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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他曾是少年     书剑长安txt下载     书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烽火燃,狼烟滚

    不得不说,顾牙朗在军事方面的见解与想法的确比起苏长安要强出太多。

    他很快便与苏长安提出了许多计策,例如修筑城郭,加强防备,又多做战旗,遍插城墙,以布疑阵。甚至还改变以往的巡逻模式,将军伍分为昼夜两班,以防蛮族夜袭。

    苏长安对于这些自然是从善如流。

    这一晃时间便过去了五日,距离边境那边传来的消息,估摸着蛮族的大军在这两日便要抵达,到时候一场大战再所难免。

    西头堡里的气氛也愈来愈沉闷,大敌当前,陷阵营与袁动坤所带来的七百正规军之间的差距也渐渐浮现。

    虽然这七百士卒之中也能时不时听到一些丧士气的风言风语,但却未有闹事,而反观陷阵营中,却在近来接二连三的发生逃逸之事,直到苏长安连斩数名逃兵之后,这样的风头才渐渐平息。

    可是这样的强力镇压却并非长久之计,甚至很可能在大战之时,大军发生哗变,望风而逃。

    想着这些苏长安的眉头一皱,立在城头之上,望着夜色中的北方,那里有一座叫做狼牙的山峰,在不久后的将来,蛮军便会带着他们的铁骑从那里杀出,如利剑一般刺入西凉腹地。而他们便是抵挡这一把利剑的盾,一张弱小,甚至腐朽的盾。

    “怎么了?”不知何时,青鸾来到了他的身后,轻声问道。

    苏长安转身,看青鸾一眼,不知何时,青鸾已经再次突破,成就了繁晨境,这样的修炼速度,当真是骇人听闻。

    “没什么。”苏长安笑了笑,他并不希望让青鸾为他担心。

    但以他那喜恶都写在脸上的性子又怎瞒得过青鸾的眼睛,她伸出手,轻轻的将之放到苏长安的手心。

    “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她这般说道。

    她总是这么说,或因为她不善言辞的关系,她对他所知、所想、到最后也只能化作这么一句“我会陪着你的。”

    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话,放在旁人耳里,初听固然感动,但听得多了却难免觉得厌烦。

    可苏长安却每次都能听出不一样的味道。

    在旁人眼里的青鸾总是冷冰冰的,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苏长安却知道,青鸾很温柔,甚至比起大多数人更温柔。只是她不会说,她只是默默的做着一些事情,默默的感动着苏长安。

    “恩。”苏长安点了点头,他自知瞒不住青鸾,索性也就不再隐藏,他问道:“你了解蛮族吗?他们是怎么样的...人?”苏长安说到这里有些迟疑,他从未见过蛮子,所以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更不清楚用“人”这个字眼形容他们是否恰当。

    青鸾闻言,微微思索,随后便用她那轻柔的声线与苏长安缓缓道来:“我对蛮族所知并不太多,虽然星辰阁有许多关于他的情报,但因为我所负责的大多是妖族与人族的星殒,所以并未有过多的留意。”

    “而据我所知,蛮族的外形相比于人相差无几,只是更加壮硕,寻常人的寿命与人族比起来也并无差别,不似妖族那般绵长...”说道这儿青鸾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却看苏长安只是一脸认真的在听她所言,因此,又放下心底忽起的思绪接着说道。

    “蛮族不修炼灵力,虽然境界划分与人族无异,但实则修炼方法确实天差地别。”

    “他们通过吸纳天地灵气而强化肉身,修炼至星殒之时,不仅可以以肉身之力追星拿月,更可以沟通祖星,召唤先祖真身。”

    “祖星?”苏长安一愣,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东西。

    “祖星也是星辰,只是与一般的星辰并不太一样,恩...”青鸾说道这里眉头一蹙,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向苏长安解释这个问题。“它其实和天岚院的七星很相似,但又有不同。每一个他们氏族的人,无需什么传承星灵,皆可以点亮,也只可以点亮这颗星辰。而死后,亦都可以回归星海。”

    “一族点亮一颗星辰?”苏长安觉得有些怪异,“那岂不是说,蛮族的每一个氏族最多只能出现一位星殒?可是我为什么听观沧海曾说过,蛮族九大氏族,却拥有十二位星殒?”

    青鸾闻言,再次摇了摇头,说道:“蛮族的祖星最特别之处便在于,一颗星星可以同时被数人点亮。而且别点亮的人越多,那颗星辰所拥有的力量便越强大。比如蛮族的王族,帝江氏族便拥有四位星殒,因此,他们的蛮王比起圣皇也不遑多让,据说当年的天岚院的天枢天权皆死于他手。”

    苏长安的表情变幻,他从未见过天枢与天权,但他们毕竟是他的师叔祖,在他心中分量自然不清,在听闻他们是被蛮族的帝王杀死时,心里难免有些波动。

    “这么说来蛮族很强。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他们进攻西凉?以他们星殒的数量,大魏数年前便已经不是对手了。”苏长安问道。

    “当年蛮王虽然杀死了天枢与天权,但是却被赶来的玉衡一招败退,随后蛮族又陷入了内乱,几大氏族争权夺势,也是今年忽然崛起的九婴氏族坚定的站在蛮王一边,方才渐渐平息了内乱,也才开始朝着人族进攻。”青鸾解释道。

    (os:今日第三更,昨天欠的补上了哈)

    苏长安点了点头,又要问些什么,忽的在西南方向有一处烽火亮起,在黑暗的夜里那处烽火熊熊燃烧,狼烟滚滚直入天际。

    苏长安的瞳孔豁然睁大,那里...是莱云城的方向!

    按照之前的计划,是他们做饵,引蛮族来攻,随后点亮烽火,莱云城引兵来援,随后里应外合,前后夹击。

    但如今蛮族未至,为何莱云城却点亮了烽火?

    难不成蛮族并未如他们一开始设想的那般,先取他地,整兵再战。而是直接拖着疲惫之师直取莱云。苏长安虽然不懂军事,但他也觉得有些不妥。如今蛮族大兵压境,打得北通玄死守永宁关,不敢出战,更不敢分兵来援。如此局势之下,蛮族们没有必要如此急功冒进。

    但既然事已至此,苏长安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看了一眼青鸾,说道:“你去通知胡子与袁动坤二人,召集士卒,准备出军!”而后,又转头对身旁的一名士卒吩咐道:“去叫顾牙朗来见我!”

第三十四章 破城

    莱云城与狼牙上之间,有一快巨大的平原,唤作北牧原,曾经繁茂的草原,在战乱与流离之中变得荒芜。

    而这样荒芜的平原之上,正有一行队伍尚在奔走。

    他们身材壮硕,袒胸露肩,上有些奇怪的纹饰。

    为首的三人骑着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凶兽。

    “公主。此行山高路远。族人们早已疲惫不堪,这时强行攻城恐怕...”左边那位生得人高马大的男子有些迟疑的说道。

    “时间紧迫,人族也不会料到我们会直接攻城,此番攻其不备,定然可以拿下莱云城。”中间那位少女如此说道,只是她皱起的眉头,让人觉得,即使她自己对于她这番话也没有多少信心。

    那位人高马大的男子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他也知道时间紧迫,可是强行攻城,反而会得不偿失。但碍于少女心中的担忧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反对之言。

    但在这时,少女右边的那位浑身裹着黑袍的男子却忽的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沙哑笑声。

    “公主与摩将军,我九婴部早已在莱云城中插好了暗线,此行必然无阻!”

    镇西关急匆匆的登上了莱云城的城头,他看着那台上烧得正旺的烽火,眉头一皱。大声问道:“谁让你们点的烽火!”

    烽火台上的几位士卒间镇西关满脸怒色,皆唯唯诺诺的站到一旁,低头不敢回应。

    镇西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正要斥责那几位士卒,但却在那时,一位佝偻的身影却缓缓走了上来。

    “镇将军,莫要心急。是我命他们点的烽火。”那是莱云城已经年迈的老太守。他的年纪颇大,走起路来也有些颤颤巍巍,需要一位侍从在一旁搀扶,才能登上莱云城高高的城墙。

    “前方斥候传来情报,说是蛮族大军已近,看模样应该是直奔莱云城而来,我点亮烽火,也是为了让南将军与顾将军引兵来援,成里外合击之事!”老者说道,或许因为方才走过那般长长的台阶的缘故,声音有些微弱,还有些断断续续。

    听完老者的解释镇西关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因此轻松下来,他死死的盯着老者好一会之后,方才转头看向那几位士卒,寒声说道:“熄了烽火!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谁在妄自调动兵马,立斩不容!”说罢,他的目光看似随意,但却如有实质的在那老者的身上扫过,转身带着护卫,走进城墙上的房间中。

    老者身旁的护卫闻言不忿,就要上去与之争辩,但却被老者摇了摇头拦了下来。

    “城主,这蛮军将至,为何不召回在西头堡的公子与陷阵营!这镇西关如此待你,分明是公报私仇,包藏祸心啊!”那护卫不解。

    老者却再次摇了摇头,说道:“当年之事,是我袁家有负于神候...”说道这里,老者沉默了一小会,随后叹了一口气,终于是不再言语,示意那护卫扶着自己离去。但谁也未曾注意,在离开之前,那老者的眼眸里忽的有一道血光闪过。

    西头堡。

    陷阵营与袁动坤手下的七百士卒已经集结完毕,但是那方才烧得正旺的烽火却忽的熄灭了。

    烽火燃,则表示敌军将至,请求支援。

    可是,这烽火忽然又熄灭,却又是何意。

    苏长安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镇西关已经击溃了敌军?又或是蛮军已经彻底攻破了莱云?

    这两种状况,都不应该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所可以发生的。

    那么莱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长安不得而知。

    但就在这时,一身甲胄的顾牙朗正拿着一张信纸缓缓走来。

    “将军,斥候们传来了情报。”说着,顾牙朗将手中的信纸递向了苏长安。

    苏长安赶忙接过信纸,将上面的内容一扫而过,随后眉头一皱。

    信上所说的内容,大致是,蛮军尚在路上,并未攻城。只是因为夜色、加之周围有他们的夜鸦在游弋,所以并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大致看了一下,蛮军约莫有五千之数,且大都身强力壮,应当是精锐中的精锐。

    苏长安收起信纸,转头看向顾牙朗,询问他的意思。

    顾牙朗也是微微沉吟,半晌之后,方才说道:“蛮军抵达莱云比我们想象要快上几日,他们定然加快了行军速度,而出了狼牙山后又马不停蹄的攻打莱云。如此,其士卒定然早已是疲惫不堪,莱云城又不比西头堡,那里墙厚城高,想要攻下绝非易事。我估摸镇神将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熄灭了烽火,想要让我们引兵不发,在更加关键的时刻再出手,断了蛮子们的后路,成前后夹击之势。”

    苏长安听了这番话,也暗觉有理。现在蛮军形势不明,而莱云城也熄灭了烽火显然是不需要他们现在出击,贸然出手,不仅帮不到忙,搞不好还会影响到镇西关的计划,因此按兵不动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恩。”苏长安点了点头,又朝着顾牙朗说道:“顾将军你让斥候们再探,虽是汇报前方情况,我这边整顿士卒,随时待命准备出击!”

    “好!”顾牙朗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这样的决定,落在不同人的耳里自然有不同的反应。

    比如陷阵营中的那些士卒本来就害怕去到战场,自然也就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来自莱云城的士卒们则开始不满,毕竟他们中大多数都是莱云城中土生土长之人,父母妻儿皆在莱云城里,如今蛮军马上就要攻城,他们如何能够做主,一时间各种不满的声音响起。

    就连那位袁动坤也在此刻排众而出,朝着苏长安说道:“将军莱云之中有我等亲人尚在,去援之事,还请将军三思啊。”

    莱云城太守晚来得子,自然对于袁动坤疼爱有加,而袁动坤也因此与自己父亲感情极好,如今其父身处莱云,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心里焦急。

    但还不待苏长安回话,陷阵营便传出一阵阵喝骂。

    “你们要送死,自己去便是,为何要拉上我们!”

    “对啊!你们可以守住你们的妻儿,与我们何关!”

    这番言论方起,莱云城中的士卒自然也坐不住了,开始与陷阵营中的士卒对骂起来,一时间军伍之中一片嘈杂,双方争得面红耳赤。

    就在苏长安脸色难看便要发作之时,人群中的胡子却忽的走了出来,大声喝阻道:“吵什么吵!南将军说了是引兵待战!现在贸然前去,不仅帮不到忙,反而会坏了镇将军的计策!还有你们!一个个怯战如犬!哪像什么男儿!若是等下谁敢再说方才那样的话,不消南将军发言,我便当场斩了你们!”

    不得不说胡子不亏是混迹军场多年的老兵,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两边各给一锤,终于是平复了此番内讧。

    但这内讧方才停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顾牙朗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走得很快,神情中是毫不掩饰的焦急与匆忙。

    “不好了!斥候传来消息,说是莱云城已破,蛮军已经入城了!”

第三十五章 放尔等离去

    这个消息方才从顾牙朗的口中说出,场上便是一阵诡异的寂静,随后又是一声声惊呼声响起。

    从顾牙朗带回蛮军尚在路上的消息才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怎么莱云城就已经被攻破了?

    镇西关手上的八千大军呢?莱云城的高墙铁壁呢?那三只从西岭被借来的神机弩呢?难不成这些都是摆设吗?

    不仅是这些士卒,就连苏长安的脸色也是变得极为难看,直到许久之后他方才回过神来。

    “莱云城如何被破的?”苏长安转头看向同样面如土色的顾牙朗,问道。

    顾牙朗闻言,有些不确信的说道:“信上说...说是有人打开了城门,放蛮军入城。”

    苏长安的身子一怔,他一把夺过顾牙朗手中的信纸,将上面不多的字迹一个接一个的逐一看来,似乎生怕错过了什么。但他的瞳孔却因此越发越大,而眉头也随之越皱越深。

    “怎会如此...”苏长安再次看向顾牙朗,问道:“谁开的城门!?”

    顾牙朗有些苦涩的回答道:“按理来说,除了镇将军,应该没人有权利可以打开城门。”

    “难不成是镇西关私通蛮军?”士卒中有人开始猜想。

    人族与蛮族常年交战,双方之间互有族人叛变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少发生,只是,神将叛变,这在大魏的历史上却是从未有过。

    “休得胡言!”苏长安冷眉看了一眼那位士卒,那位士卒自然在苏长安这样的眼神下,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但是他的这番猜测却渐渐得到了诸人的认可,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镇将军身为大魏神将,镇西神候之后,怎会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苏长安运起体内灵力,他的声音便中气十足的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大战当前,主将投敌。这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无论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苏长安都决计不能让这样的言论占据人心。否者军心涣散,何以为战?

    这是一个不是道理的道理。

    就好比当年在圣皇寿宴上,如烟与北通玄各执一词,但是因为北通玄是神将,而如烟是娼妇。所以,人们愿意相信北通玄。

    这种因为你是谁,所以便决计不会干出什么的理论,苏长安向来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却又不得不违心的拿出来稳定军心。

    但奇怪的是,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这样的言论却很是适用。他们下意识的认为,某些人,就一定不会去做某些事。但事实上,现实往往与人所想的向左。因为拥有的越多,贪欲便越大,而为了满足这样的贪欲,很多衣着显贵之人,往往会干出更为下作之事。

    当然不管怎样,苏长安的话却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刚刚躁动的人群稍稍安静的些,但这样的状况还没有持续多久,一个人却忽的站了起来。

    “镇西关,很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那个人这么说道,他是袁动坤,莱云城的公子。

    苏长安的眉头一皱,虽然袁动坤的年纪与他一般大小,但出身名门,按理说不应是看不清状况之人,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没有丝毫依据便霍乱军心。但他毕竟是那七百莱云士卒名义上的少主,如果真的说起来,在这西头堡中他的地位应当可以与苏长安平起平坐,苏长安自然不能出言阻止他。

    袁动坤在苏长安冷冽的目光下很是不自在,他的修为相比于苏长安确实低了很多。但他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家祖上与镇西神候有仇!”

    苏长安的眉头一皱,他倒是在与镇西关面见那位袁太守之时听他提到过类似不计前嫌之类的用词,当时他并未太过在意,如今看袁动坤极为难看的脸色,便知此事恐怕另有隐情,甚至有可能严重到,足以让一位神将叛变投敌。

    见苏长安半晌未有动静,袁动坤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具体到底是什么仇,我不知晓,只知道当年镇西神候被罢免神候之位,被圣皇秋后问斩,有我先祖的原因在里面。最开始西凉并不是武王浮三千一人的封地,当时永宁关外归武王,关内归镇西候,只是后面镇西候被斩,整个西凉才被朝廷封赏给武王。而镇西候曾经驻地,莱云城也才被武王赏赐给我家先祖。”

    “但我家先祖曾为神候家臣,自知有愧于他,所以曾将神候遗体拉回莱云城好生安葬,还建立祠堂,百年来一直维护。但现在这个祠堂还尚在莱云城中。”

    说到这里,袁动坤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毕竟卖主求荣之事确实不大光彩。“这些事情我也是在家中的某一族谱中所见,我父亲从未与我提及。”

    听完袁动坤的这番话,苏长安愈发沉默,他的眼神深邃,低头着头不知在作何想。

    那些陷阵营的士卒们却依旧沉不住气了,他们开始叫嚣着,离开西凉这个是非之地。如今镇西关已经投敌,凭他们这一千来号人如何抵挡那些蛮族大军,更不提从他们手上夺回莱云城了。

    而另一边,袁动坤一方的士卒自然不愿意,一场争吵又再次展开。

    又是半刻钟的时间过去,场上的情况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胡子与刘长玉皆是一脸焦急,不时的看向苏长安,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平息这场内乱,否者蛮军未至,他们自己就得先和自己人打上一场。

    苏长安也确实在这个时候抬起了他的头,他身上的灵力运转,一股浩然的气势破体而出,那些正在相互争执不休,甚至隐隐有动手打算的诸人在这股骇人的气势下,心头一寒,方才慢慢收敛了手上的动作,安静下来。

    “胡子,取他们的卷宗来。”苏长安说道。

    胡子一愣,虽然不知为什么,但还是很快的执行了苏长安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取来了这陷阵营诸人的卷宗。

    苏长安接过那一纸卷宗看也不看的将之展开,展示给诸人看,然后他目光在陷阵营诸人身上一扫而过。

    “这便是你们的卷宗,你们所犯何事,为何入狱皆记录其上!”

    “只要我毁了他,你们便可以与过去一笔勾销。”

    他的话音方落,那些士卒看向他眼神中的光芒灼热了起来,只要毁掉了这个卷宗他们就可以告别死刑犯的身份,再次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你们想要离开的,现在便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苏长安这般说道,不仅是刘长玉胡子等人,就连那些陷阵营的士卒们也想不到苏长安会如此简单的放他们离去。

    一时间他们也分不清其中真假,只有惊疑不定的看着苏长安。

第三十六章 以守望者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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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七月份的加更我一直记着,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会有3000票....但是无所谓,说了就要还,慢慢来。然后,最近之所以没有加更,我想给大家做一个解释,首先我失业了,本来我想着把欠更还完再去找工作,但是我又仔细的算了哈,好像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面临养不活自己的困境。所以我不得不食言,开始找工作。这是一个很...怎么说呢,很潦倒的过程吧。毕竟你会接受各种各样的失利,难免心情低落,所以有时候真的没有心情码字。当然这是我的问题,我并不是说希望你们来为我买单,我只是希望大家理解,我也会尽快调整,在找到工作之前尽量多更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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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看过出了诸人的难以置信,苏长安再次说道:“我说过,我拿你们当人,而人自然可以为自己做出选择。”

    那些士卒们一愣,随即面露喜色,一副跃跃欲试但又有所顾忌的模样。

    “好了,时间紧迫,我还要领兵去救援莱云城。所以,谁要离开,快上来,我划去你的卷宗便可离开。”

    苏长安似乎不耐烦的催促道。这让胡子与刘长玉的眼色愈发焦急,不明白苏长安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决定,就连顾牙朗的脸色也是变了变。只有他一旁的青鸾,依旧安静的立在他的身旁。

    终于,有人开始按耐不住走上前来。

    那是一位生得虎背熊腰的男子,他对于眼前这位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显然抱有极大的畏惧。但出于对自由或者说对生的渴望。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搓了搓手,说道:“南将军,我想要离开。”

    “什么名字?”苏长安问道。

    “虎大龙。”男子回答道。

    “好。”苏长安点了点头,然后极为迅速的在卷宗上面找到了他的名字,将之的卷宗一笔勾销。

    男子顿时面露喜色,对着苏长安连连躬身,嘴里更是不住的感谢。

    其余的士卒见事情如此顺利,更是异常兴奋,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便要朝着苏长安那里涌过去。

    但是这样的激动,在下一秒,便被某些东西浇灭。

    那是一样火热的事物。

    猩红、带着一股灼灼的温度喷洒在那些士卒的脸上、身上。

    随之,一颗头颅被高高的扬起,在天际划出一道令人绝望的浮现,然后重重的落入人群中。

    而随着这颗头颅一同落下的还有这些士卒心底方才升起的希望。

    “我说过,我会把你们当人。但前提是你们得把你们当人!”

    苏长安的冷冽声音也在那时在人群中荡开。

    “而作为一个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道这里,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位已经化作一具尸体的男子,接着说道:“虎大龙,凉州人士,于威德八十六年时杀死磨头村,柳于世夫妇二人,并掳走其女儿,买入青楼。这便是他的债,他不愿意去战场上还债,那我就只有用他的命替他还债!”

    所有的士卒再次安静下来,他们没有想到所谓的离开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而他们中又有谁是真的没有欠上一两条人命的呢?他们谁有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还那所谓的债呢?

    “现在还有谁要离开?”苏长安那犹如恶鬼催命的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士卒如见阎罗,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去数步。

    苏长安冷着眸子看了他们一眼,直到确定没有人还想要离开,或者说确定没有人敢真的离开之时,他方才再次说道。

    “一个蛮子的命,抵一条人命,你们与我上阵杀敌,杀够了你们欠的命,便可以到我这儿报道,我放你们安全离开!”苏长安表明了他的决定,也表明了他们下面即将面对将会是蛮子们的利刃。

    心系城中妻儿的莱云士卒们自然是磨刀霍霍,而陷阵营这边的士卒却是面露苦色。

    “诸位听我一言。”却在这时,一向唯唯诺诺的刘长玉不知从何鼓起的勇气,他站起了身子走到陷阵营的士卒身前,用他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说道:“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我和你们一言曾经无比害怕去到西凉,丢了性命。”

    “实不相瞒,南将军曾念在我家中还有老母需要赡养曾放我一条生路,相信大家也知道关于我做了逃兵,被南将军杀死的消息,但为什么我又回来了呢!”

    “南将军曾经告诉我,西凉很可能守不住,西凉守不住,那西岭之后大魏土地又会如何?蛮子们的铁骑会踏破每一个他们所能看见的城池,会掠夺每一个他们所能掠夺的庄园。他让我带着我的母亲离开西江去到更远的地方。”

    “可我的母亲却告诉我,她不想离开。因为西凉会被攻破,西江会被攻破,那什么地方又不会被攻破呢?西江城外密密麻麻的难民你们可曾见过?他们以为逃到了西江便可以安然无恙,但是西江却已是岌岌可危;我们可以逃,逃到比西江更远的地方,可是谁又能保证下一个地方就能永远的安全呢?难道我们就要永远这般无止境的逃下去了吗?”

    “所以,我选择了回来,既然逃离只能带来可以预见的永无止境的苦难,那何不放手一搏。”

    “这天下是大魏皇室的天下,亦是我们天下人的天下,这天下兴亡,我们匹夫有责!”

    刘长玉终于用几乎嘶哑的嗓音说完了这样一番话。

    无论那些士卒们是否听懂他的话,但他们此刻都沉默了下来,睁大了双眼看着台上那位少年。

    苏长安这时也走上前来,他轻轻拍了拍了刘长玉的肩膀示意他退下,刘长玉自然从命。

    而苏长安的声音也在这时随之响起。

    “刘长玉的话,我知道你们不懂,或者懂了也对之嗤之以鼻。但没关系,我换一个说法。”

    出人意料的是,这时的苏长安似乎换了一个人,他的神色不再冷峻,他的声音不再幽寒。

    现在的他,更像是他,更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先是取下他背上那被他背负着的裹着麻布的事物,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之打开。随后他从里面去了一些东西,放在了他的背上。

    那是一副剑匣,与两把大刀。

    顾牙朗的脸色在那时变了变,胡子与刘长玉的脸色也变了变,在场所有人,无论是陷阵营中的士卒还是莱云城中的士卒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变。

    那是很出名的三把神兵,即使从未见过他们的真容,但那上面所流出的神光也足以让许多人认出一二。

    而能同时拥有这样三把神兵的人,自然他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我的师叔祖们,曾是这大魏最强大的一批人。他们为了包括你们在内的许多人,抛头颅洒热血,最后战死沙场。在我还没有遇见他们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便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他们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上面的芸芸众生。”

    “在半年前,我唯一见过的那位师叔祖也死了。死之前,他把他的位置传给了我,他告诉我苍生太重,他让我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说到这儿,苏长安的眉头皱了皱。

    “可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意究竟是什么。所以,我找不到方向。”

    “但现在我多少明白了一点。”

    “我是他们的传人,所以我得完成他们的使命。不是什么江山社稷,也不是什么苍生为重。只是,我得对得起他们,我的心意告诉我,我要无愧于他们。所以我现在要去莱云,我要从蛮族的手中夺回莱云城。”

    “现在,我以天岚院第九代守望者的身份请求你们的帮助。”

    “我请求你们与我一道夺回莱云城!”

    “夺回我得先祖,亦是你们先祖世代守卫的城池!”

    言罢,一道灵压自苏长安的体内荡开,将所有的身影笼罩其中,然后他的头顶,七星闪烁。

    那是七颗曾经照耀世间的星辰,他们为迷惘中的人指路,为苦难中的人庇护。

    他们曾经强大得不可一世,亦曾在赴死时决然而去。

    他们是每一个人族生灵心中的信仰,更是行走在世间的神祇。

    当那七颗星辰闪耀,即使是如陷阵营中这般的穷凶极恶之徒,也面露恭敬与谦卑,诸人开始不约而同的跪下,膜拜苏长安,也膜拜他头顶的星辰。

    他们自然知晓关于苏长安被通缉,被作为妖族奸细的言论。

    但是,既然苏长安能召唤出那七颗星星,那么所有的谣言在这一刻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或者说,在所有人族的心中,能获得那七颗星辰认可的人,都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这样的信赖世代根植于他们心中。无论皇权更替,江山易主,可天岚,却永远是不变的信仰。而七星亦是永远的护佑。

    “现在,告诉我。你们谁愿意与我一道去夺回莱云城!”

    “吾等愿意誓死追随!”

    这是极为洪亮,且异口同声的回答。

    甚至,他们中的许多人因为过于激动,身子也开始发出一阵不规律的颤抖。

    能够追随天岚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即使是那些陷阵营的士卒们,此刻的眼睛中也开始燃起熊熊的火焰。

    苏长安看着那些燃着火焰的眸子,他的身子也开始莫名的颤抖。

    他曾经不懂,为什么天岚院的师叔祖们。即使知道自己死后天岚院会遭到怎样的待遇,却已然不顾一切的慷慨赴死。

    但现在他多少懂了一些。

    他拔出了那把名为十方的神剑,再次环视诸人,朗声说道。

    “愿星辰永照,苍生不受劫难!”

    “愿星辰永照,苍生不受劫难!”

    台下诸人亦拔出自己的兵刃,高高举起,如此回应道。

    那是玉衡死前曾说过的话。

    现在苏长安将它带到了西凉,带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与心中。

第三十七章 求药

    时间已经过了亥时,天色昏暗。而莱云城却似乎笼罩在比这夜色还要昏暗几分的黑雾之中。

    蛮子们进城了。

    尤清来到西凉之前自然是有想过大军战败,蛮军入城的情景,但他却从未想过。蛮子们是以这样的方式,不费一兵一卒的攻入,或者说是走入了莱云城。

    这只匆忙被拉起的军队,固然算不上是什么强军劲旅,也比不得镇守在永宁关上那位龙犼神将手上的八千血衣卫。但除却已经被调到西头堡的那群死囚组成的乌合之众,这剩余的八千人其中过半都是自愿投军的江湖游侠。虽然纪律比起正规军差上许多,但一腔热血却不似作假。

    可就在诸人磨刀霍霍准备与蛮子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一个让人尤为不解的命令却从神将的大帐中传了出来——打开城门,迎蛮军入城。

    尚在城墙上布防的尤清被这个命令惊得几乎愣了过去。

    莱云城的城高墙厚,蛮军又是远征之师,他们以逸待劳坚守城池胜负之数尤未可知。

    若是打开城门,便意味着放弃这天时地利,与蛮子们短兵相接,展开巷战。而蛮子们本就力大无穷,此种便是他们最擅长之事。舍长而就短,绝非取胜之道。这样简单的道理,尤清都能想得明白,他不信镇西关会不清楚。

    那既然如此,镇西关命人打开城门便只剩下一个原因了,他想要降敌!

    尤清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什么江山社稷、黎民苍生在他的心中也如同狗屁。

    但投降外族。

    他却从来连想都未有想过。

    因为外族就是外族,与沦为他们的阶下囚比起来,死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尤清这么多年在官场里摸爬滚打,早已没了什么良心,但作为军人,他多少还留存着点血腥。

    所以,他与另一位脸上划着刀疤的名为洪巨宗的副将一同来到了镇西关的营帐前,想要询问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尤清得到的答案是,镇西关手中的剑与洪巨宗渐渐冰冷的身体。

    于是,苦苦修筑的四五个月的城门被眼中闪着诡异红光的镇西关强行打开,他身为神将的身份与魂守境的修为在莱云城中几乎没有人能鼓起勇气与之对抗。然后,蛮子们如恶狼一般涌了进来,因为城门突然被打开,而失了士气的士卒们虽然在各自的千夫长的组织下进行了一些反攻,但毕竟因为主将的倒戈,这样的反攻很难起到什么成效,在进退有序的蛮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随着镇西关帐下的数位千夫长一一阵亡,没有头领的大军渐渐生出疲态,一些人开始弃兵而逃,但这样的逃跑所能带来的只是愈发血腥的屠杀。

    不知何时镇西关已经神态恭敬的站到了蛮军的三位首领身旁,而一具具尸体也在这时被一些蛮族的士卒抬了过来。

    “是这些吗?”位列三人正中的那位少女问道。

    她的面色冷峻,似乎四周还在不断升起的杀戮与惨叫丝毫不能激起她心底的涟漪。

    镇西关的目光在那些尸体上一扫而过,眉头一皱说道:“九个,还差一个。”

    若是苏长安在此定可认得这九具尸体便是除了他以外的另外八名千夫长与镇西关的那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副将。

    “是吗?”少女的眉头皱了皱,看着已经如同败家之犬一般在夺路而逃的人族士卒,说道:“不过看样子已经混在人群中开始逃跑了。”

    “公主殿下,还是派人寻找一下为妙,毕竟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一旁那位人高马大的男子出演提醒道。

    少女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恩,你派人巡查一番,免得到时候他再出现坏了我们的好事。”

    男子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胯下的凶兽,身子便如雷霆一般冲了出去。

    “公主这招擒贼先擒王在下当真是佩服,派精锐的帝江氏族刺客将这些将领一一击杀,剩余的士卒便果真如公主所料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只知乱窜了。”另一边,那位浑身裹着黑袍的男子亦出言恭维道。

    但少女对此却并不买账,她连看都没有看那黑袍人一眼,而是对着双眸泛着血光的镇西关吩咐道:“去把这镇里的居民还有头像的士卒都抓来,一个也不能跑,否则要是走漏消息,坏了大事,我要你还有你们九婴氏族吃不了兜着走!”

    镇西关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他黑袍一眼,直到看见黑袍人裹着黑布的脑袋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方才朝着行了一礼,然后开始召集起蛮军将剩余的人族残军与百姓尽数驱赶向曾经士卒们训练的那处空地之中。

    尤清却是逃了,在镇西关朝着洪巨宗挥剑那一刻,尤清便知道事情不妙,镇西关反意已决。

    他自然不能陪着镇西关投降蛮族,因为那是死路一条。

    可逃跑,以蛮子们封锁城门的架势来看,绝非易事。

    所以,他去到了太守府。他觉得这个时候需要一个有足够威望的人站出来,带领大家与蛮族对抗,虽然这样并不见得能有几分胜算,但至少能有一线突出重围的希望。

    而放眼整个莱云城,除了镇西关能有这样威望的人自然便只剩下莱云城的老太守——袁兴松了。

    但当尤清一路狂奔来到太守府的时候,他的眉头却忽的皱了起来。

    方才走到门口,他便闻道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样的气味对于久经沙场的他自然是绝不陌生。

    那是一股极为浓重血腥味。

    蛮族的大军已经入城,但是士卒们依然在与之对抗,虽然节节败退,可在来的路上他并没有看见任何蛮军的身影,显然还没有人在此时杀进来。

    那这股从太守府中传来的血腥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尽管心里疑惑,但是尤清还是大步迈了进去,无论如何,他都需要找到太守,现在,只有他方才能组织起众人,才能为他带来活命之机。

    但当他走进太守府的大殿,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尤清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此时的太守府中正躺着密密麻麻的死尸,看衣着应当都是府里的丫鬟与下人。按理说以尤清征战多年的经历来看,见过的死尸定然不少,不应因为区区的一些尸体而感到惊骇。

    可眼前这些死尸确实又太过诡异,诡异到足以让尤清也感到一阵阵胆寒。

    那些尸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掏空了一般,如同气囊一般干瘪了下去。甚至一些血淋淋的内脏还被横七竖八的随意扔在大殿的各个角落,上面带着一些缺口,看模样,似乎被人什么东西撕咬过。

    即使是被大魏向来不耻的蛮族也从不敢食人之事,那这些尸体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或者什么怪物所造成的呢?

    尤清甩了甩脑袋,驱赶出心底的惊骇,他低下身子开始一个又一个的翻找那些尸体,虽然他们都已经如同干尸一般,但是从他们的衣着依然可以分辨出他们身前的身份。

    说不出幸运还是不幸,尤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将那些尸体一一查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老太守袁兴松的踪影。他的心底疑惑,不知这场变故由何而起,也不知袁兴松究竟是如何逃脱这一场劫难的。这位老太守当年虽然是问道境的强者,甚至一度冲击星殒。但是,星殒与问道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境之遥,但是其中的差距却是如隔天堑。

    袁兴松最后还是失败了,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修为也开始衰退。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即使强如星殒,也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更何况是他。加之早年强行突破星殒未果的隐患,现在的袁兴松甚至比起一些繁晨境的修士也抢不了多少。这是整个西凉人所周知的事情,而这样的他,是如何逃脱太守府的这场劫难的,尤清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但就在那时,尤清忽的感到后脑勺处传来一阵轰鸣,他的身子一顿,耳畔传来了一位男子粗犷的声音。

    “就是他了,给我绑了他。”

    然后,尤清便感觉到有一群人一拥而上将他制住,他的脑袋一阵晕沉,便在那时昏了过去。

    待到他再次睁开双眼,他已经被绑在了一处石柱上,他的身边是密密麻麻与他一样跪拜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百姓与士卒。他还没有弄清楚所处的状况,便见前方的高台上走来几道身影。

    为首的是一位少女,生得极为漂亮,皮肤古铜,虽然与大魏那些白嫩嫩的少女不同,但却带着一股独有的魅惑与韵味。若是放在那些青楼妓院,尤清就算花上一年的军饷也定要与之快活一晚。但是现在他却丝毫生不出这样的想法,因为那少女右眼处有一道红色如同乌鸦一般的纹饰,尤清很清楚,那是蛮族帝江氏族中的王族才能拥有的纹饰。

    而很快,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少女的身旁此刻正立一位男子,神态恭敬的在与少女说着些什么。

    尤清的脸色一变,随即便浮现出一阵阵怒意。

    “镇西关!你这个叛徒!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碎!你不得好死!”他的声音极大,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现在的处境而感到半分畏惧。而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既然落在了蛮族的手里,那结果定然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只是,他很不甘心,明明准备如此之久,明明还没有真正的战斗过,便已经落到了如此田地。

    而这一切的错误,归根结底便是镇西关的投敌。

    尤清的怒吼自然也激起了他周围那些士卒的不满,他们的脸上浮出一抹不甘,但很快又压抑了下来,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刚才那一幕杀戮,八千士卒,现在只剩下三千不到,而这活下来的,自然是那些不敢死的。所以,他们选择了低头,选择了沉默。

    也正是是因为这样的沉默。才让尤清的声音在这时显得如此刺耳与响亮。

    那台上的众人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在那时转头看向尤清。

    他的模样因为愤怒而有些狰狞,眸子里燃着火焰,那火焰如此汹涌就好像恨不得将镇西关尽数吞没一般。

    但镇西关对此却视而不见,他只是笑了起来。

    那是很猖狂的一抹笑意,在尤清认识镇西关这数年的时间里,他从未见他如此笑过。或者说,在镇西关那总是一丝不苟的面容上露出这样的笑意,看上去很不协调。让人感到诡异,甚至可惧。就好像是镇西关的皮囊下似乎住着另一个灵魂。

    “尤将军放心。”镇西关这般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比起他此刻脸上的笑意更加诡异。低沉、沙哑、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镇神将已经不得好死了。”

    或许是镇西关的声线太过奇怪,又或是他所说的话里所表露的意思太过不明不白。尤清在听闻这番话后微微一愣,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他的瞳孔便在那时忽然放大,就好似眼前出现了某些极为不可思议的场景一般。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镇西关的身子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慢慢的佝偻下来,他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皱纹,头上的发丝开始胡乱的垂下,自发根出漫上一丝雪白,然后向着发尾蔓延。

    最后,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你...你是...袁兴松!”尤清感到一股寒意自他的小腹中升起,让他浑身上下翻起一阵鸡皮疙瘩。

    “是我。”身材佝偻的老太守点了点头,满是褶皱的脸上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镇...镇西关呢...”尤清颤抖着问道。

    “如你所言,不得好死。”老者回答道,声音里那股**的气息越发浓重。

    “为什么...?”尤清大概明了了事情的经过,是这位莱云城太守杀死了镇西关,然后用不知名的办法假冒成镇西关,与蛮族里应外合。只是他仍有些不解,袁兴松的爱民如子的美名可谓天下皆知,为何,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活下去。”老者这般回答到,然后他开始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失去了镇西关的伪装,这位老太守看上去愈发苍老,就好像随时会行将就木一般。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他不再去理会那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一样的尤清,而是转头看向蛮族少女身旁的那位一直安静立着的黑袍,神态恭敬又献媚的问道:“骨大人,你交代小的的事,小的已经办到了,你看这药...”

    那黑袍人眼中的红光一闪,摇头说道:“你行将就木,我的药与你无用了。”

    袁兴松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如同祈求一般的说道:“骨大人,小的一向对于九婴氏族忠心耿耿,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黑袍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说我的药没用,可并没有说不能救你。在这莱云城中便有可以让你在延寿数十年的东西。”

    袁兴松心头一喜,赶忙问道:“什么东西?在哪里?”

    黑袍人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某一处,声线少见的有些颤抖的说道:“那里。”

    袁兴松心中疑惑,他顺着黑袍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似乎是一座庙宇。

    里面祭拜一位已故的星殒。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袁兴松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后他的眸子里光芒一闪。

    那里,是镇西神候的坟墓。

第三十八章 被遗忘的星陨

    (ps:再给大家说一次,我这几天回老家码字不方便,所以,这几天只有一更,欠的跟新我回来后会补上。望见谅。)

    苏长安带着手下的一千六百号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莱云城外。

    以往身处城中总是不觉,如今攻守之势调换,诸人才忽地意识到这莱云城的城墙究竟是何其雄伟。更别提此刻的莱云城还笼罩在一股诡异的黑雾之中,那比夜色还要漆黑的雾气里时不时还有一只只游弋的夜鸦风飞过,发出一阵阵极为难听的嘶吼。

    虽然城墙上并未布防,但诸人却丝毫没有半分的大意,更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不到两千的人马便可以正面攻下莱云城。

    “南…苏大人,怎么办?”顾牙朗的身子在这时凑了过来,神色恭敬的问道。自从得知了苏长安的真实身份,包括顾牙朗在内的众人对于苏长安的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毕竟天岚院第九代守望者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说起来,其实比起皇室的帝王也不让毫分。

    苏长安其实也未有料到自己的身份能够带来如此大的影响,但他并不喜欢这些人对他这种过于恭敬的态度,只是大敌当前,他倒也顾不得这些琐事。

    “我也不知道。”苏长安摇了摇头,他的眉头皱起,显然对此也是极为苦恼。

    “这夜鸦是蛮子们饲养的斥候,他们夜里视野极好,想要偷袭,很难不被发现。况且如今我们对于城内的局势一无所知,贸然挺进搞不好会中了蛮子的全套。”胡子也在这时走了上来,在苏长安的身边如此说道。

    苏长安点头,但是眉头却皱得更深了,胡子所说的事情他自然清楚,可是莱云城如今俨然落入了蛮族之手,且不论它所关系到的永宁关与西岭关之间的粮草运送,光是那城里的数万百姓的生死,苏长安也决计做不到放任他们落入蛮军手里,对此视而不见。

    但同样,苏长安也不打算让自己以及他手下这千把号人就如此莽撞的杀入莱云城,那样的行为在他看来,与找死无异。虽然他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觉悟——履行一位天岚院传人的使命,为此不惜性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去。

    却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那位自从听闻到莱云城被破便神情恍惚的莱云城少主袁动坤他的眸子里忽地光芒闪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大步走上前来,说道:“我知道有一条城外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莱云城。”

    诸人闻言神色一喜,正要说些,却又听袁动坤接着说道:“只是…那通道十分狭窄,每次只能有一个人通过。”

    诸人脸上那还未展开的喜色在那时忽地消散,每次只能通过一人,这一两千人想要全部潜入莱云城中那需要消耗的时间就太久了一些。而若是被那些蛮子们发现,那蛮子们只要守住出口,只需数十人,那对于这些通道中的士卒便是一场灭顶之灾。这样的风险太大,苏长安自然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

    可现在的莱云城黑雾笼罩,气氛诡异,又不知蛮军虚实,亦不知那八千士卒可还有存活下来的,能否与他们里应外合。

    若是有一个内应便好了。

    苏长安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的身子一顿,眉头皱起又舒展,舒展又皱起。

    他们需要一位内应,为他们传递城内的情报,为他们联系城内外的守军,这样他们才能做出正确的战略方针。

    而很不巧的是,他们并没有留下内应这样的东西。

    但很巧的是,现在他们知晓了一条可以通往城内的暗道,也就是说,他们或许可以自己制造一位内应。

    可究竟派谁去合适一些呢?苏长安又开始思索。

    莱云城的大门是被人从内部打开的,也就是说莱云城里混有奸细,而这个奸细究竟是不是镇西关苏长安到现在也并没有完全肯定的判断。他只是知道,镇西关的修为是魂守境,那那位奸细,能成功的开城门,那他的修为定然不会低于魂守境,加之之前边境传来的消息,带领蛮军的主将摩海耶是一位问道境的强者,加之这位奸细,那便说明这莱云城中光是不低于问道境的强者便至少有两名。而再反观自己这一干手下,其中最强者便是天听境的顾牙朗,以他这样的实力想要在莱云城中瞒过那些大能的眼睛,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长安的心中便有了决断。他眉头一挑,朝着袁动坤问道:“那条暗道所在何处?”

    袁动坤一愣,但嘴里还是如实回答道:“在莱云城左侧的一处灌木丛中。”

    苏长安闻言,点了点头,他环视诸人,说道:“我先从暗道潜入莱云城,打探敌情,你们于城外好生埋伏,若是有机会,我便会点亮烽火,你们自可领兵冲杀。而若是事不可为,我会抽身而归,到时候我们再做定夺。若是到了明日辰时我还未回来…”说道这儿,苏长安顿了顿,他又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顾牙朗的身上,神态诚恳的说道:“那就有劳顾将军带着他们投奔永宁关北通玄帐下。”

    顾牙朗闻言神色一变,他赶忙说道:“苏大人此行凶险,万不可意气用事,以身犯险。”

    一旁的胡子与刘长玉、袁动坤三人也在这时看向苏长安,看模样,似乎也想出言阻止苏长安,但是,苏长安也料到了他们的此种反应。

    只见他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自有分寸。”

    他的面容虽然稚嫩,但脸上的神色却很是冷峻,甚至言语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

    这股威严,让诸人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也让在场诸人看向苏长安的眼神愈发复杂。

    但青鸾却在那时走了出来,她立到了他的身边,轻言说道:“让我和你一起吧。”

    这是青鸾向来的承诺,也是她对苏长安唯一的要求。

    但这一次苏长安却摇了摇头。

    青鸾先是一愣,但在微微思索之后,却又明白了苏长安的意思——此行的目的是探查敌情,人多反而让目标变大,更容易暴露,更何况以青鸾现在的修为不仅帮不上忙还很有可能拖苏长安的后腿。想通了此间的利害关系,虽然心里有所不满,但青鸾还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你若是不回来,待到我再成星陨,定会屠灭蛮族,然后再来黄泉与你算账!”在退下身子之前,青鸾在苏长安的耳畔如此说道。

    那有些凶巴巴,有些孩子气的话落在苏长安的耳中,他莫名的朝着青鸾笑了笑,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决然的转身,朝着袁动坤所说的那条密道的方向走去。

    摩青翎很是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位黑袍人与人族老者。

    她打心眼里不喜欢黑袍人,对于出卖自己族人换取荣华富贵的老者更是心生鄙夷。

    她所关心的只有那所谓的药。

    老者想要那药为自己续命,而她也想要那药为自己的父王疗伤。

    所以,她此刻看向黑袍人的眼神中,目光灼灼。

    而黑袍人对此似乎也若有所感,他转头看向这位蛮族少女,目光在她与她身后那位巫咸大人之间来回扫荡,最后终于说道:“那东西便在那座庙宇中无遗,只是待会取出那事物时动静极大,恐怕会招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摩青翎的眉头一挑,不解的说道:“莱云城已经被巫咸布下了迷雾,城中各个出口也派人镇守,永宁关的北通玄有大军压境,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如此能有些什么麻烦?”

    “巫咸大人的迷雾固然可以起到一定的混淆视听的作用,而永宁关的那位人族神将也确实不敢分兵来援,但还有一人,才是最大的隐患。”黑袍人慢悠悠的说道,语气幽森可怖。

    “还有一人?”摩青翎皱着眉头很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她的脸色猛地一变,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说武王浮三千?”

    这是一个渐渐被西凉人族所忘记的名字。

    他在很早之前便开始在对待蛮族的战斗中消极应战,甚至常常不战而退,朝廷对他的不满日甚一日,西凉对他的不忿亦是与日俱增。但他却依旧我行我素,龟缩在他的西岭关中,对于西凉百姓这几年来的苦难几乎是视而不见。

    而西凉的百姓久而久之也就忘了他们还有这样一位武王。

    但是蛮族却从未有忘记过这位大魏王爷。

    在天枢、天权命陨,蛮王被玉衡一招败走后的那一段漫长的岁月里,是这位人族星陨一次又一次把蛮族的大军挡在远云关外的雁不归大漠之中。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在那几年里,几乎是蛮族每次的王族大会上,但凡提及他的名字,在场的每一个氏族所来的王柱皆是咬牙切齿。

    只是不知在何时起,浮三千忽然改变了自己在边关一贯强势的作战套路,反而是一次次的选择避战,又随着玉衡与圣皇的死去,蛮族九婴氏族的崛起,这才有了这一次东进的战役。

    可是不管怎么说,武王浮三千对于大多数蛮族人来说依旧是一个很难以被忽视的名字。

    因此,摩青翎的脸色在那时变得有些难看。

    “不过公主请放心,我有一法却可以拖延包括浮三千在内的众人!”那黑袍人眸子了红光一闪,似乎很是满意摩青翎此刻脸上的担忧。

    “什么办法?”摩青翎皱着眉头问道。

    “九婴噬魂秘法!”

第三十九章 取药

    (ps:明天回成都,从星期一开始还更,今天和明天依旧只有一更,大家多包涵!!!)

    当苏长安掀开头顶的暗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的眉头皱了皱,双脚蹬地,身子便如飞燕一般,一跃而上,来到了地面。苏长安将那暗门重新合上,又找了些泥土沙石将着上面掩盖。而做完了这些之后,他终于开始认真的观察自己所处的位置。

    然后,他很快得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儿应当是太守府。这一点上,与袁动坤所说的并无差别。

    只是他也曾说这条密道是他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那时候的他常常顺着这条密道偷跑出去玩耍,所以,他也就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从未与任何人说起。

    苏长安收敛起自己身上的气息,他首先朝着那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走去,那是太守府的大殿,老太守袁兴松曾在这儿宴请过包括他在内的一干将领。

    苏长安自认为自己早已不是在北门那个无知少年,这半年多来死在他手上的人已有数百之数,数月前的天岚院外堆积的死尸更是如小丘一般密密麻麻。

    可即使是这样,眼前的情景依旧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太守大殿里铺满的干瘪的死尸,就像是被人抽干了血肉一样,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

    苏长安对于蛮族了解不多,所以,他下意识的便认为这些都是蛮子们所为,但很快他忽地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

    这样的尸体,在玉衡死的那天晚上,苏长安曾见过。那位自称百鬼的恶神曾用某种不知名的办法,吸收过当时那些长安百姓的血肉,充实自己的神力。

    难道蛮族中已经混进了神族,又或是有神族混入了莱云城?

    无论是这其中的哪一种可能,又无论神族们究竟有何目的,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都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坏。

    想到这里,苏长安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不再去看满地的尸骸,他身形一闪,朝着远处遁去。这些人虽然可怜,但毕竟都已经死了,他需要去想办法救那些还活着的人。

    摩青翎愣了愣,九婴噬魂秘法?这东西她从未听说过,而且出于对九婴氏族向来的了解,她下意识的认为这所为的秘法绝不会是什么正经的术法。

    “我知道公主殿下心存疑虑,对于我九婴氏族向来有所偏见,但是此事事关蛮王生死,蛮族兴衰,还请公主殿下早做决断。否则引来了浮三千,我等命陨事小,可辜负了蛮王陛下的嘱托…?”

    说到这里,那周身裹着黑袍的男子停了下来,后面的话,他相信即使不说,以这位少女的七窍玲珑心,也定然不会不知。

    摩青翎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并不知道黑袍人所说的究竟是不是危言耸听,但也正如他所言,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因此,在一小段的考量之后,她问道:“所需何物?”

    黑袍人藏在黑袍之下的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他说道:“只需从在场每位体内抽出一滴心血,以血为媒,献祭于我九婴祖魂。以九婴之力蒙蔽此处,可保三个时辰之中,外人绝无办法知晓其中情况。

    摩青翎闻言,她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心血连接着心神,对于每个修士来说自然都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但倘若只是一滴,虽然对于身体免不了有些危害,但只要事后好生调养,倒也无关紧要。

    这么想着,少女终于是点了点头。

    那黑袍人嘴角的笑意更甚,但他的态度却更加恭敬的朝着摩青翎低了低头,说道:“公主英明。”

    摩青翎对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黑袍人对于她这般的态度也并不恼,又是一个恭敬的躬身之后。他转身朝着人群正中的高台上走去。

    摩青翎见黑袍人这般严肃的模样,也知道这所谓的九婴噬魂秘法恐怕得耗去些时间。百无聊赖的她转头看向那些跪拜在台下瑟瑟发抖的莱云城百姓,忽地她乌黑的眸子里光芒一闪,迈步走上前去,来到以为身着白衣的少女身旁。

    “你!起来!”她这般说道。

    那位低着头的少女身子一怔,显然是害怕极了,半晌没有给予摩青翎半点回应。

    “我叫你起来!”摩青翎对于少女的表现颇为不满,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那人族少女哪敢不从,赶忙站起身子。

    摩青翎上下打量了那少女一番,然后说道:“你这件衣服不错,脱下来吧。”

    那少女一愣,瞬间脸急得通红,她求助一样的看着四周那些族人,但那些人都在此刻低下了头,不敢去触碰她的眼神。

    她感到一阵绝望,最后终于还是抵不住对于眼前这位蛮族少女的恐惧,颤抖着褪去了自己的衣衫。

    这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

    褪去了外衣,穿着肚兜与亵裤半裸在众人面前,这对于一位女子,特别是正经女子来说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所以,少女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子,眼睛里开始流淌出泪水。

    但摩青翎对于少女的表现却视而不见,她只是兴冲冲的接过那白色的长裙,套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原地转了一圈,随即,她脸上的笑意忽地散去。

    她向来喜欢人族这边那些奇奇怪怪又花花绿绿的衣裳,但她的皮肤却是不同于人族的古铜色,虽然看上去并不难看,但是配上一条白色的裙摆,不用别人评论,摩青翎很快便意识到了两者的不搭。

    她看了看那位哭哭啼啼的人族少女,撇了撇嘴,就要把这裙子脱下,递还给她。

    但却在那时,一道灰暗的光芒将那少女以及少女周围的人尽数笼罩其中,还不待摩青翎搞清楚其中状况,包括那位少女在内的人族俘虏就在那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不过数息的时间,那些人族的俘虏尽数化作了干尸,摩青翎的心头一惊,她赶忙转身看向自己带来的蛮族士卒,却见他们虽然神情萎靡,但索性都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不是说只是取出一滴心血吗?”摩青翎看着周身被笼罩在红光之下的黑袍男子忍不住大声质问道。

    她固然不在意这些外族人的性命,只是黑袍人这种直接吸食生灵血肉的法术,实在太过阴森与可怖,这种法术无论是放在蛮族还是人族亦或者妖族,定然都是为生灵所不喜的。可是父皇却偏偏对于善用这种法术的九婴氏族信赖有加。如今见这黑袍人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生生夺取了数万人的性命,即使摩青翎对于人族生死不放在心上,可难免还是觉得不妥与残忍,更在心底暗暗警惕,若是有朝一日,九婴倒戈,他们帝江氏族又当何以自处。

    “公主有所不知,这人族与我们蛮族的修炼方式不同,他们的肉身弱小,故而心血稀薄,寻常蛮族修士取出一些心血自然无恙,可是这人族,却足以要命。”黑袍人沙哑着声音如此解释道。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所吸纳来的心血渐渐开始在他的头顶汇集,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涌的血球。

    随后,他手势变幻,忽地一声厉吼,然后那血球猛然开始膨胀随后,竟然将整座城池都覆盖在了那层血色的幕帘之下。

    在这血色幕帘的笼罩之下,摩青翎感到一阵不适,她皱了皱眉头,问道:“好了?”

    “好了。”黑袍人点头。

    “那开始取出那个东西吧。”摩青翎冷着眸子看着那黑袍人,说道。她讨厌与他待在一起,尤其是现在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几乎令她作呕。

    她想着快点取到那可以救她父王性命的东西,然后,她要向父王上奏,將这残忍的九婴一族再次从九大氏族中除名。

    “好!”黑袍人的双眸中红光一闪,领着诸人便朝着哪一座已经有些破败的,安葬着一位星陨庙宇走去。

    苏长安在莱云城里小心翼翼的行走着,这一路上,他见过不少尸体,不过大都是一些人族士卒以及小部分蛮族的士兵。寻常百姓的尸体倒是没有见到几具,他本想找几位当地的百姓打探情况,可是说来也奇怪,这莱云城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所有的房屋、摊贩中都已是人去楼空,偌大的莱云城,竟然是找不到半个人影。

    他大概猜到了或许是蛮军将这些百姓驱赶到了某地,而以他对莱云城的了解来看,这莱云城中能容下这么多人的地方,便只剩下他们军队曾经驻扎的那一片空地了。

    当他开始朝着那曾经的驻地移动之时,苏长安渐渐发现了一些正在巡逻的蛮族士兵,这让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同时,他也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尽可能的避开每一个蛮族的耳目。倒不是他惧怕这些士卒,只是蛮族之中有一位问道境的大能,甚至还可能藏着神族,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但却在他就要靠近他们曾经的驻地之时,一阵尖叫声传来。

    苏长安在那时猛地感受到一股极为幽暗的气息,那种气息,苏长安永远无法忘记,那是来自神族的气息。

第四十章 何为苍生

    (ps:今天还是只有一更,从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并且开始加更!!!)

    镇西神候当年死得很不光彩。而无独有偶,当年大魏十三神候中的一大半都如他这样死得都不大光彩。

    所以,他们坟冢大都也很是简陋。

    像镇西神候这般,还有袁家为其安葬,建立庙宇,甚至每年还会派人修缮的,也算是其中的结局较好的了。毕竟剩余神候中的大多数,如今连坟墓在何处都不得而知,死无葬身之地的也不再少数。

    当然,袁家所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庙宇并不大,虽然有人定时修缮,但毕竟年月已久,看上去也有些破败。神像前那一坛香炉上窸窸窣窣的插着一些早已燃尽的香,看模样已经很久没人前来祭拜。

    摩青翎并不了解这处庙宇的历史,她疑惑的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黑袍人,似乎是在询问这儿究竟有什么。

    黑袍人对此只是淡淡的回应道:“拆。”

    摩青翎点头,对着身后那位男子微微示意,那男子意会,身后便窜出几位神采魁梧的蛮兵走到那座已经爬了些绿色青苔的神像前。

    只听一声声重物着地的闷响,那座神像,连同着案台上摆放着的事物就在那时,被这些蛮兵们胡乱的扳倒在地,露出其下一方用石料砌成高台。

    那些蛮兵们有些犹豫的看了摩青翎一眼,待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几人掏出背后的巨斧,对视一眼,然后用钝头开始冲着那石台便是一阵猛砸。

    那铸成高台的石料只是一些极为普通的石头,因此,不消片刻,石料破开,露出了其中所藏之物——一座棺椁。

    待到几位蛮兵将棺椁抬出时,摩青翎的脸色变了变。

    倒不是因为这座棺椁有何奇妙之处,恰恰相反的是因为这棺椁太过普通,无论是其所用材质,外面的一些雕花,都很是普通,甚至脸颊。她不禁有些怀疑,这座棺椁之中,难道真有可以救自己父王性命之物。

    但那位黑袍人却在那时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他身旁满脸褶皱的袁兴松更是双眼红芒一闪,舌头微不可察的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就像是饥饿许久的难民,忽的看见了世上最美味的佳肴,脸上生出几乎不可遏制的贪欲。但很快这贪欲又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

    因为这棺椁看上去很是普通的缘故,几位蛮兵在砸开棺椁时小了几分力道,害怕毁坏掉里面或许很贵重的事物。

    可当他们的斧头砸在那棺椁之上时,那棺椁的表面却忽的有金色光华流转,那些蛮兵的身子一震,像是受到了某些极为可怖的冲击,在下一刻,他们皆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各个方向飞射而出。这庙宇本就破败的四壁,在蛮兵们巨大身躯的撞击下尽数被倾覆,整个庙宇,也在那时轰然倒塌。

    一道灵力在那时自黑袍人的体内涌出,将包括摩青翎的诸人笼罩其中,仍头顶的建木轰塌,却无法伤及他们一丝一毫。

    直到数十息的时间过去,庙宇倒塌的尘埃渐渐散去,露出那被黑袍人灵力笼罩着的数道身影。而黑袍人也在那时收起了自己的灵力,他迈步向前,身子有些颤动的走到那棺椁旁,眸子里的红光大盛。

    摩青翎的脸色也是变了变,她这时才意识到这棺椁的不凡,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黑袍人在这时伸出了手,他开始轻轻的抚摸这座棺椁,就像是在抚摸久违的情人。

    “当年遗失的八滴神血,果真有一滴藏在这里。”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呢喃道。

    然后,他不再多言,双手结印,且不断变化,嘴里开始蹦出一些极为生涩难解的音节。

    与此同时,一道道血色的光芒开始从他的体内浮现,不断的涌向那座棺椁。

    那棺椁上的金色光芒大盛,与那血色雾气纠缠,就好似水火相遇一般,开始不断融化对方,亦浇灭自己。

    摩青翎等人神色紧张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知道,待到这棺椁打开的那一刻,那黑袍人口中可以救自己父王一命的东西便应该放于其中。但任谁都未曾注意到,这时,那一向唯唯诺诺的袁兴松脸上再次弥漫出了满满的贪欲。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过去,黑袍人的呼吸渐渐开始有些紊乱,额头上也开始浮现出点点汗迹。

    但好在,那棺椁上金色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似乎终于无法抵抗那黑袍人所发出的血色雾气,在数息之后,完全散去。

    在那时,那只寻常的棺椁开始发出一震剧烈的抖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茧而出一般。

    一道比起黑袍人身上还要耀眼的红光自那棺椁的缝隙中迸射而出,有些气喘的黑袍人的嘴角在那时露出一抹笑意。他伸出手,朝着那棺椁方向虚空一握。盖在棺椁之上的石板应声化为粉粒。

    随之露出的是一位安静躺在棺椁之中的男子。

    他生得很是平常,但即使是闭着眼睛,陷入分不清是死亡还是昏迷的沉睡中,他的表情却还是那般严肃。若是苏长安在此,定会惊异眼前这个男子与那位镇西关神将,竟然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当然,此刻却并没有人去在意那位男子的容颜,甚至不会去感叹这数十载的光阴过去,他为何还是身前的那般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看着那随着棺椁被打开,而慢慢浮出的那一滴,血色中裹藏着金芒的血液。

    摩青翎与摩海耶神色激动,虽然不知这滴血液究竟为何物,但只是从它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的灵力波动,诸人便可感知到,那血液的不凡,而这东西,应当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向来淡漠的黑袍人此刻的眸子里的红芒也是一阵翻滚,他有些激动的伸出手就要去拿住那滴漂浮到他身前的神血。

    就在那时,一道声音却猛然窜出。

    黑袍人心中大骇,他周身黑气涌动,口中大喝道:“袁兴松,尔敢!”

    但方才破开那棺椁表面的金色封印已经让他的灵力消耗巨大,而袁兴松身上所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强悍。所以,无论他怎样愤怒,袁兴松那苍老的身形,却抢在他的前面,生生的夺下了那滴神血。

    这样的变故是在场诸人都始料未及的。

    待到他们回过神来之时,袁兴松已经将那神血握于手中。他一脸兴奋的端详着手中之物,那血色的光芒映照在他满是贪婪与褶皱的脸上,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扭曲。

    “袁兴松!你这是在找死!”还不待摩青翎说什么,那黑袍人便转头看向袁兴松,咬牙切齿的说道。

    “找死?”袁兴松的脸色有些癫狂。“你当我不知道,这东西你们要拿去救那劳什子蛮王的命。我为了你们背弃了我的族人,我的祖先。我放弃了所有,我不能死!而只要我得到了他,我便可以不死,甚至还能变得更强!”

    “你根本不了解它!它是...”黑袍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硬生生的打断。

    “我怎么不了解!它是药!只是比起曾经你们给我的药,它更强而已。只要吞噬了它,我就会变得更强,我就能够永生!”说着,袁兴松脸上的癫狂更甚,他猛地张开嘴,在诸人的惊呼声中将那滴神血吞入了嘴中。

    苏长安的身子在感受到那股来自神血的气息后猛然加快,他朝着那儿移动。

    但很快,他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来到了以往他们军队驻扎的那片空地。

    然后,他看见了,密密麻麻,如同**了一般的干尸。

    他已经难以分辨出他们的容貌,但从他们的衣着,他可以知道,他们有的是镇西关手下曾经的士卒,而更多的是,曾经生活在这莱云城中的百姓。

    但现在,他们都死了。

    他们的尸体如同被遗弃的垃圾一般被胡乱的摆放着,他们的面容枯槁,但从他们睁得如同斗大的眼睛中不难看出,他们死前的恐惧与绝望。

    苏长安立在这尸山之中,看着脚下累累的白骨,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他以前总是听人说起自己的那些师叔祖是怎样为了拯救苍生舍生忘死,他固然喜欢这样的故事,也很是崇敬那些自己素未谋面的师叔祖们。

    但是,苍生。究竟是什么。这是一个太过宽泛的概念,宽泛到他觉得就好似空中楼阁一般。

    可现在,看着自己脚下数以万计的尸骸,他开始懂了那么一点。

    他体内已经被遏制住的戾气在那时开始疯狂的翻涌,他知道这样不对,这样只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可是他的心底就好像燃着一团烈火,不将之宣泄,那他便会被之焚烧殆尽。

    却在这时,一声惊呼传来,苏长安渐渐变得血红的眸子忽的闪烁,红光退去。

    他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正狼狈的朝着他这个方向跑来,而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数以百计的血红着双眼的男子。

    那些男子身材高大,袒胸露乳,看模样并非大魏人士的装扮。而更让苏长安感到诧异的是,他们周身弥漫着一股幽暗的气息,那气息,是神族的气息。

    苏长安不知道这位少女是如何在逃生到现在,也不知这些蛮族打扮的士卒身上为何会有神族的气息。

    但他绝不愿意,看着这个很可能是莱云城仅余的生还者在自己眼前受害。

    所以,他的身影一动,从背上抽出那把名为夏侯血长刀,朝着那少女方向掠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尸骸、少女、药

    (ps:还有至少两更!!!)

    苏长安的速度极快,而反观那数十蛮族士卒却不然。

    他们双目赤红,像是失了神智,对于袭来的苏长安视而不见,直勾勾的冲向那位白衣少女。

    苏长安的双眸在那时闪过一丝厉色。

    他从那些蛮族士卒的身上闻到了一股令他厌恶的味道。那是来自于那些自称为神的家伙的味道——阴森、腐烂、令人作呕。

    他讨厌他们。

    发自内心的,无与伦比的讨厌他们。

    若不是他们,莫听雨不会倒在北地的冰天雪地里。

    若不是他们,他不会身怀神血,苟延残喘。

    若不是他们,玉衡不会在那个夜里英魂归去。

    若不是他们,楚惜风亦不会死在夏侯渊的刀下。

    他的刀亮了起来,手起,刀影漫天。

    刀落,数十人头滚瓜落地。

    漫天的鲜血自那些失了头颅的颈项中喷涌而出,而后,化作血雨纷然而下。

    少年持刀立于尸山血海中,他转头看向那一位似乎被吓得丢了魂的少女,伸手扶起她的身子,说道:“没事了,我会带你出去的。”

    他极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足够的温柔,但是体内翻滚的戾气,周身浸染的鲜血,似乎依然让那位少女感到不安。她有些迟疑的看着少年伸来的手,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他会救她。

    苏长安暗以为这少女遭逢大变还未清醒,他不免有些愧疚。这莱云城虽与他无甚瓜葛,但毕竟他是这莱云城名义上的守军,如今莱云城尽数被屠,他怎能心安理得。更何况,他是天岚院的传人,是第九代守望者。就算这些东西的得来并非他的本意,但既受恩惠,便得涌泉相报。

    玉衡曾与他说过,人活一世,但求问心无愧。

    但苏长安此刻,问心有愧。

    他始终觉得自己辜负了些什么,所以他决定,要让这莱云城或许是最后一位幸存者活下去。

    这么想着,他终于完全压制住了体内暴动的戾气,虽然脸上的鲜血看起来还是那般狰狞,但模样比起方才还是好了不少。

    少女似乎也在这时回过了神来,她愣愣的伸出手,任由苏长安将她扶起。

    而直到这时,苏长安才看清,这位少女的模样。

    少女生得极美,这是很高的评价。因为苏长安曾见过的女孩中,担得起这个称呼的也不过古羡君与青鸾二人。当然樊如月与夏侯夙玉也并不差,只是相比于前者,她们少了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而眼前这位少女,却足以与青鸾二人比肩。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她的皮肤相对于一般的中原人士要黑上许多,但这样的黑却并不难看,反而平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

    至于该这样形容这样的风情,苏长安觉得大概只能用野性二字来形容。就像是草原上奔跑的猎豹,迷人又危险。

    当然苏长安现在并没有去欣赏这样的美色,或者说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对此兴趣寥寥。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发生了什么?还有人活着吗?”苏长安问道。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用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打量着苏长安,有好奇亦有慌乱。

    苏长安也很快意识到这少女遭逢大变定然心底极为惶恐,自己这般一连串的问题问出,自然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正要好好安抚一下他的情绪,但却在那时,一股比起方才那些蛮族士卒身上更加浓郁的阴森气息忽的从他背后传来。

    他的眉头一皱,赶忙握刀转身,将少女护于身后。

    “桀桀桀...”

    一道极为沙哑的声线自黑暗中传来,苏长安的眉头一皱,虽然还未看见这声音主人的模样,但苏长安却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灵力波动。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一双眸子含着冷芒警惕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是否是错觉,周围本就昏暗的天色似乎又暗了几分,无形中似有一股威压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样的变化让苏长安的心愈发沉了下去,甚至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迹,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死死的将那位少女护在身后,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少女看向他背影时,眼中复杂的神色。

    终于,在数息的时间之后,一道身影自黑暗中慢慢浮现。

    那是一个人影,他周身包裹着赤黑两色的灵力,虚立于半空中。

    他的脸上满是褶皱,花白的头发胡乱的披散着,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但狰狞中又带着一股癫狂,看上去极为诡异。

    而更让苏长安感到吃惊的是,他认得眼前这位老者。

    “袁太守!”苏长安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老者似乎听到了苏长安的话,他的头如同木偶一般僵硬的转了过来,看向苏长安:“桀桀桀...南将军啊。”他这般说道,声音沙哑。

    苏长安从这位老者出现的瞬间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这股神血的气味他是如何都不会认错的。

    但他仍旧不解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镇西关,又或者是某个他们不知晓的奸细打开了莱云城的城门,放了蛮军入城。可为什么莱云城的百姓却尽数被人吸干了血肉而死?是蛮军所谓吗?可苏长安观方才那些蛮族士卒,显然是失了神智。那这么说来这背后定然还有其他隐情。

    而眼前这位老太守忽然出现,看模样似乎是被神血附体。但苏长安却依旧对他抱有某些期望,因为在他与莱云城百姓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听到过不少关于这位老太守爱民如子的传闻,所以,苏长安在心底对于这位老者时抱有好感。

    “袁太守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城中的百姓究竟是被何人杀死?那些蛮军呢,又在何处?”苏长安有些急切的问道。他很想知道在蛮军入城这一两个时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变得如现在这般死寂。

    袁兴松的眉头似乎皱了皱,他神色木然的低头环视自己身下那些累累白骨,那些曾经无比敬重他的百姓如今都已经如同干尸一般横七竖八的胡乱倒在地上。但袁兴松对此却丝毫没有感到诧异,他又转头看向苏长安像是很不解的说道:“南将军你在说些什么,我城中百姓可都活得好好的啊?”

    苏长安心头一顿,正要说些什么,但四周却忽然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的头皮像是要炸开一般。

    那些本来已经如同枯败的树枝一般倒在地上的干尸忽然动了起来,他们就像是被人提线的木偶,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的身子僵硬又摇晃,或许是因为血肉被吸食的原因,他们的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两侧的额骨高高突起,就像是随时会刺破他们枯灰色的皮肤一般。

    只是苏长安这一个愣神的功夫从地上站起来的干尸便已经过了一千之数,而这个数字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疯狂的增长。看着这密密麻麻的,“死而复生”的干尸们,苏长安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在蓝灵镇里,那位浑身裹着黑袍的怪物便会这样类似的操作死尸的法门。

    苏长安的脸色不禁阴沉了下来,他看向那位老者,沉着声音问道:“到底是谁打开的城门,又是谁给你种下的神血。”

    在苏长安的心里,下意识的认为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又深受百姓爱戴的老者,定然是迫于无奈才会被神血附体。

    “开城门?种神血?”袁兴松脸上的神色有些迷茫,他皱着眉头开始思索,但这对于他似乎是一个很难的过程,直到数十息之后,他才猛地一拍脑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我开的城门啊!不过神血是什么?”袁兴松这般回答道。

    “你开的城门!?为什么?”苏长安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大到快要死了。我不想死,不能死。蛮子们他们有药,一种可以让我不死的药。所以我愿意帮他!”说这儿老者顿了顿,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忽然他的身子开始发出一阵极为怪异的蠕动,就像是在他的皮肤之下,血肉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穿行一般。

    只是数息不到的时间,这样的变化便停了下来。

    而那位苍老的袁兴松也在那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

    “你看,我得到了他们想要给蛮王治病的药,现在的我强大、年轻、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即使外貌改变,但是他脸上的那抹癫狂却分毫不减。

    苏长安的眉头皱了皱,他大概明白了袁兴松所谓的药究竟为何物,但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神族的爪牙不仅在人族肆虐,似乎就连蛮族也无法幸免,甚至,最为可怖的是他们竟然妄想将神血种在蛮族的帝王身上。

    想到这里,苏长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寒着眸子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那道身影,问道:“这便是你打开城门,放蛮军入城的原因?为了一己私欲,你便可以置数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苏长安如此说道,他的声线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就是吼出来的一般。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袁家庇护他们这么多年,如今到了他们为我牺牲的时候了!更何况我不是已经又将他们复活了吗?”袁兴松理所当然的说道。

    此时,满城的死尸几乎都已经站了起来,他们在原地歪歪斜斜的站立着身子,神色木然,根本就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袁兴松所谓的复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到了这时,苏长安彻底失了与他再说下去的兴趣。

    他固然有许多道理可以反驳袁兴松的话。

    但道理这个东西向来只能和讲道理的人讲,这本身就是一个道理。

    而对于袁兴松这样的人,苏长安的觉得,用刀比用嘴要来得合适得多。

    所以,下一秒,苏长安的身子动了起来。

    他的刀被他高高举起,直直的朝着袁兴松那癫狂的面门斩下。

    袁兴松的面露冷笑,苏长安这来势汹涌的一刀,落在他的眼中却有些无力。

    他的体内多年来冲击星殒留下的暗伤以及慢慢开始修复,那所谓的“药”比起以往那些九婴氏族送来的药,药力不知道要强出多少。

    以往沉淀在他体内的死气开始如潮水般褪去,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且修为不断攀升,或许在这暗伤被完全修复之后,他甚至还有可能再次冲击到那梦寐以求的传说之境。

    为此,他认为,他所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这么想着,他的手猛地一抬,便将苏长安斩来的一刀生生的握住。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一道冷厉的声线自苏长安嘴中发出。

    “十方!”

    那话音方落,一股盎然的剑意便自身后传来,袁兴松的心头一凛,还不待他回身,那一剑便已经自他的后脑勺刺入,从他的眉心穿出。

    而一旁似乎已经被吓傻了的少女,在听闻十方二字时也是脸色一变,看向苏长安的眼神变得极为古怪起来。

    当然身处战场的二人却并没有心思去注意少女的变化。

    袁兴松的身子在那时如受大创,他暴退数步,一丝丝夹着金色的鲜血开始顺着他的眉心滑落。

    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不过地灵的少年是如何伤到他的,就算方才他与那黑袍人一场大战消耗良多,就算他还未吸收到足够的药力,境界尚未恢复。但一名地灵境的小子,按理说以他现在的实力,杀起来也不过是如信手拈来一般的简单。

    他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不禁有些迟疑。

    他好不容易才捡得一条性命,怎会舍得如此冒险。

    所以他在冷冷的看了苏长安一眼之后,身子竟然就这样隐没在黑暗中。

    苏长安自然不会放任他逃跑,但就在他提刀上前追去的时候,那些干枯的死尸却嘶吼着围了上来。

第四十二章 我会对你负责

    (ps:五千字算两更怎么看都不过分吧,今天差不多更了一万字,虽然是还账,但是我还是想抓住这个机会厚颜无耻的求一波打赏、月票加订阅)

    当一个修士修为勘破魂守境时,他的三魂七魄都被升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寻常的凡人便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而这时的修士便拥有了一个寻常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拥有的能力,凌空虚渡。

    苏长安没有这样的能力,但这些行尸走肉想要拦住他却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他还是放弃了乘胜追击那被他重伤了的袁兴松。因为,方才那位白衣少女还在那里,苏长安从她的身上没有看到半分的灵力波动,若是放任不管,在这些干尸的围攻下,苏长安并不觉得她能有半分的生机。

    莱云城里的天色阴暗得可怕。

    那些干尸如同从喉咙里挤出的嘶吼亦难听的可怕。

    二者交汇,一派末日之景。

    那少女还抬着头,看着苏长安,似乎已经被吓傻了,连有几具干尸已至她的身前都好似无所察觉。

    苏长安体内灵力猛地开始运转,他的身子一闪,便来到了少女跟前,他手中的长刀呼啸,以他为中心的数丈内,干尸尽数被拦腰斩断。

    他冷言环视周围,见那些密密麻麻涌来的尸群难免有些头皮发麻,这可是近万之数,就是他们站在那里任由苏长安砍杀也足以让苏长安力竭而亡。

    “走!”他一声厉吼,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抱着她的身子,手中刀芒流转,便生生在密密麻麻的尸群中破开一条血路。

    ......

    摩青翎的心中很是不快。

    她本以为去到了那黑袍人所说的药便可以离开西凉,回到王庭救治自己的父亲。

    这一切本来已经水到渠成,但那该死的人族老头竟然在关键的时候抢下了那枚药。

    而这些都并不是什么问题,药被抢了,再抢回来便是了。

    可偏偏,那老头竟然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药吞了下去。

    到那时,摩青翎不得不感叹那药的神奇,那本已经行将就木的老者在吞了那药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开始变得年轻,就连他的修为也随之增强。

    他先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控制了她从蛮族带来的精锐士卒,又与九婴氏族的黑袍人一阵交手。连他的族叔摩海耶都自愧不如的黑袍人竟然就在半刻钟之后生生的被老者击毙。

    随后,他调转枪头带着数千红着眼睛的蛮族士卒对她们发起了围剿。

    她的族叔为了掩护她逃离而被困在乱军之中,而她也因为方才的一场大战受了极重的内伤,被那些倒戈的士卒们如丧家之犬一般追了许久。

    直到方才,她遇见了这位忽然出现的少年。

    她很确信他是人族的人,但那位少年似乎也把她认成了人族的人。

    所以,他救了她。

    当然,这是好事,她向来乐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只是,当那少年唤出那把名为十方的神剑时,她才明了到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少年。

    蛮族对于人族的了解,就好像人族对于蛮族的了解一般,所知寥寥。

    但是天岚七星,即使放在蛮族也是如雷贯耳的存在。有太多他们引以为傲的蛮族勇士死在了这七星的手上,大多数蛮族人对于天岚二字可谓是又恨又惧。

    这一点,对于摩青翎来说尤为甚之。

    她的父王,当年便是被这把十方神剑的主人击伤,数年养伤却不得医治,如今病入膏肓,岌岌可危。

    那个击伤他父王的人自然已经死了,否者蛮军怎敢大举入侵西凉。

    而眼前这个少年,拥有一把与他一样的剑,那他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摩青翎方才有很认真的在思量是否要趁着他与那人族老头自相残杀的空档将之袭杀,但不幸的是那面容可憎的老者或许是因为与在黑袍人对拼时消耗了过多的灵力,所以竟然被这少年一剑逼退。

    摩青翎想来,以天岚院一贯的作风对于那老者的行为定然是不会姑息,因此,她觉得苏长安一定会去追杀于他。

    那时,在见识到少年与他的年纪极不吻合的实力之后,摩青翎心里的念头便从趁机伏杀少年变成了要不要趁乱逃跑。毕竟她受了不小的内伤,若是被少年识破了身份,其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但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少年,竟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老头离去,转身前来救她。

    她暗觉得这少年可笑,可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不久,这少年竟然也不询问她的意思,将她拦腰抱起,带着她一路杀出重围。

    蛮族的民风相比于大魏固然要开放得多,可是作为帝江王族的公主,蛮族之王的掌上明珠,与一名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她难免觉得有些慌乱与愤怒,而待到她回过神来之时,少年已经带着她杀出了重围,躲到了莱云城中某一处住宅之中。

    “你没事吧?”苏长安看着眼前这个木讷的少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莫不是被吓傻了?

    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少女生得如此漂亮,若真是丢了神智...

    他暗以为这其中自己多少有些责任,想着这些他伸手扶着少女的双肩,神情严肃望着她有些呆滞的双眸说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原本木讷的少女在那时脸色一变,两颊似有红霞升起。

    然后,她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咪一般猛地拍开苏长安放在她双肩上的手。

    她惊尤不定的指着苏长安,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你说什么!”

    苏长安被少女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在微微一愣之后,他面露喜色的走到少女身前,问道:“你没事啊?太好了!”

    少女却似乎并不领情,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警惕的看着苏长安,嘴里不满的嘟哝道:“你才有事呢!”

    苏长安对此却并不介意,他只当是少女遭逢大变后的不安。他又向前迈出几步,走到了少女跟前,说道:“放心,没事的,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的。”

    但苏长安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好的效果,少女眸子里的狐疑更甚。

    “你说你要负责,你负什么责?我...我跟你可没有半分关系!”

    听闻这番话,苏长安一愣,才了然原来是少女是误会了自己的话。

    他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我是说要对你负责...”

    话还未有说完,那少女不知是从何处捡起了一块石子便朝着苏长安扔了过来。

    这看着娇滴滴的少女,可力气却不知为何大得吓人,那石子袭来竟然还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

    苏长安心头一震,赶忙侧头避开,石子贴着他的面门呼啸而过最后在一旁的墙壁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窟窿。

    他觉得有些蹊跷,一个毫无灵力的少女怎会拥有这样大的力道,再联想这满城居民被屠唯独她还好端端的活者,心里更是疑惑,正要询问些什么,却听那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那时响起。

    “你不要过来,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爹爹...我大叔二叔...还有...还有我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

    苏长安的头上不由冒出些冷汗,在转头看向少女,却见她依旧躲到了这房间的角落中,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苏长安一阵无言,又觉得少女有些可怜,方才的疑惑在这时也暂且放下,他在心里暗暗想着,或许这少女也只是力气稍稍大了一点而已,毕竟苏长安很确定她的身上没有半分灵力波动,若真是别有用心,苏长安觉得,以他的修为想要对付这样一个女孩应当没有任何问题。

    苏长安向来不善与女孩子,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打交道,但看着这少女这般模样却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还要想着从少女嘴中了解一些情况,好带着她一同离开这儿。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我方才是以为你已经被吓得失了神智,说负责的意思是,给你妥善安排以后的事情...”

    摩青翎闻言脸上的神情一怔,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他一脸的真诚不似作假,但摩青翎却依然有些迟疑。

    蛮人两族交战上千年,在掌权者有意或者无意的推动下,在对对方种族的认知难免会下意识的将之妖魔化。

    所以,在苏长安说出那样的话时,摩青翎确实很害怕。

    但现在,她身负重伤,自然不能与苏长安翻脸,就算怀疑,她也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

    “真的吗?”她下意识的问道。

    “......”苏长安头上的冷汗愈发浓密,他觉得自己虽然长得不算好看,但无论怎样比起书里那些采花大盗应当还是有些区别的吧。但为了安抚少女,他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的笑意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说话的语调也尽可能的温柔一些。

    “真的。”他这么回应道。

    这一切落在摩青翎的眼里,她不免觉得苏长安看上去有些虚伪,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站起了身子,很是认真的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足够凶恶的皱着鼻子说道:“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我爹爹我大叔二叔我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的言论苏长安方才已经听过了一遍,倒不觉得有什么害怕,更何况他确实对着少女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恩。”苏长安点了点头,问道:“你的家人都不在莱云城吗?”

    摩青翎摇头。

    苏长安有些奇怪,观这少女的年纪并不大,既然家人不在,那她一人来到莱云城干什么?这段时间关于莱云城即将被蛮军攻打的消息早已传遍的西凉,寻常人避尤不及,为何这少女还要孤身前来。

    苏长安本想问一问,但又想了想,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究竟这莱云城中发生了什么,然后离开这里。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倒也不迟。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再次看向少女说道:“我叫苏长安,是莱云城的守军,前些日子被调到了西头堡,今次听闻莱云城被破,方才潜入其中打探消息,却不想...”

    说道这里苏长安顿了顿,看得出,他对于莱云城满城被屠很是愧疚。

    “你可以告诉我蛮军入城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待我打探清楚之后,我便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苏长安?摩青翎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心道以后大军破了西凉之后定要将他找出来,将之五马分尸喂给哥哥养的穷奇做晚餐。

    但表面却作出一幅幅苦苦回忆的模样,方才她情急之下扔出石子已经让苏长安对他起了疑心,这番回答,她不敢再有所隐瞒,将之一五一十的告知苏长安,只是其中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个躲在角落的少女的视角将事情转述。

    苏长安听完摩青翎的一番话后,眉头皱了起来,果真这蛮族已经被神族渗透,甚至很有可能少女口中那九婴氏族已经完全被神族所掌控。

    苏长安不禁有些头大,他不太明白神族这么做究竟所为何事,难不成真的如梧桐在幽云岭所说的那样,神族要对着世上所有的生灵复仇,真的要毁灭这个世界吗?

    “哎,你刚才跟那个老头说的那什么神血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啊?”摩青翎看着低头沉默的苏长安,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她隐隐觉得关于那个“药”苏长安似乎知道得很多。

    但苏长安却摇了摇头,他站起了身子,说道:“那些东西与你无关,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摩青翎知道他不愿意透露这些东西与她,她有些不满的瞥了瞥嘴,但也知道不能继续追问下去。

    “去哪里?”她只是这么问道。

    “离开莱云城!”苏长安低沉着声音这般说道。

    “恩?你不去杀了那个老头吗?这莱云城的百姓可都是被他害死的!”摩青翎煽风点火的问道,她很乐意看着苏长安与那人族老头拼得你死我活,最好她还能趁机夺回神血。见识过老者身上的变化后,摩青翎对于那神血的作用再也不像以往那般满是怀疑。

    “我打不过他。”苏长安却摇了摇头。

    摩青翎不解,方才她明明看见人族老头被苏长安一招逼退,怎么现在却又说打不过了呢?

    “可你明明打伤他了!”

    “......”苏长安有些烦躁,倒不是因为这少女的喋喋不休,只是一想到那些神侍们的行事风格,以及他们背后那他所不知,但又定然存在的阴谋,难免有些心烦意乱。

    他没有心思和少女解释什么,只是转头冷眼瞟了她一眼,摩青翎的心头一怔,又不由想到了在部落中流传的那些关于人族的恐怖传言。她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声音,低着头跟上了苏长安的步伐。

    他的步伐有些急促,摩青翎又带着内伤,想要跟上他的速度难免有些吃力。

    但又抹不开面子让苏长安帮她,因此只有咬着牙愤恨的看着苏长安的背影,暗下决心,等到她回到王庭,定要把苏长安抓来好生羞辱一番。

    而苏长安就好似知道她心里的不忿一般,脚下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就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般。但在摩青翎看来却是苏长安在故意为难她一般,那股心底身为蛮族公主的傲气被激了出来,她忍着体内的伤势,也随着苏长安加快了步伐。

    莱云城的天色比起方才更加阴暗了几分,如有实质一般灰蒙蒙的雾气在这城池中来回穿梭,就像是无处可归的冤魂一般,在天地间游荡。时不时的还有那些行尸们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痛苦的嘶吼声响起。

    行走在这样的地方,摩青翎难免生出些身处炼狱的错觉。

    她觉得有些害怕,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下意识的,离苏长安近一些,会让她觉得更为心安。

    二人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正咬牙低头赶路的摩青翎忽的感到身子一轻,一个身影就在那时猛地朝她扑来,她方才要惊呼出声来,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她的身子便被另一个人的身子压在了地上。

    一股男性特有的气温从她身上那人传来,摩青翎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便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便是苏长安。她又想起了苏长安在方才曾说的那些要为她负责之类的话,心里愈发害怕,伸手便要将之推开,但是苏长安的实力本就高深,她又身负重伤,此消彼长之下,竟然难以撼动苏长安分毫。

    “你想要干什么,你要是敢动我,我爹爹我大叔二叔我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因为被捂着嘴,她这一段话说得含糊不清,但苏长安还是大概听出了她又要搬出她那些不知道身处何处的亲戚。

    可现在他却没有心思纠正自己在少女心中错误的形象,他朝着她在耳边轻轻的说道:“别出声...”

    摩青翎的耳垂被苏长安嘴里呼出的热气弄得直痒痒,她心中气结,你都要轻薄与我,竟然还要我不出声!想到这里,她是又羞又恼,也不知在何处生出些气力,朝着苏长安的胯下便是一脚。

    然后...

    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便在晦暗的莱云城里响起。

    摩青翎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手掌,看着正捂着小腹一脸痛苦的苏长安得意的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嘲讽一下他。

    却在那时,一道阴冷的气息忽的将他们笼罩。

    然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那时响起。

    “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啊?”

第四十三章 悸动

    摩青翎感觉到背后一凉,似乎周围的温度也在这时下降了几分。

    她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入目的景象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漆黑、又弥漫着灰蒙蒙雾气的不远处,立着一道有着血红色双眸的人影。

    摩青翎硬着头皮,想要把他看得真切,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她的脸上纹着血鸦,那是只有帝江氏族中的王族才有资格纹饰的东西。但,它却并非一个纹饰这般简单,它是一只真正的血鸦,透过这只血鸦的眼睛,摩青翎能够在黑暗中看清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能力,也是她现在最后悔拥有的能力。

    那应当是一个人,至少相比于其他东西他像人更加多一点。

    他的**着上身,上面的肌肉如山丘一般高高隆起,浑身的肌肉紧绷,呈现出淡淡的血色,似乎那包裹在皮肤下的血肉已经膨胀到了某种极限,随时会撑破皮肤爆裂出来一般。

    而他的背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如同蟒蛇一般的尾巴,脸上的五官皆覆盖上了一层墨绿色的鳞甲,额头处伸出一只如同倒刺一般的利角。

    此时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正直直的注视着摩青翎,眸子里的戏谑就好似一只猫正在玩弄一只穷途末路的老鼠一般。

    摩青翎感到一阵胆寒,这时她才明白苏长安刚刚突然扑倒她的原因。只是现在为时已晚,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开始思索脱身之法。而那怪物也在这时迈出一步,那并不是多么势大力沉的一步,比起寻常人走路并没有多少分别。

    但就在这一步迈出的一瞬间,一股如江海奔涌般的气势也在那一刻随之袭来,摩青翎的身子一顿,她忽然发现自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竟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为什么要逃了?”那怪物张开了嘴,露出里面一排排锋利的牙齿,“留下来陪我吧,就和他们一样,做我莱云城的子民,我会赐予你们永生!”

    那怪物脸上的神情在那时变得癫狂,而他周围的灰色雾气随之散去,露出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如同鬼魅一般呆立着的行尸。而摩青翎也猛地从这份癫狂中明了了这怪物的身份,他是那位人族的老者,莱云城的太守袁兴松。

    这份几乎已经可以称之为病态的癫狂自然没有人能模仿得来,而且从这怪物脸上的某些痕迹也依稀可见袁兴松的模样。但是,摩青翎却依旧感到无比的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般模样!那个药不是治好了他的伤吗?

    她心底这般那般的各种疑问自然没有办法问出来,因为下一刻,袁兴松眸子里的红芒一闪,数道身影自他背后窜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摩青翎的面门袭来。

    摩青翎一眼便认出来,这些身影都是她从蛮族带来的勇士,但讽刺的是,这些曾经对她恭恭敬敬的勇士们,现在却成了别人的爪牙,此刻正如同恶狼一般向她袭杀过来,而她因为被某些她也不曾知道的手段所束缚,此刻便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仍由他人宰割。

    固然,她不愿意就这么死去。

    她是蛮族帝江氏的公主,是蛮王的掌上明珠。

    大巫咸大人曾在她出生之时便已说过,她命照星殒,有龙虎之象。

    甚至她也曾听闻他父亲偶然间曾提及,那被世人视之为仙境的星辰阁曾派人愿以重宝换她入星辰阁为弟子。

    几乎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有意或者无意在告诉她,她的不凡。

    而她自己也曾无比坚定的这么认为着。

    这样的信念一直被她保存在心中,直到那些利刃来到她的眼前,她才终于意识到,她要死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就在前一刻,她还固执的相信自己乃是天命所归之人,但下一秒,她却不得不面对自己马上就要死去的实事。

    出奇的,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与害怕。

    她只是觉得遗憾,那么多的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去认识,那么多的风景她还没来的及去欣赏,那么多的事物他还没来的及去体验。

    可她就要死了。

    她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蛮族的勇士从不惧怕死亡,她身为王族,理应坦然赴死。

    于是,一道两股利器相碰的声音猛地在她耳畔炸响。

    有些湿哒哒,又热乎乎的东西喷涌在了她的脸上。

    她闻道了一股刺鼻的腥味,她的眸子豁然睁开。

    入目的是一个少年提刀的背影,以及数枚被高高扬起的头颅。

    她在那时幡然醒悟,那些东西是血。

    “跑!”少年的声音里是浓烈的几乎化不开的怒意,狰狞如恶鬼,阴冷如寒霜。

    但她却莫名觉得温暖。

    或许是因为方才从死亡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她无视少年的呼喊,下意识的朝着少年的身子靠了过去。在这如同炼狱一般黑暗的夜里,那少年的身影,就如同火焰一般,给她温暖,亦给她光明。

    “我让你跑!”一直背对着摩青翎的苏长安在感觉到背后的少女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时,他猛地转过头,冲着她怒吼道。

    摩青翎的身子在那时顿住了,苏长安此刻的模样很是狰狞。

    他的双目充血,额头的两侧是暴起的青筋。甚至,摩青翎很敏锐的意识到,他握着刀的手在颤抖。

    他在害怕?摩青翎的心里这么想到。

    但还不待她询问缘由,一只手便拍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身子在那时猛地飞了出去,耳畔再次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跑!不要回头!去太守府!”

    那一掌的力道很大,却又很柔和,她飞出数十丈,但落地时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势。

    她终于在这时醒悟过来,现在的袁兴松比起方才强出了许多,强到即使是那位天岚院的传人也感到恐惧。

    而做完这些的苏长安再也不去看那少女一样,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现在,他需要面对的是眼前这只怪物。

    他这么想着,又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刀。

    那时刀剑齐鸣。

    少年面容狰狞,手持双刀,头顶一把长剑空悬。

    摩青翎莫名忘记了生死得失,只是失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升起某些难以言说的悸动。

第四十四章 戾气

    (ps:今日第二更,来得晚了点,望见谅。等下应该还有更新,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发出来。)

    苏长安在带着少女准备离开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这莱云城中的某些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体内拥有真神之血的缘故,他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袁兴松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正在不断的增强——神血正在一步又一步的侵蚀他。

    苏长安难以评判袁兴松所获得的神血究竟是什么级别。但以苏长安对神族所知不多的了解中,即使只是最低级的次神,只要他完全苏醒,苏长安也决计不会是对手。而现在,袁兴松身上的神血便有这样苏醒的趋势。

    所以他很急切的带着少女离开,想要赶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逃离莱云城。但现在看来,终归是晚了一些。

    可他不愿意看着莱云城最后一位幸存者就这么死去,更做不出留下一位毫无灵力的女孩独自逃生的事情。

    他叫苏长安,是天岚院玉衡大人亲传的第九代守望者。

    他不懂什么江山社稷,黎明苍生。

    更不懂师叔祖即使到死也念念不忘的苍生为重。

    但他愿意接下这重担,即使它重有万钧,即使它足以压断他本就稚嫩的脊梁。

    因为,他喜欢天岚,喜欢那些他谋面或者永远没有机会谋面的天岚传人们。

    所以,他在这时,挡在了少女的身前。

    不仅为了那个少女,也为了枉死的莱云城百姓,更为了那一句人活一世,但求问心无愧。

    “又是你...”袁兴松满是鳞甲的脸色露出不悦的神情。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应当是很强了,强到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害怕,举手投足间,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周身那股毁天灭地般的可怕力量。

    但,他不明白的是,眼前这个少年为什么不曾惧怕他。

    甚至,他还从他的身上那滔天的怒气中感受到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想要杀他。

    这在袁兴松看来是一件极为可笑又极为可恨的事情。

    因此,他决定暂且放过那位女孩,他要好生教一教这个少年,如何对一尊神祇保持他应有的尊敬。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自己心底自称自己为神,他也记不真切了。甚至,他已经开始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但好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拥有无尽的力量以及绵长的生命。他不会再死去,永远不会再死去!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再次浮出一阵狰狞的笑意。

    “去!”

    只听他一声暴喝,一道如鬼魅般的黑色雾气便直扑苏长安的面门而来。

    苏长安只是在那一瞬变感受到袁兴松这看似寻常的一击之后所裹藏的磅礴的力量。他运起灵力双刀交错,就要全力抵挡。

    但那道黑气速度极快,眨眼便已至身前,苏长安的灵力调动不及,措不及防之下,他的身子暴退数丈之后方才稳住身形。

    索性袁兴松生性谨慎,这一击只是试探,苏长安到未有受到重创。可这也绝非幸事,下一刻,还不待苏长安回过神来,袁兴松的身子便出现在了苏长安的身前,那带着腥臭的可怖头颅就在他眼前不过半寸处停住。

    那双已经不似人眼的眸子泛着红光直直的看着苏长安,眼神中的戏谑与轻视自然不言而喻。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吗?”

    袁兴松沙哑的声音响起,然后,在一旁摩青翎的惊呼声中,苏长安的身子再次倒飞出去数丈。

    而不等苏长安的身子停下,袁兴松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苏长安的背后,又是一掌袭来。

    看得出,袁兴松似乎并没有马上杀了苏长安的意思,他控制着力道,一次又一次将苏长安击倒,但却未有伤到他的内腑。就像是丛林中的虎豹,在吃掉猎物之前,他们会用一切办法玩弄它,榨取每一丝猎物所拥有的价值,以此取悦自己。

    这是一个极为短暂的过程,因为,袁兴松的速度极快,快到似乎空间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用的概念,就好像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他想要出现的地方。

    但对于摩青翎来说,这又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她早已忘记的逃跑,或者说,她也不知道她能逃往何处,她只是看着苏长安被不断击倒的身子,心里莫名的疼痛。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她,就算他只是将她误认为是一个人族少女,但二人素不相识,他并没有理由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袁兴松在这时似乎终于失去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他又一次来到了苏长安的身前,嘴角露出近乎扭曲的笑意。

    “去死吧。”他这般轻声的在苏长安耳畔说道。

    似乎因为即将看到的某些残忍的画面,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耀眼的红芒。

    但就在他将自己的手伸向苏长安的胸口的那一刹那。

    一直低着头的苏长安的眸子里忽的有一道光芒亮起,一股澎湃如汪洋一般的戾气自他的体内升腾而起。袁兴松的身子在那时顿了顿,他感觉到了某些东西,某种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他感到害怕,感到惶恐。

    就像是臣子触怒了君王一般。他下意识的收起了手上的攻势,身子往后退去。一双猩红的眸子更是警惕的看着苏长安。

    而苏长安也在那时抬起了头,他的眸子里不知在何时染上了血色,周身升腾起一道道漆黑的灵力波动。

    袁兴松很快从那些灵力中感觉到了某些让他畏惧的事物。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感到害怕。他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方才换回一条性命,他无比珍惜自己的这条性命,因此他并不愿意冒险。所以他眼神中的警惕愈发浓重,身子微微后退,与苏长安保持着一个在他看来足够安全的距离。

    但似乎现在的苏长安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的身子豁然而动,快如闪电一般来到他的身前,然后在袁兴松惊骇的注视下,他周身灵力如黑炎一般疯长,双刀如火,从两侧直直的取向他的头颅。

    袁兴松不知道苏长安从何处得来这样的力量,但他在那时,终于又一次闻道了死亡的味道。

第四十五章 怪鸟

    苏长安的面色决绝,似乎取下他的性命只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袁兴松的面色却在那时变化不定,终于心头的恐惧占据了上风,他一咬牙,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在那时顿时化作一团血雾消失不见。

    摩青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她虽然受了内伤,但身为蛮族的公主眼界却是毋庸置疑的高,自然感受到袁兴松身上那浩瀚如海,巍峨如山的气势。而方才一直被打得几乎无法还手的苏长安,竟然就这样突然逆转,将袁兴松打得抱头逃窜。

    她的心里在那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似乎是因为死里逃生,但又似乎不仅仅因为这些。

    她快步走了上去,说道:“你好厉害,你把那个家伙赶跑了!”

    “......”但摩青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苏长安依旧背对着她,身子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她不免生出些不快,暗以为苏长安还在因为刚刚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脚而生气。

    “喂,别这么小气嘛,我也是不知道...”少见的,摩青翎开始道歉,这对于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来说,几乎算得上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苏长安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

    摩青翎终于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了苏长安面子,但他却依旧还不领情。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她伸手拍向苏长安的肩膀,嘴里嘟哝道。

    但当她的手触碰到苏长安身子的那一刹那。

    苏长安的身子一怔,然后一口鲜血便在那时自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你怎么了?”这样的变化让摩青翎心头一惊,她赶忙上前扶住苏长安摇摇晃晃的身子,口中焦急的问道。

    “快走,他很快就会...会回来。”面色苍白如纸的苏长安如此回应道。

    他的声音很是无力,且断断续续,就好像这不过寥寥数字的一段话便已经耗尽了苏长安所有的气力一般。

    摩青翎在这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方才那样的气势凌冽不过是苏长安的虚张声势罢了。

    她心头一紧,也明白苏长安话里的意思,这样的虚张声势自然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也不再多言,赶忙低身将苏长安的刀放回他的刀鞘,又将他负于背上,开始朝着他方才所说过的太守府方向走去。

    而她却并没有注意到,那团苏长安所吐出的鲜血中竟然蕴含着一丝丝金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苏长安在说过最后那一句话后便彻底的昏了过去,毫无知觉的他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摩青翎那看上去很是柔弱的身子上。

    摩青翎自然不会是真的毫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她的修行天赋极高,否者当年星辰阁也不会打着将她收入山门的主意。

    若是全盛时期,比起苏长安,她也不遑多让。

    只是现在她身负重伤,根本没有时间调理,背着苏长安不说,又得躲过那些时不时出现在四周游荡的行尸们的耳目,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她已是面容苍白,气喘如斗。

    其实,她完全可以放下苏长安独自离去,甚至这是一个极好的杀掉苏长安为父亲报仇的机会。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念头在苏长安挡在她身前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把这样的变化归结于,作为蛮族的公主,理应恩怨分明,苏长安救了她,她自然也要救她。至于父亲的仇,待到他恢复过来,再做打算。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她终于带着苏长安来到了那所谓的太守府。

    她方才进了大门便闻道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当然,今夜的莱云城都是这样的味道,所以摩青翎并未多在意。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紧接着萦绕上她的心头,苏长安要她到这里来,可是然后呢?这儿依旧是在莱云城中,那怪物还是随时会找到他们。而城门的方向,几乎想也不用想,定然是有众多行尸把守,想要从那里出去,以她的伤势与苏长安的现状几乎是痴人说梦。

    无处可去的摩青翎在微微思索之后,终于推开了太守府的大殿。

    那些苏长安曾经见过的干尸们如今已经在袁兴松的召唤下再次“活”了过来,离开了这座大殿,只余下满地狼藉的血迹已经随处散乱的桌椅。

    摩青翎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大殿的一个角落,将苏长安的身子半倚在墙壁旁,她的动作很轻也很缓慢,即使她已经有些晕眩,但她依旧极力做到足够温柔,似乎不想让本就昏迷的苏长安受到半分伤害。

    待到做完这些,她陷入了一股良久的沉默,她开始思索下一步当如何做。

    她的伤势很严重,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调理好,负责保护她的巫咸摩海耶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苏长安又陷入了昏迷,在这满城行尸的围剿下,究竟当如何才能离开这座莱云城,如今成了她最大的问题。

    她思索了良久,却依旧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

    而时间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她知道拖得越久,便离那怪物察觉到真相的时间越近,而她的处境也就更加危险。

    她看向了双眸紧闭的苏长安,眸子里光芒闪动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

    “他既然带我来这里,那定然便知道离开太守府的方法!”

    她自言自语道,就好像是在说服自己去做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待到从这儿脱险,我再找人杀了他,取回那东西就好了。”她又在心里如此说道。

    这么想着,她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苏长安的身前。

    她的神情在那时变得严肃起来,双手合十于胸前,连结数个印记,一道血光在那时自她脸上闪烁,数息之后,一声清鸣响起,她脸上的那道血鸦纹饰就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竟然开始舒展她的羽翼,过了好一会,又是一声清鸣,那血鸦竟然就真的从她的脸上飞了出来。

    但那血鸦却又似乎与一般的鸟雀不同。

    它浑身火红,生有六足四翼,却又无面无目,模样甚是怪异,但周身却又弥漫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

    “去!”摩青翎咬了咬牙,她一声轻诧。

    那只模样奇怪的鸟雀便发出一声长鸣,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苏长安的胸口处。

    那时,一道红芒自苏长安的胸口处爆开,然后瞬息连同着那只雀鸟消失不见。

    摩青翎的脸色在那时变得愈发苍白,但苏长安的脸色却因此,忽的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她将这样的变化看在心里,莫名的一笑,端是美得不可方物。

第四十六章 帝江

    (ps: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今天只有一更,少的一更明天补)

    蛮族的历史对于大多数人族来说就是一本光怪陆离的志怪小说。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始终坚信自己是某些传说中的异兽的后代,并且对此引以为荣。

    光这一点,也足以让长安城里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子们嗤之以鼻,不屑与之为伍。

    在大多数人的心中,他们始终认为,人乃万灵之首。为了证明这一点,人族把天生灵力奔涌的妖族赶到了极北之地,又把力大无穷的蛮子们驱逐到了雁不归大漠西边。

    这固然是一件急不可思议的事情,很难想象天生孱弱的人族是如何击败这两支天赋异禀的异族,占据住中原的肥沃土地的。

    但即使是这样,在以后那漫长的且并不算友好的“交流”中,人们不得不承认某些事实——这些蛮子们,确实与那些传说中的异兽存在着某些不可否认的联系。

    因为当年的蛮王便是依仗着人族不曾知晓的秘法,化身为了传说中的帝江神鸟,成功杀死了天岚院的两位星殒。

    那对于当时的人族可谓是最惨痛的损失,而西凉的战场也因为这两位星殒的离去,从以往的优势渐渐变成了均势,又到了现在的一盘散沙。

    当然,若是这些都不足以证明蛮族的某些信仰确实有所凭仗的话,那么方才发生在莱云城的太守殿里的一幕,却足以让长安城里那些自以为是眼高手低的儒生们彻底闭上自己的嘴巴。

    因为,就在方才一只真正的帝江神鸟出现了。

    然后,又消失在苏长安的胸口处,或者说它住进了苏长安的身体,若是此刻掀开他的衣襟,便可以看到他的胸口定然有一道与以往摩青翎脸上的那只血鸦一模一样纹饰。

    那确实是帝江神鸟。

    准确的说,那应当是帝江神鸟的精魄。

    整个帝江氏族也不过一只,每一代都由上任族长传于下一任族长,千百年来不曾更改,而帝江氏族也依仗着这枚精魄方才坐稳了蛮族的王族的宝座。

    摩青翎的父亲自知命不久矣,加之整个族群对于摩青翎给予厚望,因此在摩青翎帅军赶往莱云之前便将这帝江精魄传于了她。只是她毕竟修为尚浅,且帝江精魄每换一次主人都需要从头开始培养,为了以防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窥探,那帝江精魄在寻常时候都是化作血鸦纹饰的模样附着在摩青翎的脸上。

    而如今她身处险境,自己又身负重伤,所能依仗的便是苏长安。

    以她的眼界方才便已看出,苏长安的昏迷并不是因为如她一般受了极重的伤势,而是他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并不受他控制的力量在肆意的穿行。这股力量在寻常时候自然是无碍,但方才苏长安为了逼退那怪物,显然是铤而走险的动用了这股力量,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被镇压的力量好不容易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怎会轻易的安分下去,因此,也才有了苏长安如今的窘境。

    正如方才所言,她的帝江神鸟精魄所得的时间并不久,她又急着为自己的父王取药,所以,根本没有分出半分的精力来温养这让整个蛮族都眼馋的神物。

    不过就算这精魄现在并无战力,但是毕竟是上古先祖所遗留之物,自身便带着一股威严,镇压些许狂躁的力量,应当不是难事,加之此刻处境岌岌可危,摩青翎也没时间去细细衡量其中得失,只有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幸运的是,待到帝江精魄入体,他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苍白的脸色也随之红润起来,就是体内的狂暴的力量竟也是安分了许多。

    摩青翎凑了上去,想要查探苏长安的情况,但她方才靠近苏长安,苏长安的眼睛在那时便豁然睁开。

    或许是因为苏长安醒来得太过突然,又或是因为摩青翎靠得太近,在那时,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往后退去数步,支支吾吾半晌之后,这才小声问道:“你醒了?”

    “唔...”苏长安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看得出他也有些疑惑。

    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最为清楚。

    袁兴松虽然还未完全吸收神血的力量,但如今他的实力已经超出了寻常问道境太多,或者可以说他的力量已经介于星殒与问道之间。这样的袁兴松,苏长安决计不可能是对手——除非他愿意使用最后一次动用神血的机会。

    但这么做无异于拆了东墙补西墙,得不尝试。

    号称世上最强星殒的玉衡也只能与一名半神同归于尽,若是唤醒了他体内的那尊真神,那所能带来的后果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不到万不得已,即使是死,苏长安也不会动用那股力量。

    但这并不代表苏长安就甘心赴死。

    所以,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放开对体内戾气的禁制。

    这些戾气是苏长安一次次动用神血之力后残留在体内的东西,它们沾染着神血对于世间生灵无尽的恨意,稍有不慎便会迷人心智,但同时,它们也有着那么一些属于神血的气息。而也真是这丝来源于真神的气息生生逼退了无比惜命的袁兴松。

    但苏长安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放任戾气的暴走,好一点的结果,他会被暴走的戾气撕裂内腑,七窍流血而亡,差一点的结果,戾气入主丹田,从此他神智尽失,化作一头只知杀戮的人型凶兽。

    这两点,苏长安在动用神血那一刻便有了准备。

    毕竟无论是哪一个结果,在苏长安看来,都好过毫无还手之力的死在那些自称为神的怪物手中要好得多。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他是如何醒了过来,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本应该暴走的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镇压住了一般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他不禁有些狐疑的看向眼前这位少女,她的浑身依旧没有哪怕半点灵力波动,按理说她是没有能力治好他的伤的。但很快,苏长安又发现了某些不同,他指了指少女的脸颊,问道:“你的纹身呢?”摩青翎那儿曾经纹着的一只血鸦,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摩青翎这才意识到这样的变化,她的脸色不由有了几分慌乱,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苏长安心里的狐疑更甚,他警惕的看着摩青翎,神识下沉开始观察自己体内的情况。

    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颇为古怪。

    他的丹田中多出了一只怪鸟,赤红如火,四足六翼,无面无目。

    在苏长安的神识进入丹田的那一瞬间,那一只怪鸟便若有所察一般,发出一阵欢快的鸣叫,似乎与苏长安极为亲近。二者之间就像连接着某种契约一般,苏长安莫名也对这只怪鸟生出些好感。

    而那些苏长安一直引以为患的戾气,此刻就像是遇到克星一般,安静的集结在自己丹田的角落,丝毫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同时因为与这只怪鸟的血脉相连,苏长安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但他现在却也没有时间去一一了解这些,他只是抬头看向摩青翎,再次问道:“那只鸟是你的吗?”

    摩青翎也明白苏长安定然有所发现,索性也就不再隐瞒,她点了点头,回应道:“是!”

    苏长安闻言,他用那双清澈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摩青翎,似乎要将她看个透彻,而摩青翎也因此感到一阵不适,就在她几乎就要与苏长安摊牌之时,苏长安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谢谢你。”他这般说道,声线清澈,神态诚恳。

    摩青翎愣了愣,似乎很奇怪苏长安为何不追问她的身份。而苏长安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他笑了笑,说道:“走吧,我带你离开这儿。”

    苏长安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隐隐觉察到了摩青翎的与众不同,这一点无论是从她能在诸人皆死的莱云城中活下来,还是与苏长安冲突时,虽然毫无灵力,但力气却大得吓人都可以看出。

    苏长安不问,不代表他毫无所觉。

    他只是觉得,他想要救她,是因为她是这莱云城中唯一的幸存者,与她的身份无关。现在这个少女用某种他不知道的手段救了她,他方才那一问只是因为忽然苏醒,心里难免极为诧异。但如今观少女似乎面有难色,倒也就去不追问。

    心里却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她带出莱云城,方才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本来已经准备袒露身份的摩青翎见苏长安忽然不再追问,心里不禁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但她很快收起了这样的情绪,随着苏长安朝着着太守府中的某一处走去。

    待她来到苏长安的身旁,边看着苏长安皱着眉头将一处泥沙抛开,然后露出里面的一个暗门。

    “这是?暗道!”摩青翎面露喜色,但还不待她脸上的笑意舒展开来,一道血色的光芒便在那暗门上一闪而过。

    “是封印!”苏长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运集起灵力开始轰击那血色的封印,但无论他使出多大的气力,却也只能在那个封印之上激起些许涟漪而已。

    明明来的时候不曾有这样的封印,苏长安有些烦躁的想到。

    “现在怎么办?”一旁的摩青翎也看出苏长安的计划似乎出现了问题。

    苏长安低头,探后在一段并不算短的沉默之后,他站起了身子,寒着声音说道:“既然走不了侧门,那我便带你从正门杀出去吧!”

第四十七章 神醒

    莱云城里的夜色越来越重,如有实质的黑雾就如同一道巨大的黑色囚笼将整个莱云城笼罩其中。

    而这些黑雾的根源,是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一个人。

    此刻这个人,正佝偻着身子龟缩在莱云城的某个角落,他的周围是密密麻麻,山呼海啸一般的尸群。

    他们摇晃着身子,呆怂着脸色,立在他的身边。

    而黑色的雾气便在这时,从他的体内源源不断的涌出。

    “我是谁...?”他沙哑的,充满着腐烂气味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有些颤抖,就犹如他此刻的身子。

    他好似害怕极了,那双不似人形的血色眸子里瞳孔放得极大,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白。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

    他不断重复着这样的问题,声音越来越大,里面所夹杂的恐惧与迷惘也越来越深。

    但是诺大的莱云城里,回答他的只有那些行尸走肉们喉咙里的低吼。

    他感到一阵孤独袭来。

    就像是这漫长的被封印的岁月里的孤独。

    那是比现在的黑暗还要浓重百倍千倍的黑暗,没有朋友、没有敌人、甚至没有自己,有的只是排山倒海而来的,让人窒息、让人绝望的孤独。

    他需要些什么东西来填充这孤独。

    为此他好生的想了想。

    而他周身所散发出的黑雾也随之愈发浓密。

    终于,在许久之后,他站起了身子。

    他脸上墨绿色的鳞甲开始不断的向下延伸,直至覆盖住他的整个身子。

    他的眼睛越发血红,裸露的背脊的两侧的肋骨开始膨胀、蠕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从哪里破茧而出,这似乎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他脸色的神色因此变得有些狰狞。

    但他极力忍住,因为比起漫无止境的孤独,痛苦似乎是这世间最能让人愉悦的快感。

    在数息之后。

    一道被压抑了许久的怒吼响了起来。

    那声音无比沙哑,就像是穿越了无尽的岁月,从天地初开的宇宙洪荒,裹狭着无穷的愤怒与绝望,呼啸而来。

    然后,一对骨翼从他后背的两肋处猛地张开,一股浩然的气势升腾而起。

    他立于天地间,天地似乎是他的臣子。

    他振翅,夜风便乍起,他影动,星光便隐没。

    他所言,便是敕令,万物齐动。

    他所行,便是龙御,神鬼辟易。

    在那一刻,他终于记起自己是谁。

    他叫郁垒,是天地初开时的半神,是掌控幽冥的主宰,是这方天地曾经真正的主人。

    周围的行尸们依旧在漫无止境的游荡,他们没有灵魂,所以不知疲倦,亦不懂敬畏。

    郁垒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喜欢这样的臣子,所以,他抬起了手,在虚空中一握,一道道幽绿色的灵光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开始在他的手中汇集。

    那是那些死于非命的莱云城百姓的冤魂,他们徘徊在莱云城的上空久久不散。

    “去!”他一声怒诧,那掌心密密麻麻的冤魂如得敕令一般,嘶吼着飞向各自的躯体,而后,那些原本表情呆滞的行尸好似活了过来,他们的双眸睁开,里面不再是空无一物的黑暗,而是碧绿的幽光,里面燃着火焰,那火焰里包裹着的是对生者无止境的怨毒。

    而这些怨毒的根源自然是那位将蛮族士卒放入莱云城的老太守,袁兴松,也就是如今的郁垒。

    他们的心底只剩下复仇的渴求,因此,在拥有灵智那一刹那,他们便试着向郁垒发起了山呼海啸的进攻。

    但是郁垒只是眸子里血光一闪,一道道黑色的雾气张开,将那些行尸们笼罩其中,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行尸们在那时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即,他们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恐惧压倒了一切的怨恨与不甘。他们不由自主的开始朝着那立在高台上的身影跪拜,嘴里发出臣服的低吼。

    郁垒狰狞的脸上终于浮出一抹笑意,但是,这并不能够完全填满他心中的孤独,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子民,他要重建他曾经的行宫——酆都!

    而在来之前,他需要先将这城里仅有的那几位生者完全化为自己的臣子!

    摩青翎已经跟在苏长安的身后走了许久。

    自从发现那处暗道已经被彻底封死,苏长安的脸色便异常难看,以至于摩青翎半晌都不敢答话。

    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城门口肯定有那些行尸在把守,我们若是与之冲突,搞不好又会引来那只怪物,而且,你怎么知道城门处就没有那个封印呢?”

    摩青翎在这一点上比谁的都清楚,城门处定然有和暗道处一样的封印,因为那封印便是他们刚进城时,九婴氏族的黑袍人吸尽满城百姓的精血而铸成的。

    但这样的事情她却又不能明说,虽然她用了极大的代价救起苏长安,但是她却依旧摸不准待到苏长安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会对他如何。

    他的师叔或者师叔祖一辈伤了她的父王不假,但是,她的父王也曾亲手杀死天岚院的两位星殒。

    二人之间的世代恩怨,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她莫名有些烦躁。

    苏长安的身子在听闻摩青翎的这番话后顿了顿,他沉默数息之后,方才低沉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再等了。”

    摩青翎愣了愣,她有些不解。

    方才她为昏迷的苏长安查看伤势时便发现了一些问题。

    除了体内暴走的戾气,他的身子里还有其他的隐患,就像是一座千疮百孔的房子,被一些东拼西凑的东西强行修补,虽然看上去没有大碍,但只要有一天,受到某些重创,就会轰然倒塌。

    她不禁有些担忧,为苏长安,也为将赌注完全放在他身上的自己。

    “其实我们可以等一等,至少等你的伤势再好上一些...”她试着劝解苏长安。

    “不能再等了。”但苏长安却摇了摇头,他脚下的步伐不停,嘴里的声音愈发低沉:“这个封印不知道还要多久,但是他的力量却不会减弱只会越来越强,再等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摩青翎听得出苏长安对于那个药似乎了解很深,虽然她也想知道些什么,但如今耽误之极却是阻止苏长安带着自己去送死。因此,她也顾不得暴露身份的危险,赶忙上前一步拖住苏长安的衣襟说道:“你听我说,这个封印并不会太久,最多还有几个时辰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忽的一道破空之音响起,一声怒吼随着在他们的身前炸响。

    “淫贼!放开公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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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安介绍:
两年前,莫听雨横刀赴北地。两年后,苏长安负兵往长安。天地太大,众生如介子。江湖太深,处处伤人心。刀,剑,书,友,又是几许春秋。喜,怒,哀,乐,究竟因何缘由。大道二两三钱半,舞剑吟诗话离愁。人生哪能尽如意,对酒当歌几时休?书友群346162676书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书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书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