会放弃刀道,但却很是愿意在剑道上下些功夫。
“剑冢是每个蜀山亲传弟子都会经历的考验,而其中最凶险的一项便是取剑。先前我便说过,剑冢之中的剑意纵横,且自成一体,而每取走一把剑,便会打破这样的平衡,免不了被这剑冢之中的剑意所伤。因此便要求取剑者能得到所取之剑的认可,方才能安然取走所用之剑。”
“我既说苏公子剑心通明,苏公子又是为取剑而来,大可拿当年留在剑冢之中的两柄神剑一试,便可知老夫所言是真是假?”
霍成义如此说道,语气极为笃定,显然很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此也好。”苏长安与花非昨三人对视一眼,暗觉这霍成义此言倒是颇有道理,因此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劳烦前辈为我等引路了。”花非昨恭敬的说道。
“好说好说。”霍成义连连点头,似乎对于此事也是乐见其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剑意如海
剑冢之中的葬剑与在吴起领域中所见有所不同,所有的剑似乎都出自同一手笔。模样极不出奇,且大都锈迹斑斑。让人丝毫无法将之与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名剑联系在一起。
但随着霍成义带着三人的不断深入,他们却渐渐感觉到这剑冢之中越往深处走,剑意便愈发凝实。
约莫是因为这剑冢越深处说埋藏的剑便越强。
苏长安暗自在心底猜测道。
走了大概两刻钟左右的时间,霍成义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三人,说道:“人死之后,无论身前时丑陋不堪,亦或者绝色倾最后埋于冢下也不过一摊枯骨,剑冢既为剑冢,无论身前如何锋芒毕露,利刃无双,葬于剑冢之后,都回化为此般不堪的模样。从外表难以分辨其以往的模样。”
“而换句话说,想要找到你们想找的剑,还需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只是剑冢之中,神剑自然不屑与寻常灵剑葬于一处,前方便是整个剑冢剑意最强之处,你们所寻的神剑应当便在那里,不过那里剑意纵横,即使是我也不敢轻易进入,我想苏公子既然拥有如此剑心,去其中寻剑应当并无大碍。只是花公子与玉儿姑娘就需得斟酌一二了。”
“你的意思不让我和花师兄入内?那要是长安有什么不测那又当如何?”罗玉儿闻言眉头一皱,显然并不同意霍成义的提议。
“对,我们三人一同进入,多少还能有些照应。”花非昨也如此说道。虽然霍成义说得言之凿凿,但花非昨还是不太放心。
此话方才音落,一旁的苏长安却忽然走上前说道。
“玉儿师叔,花师叔,长安以为此事还是按霍前辈的意思办较为稳妥。”
“为何?长安你一人前去,我们怎能放心得下?”罗玉儿自然不愿答应。
“此处剑意已然凶猛,玉儿师叔乃是剑修,倒还能勉强应付,但你看花师叔已经有些气息不顺,而前方那处,其剑意汹涌远胜此地十倍不止,若是勉强,去了也只会徒增变数。再者说,我自进剑冢其,这些剑意便未有表现出半点排斥之意,即使是此处,也未有半点不适,我倒有些相信霍前辈所言,不如让长安一试。”
二人闻言一阵沉吟,数十息之后,还是花非昨颔首。说道,“那就让你先去试一试,但且记住凡事量力而为,若是事有不对,便速速退回,或是大声呼救,我们再谋其他方法。”
“嗯。长安记住了。”苏长安点了点头。随即眉目一沉,体内灵力奔涌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猛然射入前方那奔涌的剑意之中。
......
这剑意汹涌的剑冢中心,与方才所站之地就宛如两个世界。
相比于外面的剑意,这其中的剑意更加浓烈,也更加具有攻击性。
即使在外面丝毫不受剑意影响的苏长安在此处也第一次遭遇了来自剑意的排斥之力。而且这力量比起外面要强出数十倍有余。
还好苏长安自一开始便有了这方面的准备,待剑意袭来,他周身灵力一动,便将他的身子包裹,身后更是接连浮现凤凰与帝江两只神物虚影。剑意们的第一次袭击,在苏长安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纷纷退散。
就在苏长安暗自松下一口气来之时,那些退下的剑意,一击不中反而像是极其他们的凶性。
只听一声声贯彻天地的剑鸣乍起,无数汹涌的剑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苏长安心头一惊,便赶忙再次运起灵力抵御这剑意,但这一次袭来的剑意比之方才却显然强出了许多,虽然堪堪是挡下了这一次袭击,但身子却免不了一震,也受了不小的伤势。
还不待他恢复过来,那些退去的剑意再次凝实,又一次的袭杀过来。
苏长安的见状,心头大骇,暗道这剑意连绵不绝,一次强过一次,莫说是取剑,就是想要在这剑冢中心立稳脚跟都是极为艰难的一件事。
这样的念头方起,那剑意便至身前。
这一次的剑意比起前两次又强出不少,苏长安的身子措不及防之下,便猛然被击倒在地,一口逆血也在那时自他嘴中喷出。
见到如此情景的花非昨与罗玉儿二人皆是脸色一变,身子一动便想要前去救援,但这脚步才刚刚迈出,远处倒地的苏长安却像是若有所感。
他站起身子,冲着二人示意莫要轻举妄动。
而他自己却伸手擦干了人嘴角的血迹,眸子一沉再次面向那些呼啸而来的剑意。
这些剑意就像是不将苏长安撕成粉末决不摆休一般,这一次剑意中所蕴含的力量愈发狂暴,即使相隔数百丈,罗玉儿与花非昨都能感受到那股惊呼毁天灭地的威能。而似乎是为了回应这凌冽的剑意,整个剑冢之中开始升起一阵阵罡风——这时由剑意的流转而掠起的罡风。
这风力道极大,即使花非昨罗玉儿甚至霍成义都不得不在此刻张开自己的灵力以此抵御这罡风。
可处于这旋涡中心的苏长安却在此刻缓缓闭上了他的双眸。
是的,他面对那呼啸而来的剑意,竟然选择了闭上双眸,而随着他双眸闭上,他周身用于防御的灵力也被他散去,身后被他唤出的凤凰与帝江虚影也同时被他收回,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直面那汹涌的剑意。
这般的做法自然是让一只关切的看着他的花非昨三人心头一惊,他们也顾不得之前苏长安的示意,周身灵力运转,便要上前,但此刻为时已晚,那剑意已至苏长安身前。
就在那剑意触及到苏长安眉心的一刹那,一道耀眼的白光猛然爆开。
这白光来的极为突然,甚至没有半点的预兆,以至于让花非昨三人措不及防之下只能赶忙闭上双眸,以此躲开这耀眼白光的照射。
但数息之后待到这白光散去,他们依然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又是近十息的时间过去其中修为较强的花非昨与霍成义方才恢复过来,他们也顾不得去深究这白光乍起的缘由,纷纷在第一次看向那位身处剑冢中心的少年,却见他衣决飘飘,立于剑冢之中。
他双眸如老僧入定一般紧闭,任凭周围罡风呼啸,自己却老树盘根,纹丝不动。
那时漫天剑意如百鸟朝凤汹涌而至,又如百川入海,绵绵不绝的涌入他的体内。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剑横岳起浮屠,灵剑三千葬星殒
苏长安在吸收这些剑意!
花非昨与霍成义蓦然一愣,随后很快便醒悟过来。
二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剑意这东西可不比灵力,那里面包含着不同的意志,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剑客,他说激发的剑意都是不一样的。
强行吸纳别人的剑意,不进不可能化为己用,反倒是引狼入室,徒害了自己性命。
但这剑冢之中的剑意是何其的多,又是何其的汹涌,哪怕只是这二十多息的功夫,苏长安所吸纳的剑意也已经远超出了一个问道境剑道宗师所能激发出的剑意的极限。按理说苏长安即使再特别,吸纳了如此多的剑意之后,也应当有所不适。
但是,此刻的苏长安虽然紧闭这双目,但脸上的神色却极为淡然,似乎这样的剑意入体并没有给他造成哪怕半点的伤害。
花非昨等人虽然心忧,但未有弄明白到底是何种情况,也不敢贸然出手打断苏长安,恐造成其他的麻烦,一时间只能是紧张的看着他,却并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霍...霍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安他没事吧?”罗玉儿也在这时从那白光的照耀下回过神来,待他看清苏长安的情形之后,脸色一变,随即便转头看向霍成义问道。
霍成义毕竟侵淫剑道多年,他仔细回想着蜀山古籍中对于剑心通明记载。微微沉吟之后,方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观苏公子的情形,应当是正在与这剑冢之中的剑灵沟通。”
“与剑灵沟通?”罗玉儿不解。
“嗯。”霍成义紧紧的盯着苏长安,说道:“剑心通明者天生便能与剑灵沟通,方才苏公子放开了心神,我们看到的情形让我们误以为他是在吸收剑意,但实际上,他是仍有剑意进入他的内心,以此与剑灵沟通。”
霍成义的话说得有些含糊,声音也并不大,显然对于自己的判断他也并不确定。毕竟剑心通明这样的天赋他也只是在古籍中看过,而世上是否真的存在此种天赋,在遇见苏长安之前,霍成义也不曾肯定。
不过也在此刻,苏长安身子忽然一震,他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一道剑芒虚影自他清澈的眸子中一闪而过。
那时,漫天的罡风戛然而止。
花非昨三人只觉身子一轻,方才那些排斥他们剑意也在此刻尽数消散,这剑冢之中的剑意虽然还在流淌,但却不再如方才那般对他们抱有敌意。
三人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骇人,而很快他们便意识到了这样的变化定然是因为苏长安而起。
他们又赶忙看向苏长安,却见这个少年正对着他们微笑。
那笑容莫名让他们感到一阵心安。
“师叔前辈稍等长安这就取剑。”他这般说道,再次转头看向这剑冢中心。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开始大量这剑冢之中的情形。
与剑冢其他地方不同,这诺大的剑冢中心只是聊聊倒插着屈指可数的长剑。苏长安仔细的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三把。
他又在心里算了一算,蜀山历代遗留的神剑一共十三把,一把是雁归秋的佩剑自然被他随身所携带,一把唤作长留,被吴起年少时所取走。
另外再加上先前玉衡所留于剑冢之中的两把十方神剑的副剑,那如今这剑冢之中当得起神剑之名的宝剑不多不少也应当是十三之数,这么想来,眼前这十三把剑,便是蜀山剩余的十一把神剑,以及十方神将的两把副剑。
这般想着,苏长安再次闭上了双眸。
正如霍成义所说,这剑冢之中的剑自葬在剑冢那刻起便陷入了沉睡,他们的外貌与人死后一般,变成了难以分清的锈迹斑斑,想要找到想要的剑,就需要用心去感受,去寻找。
只是,苏长安从未见过那两把副剑,也不知但如何分别。
纵使他剑心通明,也不可能找出一把从未见过的剑。
想到这儿,他的心头一动,被他放于匣中的十方神剑似有所感,蓦然爆发出一阵清澈的剑鸣。
这剑鸣一起,他周围原本已经陷入死寂的十三把锈剑之中便有两把忽然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颤抖。
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又像离家数载的游子。
苏长安在那一刻猛然感受到从那两百锈剑之中说发出的浓烈得几乎化不开的思念之意。
他心头一喜,认定这两把剑便是十方的两柄副剑,就要上前将之拔出。但却在此刻,失去了剑灵的十方神剑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这样的变化让苏长安措不及防,还不待他回过神来,那两把锈剑就像是在回应十方神剑一般,也开始猛烈的颤抖。
而随着这样的颤抖,他们剑身之上的锈迹开始疯狂的脱落,十息之后,剑锈落尽,两柄光洁如玉的神剑便在此刻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两声高亢的剑鸣蓦然响起,甚至不用苏长安出手,那两柄长剑便自己破土而出,他们先是冲天而起,随即悬于天际,再次发出一阵阵剑鸣,似乎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出世,然后,剑芒一闪,两柄神剑又化为流光飞入十方神剑周身所缠绕的两道剑影之中。十方神剑的九道剑影,便有其二瞬间凝实。
“关山?横槊?”苏长安一愣,两道讯息在此刻传入他的脑海之中,他蓦然醒悟,这是这两把神剑的名字。
“欢迎回来。”他会心一笑,这般说道。
而后他朝着花非昨与罗玉儿挥手示意,二人自然已将这番情景看入眼中,也知苏长安成功拿到了双剑,此次蜀山之行总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尾,二人的脸上也在那时浮出一抹笑意。
苏长安心头一动,便要朝着二人方向走去,但这脚步方才踏出,那时忽的异变突生。
葬于这剑冢中心的某把锈剑忽然开始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一道几乎贯彻天地的剑鸣轰然响起。
而随着此剑剑鸣,整个剑冢之中便密密麻麻的响起了数以千计的剑鸣之音。
他们首尾呼应,犹如君王架到,群臣朝礼一般,声势浩大。
若是有心之人好生数上一数,定会惊奇的发现随着那第一声剑鸣响起的剑鸣之音,不多不少,足足三千之数。
剑冢之中原本平静下来的剑意在此刻也再次变得狂暴了起来。
苏长安三人心头一惊,皆不明所以,不知为何剑冢之内会起了此种变化。
而那位霍成义也同样一惊,但待他看清那最先发出剑鸣的长剑之时,他脸上的神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
他想起了蜀山之中关于那位开山祖师的爷的记载。
“一剑横岳起浮屠。”
“灵剑三千葬星殒。”
那位祖师爷魂归星海之后,这把神剑浮屠带着他的三千灵剑便安睡于这剑冢之中。
若是霍成义记得无错,当年的祖师爷,应当也是剑心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