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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他曾是少年     书剑长安txt下载     书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直到故事都到达终点

    (ps:5000字大章,不拆了算两更吧。)

    (ps:晚上要和同事商量明天讨薪的事情,如果顺利就早点回来加更一章,如果不顺利,就算了....)

    (ps:明天要去公司做最后的交接,同时要讨薪!!!!所以明天有不有更新我不敢保证!!!望理解!!!!!!!)

    于是,在诸人诧异的眼神中,苏长安的身子慢慢向着半空中上升。

    凭空虚立。

    这是天听境修士才特有的能力,而苏长安才地灵境,按理说这应该是相当不寻常的一幕。

    但是很显然,在场的诸人对此都不太放在心上。

    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苏长安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他说,楚惜风,魂当归星海。

    没有自己星星的星殒是去不了星海的。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约莫知道那么一点。

    其实,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人真正的知道,那片星海之中究竟有什么,而英魂去到了那里又究竟会怎么样。更多的,世人把他当做一种荣耀,一种真正的星殒,理应享受到的荣耀。

    更何况,去到了星海,魂魄便可以留下,不管怎样,留下英魂,终归比死去好。

    所以,楚惜风去不了星海,对于在场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所以但听闻少年的这一番话,以及见到他身上的一系列变化时,他们的心里,尤其是那群刀客的心中不由燃起了些许希冀。

    但同样,但凡真正了解星殒之人,都对此并不报有多大的期望。

    没有自己的星星便去不了星海。

    这是规矩。

    星辰阁的规矩,亦这方天地种所有生灵都需要遵循的规矩。

    难不成苏长安还能为楚惜风变出一个星星不成?

    这个疑问就在此刻浮现在诸人的脑海。

    这自然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已经在弥留之际的夏侯渊的眸子里嘲弄更深。

    身为星殒,他自然无比了解这个规矩。这个被星辰阁定下的规矩,从古至今,他从未听闻有人打破。即使是再古老,再强横的星殒都不行。更何况,只是眼前这个不多地灵境的小屁孩。

    但,这世上从来不乏不守规矩之人。

    比如,三年前那个雪夜,那位刀客,便坏了星辰阁的规矩。

    而现在,轮到了他的徒弟。

    他们有一样的刀,一样的眼神。甚至不知是否是巧合,他们在要坏掉星辰阁的规矩之前,亦有着同样的修为——地灵境。

    苏长安上升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最后他停留在里地面百米的高空之中。

    他昂着头,看着天空,手上的刀亮如白雪,一阵阵罡风与刀意在他身体的周围涌动,扬起他的发丝,吹开他的衣袂。

    他沉着眸子,眉宇间煞气萦绕。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那立在半空中的身影,不明所以。

    只有青鸾。

    当她看到那位少年的背影,看到他手中那把耀眼的刀,看到两颗星辰与两位星殒之间的命线渐渐浮现。

    她的心头一震,终于明了了眼前这位少年究竟要做些什么。

    一如三年前那位刀客所做之事,他要斩命线!

    夏侯渊的眼睛终于在这时闭了下去,他的肉身渐渐化作星光朝着远方散去,而星辰的命线也在这一刻完全显现,他的英魂化作一道明亮的光点就要顺着这条命线想着星辰奔去。

    但不知为何魂曲未响,他的英魂一阵徘徊。失去了魂曲的牵引,他的英魂难以找到归去星海的路。

    是的,青鸾并没有吹响魂曲,在她意识到苏长安要做什么那一刻,她便收起了自己的玉箫。

    这样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个星殒都有自己的时辰,何时死去,何时回归星海,都在星辰阁的掌控之中。

    而身为星辰阁的送葬者,拖延这样的时辰,势必是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但青鸾觉得,这样的代价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她的脸色还是变得愈发苍白,甚至体内隐隐又气血翻滚,但却被她强行运起灵力将之压制。

    夏侯渊的英魂愈发急躁。他不住的翻滚,冲着青鸾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咆哮,似乎在质问她为什么不送他去到星海。

    苏长安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他还在等。

    直到数息之后,楚惜风的眼眸渐渐也随之闭上,然后他的肉身消散,英魂出现,当然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链接他与星辰的命线。

    就在那一刻,苏长安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磅礴,就像是在密林中蛰伏许久的猛兽终于看见了可口的猎物。

    只听一声刀鸣乍起,冲天刀意如旱地拔牛,直入云霄。

    天地间的某些东西,似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少年想要做些什么,也明了这个少年似乎真的能做到些什么。

    故此,在那一刻,云海翻腾,电鸣雷闪。

    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向他发出警告。

    但苏长安对此却视而不见。

    他的身形猛然一动,两道刀光破体而出。

    它们如离弦之箭一般,直直飞向天际,飞向那两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那是两道很不起眼的刀光,甚至在场大多数达到繁晨境的修士都可以斩出这样的刀光。

    但不同的是,待到两道刀光飞出不过百息之后,刺啦的两道声响一前一后的响起。

    天际中那两道看上去也不太起眼的丝线也在这时被这两道刀光所斩断。

    可天岚院外的众人区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大多数人都知道,那两条丝线究竟为何物。

    那是命线,连接着星殒与星辰的命线。

    里面包含着因果,命理等种种玄妙的东西,莫说修士,就是无数不甘死去的星殒亦是无数次的尝试过将之斩断。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失败了。

    命理玄妙,因果难测,尤其是纯粹依靠力量所可以斩灭的。

    他需要更多,更复杂的东西,才能将之破坏。

    但没人知道那些所谓更复杂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所以也就没有人曾真正斩灭过命线。

    可现在,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地灵的男孩却偏偏做到了。

    那一刻,云海翻腾的愈发剧烈,一阵阵狂风乍起,不断的吹向那位立在半空中的少年,似乎冥冥之中的那股意志在此刻终于变得愤怒。

    但苏长安那一白一黑的一双眸子里却是光芒一闪,一道威压荡开。

    那道威压中所包含的气势如此骇人,即使相隔百丈的众人在那一刻也下意识的在心底生出顶礼膜拜之意。而天地间方才还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也瞬息旗鼓偃息。

    就像是看门的恶犬迎回了真正的主人,护食的豺狼见到了暴怒的雄狮。

    冥冥之中的那股力量在苏长安身上那突然发出的气势之下终于褪去。

    但苏长安却并没有因此停住,他向着两侧伸出了自己的手,在虚空中一握,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时被他握在了手中。

    然后他双手交错,那位于他身体两侧的两根命线也随之开始移动。

    他所握着的两根命线来自两位星殒的英魂之中,而将之交错之后,他将夏侯渊的命线移向了那颗名为天伤的星辰,将楚惜风的命线移向了那颗名为伥鬼的星辰。

    那时,他那双诡诞的眸子里光芒更甚,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几个不似这世间任何语言音节。

    然后,那两道命线便在那一刻如得敕令,开始疯狂的朝着星辰延伸。

    始终未有奔赴到星海的夏侯渊英魂愈发狂暴,特别是他感受到自己的命线竟然渐渐开始和那颗天伤星链接那一刻,他的英魂一阵翻腾,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他并不知道苏长安是如何做到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的。

    他只知道一旦他与楚惜风的命星互换,那便意味着他们英魂的遭遇也要随之互换。

    他将要被送葬者埋葬,而楚惜风却得以回归星海。

    想到这里,他方才心底的快意,尽数消散。

    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与之相比,魂飞魄散更是尤甚其百倍。

    但并没有在意他的想法,更没有人关心他心底的恐惧。

    两道命线在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之后,终于彻底链接在了一起。

    于是,楚惜风成了伥鬼星的星殒。

    而夏侯渊成了天伤星的星殒。

    但星辰阁的敕令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天伤当葬,伥鬼当归!

    青鸾的脸色越来越白,那股强行耽搁时辰的反噬随着时间的延长也愈来愈剧烈,但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而当苏长安成功那一刻时,青鸾心头一喜,赶忙拿出自己的玉箫,一道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便在此刻被他奏响。

    那些杀伐之音如有实质,瞬息便将夏侯渊的魂魄笼罩。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随之响起。

    他半透明的婚礼犹若被煮沸了的清水,来回翻滚,不住的冒着阵阵青烟。

    但即使这样煎熬了数十息的时间,夏侯渊的魂魄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甚至随着魂曲的洗礼,一阵阵金色的光芒开始在他的体内流转。

    青鸾的眉头蹙了起来。

    今晚她很不顺利,先是夏侯昊玉的英魂逃脱,如今这位曾经的伥鬼英魂,在将之剿灭之时却又是意外频生。

    她所吹奏出来的这样的魂曲,足以让比起夏侯渊再强大数倍的英魂消散,但不知为何着魂曲虽然牵制着他的行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毁灭。

    可她已经拖得够久了,楚惜风的英魂还等着她送归星海,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与之耗下去。

    所以,她眉宇间煞气涌现,玉箫中传来的金戈铁马之声愈发急促。

    又是数息过去。

    夏侯渊的英魂中的金色流光越来越重,青鸾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魂曲对他的压制也随之愈来愈轻。

    她心里焦急,隐隐间已经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寻常,这夏侯渊的英魂比起一般的星殒之中多了些什么东西。

    但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夏侯渊那英魂在那一刻猛然变作了金色,那笼罩着他的魂体的由魂曲化作的金色敕令在那一刻被他猛然挣开。

    他的身形一动,魂体上的面容瞬息变得极为狰狞,就要朝着青鸾的面门扑来。

    这时很突然的一次变故,青鸾对此并没有丝毫的预料,再加之这段时间她一次又一次坏了星辰阁的规矩,她的体内早就淤积了极大的暗伤,如今面对夏侯渊的一扑,仓促间竟然难以调集起丝毫的灵力。

    她并不能知晓这突然袭来的夏侯渊魂体究竟包含着怎样的力量,也无法去揣度这一击击中之后,自己究竟会负上怎样的伤势。

    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夏侯渊你的魂体能在魂曲的笼罩下活下来,甚至还能将之挣脱,那他的体内定然蕴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被这样的东西所击中,后果想来定然并不会太好。可遗憾的是,她亦无法运起任何的灵力与之抵抗。

    就在这危机关头。青鸾的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便在此刻忽的出现在她的身前。

    一道冰冷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随之响起。

    “尼克拉桑。”

    那声音宛若一道敕令,那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魂体在听闻此音之后,犹若见到了这世上最为恐怖之物,他的身形暴退,即使在魂曲之下也不曾有损的魂体却在此刻不断的冒出阵阵青烟。

    他那金色的英魂便在那时如卸了气的皮囊迅速的干瘪下去,数息之后,竟然就这样彻底的消散在天地间。

    做完了这些,那道挡在青鸾身前的身影慢慢的转过了身子,他看着青鸾,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的色彩快速退去,最后又变回了那个青鸾熟悉至极的苏长安。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接连动用神血之力给他的身子带来的极大的负担。

    但苏长安却顾不得这些,他只是有些虚弱的说道:“快...快送楚前辈魂归星海。”

    青鸾见此状,也知此刻并不是再说其他的时候,她朝着他点了点头。

    再次拿出自己的玉箫,一道柔和的魂曲便在那时忽的响起。

    那道已经再旁等待许久的楚惜风英魂终于在这时随着那道魂曲开始顺着命线朝着那片星海中移动。

    但这并不是一个特别顺利过程。

    似乎是因为伥鬼星隐隐意识到这道英魂有所不同,又或是因为天地间那股冥冥之中的威力再次的干扰,在攀升至星海时,楚惜风的英魂化作的灵光一阵抖动,好几次都险些从命线中跌落,迷失在星海之中。

    而青鸾便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运起自己的灵力,将魂曲送到越来越远的楚惜风的英魂之中为他保驾护航。

    但是这样的保护随着楚惜风的越来越远,青鸾便越发觉得吃力,甚至她的额头上在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迹。

    又是一道不知道在何处而起的拒力袭来,楚惜风的灵体一阵晃荡,青鸾赶忙聚齐灵力,方才帮他稳住身形。可青鸾的身子却因为一直以来的暗伤,以及此番的消耗过大终于是压制不住,一道鲜血便在此刻自她的嘴角溢出。

    她的神情在苏长安的惊呼声中变得萎靡,身子也摇摇欲坠,幸得苏长安眼疾手快将之扶住,否则就要栽倒在地。

    “青鸾你没事吧!?”苏长安一脸焦急的问道。

    “没事。”青鸾苍白着脸色对着苏长安勉力一笑,就要再次强支撑着身子,运起灵力继续吹奏魂曲。

    她知道楚惜风在苏长安心里的分量,他为了让他可以去到那片星海,甚至不惜动用他一直无比抗拒神血之力。她不想让他的努力白费,所以她一定要确保楚惜风能够安全的到达那个彼岸。

    但她体内的伤势却比她想象中还要重上许多,她方才提起灵力将玉箫放到嘴边,一个音节方起,却又瞬息戛然而止。

    更加多,亦更加殷红的鲜血自她的口中喷出,苏长安心头一惊,赶忙将之扶住,说道:“青鸾,不要再奏魂曲了!”

    “可是,我想帮你将他送到那片星海。”青鸾有些虚弱的说道,但她的语气却是那般的认真。

    苏长安的心莫名的被一阵触动,他固然想要送楚惜风去到那片星海,可是现在的青鸾,怎么看也是无力再奏起魂曲。若只是为了一己所愿,却让青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样的事情苏长安如何也无法接受。

    念及此处,他方才要说些什么,却听人群里响起一阵惊呼。

    苏长安赶忙抬头看去,却见那道楚惜风的英魂化作的灵光似乎受到了某些不知道在何处的力量的冲击,竟然已经从那道链接伥鬼星的命线之上跌落了下来。

    他在夜空中来回飘荡,似乎已经迷失在那片星海。

    苏长安心头一惊,就要不顾体内的伤势,准备第二次借用神血之力,强行将楚惜风的英魂送入那颗星星之时。

    一道光,却忽的亮了起来。

    那是因为夏侯渊的英魂湮灭而彻底熄灭的那颗天伤星。他又一次亮了起来,无比的耀眼光芒将他所在的那方夜空照得透亮。

    楚惜风的英魂似有所感,他不再徘徊,而是微微停驻,似乎在感应他的那颗星辰的方向。

    但这样依旧不够,一颗星辰所照耀的光芒依旧太弱,不足以照亮整个浩瀚的夜空。

    于是又有一颗星辰亮起。

    他叫玉衡。光明如昼,暖如艳阳。

    几乎就在他亮起的同时,人群中一阵惊呼,几乎下意识的,在看见这颗星星的瞬间所有人都猛地跪下。

    但诸人还来不及感叹,一颗星星接着一颗星星亮起。

    荧惑、摇光、天玑、天璇、天枢、天权。

    夜空终于明亮了起来,迷途的魂魄终于找到了自己归家的路。

    他化作一道流光,天地间在群星的照耀下再也未有任何的事物敢于阻止这道英魂奔向星海。

    苏长安抬头看着这一切,他看着那道英魂,看着那些他熟悉的星辰。他的眸子里光芒闪烁,不觉竟有些湿润。

    而似乎对此有所感应,那颗名为荧惑的星辰忽的愈发明亮。

    一道光芒直直的射下,照在了他的身上。

    “师傅?”苏长安心头一动,他赶忙站起身子望向那颗星星,不知为何眼里的泪水再也包裹不住。“是你吗?师傅?”他这么问道,心里莫名得难受得紧。

    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与他们一次次的相遇,又一次次的离别。

    “是我。”虚空中传来一道他熟悉无比的声音。

    苏长安闻言,他的嘴唇开始不住的上下颤动,眼眶里的东西翻滚的愈发汹涌。

    “师傅...我...好想你。”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对那颗星辰之中的人说,但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方才汇集了成了这样一句话。

    星光之中的人闻言沉默了下来,直到苏长安开始慌乱,开始以为那个人又一次离开之时,那声音方才又一次响起。

    “你得活下去。”

    活下去?苏长安有些疑惑,他觉得这话说得很是突兀。

    玉衡死前也曾与他说过相似的话。

    他们都已经死了,自己活下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更何况,现在的他活得并不轻松,每一次与司马诩的对抗他都是抱着必死的觉悟。

    所以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活下去?活到什么时候?”

    星光之中的声音再次沉默,知道许久之后,方才又一次回答道。

    “直到故事都到达终点,直到分离的人再次相聚。”

第六十七章 江东之主

    “直到故事都到达终点,直到分离的人再次遇见?”

    苏长安将这段话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觉得这是一段很奇怪的对话。

    他告诉莫听雨,他想他。

    他却叫他活下去。

    他问莫听雨,为什么。当然,活下去自然是一件很重要,同时也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因为它如此重要,如此理所当然,所以在莫听雨强调这件事情的时候,苏长安才会觉得如此怪异。

    而在他看来,这次的谈话应当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因为活着的人与已经去到星海的英魂沟通。这样的事情,苏长安从未听闻过。

    那想来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极少发生,又或者有可能在此之前从未发生。

    而如果一件事情,从未发生,又或者很少发生,那也就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这样的事情是极难发生的。

    既然是如此难得的机会,那么这场谈话就理应是一场极为严肃亦极为重要的谈话。

    至少在苏长安心里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他说出他想他的时候,他觉得莫听雨不管怎样都会多少安慰他一下。

    这对苏长安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没有人是生来的英雄。

    至少苏长安不是。

    不管他现在的修为多么高深、身份如何显赫。但将这些外衣剥开后,藏在其下的,说到底只是来自北地乡下小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七岁少年。

    当他独自面对这个与他相左的世界时,他免不了害怕,免不了迷茫。

    他在自己与世界之间摇摆不定。

    这是一件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抉择。

    当那个你曾经以为美丽无比的世界在你的面前展露出他华丽外衣血淋淋的实事时,你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是妥协,还是坚持。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特别难的选择。

    因为选择坚持的人,大多数都死了。而死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妥协,成了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苏长安也不例外。

    而同样与大多数人一样的是,在选择这样的妥协之时,他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妥协只是为了生存,而心里却要保留某些底线。

    这样的话与其说是坚持,倒不如说是自我安慰。

    妥协中的坚持,往往比坚持更难。

    但人这种东西,向来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灵。总需要自我安慰,方才能好好的活去。而自以为是的底线也会渐渐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一点一点的化作流沙散去。

    当他再次回首时,方才发现,他早已不是他。在不知不觉中他成为了曾经的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这理应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可到了这个时候,人便会告诉自己,这是活着所必须成为的样子,而这个样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谓之,成熟。

    苏长安现在便在开始走向所谓的成熟,他开始挥起屠刀,这短短数日死在他剑下的人便已过了五百之数,而再此之前他杀过的最大的东西,是他家在长门养的母鸡。

    他也开始使出一些不太光彩的伎俩,比如让穆归云带着人向吕建柏的孤儿寡母出手,然后在自导自演的将之救下,再带到已蒙死志的吕建柏身前演上一场苦肉计,迫使他翻供。

    不管他表面上装得如何的若无其事,但心底却免不了彷徨,他害怕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他会成为如司马诩这般不择手段之人。

    所以他渴望。渴望在迷茫之时获得肯定,渴望在沮丧之时获得鼓励。

    但很明显莫听雨并不了解他的心意,所说出的话更是让他莫明其妙。

    当苏长安准备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伴随着天上星辰的隐没,荧惑的光芒也在那一刻收敛。

    所有人起身望着星海,那道英魂终于抵达了彼岸,住着天伤星殒的伥鬼星一阵闪烁,像是在感谢,又像是在告别。

    然后,在数息之后,他亦随着群星渐渐隐没。

    苏长安终于回过神来,他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不真实感,关于方才那场对话看周围诸人的神情似乎都未察觉,那究竟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他自己的臆想,一时间他也难以分清。

    不过同样,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将之区别。因为事情远未有结束。

    楚惜风死了、夏侯渊死了、五皇子死了、而他带来的那些问道境的死士也死了。

    但廉半城与山力行还活着。

    似乎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两位问道境的强者再次放出了自己的气势,他们冷眼看着苏长安等人,心里再次忍不住活络起来。

    圣皇已死,太子登基似乎已成了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而他们身为太子党,行事自然便再无估计。

    在诸人脸色变得难看,而廉半城与山力行带着手下尚还侥幸的几百修士围上来之时。

    那群永远跟在楚惜风身后,以至于让人忘却了他们存在的刀客们却走了出来。

    他们挡在了苏长安的身前,面向这一位问道与一位半步星殒级的强者,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自己的长刀,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寒声问道:“汝等要伤我江东之主,可曾问过我楚家的刀刃?”

    诸人这才想起楚惜风临死前已将江东之主的位置传于了苏长安。

    现在的他不仅是天岚院的守望者,亦是江东之地的主宰。

    这样显赫的身份,恐怕也只有大魏的帝王能与之相提并论。

    而刀客们其实一开始也对此事并不是很乐意,毕竟将江东传给一位异姓的少年怎么看也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却又碍于楚惜风的威望方才答应了下来。

    但直到刚刚苏长安短命线,换命星,硬生生的将他们的家主送到了星海,那时,这些刀客终于是在心里暗暗服气,也对于楚惜风的遗命不再有八分怀疑。

    所以,当廉半城与山力行再次围上来之时,他们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拔出了自己的刀刃。

    这是江东的规矩。

    家主的刀护着江东。而刀客的刀则护着家主。

    廉半城与山力行的脸色在这时变得有些难看,这些刀客身上所传来的凌冽的刀意,让他们不由有些心悸,更何况这些刀客虽然不过寥寥数百人但其中却不乏问道魂守境的强者。他们一番苦战,身上都有多大或小的伤势,故此断不敢铤而走险与这些出了名的不要命的刀客动手。

    故此,他们对望一眼便要退去。

    但却在这时,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忽的响起,然后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就那么突然的浮现在他们二人的背后。

第六十八章 遗命

    (ps:今日第二更,还有两更。)

    (ps:我要很认真的和你们讲个道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始终觉得我加更爆更的时候求不到月票,一旦出现什么事情,比如前段时间失业断更、昨天要工资断更反而月票来得多。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月票应该是在你们觉得我书写得还不错、或者更新好的时候投的,这样才能鼓励我好好写,多多写,你们说对不对。虽然我喜欢月票,但是我的内心是拒绝这样的同情票的。)

    (ps:再说哈七月份加更的事情,说好的20月票加一更,7.15双倍月票这几天40月票加一更。这事情我也记得。只是失业的事来得太突然所以加更不太流畅。我认真的算了哈一共要加129章。好吧月票比我想象中要多一点,到目前一共加更了12章,也就是还差117章。我每天两更,多出的就算加更。如今正好失业,我好好码字,吧这些加更的补上之后就去找工作。所以请大家放心,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是一道很突兀的身影。

    无论是他的出现,还是他的模样都是很突兀的。

    他的身影是凭空出现的,就好像是从虚空中走出。

    他的身子很佝偻,腰与上身几乎弯成了一个直角,就好似他的背上背负着什么寻常看不见的千钧之物。而事实上,他的背上却是背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粉脸红唇,衣冠华贵。此时这个男孩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他闭着眼伏在眼前这道身影的背上,容貌很是安详。

    这样的安详与场上如此肃杀的气氛相比,自然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

    但下一秒,一件更加突兀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身影忽的伸了他的双手,那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而从他这般的动作中不难看出这道身影的年岁想来应该不小了。

    然后,刺啦的一声响起。

    他的手,就那般不经意间伸入了山力行与廉半城的胸口。

    山力行是问道境,廉半城号称半步星殒。

    除开那几位双手便可以数得过来的大能,他们应该算得上这世上最顶尖的战力,但却如此轻松的被老者的手贯穿的胸膛。

    就好像是将手伸入草堆,伸入砂砾中一般轻松,一般云淡风轻。

    又是刺啦的一道声音响起。

    那身材佝偻的老者又将手收了回来,廉半城与山力行脸色的神情从惊骇便做了绝望,随后,便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

    只见两团血雾暴起,两颗尚还在跳动的心脏,便被他握在了手中。

    砰!

    一道脆响随之而起,两颗心脏就在那时如同破开的水囊一般,被老者生生捏碎。

    而山力行与廉半城的身子亦在那一刻轰然倒地。

    死一般的寂静就在此刻荡开。

    所有人都在心惊,都在暗暗猜测他究竟是谁。

    能如此轻松的杀死廉半城与山力行,诸人下意识的便将老者的身份与尚且在世的几位星殒比较一番,但很遗憾,无论是哪一位似乎都与这位老者有所不同。

    就在诸人心里疑惑,同时警惕这位来历不明却又修为骇然的老者之时,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却在此刻走了出来。

    是方才从夏侯轩之死中冷静下来的夏侯夙玉,她有些疑惑的走到了众人身前,看着眼前那位身材佝偻的老者,又看了看他背上的那位男孩,问道:“王公公?”

    那老者闻言,身子一震,赶忙将沾满鲜血的手放于身后擦了擦,似乎害怕这样的鲜血会冲撞道眼前这位女子。

    做完了这些他抬头完了女子一眼,然后他小心翼翼的跪下,动作很恭敬,看得出他很尊敬这位如今前途未卜的夏侯公主,同时,他的动作亦很缓慢,像是怕惊醒了他背上睡着的那位男孩。

    “老奴护驾来迟,望公主见谅。”他尖着自己的鸭公嗓,言辞悲切的说道。

    苏长安直到这时方才记起这位老者,便是一直跟在圣皇背后的那位太监。

    而他背上被他如此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男孩,观其对他的神态,再想及如今长安城中的局势,不难猜测,这男孩定是那位天资聪颖,拜于太白真人门下的七皇子殿下——夏侯翎。

    夏侯夙玉闻言心头一颤,虽然那颗星星的熄灭已成事实,但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向这位老者确认道:“王公公,父皇他...他...”

    “陛下已经魂归星海。”老者的回答自然不会有何意外,但夏侯夙玉的身子还是因此一僵。那样一位睥睨天下的君王,那样一位说一不二的父亲。如此突然的逝去,总归会让人心中生出一些不真实感。

    此刻她的心里既有失去父亲的悲痛,亦有对于未来的迷惘。两者相加,让她那张美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王公公如今有何打算。”这时,苏长安也走了上来,问道。

    长安城目前的局势自然不容乐观。

    圣皇驾崩,太子即为,那便意味着司马诩一党掌权。而司马诩在圣皇在位时已是只手遮天,这大魏小到城镇,大到朝堂几乎每一处都有他的人穿插在其中。而如今太子即为,他更是可以为所欲为。

    以司马诩的手段,那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清除五皇子一方的余党。

    而在场诸人,无论是穆归云还是苏长安亦或者夏侯夙玉与龙骧君,都是毫无疑问的五皇子余党,而他们以后在长安城中的境况自然是不用言表。

    所以苏长安才有此一问,这位修为高深的老者带着七皇子突然出现,自然不会是来告知夏侯夙玉圣皇的死讯这般简单。以苏长安对圣皇不多的了解,他也知道,这样一位统治了人族近百年的帝王定不会毫无后手的如此撒手人寰。

    王公公也在这时站起了身子,他看了一旁神色黯然的夏侯夙玉一眼,沉默了好一会,方才对着苏长安说道:“老朽是带着陛下的遗命来的。”

    “遗命?”夏侯夙玉与苏长安闻言脸色皆有些变化,不仅疑惑的看向老者。

    “是的。陛下命我在他死后带着七皇子与公主殿下还有古小侯爷去往北地。”说道这里老者顿了顿,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看了苏长安一眼,才接着说道:“若是苏公子愿意,老朽亦可一起带去。只是老朽修为尚浅,这一路定然险象环生,所以至多也就四位,若是再多上一些老朽便力有不逮。”

    一旁一直听着这些话的古羡君闻言脸色一喜,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自家爷爷与圣皇的某些协议。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王公公愿意将苏长安带上,她知道一旦到了北地,无论司马诩有何等通天的本事,但要想在自家爷爷手中要人,恐怕也得好生掂量一番自己的斤两。

    而再一观如今长安的局势,即使加上徐让四人,以他们的实力也断然无法守住天岚。弃卒保车、破而后立似乎便成了摆在诸人面前的唯一一条、也是最好的一条出路。

    就在古羡君要替着苏长安答应下来的时候,这个男孩却在这时摇了摇头。

    他面色从容的看着王姓老者,说道:“我不回北地。”

第六十九章 离别

    (ps:今日第三更,晚点还有一更,这两更是补昨天欠的,不算在加更当中。)

    这是一个很出乎众人意料的回答。

    长安城如今的局势自然是不用多说,而古羡君对他的情义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去到北地,有古家的老太爷护着,怎么看都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退一步讲,即使他留在长安,即使徐让罗玉儿四位天岚传人也愿意留在长安,可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想要守住天岚,说是痴人说梦想来也不为过。

    到最后还不是得作司马诩的剑下亡魂。与其如此,倒不如去到北地,以他修行不过一载便已到地灵的恐怖天赋,若是再给上他十多年的光阴,成就星殒也不是未尝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再杀回长安,夺回天岚,方才是明智之选。

    故此,在场诸人对于苏长安的回答都很是不解。

    但苏长安却有自己的想法。

    司马诩的身份到现在他也并不清楚,但从杜虹长以及夏侯渊的事情看来,其必然和神族有所关联。而他体内的真神之血,对于神族来说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不能去到北地,因为以神族向来的行事风格,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亦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因此,去到北地,只会为古家,为北地招来祸害。

    但北地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羡君在那里、夙玉在那里、他的老爹也在那里。他不愿意给他们带去任何可能的风险,所以他选择了拒绝。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一遍是自己,一边是老爹、羡君和夙玉。

    一对三,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去北地要好得多。

    “为什么?”

    显然,有人并不同意苏长安的想法,只见夏侯夙玉猛地走了过来,一脸不解的问道。或许因为心中焦急的缘故,她说话的声音比起寻常大了几分。

    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容易解释的问题,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夏侯夙玉自然不是这么容易便被敷衍的一个人,所以她正要再次询问,但却被一旁的古羡君给拦了下来。

    比起夏侯夙玉她知道得更多,因此对于苏长安这个决定也理解得更多,虽然心里依旧不舍,依旧担心,甚至还想不顾一切的留下来陪着他。

    但她更明白以她现在的修为,留下来除了成为累赘,几乎对苏长安毫无帮助。所以,她只是用她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直看着苏长安,直到许久之后,方才说道:“你要来北地找我。”

    她说得很认真,语气也很坚决。

    不是商量,亦不是询问,反而更像是命令。同时也袒露了她这样话语下,心里的某些让苏长安感动的决心。

    所以苏长安在微微一愣之后,对着她与夏侯夙玉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回来北地找你们的。”

    “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但在心底,他还是暗暗补充道。

    然后,他看向那位背着夏侯翎的王公公,问道:“王公公,你说你能带上四个人对吗?”

    “是的。”老者很是恭敬的躬身回应道。

    “那可否帮我带一个人去北地?”

    老者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再次回答道:“自然愿意。”

    然后,他又补充道:“只是时间仓促,不知苏公子要老朽带的人究竟在何处?”

    苏长安自然明白如今大难在前,每一点时间都很珍贵,故此也不再多言,而是看向古羡君说道:“羡君你去把如月扶出来,跟着王公公这便上路吧。”

    樊如月那一日被人打伤,如今尚还在昏迷之中,苏长安自然不放心就把她丢在天岚院,如今借此机会让这老者带着她一起去北地。又古羡君与夏侯夙玉的照顾,苏长安还是很放心的。

    古羡君闻言点了点头,很快便去到厢房扶出了脸色尚有几分苍白的樊如月。随后几人又相互叮嘱了几句,古羡君三人便随着老者的念头一动,泪眼婆娑的消失在苏长安眼前。

    苏长安的心在那一刻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空落落的,但他很快压下了这股突然涌出的失落,然后看向穆归云、龙骧君以及殷千殇三人。

    当然,苏长安并不喜欢龙骧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烟的死与龙骧君的所作所为有着不小的关系。但如今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过去的恩怨虽不可能释怀,但现在却并不是一个算账的好机会。

    而三人大概也明了苏长安眼神中的意思,为此他们纷纷拱手。

    “龙家耳线遍布天下,司马诩想要对付我龙家并不容易,我这便告辞,回去准备应对之策。”龙骧君眯着眼睛如此说道。

    “经纶院立院数百载,门生满天下,司马诩想必也不会轻易与经纶院动手。”殷千殇如此说道。

    “家父为当朝太尉,手握天下兵马,司马诩就是再大的胆子想必短时间里也不会与我父亲动手。长安你大可放心,只是你...”穆归云这般说道,有意要他去到自己的太尉府避难,但念及他连北地都不愿意回,又怎会去到他家,为他招来祸患?所以在微微犹豫之后,他方才拱手说道:“你多保重!”

    “唔!”苏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拱手与诸人告别。

    这三人也纷纷回礼,然后身子化作三道流光朝着长安城的各个方向飞身而去。

    最后,苏长安将目光转向那群白衣刀客,对着为首的那位中年刀客问道:“你们方才对着楚前辈发誓,说尊我为江东之主,从此之后听我调令,这话如今还算数吗?”

    为首的中年刀客微微一愣,随即神色庄重的说道:“我楚家之人向来一诺千金,苏公子只要一句话,我等便护着你杀出这长安城,只要我楚家尚有一位刀客活着,便决计不会让苏公子受到半点伤害!”

    他这般说着,身后的刀客们也瞬息变得气势凛然,似乎只要苏长安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悍不畏死的杀出长安。

    “好!”苏长安像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一般,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位中年刀客,“你叫什么名字,与楚前辈是何等关系。”

    “在下名为楚白元,是...是惜风的二叔。”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愧意。毕竟他是楚惜风的长辈,而为了完成楚家百年来的夙愿,牺牲的却是他的侄儿,这让他这个做长辈的心中,不免不安,亦不免愧疚。

    故此他在这一刻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苏长安做了决定,他拼得粉身碎骨也要将这位自家侄儿唯一的传人安全的送出长安。

    “好!那从现在起,我便将江东之主的身份传于你,你即刻带着他们返回江东,不得有误!”

    但苏长安的命令却让他脸上的神情一僵,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第七十章 决定

    (ps:今日第四章,昨天欠的补齐了哈!!!)

    不仅是他,他身后的刀客们,以及一直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徐让罗玉儿四人也是一愣,显然不明白苏长安的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江东的这群刀客实力不俗,除却星殒放眼这大魏天下,何处不可去得?若是连他们也走了,苏长安当如何在这长安城里立足?

    “苏公子,这万万不可。若是我等离去...”楚白元回过神来之后,赶忙说道。

    楚惜风已经死了,他如何舍得将他唯一的传人丢在这狼烟四起的长安城里。

    “望家主收回成命!”身后的刀客们亦在这时应声跪下,齐声说道。

    但向来性情温和的苏长安此刻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愠怒之色,他的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

    “方才楚前辈才说过让你们认我为主,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便要拂了我的意思吗?”

    苏长安的话可谓是诛心之言,尤其是对于这些向来信守承诺的刀客们而言尤是如此。想当初他们为了漓江河畔与那二十三万亡灵之约,便可以世代百年磨刀,却只为杀一人。由此可见承诺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何等重要。

    楚白元心中一阵踌躇,他大抵是明白苏长安是怕拖累于他们,从他方才接连拒绝古羡君与穆归云的邀请便可以看出,这个少年并不想连累他人。

    “那我等离去后,苏公子当去往何处?”他这么问道。

    “楚前辈放心,我是惜命之人,断不会如此轻易的死去。”苏长安笑着回应道。

    楚白元自然知道这是苏长安的搪塞之话,但他观眼前这位少年的神色,知他心意已决,断不会因为自己的只言片语便有所改变。所以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家主之话,我楚家之人定然不可违背。但这家主传承我楚白元受之有愧,故若是家主当真有心让贤,还请择日来我江东在其青年才俊中好生挑选。如若家主一日不来,我楚家便一日尊你为家主!”

    苏长安闻言知道楚白元的这一番话是在向他表明自己以及楚家的态度,当下也不再与之争辩,只是微微颔首,说道“便依你所言。”

    得到苏长安首肯的楚白元并没有高兴多少,他沉着眉头对着苏长安抱拳行礼,然后说道:“那请家主定要好生保重,若是有何意外,我楚家不介意在与司马诩来个百年之约!”

    楚白元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假,苏长安的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动,他同样对着楚白元以及他身后的众位刀客抱拳行礼,朗声说道:“今日目睹楚家刀客之风采,实乃平身一大幸事,他日有缘定赴江东与诸位秉烛夜谈,把酒言欢!”

    “吾等翘首以盼!愿家主早归江东!”刀客们齐声回道。

    苏长安目光闪烁,心中暗暗为这群刀客们的风姿而折服。

    当做完了这些之后,楚白元再次拱手,带着一群白衣刀客决然而去。

    终于天岚院外只剩下满地的尸骸与几位师叔了。

    苏长安看向他们,而他们也正看向他。

    诸人的目光交错,本应该是同仇敌忾的同门弟子,但不知道为何,苏长安与他们之间总是隐隐之间有些芥蒂。

    因此,场面上的气氛在这时变得有些沉闷。

    “小师侄,接下来你打算如何?”侯如意显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走上前来问道。

    但苏长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他而是将一旁神情萎靡的青鸾扶起,然后将她放在天岚院门前的门柱旁,让她以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着门柱半躺着身子。

    “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苏长安关切的问道。虽然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身为送葬者的青鸾虚弱至如此模样,但苏长安却隐隐觉得定然和自己方才强行为天伤与伥鬼换星之事有所关联,故此,他的脸上不禁有些愧疚。

    “没事,休息一阵就可以了。”青鸾对着苏长安笑了笑。

    青鸾很少笑,甚至,这好像是苏长安第一次真正的看见她笑。

    虽然此刻她的脸色很苍白,神情亦很萎靡,但这一笑依旧很漂亮。

    可苏长安却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因为青鸾越是想要装作自己没有无碍,便越说明她体内的伤势极为严重。

    “是因为我吗?”苏长安问道。

    青鸾愣了愣,她所受的反噬自然有一部分是因为帮助苏长安杀死马安晏,与方才拖延时间让苏长安给楚惜风换星。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司马诩出手将夏侯昊玉的阴魂放走一事,英魂逃脱对于星辰阁来说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而与之对等的,造成这样失误的送葬者自然便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惩罚。

    所以在心中微微权衡之后,青鸾说出了人生第一个谎话。

    她睁大自己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足够真诚,然后她摇了摇头,说道:“是司马诩,他放走了紫薇的英魂,我因此受到了反噬,与你无关。”

    苏长安的脸色在听闻司马诩三个字的瞬间瞬息变得极为难看,就好似一直被他压制在体内的某些东西就要奔涌而出了一般。

    他对着青鸾笑了笑,示意她好生休息,然后他再次转头看向自己的四位师叔。

    这一次,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庄重,就好似他即将说些什么很重要的话,又好似他即将要去做某些很重要的事情。

    而或许是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徐让四人的脸色也在此刻变得有了几分肃然,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男孩,这个位天岚院历史上最年轻的守望者,等待着他即将要说出的话。

    “四位师叔。”男孩这般说道,语气平和又安静,像极了寻常人之间的家长里短似的谈话。“玉衡师叔祖死前曾留给我了一封信,他告诉我四位师叔都是我可以信任的人。亦嘱咐我要守住天岚。”

    “玉衡师叔祖的话,我自然是信;而他的嘱托,我自然也得去完成。”

    “但现在大敌当前,我想我们应该抛开之前的恩怨也好,误解也罢,共同对敌。”

    苏长安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来回扫荡,最后落在了徐让身上,显然这位从一见面便出言不逊的师叔,给苏长安留下的并不太好的印象。

    “所以,我想问一下四位师叔可有对敌良策?”不一会后,苏长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一次问道。

    当然,四人的回答与苏长安所预料的并没有半点差别。

    他们沉默了下来。

    对于那位修为神秘莫测,阴谋层出不穷,且如今权势通天的大魏丞相,即使是徐让诸人也是毫无办法。

    苏长安得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答案,但他脸上的神色却因此愈发阴沉。

    终于,在半晌之后,他像是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般。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里星光涌现。

    他用他极为清澈的声音,那般平静的问道。

    “若是我杀了司马诩,四位师叔应当便可以守住天岚院了吧?”

第七十一章 血泪

    (ps:今日第一更,目标是四更,但是有点感冒状态不太好,所以不敢保证。但是三更应该是稳的。)

    “杀司马诩!!!?”

    诸人心头一震,皆是脸色骤变。

    而那位一只盘膝坐在一旁,沉心养伤的徐让更是眸子里一道精光闪过。

    “师侄,你如何杀得了司马诩!”侯如意闻言,赶忙向前一步,高声问道。

    司马诩的实力一直是一个谜,他似乎连星殒都不是,但即使圣皇与玉衡这样的大能在世时都拿他毫无办法,更何况苏长安。

    “我不知道司马诩究竟是何境界,修为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

    “但我知道,他在一日,天岚便不得安宁一日。”

    “所以,我想试一试。”

    苏长安回答道,他的语气平静又从容,但里面所保藏的决然令在场诸人为之心颤。

    “试一试?你拿什么试一试?司马诩身边高手如云到时候你去了恐怕连司马诩人都未有见到,便已死在了他的走狗手下。”一旁的罗玉儿也在这时说道,她的话自然不好听,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嘲弄,但其中的关怀与担忧却是溢于言表。

    还不待苏长安接话,向来沉默少语的花非昨却忽的问道:“你是如何斩断命线的?”

    这是一个苏长安预料之中的问题。

    斩断命线,这对于一个星殒来说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莫说苏长安这样的地灵境修士了。

    只是因为一番变故,加之苏长安忽的说出自己要去杀司马诩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故此让罗玉儿与侯如意焦急之下一时忘了。

    如今听花非昨提及方才觉得此中有些蹊跷,所以侯如意二人亦在这时转头看向苏长安,等待着他的答案。

    但苏长安却选择了沉默,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害怕再将他们牵连到其中。

    他心中隐隐有所预感,随着玉衡与圣皇的接连死去,司马诩又掌握大权,神族,在不远的将来很有可能会不再选择蛰伏,而是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而他不说,却只是因为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解释这其中的种种因果。

    但这样的神情落在诸人眼里,却让他们暗自以为苏长安有难言之隐。

    “你打算用这一招去杀死司马诩?”花非昨有些阴柔的声音再次从他的红衣之下传来。

    “唔。”苏长安点了点头。

    要杀司马诩,他所唯一能依仗的便是他体内的神血。

    他与那位真神有过约定,可以向他借用三次力量,方才为楚惜风换星已是一次,如今他用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第三次,他是如何也不敢使用。

    “这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吧。”花非昨问道。

    他不知道苏长安是如何借来如此强大的力量,但这世上从来没有白来的东西。

    得之越多,失之越多。

    这是他的师傅,天岚七星之一天权交给他的道理。

    这般强大的力量,苏长安几次危险关头都不曾动用,可想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念及此处,他红衣之下的眼眸里不由光芒流转,似有某些东西在闪动。

    苏长安闻言,沉默了一小会,方才点了点头。

    侯如意与罗玉儿听闻这番对话,心头更是大震,苏长安如今已经是如此虚弱,若是正如花非昨所言还需要付出一些极大的代价,那这样的代价很有可能便是苏长安的命!

    二人动容,方才要出言劝阻,但那位一直盘膝养伤的天岚大师叔,天枢之徒,鬼见愁徐让,终于在这时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苏长安的身前,神情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杀不死他。”他这般说道,如此笃定。

    “为什么?”苏长安一怔。

    且不说真神之力他到底能借到几分,但光是斩断命线这般强悍的实力也足以让人咋舌,这一点,即使当初的玉衡也不见得能做到。见识过这般能力的徐让为何会认为他毫无胜算呢?

    “真神若真是无敌,当初又为何会被封印在世界的尽头?”徐让说道,如此平静的道破了苏长安所依仗之物。“更何况你体内的真神尚未完全觉醒,而你又能借到他的几分力道?”

    苏长安的表情顿时变得骇然,他看着自己这位并不怎么友善的师叔,目光闪烁,神情复杂。

    “那你知道司马诩究竟是何境界?难不成他亦是位真神?”苏长安忍不住问道,司马诩的修为到底如何在他心里一直很是疑惑,而有这样一位始终让人摸不清深浅的对手,无论怎么看都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你无须知道他究竟何种境界,你只需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是死,你也守不住天岚。”徐让这般说道,而后话锋一转,身上的气息猛地变得有了几分冷冽。

    “而我,却可以。”

    苏长安又是一怔,他隐隐觉得此刻的徐让有些不对。

    无论是他所说的话,还是他身上忽然出现的那一股气息,都有些不对。

    但他一时却也说不明白究竟是何处不对,所以他并有回话,而是沉着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位脸色冰冷的师叔。

    “恩?大师兄你有何办法,快点说出来,别让小师侄去白白送了性命。”一旁的侯如意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场上的异样,他走到了徐让身边,有些期待的问道。

    徐让转头看了这位自己最小的师弟一眼,眸子里一道红光闪过,似乎有些挣扎,但这样的神情却很快被他压了下来。他冰冷的脸上在那一刻少见的出现了一抹笑意。

    “这个办法很危险,很可能会让你们都死去。你们敢吗?”徐让这般问道。

    侯如意一愣,但很快便面有怒色的说道:“师兄这是什么话,天岚是师傅师叔们交于我们之手,身为天岚弟子,护卫天岚,你我义不容辞,何惜区区性命!”

    “是吗?”徐让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在那一刻变得森然,而他的背后一只巨大的恶狼虚影也随之慢慢浮现。

    苏长安心头一震,他几乎下意识的便冲着侯如意大声喊道:“师叔小心!”

    但为时已晚,一把长枪便在这时洞穿了侯如意的心脏。

    “我也是这么想的,诸位师弟为了护住天岚,定然不会在意区区性命。”

    那自他胸口蹦出的鲜血溅满了徐让冰冷的脸庞,他如同魔怔一般的自言自语道。

    一滴猩红色的血泪亦在那时,顺着他的眼角轻轻滴落。

第七十二章 不死不休

    侯如意脸上的神情在那一刻猛地僵住,他低着头,愣愣的看了看自己胸口破开的血洞,又看了看那露出的,让他如此熟悉的枪头。

    他的脸上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亦没有将死的恐惧。

    有的只是深深的难以置信。

    那是他的师兄,与他拜入同一座学院,同一位老师的师兄。

    他们一起修行,一起历练。

    他对他来说,是师、是兄、是父。

    此番回到长安,他早已做好豁出性命的准备。死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甚至暗暗想过自己究竟会如何死去。

    是死在廉半城的手中?还是死在司马诩的手中?

    这些他都有所准备。

    只是,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位自己向来崇敬的大师兄手里。

    以至于即使此刻,他的气息已经渐渐消散,他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耳畔传来了数道惊呼。

    但他犹若未闻,他很艰难的转头,想要看清楚将枪刺入自己的心脏的人究竟是谁?

    这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至少对于现在的侯如意来说是这样。

    他的生机已经渐渐涣散,胸口的血洞让他对于自己四肢的控制力也渐渐变弱。他的呼吸变得困难,脑袋的思考也变得缓慢。

    但他还是凭着自己的一口气,缓缓的转动自己的脑袋,他要看见那张脸,要确定那张脸,不是他的师兄。

    他不可能杀我,亦没有理由杀我。他这么想着,脑袋也随之终于转了过去,就要看清那张脸的模样。

    但那把枪的主人似乎并不想让他如愿,所以,在那时一道刺啦的声响忽的响起。

    那把枪,就在那时被他抽了出来。

    侯如意到最后依然没有看清那张脸的模样,随着长枪被抽出,他的眼前一黑,就这样扑通一声倒了下来。

    他的身子如同破败的玩偶一般毫无章法的躺在那里,鲜血从胸口处溢出,混着天岚院外密密麻麻的死尸中所流出的鲜血一直向着四周蔓延,直至将这一处官道染得血红。

    “我会替你守住天岚的。”徐让这般说道,面容冷峻如寒霜,眸子却猩红如疯魔。

    然后,他不再去看自己脚下的尸骸一眼,而是转头看向一脸骇人的苏长安三人。

    这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一幕,三人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骇然,直到侯如意的身子完全倒下,彻底失去了生机,三人才堪堪回过神来。

    “徐让!你疯了吗!!!”罗玉儿第一个抽出了自己的剑,她眉宇含煞,盯着徐让,厉声问道。

    “疯?”徐让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他惨然一笑,低沉的声线中夹带着无尽的寒意,自他的嘴中说出。

    “我如何疯了?我不是为了守住天岚吗?”

    “司马诩告诉我,只要我杀你你们,天岚便是我的。而恰好,你们都愿意为天岚去死,这有何不对?不是正好吗?”他这般说着,背后的恶狼虚影愈发凝实。

    “司马诩的话你也信?我看你是利益熏心,数典忘祖吧!”

    “今天我罗玉儿便要替师尊们清理你这个不肖之徒!”说着罗玉儿身上气息涌动,手中长剑以一化十,以十化百们就要斩出。

    但此刻一只手忽的从一旁伸出,生生的打断了罗玉儿已经蓄势待发的飞剑。

    罗玉儿心头一震,看向那位伸手打断自己的身影,厉声问道:“花非昨,你是何意,莫不是也要与这个背弃师门的可耻之徒沆瀣一气?”

    花非昨裹在红衣之下的头颅轻轻摇了摇,声线低沉的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他已成星殒。”

    罗玉儿心头一震,她再次看向徐让,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徐让背后那只巨大的恶狼虚影。

    一个可怖的传说就在此刻浮上她的心头。

    “贪狼!你练就了凶星?”她瞳孔在那时赫然放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位手持双枪的男子。“你怎敢背弃祖训,修炼此等凶煞之物?”

    “凶煞?这世上最凶煞的莫过于人心。与之相比,何物能称得上凶煞?”徐让不以为然的冷笑。

    随后,这抹冷笑中渐渐浮现出阵阵杀意。

    他再次说道:“二位师弟师妹放心,杀了你们之后,这天岚院我定会替你们,替师尊们好好守住!”

    说着,这时候他手中长枪一荡,左手那把透亮的长枪便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射向罗玉儿的面门。

    罗玉儿心头一骇,顿时花容失色。

    即使这一枪只是徐让随意而出,但正如花非昨所言如今的徐让已是星殒,哪怕只是再随意的一招,也绝非罗玉儿所能接住的。甚至躲闪,都有些来不及。

    而这一枪里所包含的杀机也绝非作伪,罗玉儿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被这一枪击中,那下一刻,自己便会如自己的师弟侯如意一般做了徐让的枪下亡魂。

    可如今枪尖已至她的眉心,但她却毫无办法。

    眼看着便要香消玉殒,死在自己同门的手上。她的心在那一刻,不由生出几分绝望,就在她几乎快要放弃之时。一道刀光却在那一刻亮了起来,然后伴随着这道刀光,一道看上去有些瘦弱的身影也在那时挡在了她的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传来,那把杀意凌然的长枪就这么被那把刀所击飞,在半空中一阵翻腾,最后又稳稳的落回到徐让的手中。

    “唔?”徐让轻哼一声,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早有预料,他将那把枪握在手中上下把玩一阵,然后看向那位挡在花非昨与罗玉儿的身前的少年。说道:“何必心急,你与他们今天都得死。”

    但苏长安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因为徐让的冷嘲热讽而变得有丝毫的怒意,他只是抬着头,看着他,很是认真的问道,“为什么?”

    徐让脸上的笑意更甚,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为什么?不是和你们一样吗?为了守住天岚啊?”

    “不对。”苏长安却摇了摇头。

    “有何不对?”徐让问道。

    “你不懂天岚。”苏长安平静的回答道。

    “我不懂天岚?”徐让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为荒谬的言论一般,他脸上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颇有几分狰狞,向来平静冰冷的声线也陡然大了几分。“我自十二岁拜入天岚,十五岁被天枢师尊收为亲传弟子,如今算来已修行有二十余载,你道我不懂天岚?我不懂,难道你这个入门一年不到,被莫听雨那个叛徒从北地捡回来的后辈就懂了?”

    苏长安闻言再次摇了摇头,他的脸色依旧平静,丝毫没有与徐让争辩的意思。就好像与徐让谈话就如同在与牛弹琴一般。

    他只是将自己的刀指向了徐让,那时,他的发丝与衣袂猛然开始狂乱的飞舞,双眸一变,一颗亮如白雪,一颗漆如黑夜。

    他冰冷的声线也随之响起。

    “我苏长安,以天岚院第九代守望者之名,将你逐出师门!”

    “从今日起,我天岚院与你,不死不休!”

第七十三章 贪狼天枢,破军摇光

    (ps:今日第三更也是最后一更,七月加更第十三更)

    一旁青鸾的脸色终于在此刻变得难看。

    苏长安与真神的那场交易她比谁都清楚,同时她更清楚每一次使用真神的力量,苏长安的心性便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为楚惜风换星青鸾自然是没有办法阻止,因为她知道她无法阻止。

    但此刻为了与徐让一战,苏长安又第二次动用了那股力量,这让青鸾心中不安,她想要阻止,却因为身受重伤而无力阻止。

    虽然说真神与苏长安的约定是三次,但她还是担心以苏长安现在的状况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了来自神血侵蚀。

    “我记得我有与你说过,真神并非无敌。更何况你体内那位实力百不存一奄奄一息的真神?”徐让的脸上的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苏长安身上忽然爆发出的气势而感到半分的惊慌与诧异。

    他将手中的双枪挥舞,头顶的穹顶之上有一颗暗红色的星辰亮起,一道同样暗红色的光芒随之射下,照在他的身上。

    他略显癫狂的神情映着这般猩红的星光,显得格外诡异。

    然后一道灵压自他身上荡开,将苏长安等人尽数笼罩其中,他背后的恶狼虚影在此时愈发凝实宛若活了过来一般,他手中的长枪在此刻也是微微一变,一把腥红如血,一把明亮如昼。

    “这双枪,乃是天岚传承宝物之一,一把名为天枢,一把名为贪狼。你可知为何?”

    此刻徐让身为星殒的气势终于完全展现在诸人眼前,在这样的气势下,即使动用了神血之力的苏长安也感到有些力有不逮,更别说罗玉儿与花非昨二人,他们更是连运转灵力在此刻也变得有了几分吃力。

    似乎对于自己有了极大的自信,徐让并不急着动手,反而是看着苏长安饶有兴趣的问道。

    苏长安感受着徐让身上突然爆发出的气势,暗暗咋舌这所谓的凶星比起寻常的星殒果真有所不同,即使动用了神血之力,他也依然感到一阵阵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

    为了寻找破敌之法,他并不介意虚与委蛇,顺着徐让的话说下去。

    何况这确实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为什么天岚院的传承之宝中会有一把名为贪狼的枪?

    所以,他警惕的看着徐让,沉着声音问道:“为何?”

    “因为贪狼与天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一颗星星。”他这般说道。

    平静的话语却在诸人的耳中炸起了一阵惊雷,他们脸上的神情也因此变得颇为精彩。

    徐让似乎很满意诸人这样的反应,他又说道:“不然你以为为何天枢门下会有两位弟子?”

    苏长安的心头一震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却又一时说不清楚。可徐让却似乎并没有让他再想下去的意思,只见他说完这一句话,手中的长枪一震,身子猛然便至苏长安的身前。他手中的长枪化作流光,如暴雨梨花一般不断朝着苏长安的身前刺来。

    苏长安一惊,没想到这徐让说打就打,没有一丝预兆,他亦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思绪,赶忙提起手中的长刀抵挡徐让的攻击。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每一枪每一刺的力道把握得极好,让苏长安不敢硬抗,亦不至于将之击倒。

    苏长安便在徐让这般凌冽的攻击下抵挡了数十息的时间,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但徐让的枪影却犹若川流不息的漓江水一般,连绵不绝。他根本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渐渐的在这般凌冽的攻击之下,苏长安的额头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迹,而身子也随之开始有些摇晃。

    “你这样不会是我的对手的。”徐让阴冷的声音亦在这时传到了苏长安的耳畔,“你得向他借更多的力量。”

    苏长安闻言身子一怔,真神的力量自然不会只是如此。即使那位沉睡在他体内的真神实力百不存一,但也不会仅是如此。

    苏长安只是下意识的控制着这股力量,将他遏制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他害怕借来过多的力量会让他彻底失控,化作一头只知杀戮的怪兽,亦或者被真神趁虚而入,被其吞噬。

    但徐让的话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他竟然下意识的便将自己的神识探入那藏在自己丹田深处神血中,就要从中吸收那股力量。

    “长安!不要!”

    却在那时,一直半躺在一旁的青鸾强行站起自己的身子,在察觉到苏长安的异样之后,她焦急的大声喝阻道。

    苏长安闻言,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来,额头上顿时浮现大颗大颗的汗迹,心里更是不由生出一阵后怕。

    看向徐让的目光愈发阴沉,他隐隐知道徐让既然与司马诩过约定,那自然他与神族之间也必然有所干系。而他的目的似乎也并不是想要杀死他这般简单,似乎他们更希望是看到苏长安体内的那位真神在他的体内苏醒过来。而方才,苏长安便差点就如了他们的愿。

    为此苏长安沉下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任凭徐让在如何诱导也不为所动,只是尽力防守着他的进攻,暗暗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徐让又几番试探,却是无功而返,他自从显露真实实力之后便一直成竹在胸的脸色上终于开始浮现出一抹急躁。

    “你准备一直龟缩在这把刀的后面吗?就和你那废物师傅一般?”徐让大声说道,冰冷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以往的从容,反而很是狰狞。

    苏长安却沉着眉头,不言不语。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徐让并不想杀他,而是想要激怒他,让他唤醒体内的神血。可他越是这般,苏长安便越是不能让他如愿。

    而就在这时,徐让忽的收回了手中的枪,苏长安一阵疑惑,暗道莫不是徐让知道这样下去只是无用功,故而准备换些花招?

    但下一刻,苏长安的瞳孔猛地放大,因为徐让的身子忽的一动,枪锋一转,竟然便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冲向一旁刚刚才站起身子的青鸾。

    他的脸色从愕然化为焦急,从焦急变为愤怒,几乎想也没想,他的身子一动便也随着冲了出去,想要拦下徐让的枪。

    但即使借住了神血之力,他的速度依然无法与一位星殒相比,比起徐让仍然要慢上几分。

    可徐让的枪已经离青鸾愈来愈近,而以青鸾现在的状况自然是无力抵抗。

    苏长安心中大急,他已经见过太多他珍惜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他不允许再在他身上发生!决不允许再发生!

    他的心头一横,再也顾不得什么,神识一动沉入神血之中,一股磅礴的气息便随之传来,他的速度也因此快了几分。

    但还不够,他得比徐让快!

    而要比星殒快,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星殒。

    想到这里,他心头生出一股滔天了的戾气,丹田深处的神血中的力量犹若出笼之兽一般喷涌而出。他的速度愈来愈快,身上的气势也随之越来越强。

    地灵......

    天听......

    魂守......

    问道......

    他的太阳穴上开始暴起一条条虬龙一般的青筋,脸上的神色因为承受了太多他不能承受的力量而变得有几分扭曲,而这样的扭曲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了狰狞。

    他手上暴露在外的皮肤开始从内而外的撕裂,一道道浅浅的血迹不住的顺着他的肌肤往外渗透,他的整个身子因此变得有了几分殷红。

    直到数息之后,所有的气势猛地收敛,然后天空中一颗星辰忽的亮起。

    那是一颗血红色星辰,他就像是一直沉睡了不知道多少个纪元的猛兽,在那一刻猛地睁开了自己的瞳孔,就好似一朵妖艳的血莲开在夜空之中。然后一道血色的光芒射下,照在少年的脸上。

    沐浴在那道光芒之下的少年,面色冷冽,杀机盎然。

    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自那一刻从他的体内爆出,那气息那般寒意深重,就好似穷尽了天下的凶,极尽了天下之恶。

    青鸾的瞳孔在那一刻陡然放大,那颗亮起的星星......

    是破军。

    是世上传言的凶星之一。

    是星辰阁敕令中说道的今夜需要她送葬的最后一颗星星。

    而苏长安也在这时记起了什么。

    天岚院中不止天枢有两个徒弟。

    摇光,亦有两个徒弟。

第七十四章 我的剑法很好

    (ps:今日第一更,目标第四卷完卷,恩再写个完卷感言骗月票和打赏,我是不是很机智)

    “这世间之事总是无常。”

    老者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两颗猩红色的星辰,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浑身裹着黑袍的身影,脚下还有一位衣着黄袍锦缎的中年男子尚在瑟瑟发抖。

    黑袍人的眸子里一道红芒闪现,似乎是在犹豫如何接下老者的话。

    他化作神族很多年了,在遇到老者之前,他曾以为神,便是这世上最强大生灵。而直到与他相遇之后,他才明了,这世上远比他想象中更复杂。

    而所谓的神族,也不过是一群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可怜虫罢了。

    他小心的揣度着老者话里的意思,半晌之后终于出言问道:“先生,指的可是天岚院中的两颗凶星。”

    老者摇了摇头,眯着的眼睛里一道光芒闪过。

    “凶星?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凶星。世人不解其法便谓之魔,谓之凶。”

    “可凶星出世,向来便是天下大乱之兆,如何能说......”黑袍下的声音忽的止住,他意识到与这位老者争辩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情,不由得便收了声音,忐忑的立在一旁。

    “凶星出世天下易主,这是古界大能之言,怎会有假。只是若不是帝王昏庸,民不聊生,天下又怎会大乱,又怎会易主?我看凶星不是凶星,反而是救星。”

    老者少见的并未在意黑袍人的反对之言,他看向天际的目光一转,射向了另一角。

    那里有一颗无比明亮的星辰,明亮得刺眼,明亮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善恶本非对立,极善未必是真善,极恶亦未必是真恶。这样的道理,我想你也应该明了吧,开阳。”

    他这么说道,眼眶里的眸子变化,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眸在相互交替一般,到最后,却发出一声喟叹,在诺大的宫殿中久久回荡。

    天岚院外,少年持着刀,头顶又星辰照耀,背后有一身着甲胄的武将虚影浮现,他的眸子一白一黑,犹若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徐让比没有再急着进攻,他的双枪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背后的恶狼眼中凶光闪动。

    他像是见到极为有趣的场景,眸子里的光彩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明亮。

    “有趣,有趣。你竟然能点亮破军。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星星呢?我的摇光师叔当真是好算计啊。”他这般说道,只是苏长安并不清楚,他口中的他,究竟是他,还是她。

    苏长安摇了摇头,什么贪狼破军,摇光算计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太复杂的东西。

    他的脑袋有些晕沉,胸中似乎也藏着一团戾气,它们犹若困兽一般在他的心中冲撞,渴望着从他的身子中破体而出。

    苏长安知道这是吸收了太多神血之力的后遗症,他并不想被这些戾气吞噬,丢了心智。故此,他甩开这些或那些纷杂的念头,沉目看向徐让。

    他身上的气势在那一刻变得磅礴如海。

    一道灵压自他体内散开,将徐让笼罩其中。

    然后他的身子一动,手中的刀便直直取向徐让的面门。

    那一刀固然势大力沉,且有星辰护佑,拖着漫天血光,背后的武将虚影同样一声怒吼,随着他的身子猛然冲出,手中所提的九环大刀更是虎虎生风,带有雷霆之势。

    他速度极快,诸人之中也就只有同为星殒的青鸾才能勉强捕捉到他的身影。

    而那马道上的青石板像是也无法承受苏长安如此快得速度一般,竟然就顺着他移动的轨迹在地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然后他的刀便在一息不到的时间之后出现在了徐让的身侧,带着凌冽的刀芒无限贴近于他的脸颊。

    就在苏长安以为下一刻便能将之的头颅一分为二的时候,他的刀连同的他的身子猛然僵住。

    一把白如鹅雪的长枪忽的被徐让伸出,不多大少,不偏不倚的将苏长安的刀挡在了里他的脸颊只有半寸不到的地方。

    而他背后那位武将虚影的刀亦在那一刻被徐让身后的恶狼用他的利爪生生接住。

    “你的刀法真的很烂。”徐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苏长安的眉头一皱。

    他的刀法真的很烂,这是一个事实。

    就算前前后后有莫听雨与楚惜风这两位称得上是当世最厉害的刀客前后传授,可他的刀法依然烂得一塌糊涂,翻来覆去便是斩、砍两式。

    就算苏长安不愿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学刀方面并没有太高的天赋。能一路走到现在的地步所依仗的无非便是体内的星灵之力于远超常人。

    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此理。

    可这样的方法对于一位星殒,一位比他强出许多的星殒,显然是并不是适用的。

    但苏长安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沮丧,反而,他的嘴角在这时,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的刀法确实不好。”

    “但我的剑法很厉害。”

    徐让在苏长安的嘴角勾起笑意那时便生出些许不安,而当苏长安的这番话音方落,一声高亢的剑鸣便在此刻自他的背后传来。

    徐让心头一凛,手中长枪一荡,挣开苏长安的刀,身子接着这股反冲之力,赶忙退去。

    而一把带着九道剑影的长剑便在此刻贴着他的面门呼啸而过,即使他反应及时又果断,堪堪避开了这一道杀招,但他两鬓的长发还是免不了在这一剑之下,被割断一缕。

    苏长安并未趁着他躲避剑招之时趁胜追击,只见他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握,那把号为十方的神剑便应声飞入他的手中。

    而他眉目在那一刻变得愈发凌冽,眸子里好似就藏着一把锋利的宝剑一般。

    一股冲天剑意亦在那时自他的身上冲天而去,直入云霄,刺破苍穹。

    “十!”

    “方!”

    “剑!”

    “阵!”

    一道宛若霹雳的怒吼自他口中传出,无数长剑从不知何处的遥远天际而来,像是朝拜君王一般的朝着他的身子汇集。

    他眉目冷厉,好似睥睨天下的君王一般立在那里,任由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剑将他的身子包裹。

    直到数息之后,他的身影被尽数淹没在那些剑锋之下。

    铛!

    又是一声清脆的剑鸣乍起,宛若雄鸡一唱,那一刻寰宇渐清,世间污浊尽去,就连天岚院外隆重的血腥味也在此时淡去了几分。

    然后,他的身子冲天而起,那些长剑猛然张开,在他的背形成了两道锋利剑翼。

    他一手持刀,一手持剑,两肋剑翼扇动,背后武神虚影厉吼,头顶有星辰照耀,双眸有黑白交替。

    他望着地上那位手持双枪师叔,如是说道。

    “汝命休矣。”

第七十五章 第八颗星

    (ps:今日第二更,后面还有,到底几更我也不知道,总之今天不写完第四卷,我不睡觉!!!)

    十方剑阵。

    天岚玉衡一脉的绝学。

    苏长安曾见北通玄用过,也曾间玉衡用过。

    但他至今也不甚了解为什么北通玄会这样的天岚绝学,而最让苏长安不解的是。

    他在天岚院你的藏书府中找到这本典籍的时候,上面有很明确的注解,这十方剑阵须得有神剑十方傍身方才能够催动。而北通玄当时身上是不可能有十方的。

    这一点,在苏长安心中一直是一个谜,只是可惜玉衡师叔祖已经离世,他也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询问此事的由来。

    这一招十方剑阵在天岚院中,与那阴山浊马安晏三人打斗之时他亦曾用过,只是当时他的境界不够,只能换来数十把飞剑,而如今他吸收了磅礴的神血之力,终于成就星殒,终于可以肋生双翼,十方剑成。

    徐让的眉头终于在这时皱了起来,他冷冷的看着浮于半空中的那位少年,他身上的气势磅礴,周围剑意纵横,这般凌冽,当真是有几分那位师叔当年的模样。

    他从自己这位小师侄的身上闻到了些许危险的味道。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哪怕半分的惧意。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也曾答应过自己的师傅要守住天岚,为此他熄灭了那颗他梦寐以求的璀璨星辰,点亮了一颗极恶的凶星。

    他甚至杀死了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同门师弟,也向着那些无比信任他的人挥起了手中的屠刀。

    为了守住身后那一座破败的学院,他已经付出了所有他能付出的东西。

    或者说,自从贪狼星亮起那一刻起,他便已是一无所有。

    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阻拦他,任何人都不行。

    他将手中那把猩红如血的长枪举于头顶,脚跟猛地蹬地,身子便在那一刻猛地飞出。就好似一支离弦之箭一般,以枪为箭头,人为箭身,直直的射向立于半空中那位宛如骄阳一般的少年。

    苏长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在那一刻闪过一道精光。

    “去!”他一声轻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帝王一般的威严。

    他背后的剑翼在此时猛然张开,无数把明明晃晃的,透着锋芒的长剑便在此时如暴雨一般朝着徐让化作的流光飞射而去。

    徐让的枪身猩红如血,苏长安的剑阵寒芒如霜。

    两股裹挟着巨大威力流光便在数息不到时间之后猛地撞在了一起。

    砰!

    一声巨大的轰响猛地炸开。

    苏长安所唤出的长剑在徐让的枪身上不断的撞击,却不能破开他的防御毫分,而徐让的身子也在那一刻停住,这些不断冲击的长剑虽然无法真正的伤到他,但却也成功的止住了他的身形,让他无法再朝着苏长安的方向前进哪怕半步。

    二人就这么在半空中僵持不下,直到近百息的时间之后,他们的额头上便开始浮现出阵阵汗迹。

    显然这样高强度的,不留余力的灵力对拼显然对于二人的消耗都是极大。

    徐让心头的阴霾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重,苏长安有神剑十方相助,虽然他同样也有天岚的传承之宝,但很大程度上,天枢贪狼这两柄枪是无法与十方相比,更何况苏长安体内还藏着一池用之不竭的神血之力。他知道这样下去,败下阵来的,一定是他。

    故此,他心头一横,额头两侧的太阳穴上顿时鼓起一条条如同虬龙一般的青筋。

    “贪狼啸!”他一声厉吼,背后那只巨大的恶狼虚影如有实质一般发出道震天的怒吼。

    然后,只见那恶狼四足生火,妖眸染血,身子一动,拖着漫天的血光便脱离了徐让的身子,踩着漫天剑阵继续朝着苏长安的方向冲来。

    苏长安的心头一凛,太阳穴上同样青筋暴起。

    “破军现!”

    而后他背后那位身着甲胄,手持大刀的武将虚影也瞬息变得凝实,随着苏长安话音一落,他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

    一道道金戈铁马之声便在他的身后响起,他的身影一动,便猛地跃去,长刀呼啸,迎上那只奔涌而来的恶狼。

    两只星光凝成的星兽便在数息之后相遇,一番电光火石,爪爪见血,刀刀到肉的交手之后。

    恶狼身上的血肉撕裂,武将身上的甲胄残破。显然,短时间内,二者谁也无法将对方击败。

    徐让坚持情景心中愈发急躁,他脸上的神情在那一刻变得愈发狰狞。

    一道灵压荡开,将苏长安笼罩其中,他将另一只手中那把雪白的长枪忽的举起,然后,像是用尽浑身力气一般将之抛出。

    “日月乾坤!”他一声暴喝,那把长枪如得敕令,枪身之上光芒大盛,瞬息便已一道快得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苏长安的面门飞射而去。

    苏长安的面色为之一寒,但很快又沉了下来。

    一道灵压同样从他的体内张开,将徐让包裹于其中。

    这是他的领域天岚。

    他与徐让的修为都很特别。他们是星殒,命星都是凶星。而他们修成星殒所依仗的都是外力。

    故此,他们没有道,他们的意境还停留在域的层次,但因为他们是星殒,虽然是域,但却又有着可以与星殒的道抗衡的能力。

    “摇光!”苏长安一声轻喝,他头顶之上的七星之中一颗星辰亮起,他手中的刀亦在那时飞了出去,被一位若隐若现的刀客虚影握于手中。

    那虚影在握住那把九难的瞬间,周身气势一变,整个人在那一刻就好似化作了一把锋利无双的长刀。他的身子便在那时猛然跃起,迎着那把呼啸而来的长枪猛地斩下。

    一刀一枪便在半空之中生生的僵持住了。

    徐让的杀招尽出,却依旧无法奈何苏长安。

    而苏长安用神剑十方唤出了十方剑阵亦无法再使用他领域中的另一个招式——玉衡。

    似乎二人之间的形势在一番恶斗之后再次陷入了僵局。

    徐让担忧着自己灵力不足,难以与苏长安这般持久的耗下去。

    而苏长安亦担忧着再这样拖下去,那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司马丞相会出现,毕竟如今圣皇玉衡皆死,那只恶狼在这长安城里行事定然再无顾忌。

    二人各自打着心里的算盘,眉头都皱得更深了。

    徐让似乎也在此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脸上渐渐浮出一抹笑意。

    “你在害......”他正要说些什么,嘲弄苏长安一番。

    但却在这时,苏长安眉目一寒,头顶的七颗星辰之旁,又有一颗星星亮起。

    一道清澈无比的声音在那一刻响起。

    “天伤!”

    而后,又是一位刀客的虚影浮现,他背上的那把名为夏侯血的长刀一声刀鸣,飞出刀鞘,稳稳当当的落入那道虚影手中。

    那刀客虚影的眸子里一道紫电雷光闪过,然后他的身子一动,带着漫天刀意,直取向徐让的面门。

    而耳畔,他似乎隐隐听到那么一阵若有若无,却又惊天动地的怒吼。

    “江东楚家客,刀出人不还!”

第七十六章 绝望

    (ps:今日第三更,七月加更第十四更!!!求月票啊!!!!!!!!)

    徐让的心头一骇,他的星兽被苏长安星兽缠住。

    他的双枪,一把天枢正在抵挡苏长安的九难,一把贪狼正在抵挡十方剑所唤出十方剑阵。

    他已无余力在抵抗这把离他愈来愈近的,来自江东,名为夏侯血的长刀。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那把刀在他的瞳孔中渐渐放大,眸子里蒙上一沉阴霾。

    这阴霾慢慢化作绝望,绝望化作不甘。

    是的,他不甘心。

    他怎能甘心。

    天岚院数位师尊的百年谋划岂能毁于他手?他身为天岚院的大弟子,理应撑起师尊们的遗嘱。

    可是他又能怎样,为了成为星殒,他已经付出了所有,他再无他物可以失去。

    他只能看着那把刀,在他的瞳孔中不断的放大,直至,它来到他的眼前,斩向他的眉心。

    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刀锋上传来的阴冷气息,这应当便是死亡的味道吧,他这么想到。

    或许是因为将死的缘故,他忽的感觉时间似乎慢了下来。

    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回忆某些事情。

    回忆他是如何怀揣着梦想拜入天岚,如何被那位总是满脸胡茬的星殒看重,收入门下。

    这在当时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他做事向来严肃、谨慎、一丝不苟。而他的那位师傅,却大大咧咧,虽是星殒却喜欢混在市井之中,甚至常常因为一些口角与一些凡夫争辩得面红耳赤。

    他觉得他并不会喜欢他,因为他也并不喜欢他。

    相比之下,他曾经一度认为,玉衡开阳更像是适合他的师傅。

    但偏偏他选中了他。

    于是他成了天岚院的第一位亲传弟子。

    起初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或者说,在他看来那位叫做天枢的男子并不是一位称职的师尊。

    而事实上,做天枢的弟子,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每天辰时不到就得起床,做好早饭,然后花上半个时辰的光景将自己通常喜欢睡到午时的师傅从睡梦中强行唤醒。

    每天到了亥时,他又得挨着去到他师尊喜欢的酒馆青楼,将他从烂醉中,或是某些并不太好看的女人的肚皮上拉起来,带回天岚。

    对于当时才十一二岁的他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特别是去到那些莺歌燕舞的青楼里,他总是觉得有那么一些难堪,或者说难为情,所以他每次都得让自己冷着脸,似乎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再过了大概六七年的样子,天岚院的星殒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徒弟。而他也多了一位小师弟。

    于是,更坏的日里来了。

    他的师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更和那位天枢师尊的秉性。

    他的小师弟被他的师尊带着喝酒,逛青楼,小小年纪,甚至还光着屁股便学会在青楼里搂着女人睡觉,甚至有一次,他还看见他的师尊与他的小师弟躲在藏书阁里翻看一些名为春宫图的污秽之物。

    其他的几位师尊常常与他说道,这藏书府乃是清净之地,怎么能有这样的东西。

    为此他花了整整一宿,在藏书府中翻找,将那些被他的师尊师弟视为珍宝的污秽之物尽数找出,然后付之一炬,让他心惊的是,那些书加在一起,竟然整整有一人多高。

    他对自己的这位师傅愈发讨厌,他觉得是他带坏了自己的师弟。

    那时候的天下并不太平,恩,这样说来其实不对,应当是那时候的圣皇似乎并不想让自己的两个邻居太平。

    他的师尊总是时不时的被调往边境。

    而他每次都会抓住这样的时机,好好教导自己的师弟,试图将他引回正途。但每当他的师尊带着从西域或者北地买来的稀奇之物送给自己的师弟时,自己的师弟总会在大道与玩物之间做出一个在他看来非常错误的选择。

    当然,这样的玩物,他也会有,他的师尊从来不是一个偏心的人,甚至连春宫图都不曾少他一份。

    但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甚至还会冷着脸嘲讽几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他总想在有一天成就星殒,收一个徒弟,然后他会好好教导他,以身作则给自己的师尊看——怎样才是一位好师傅。

    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的师尊,如往常一样被调往边境。

    可与往常不同的是。

    这次回来的,只有他手中的这两柄长枪,与一段风雨将至,死守天岚的遗言。

    他本以为,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师尊,他不会因此难过。

    但很奇怪,那一天,他少见的没有修炼,而是躲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抱着那对枪整整哭了一宿。

    自那天以后,他的枪再不离身。

    他这么想着,心里生出一个疑问,凶星的英魂能去到那片星海吗?

    他还想再见他一面,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他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师傅。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是一位更糟糕的师兄,他杀死了自己的师弟,却依旧守不住天岚。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为什么那把刀还没有割开他的头颅呢?

    他忽的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他的双眸猛然睁开,眼前的那把刀已经停在他的眉心,却未有斩下,远处那位少年的面容依旧狰狞,却如同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连眼眸中的光芒也不再闪动。

    时间。

    真的停住了?

    他的心里猛然生出这样的惊骇。

    可他依旧不能动,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思绪并没有因此而停住。

    就在他在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变故的时候,一道靴子踏破积水的声音忽的响起。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过头,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老者便在这时,穿过雨帘,缓缓从远处走来。

    他脚步很慢,每一步跨出的步伐也不大,与那些寻常的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但偏偏,他的速度却很快,只是数息不到的时间,他便来到了他的身前,凌空立在那里,眯着那对好似藏着星辰的眼睛看着他。

    “你做得不错。”老者这般说道,神情像是有些遗憾。“但你的心不够狠。”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徐让的瞳孔在那一刻猛然放大,他怔怔的看着老者,像是即将发生某些极为可怖的事情一般。

    他开始疯狂的摇头,他那常年如有霜雪冻结的眼眸中竟然在这时流下一滴滴滚烫的泪珠。

    “侯如意是天枢在北地捡来的。”老者很是随意的说道,声音平淡又从容似乎根本未有注意到徐让那即将崩溃的脸色。“如果我没记错,他不是人,他是一只雪蝾。而雪蝾的身体是可以无限再生的。对吗?”

    说着,老者看向徐让的眼神中光芒更深,就像是一只即将将他分食的恶狼。

    “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即使面对苏长安的刀也向来面不改色的徐让,在那一刻,开始入孩子一般苦苦哀求。

    “我早就与你说过,选择了我,你便没有了退路。你心太软,是成不了真正的贪狼,成不了贪狼,你又如何守住天岚?”老者这般说道,眸子里的杀机涌现。“没关系,师叔帮你!”

    他话音一落,一直手被他从长袍中被他伸出,他朝着虚空一提,那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死去的侯如意的尸体便在这时飞到了徐让的眼前。

    然后,在徐让绝望的眼神中,那具尸体猛的如琉璃一般轰然破碎!

第七十七章 破军星殒

    (ps:好吧,我太高估自己了,果然写不完第四卷,今天第一更!我要去睡觉了,早上起来继续写,大家晚安。)

    老者的喟叹似乎方才散去,他身后的黑袍人目光里红芒一闪。

    他知道刚刚那一息发生了些什么。

    虽然老者还站在那里,虽然他看上去与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黑袍人还是感觉到了在方才那一息,老者停住了时间,去做了些什么。

    时间这种东西,以他的能力自然是难以驾驭,但同化过一滴次神血液的他却能依稀感觉到些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那一颗名为贪狼的凶星比起之前愈发耀眼了起来,那时他心生明悟,大抵知道了老者此去所谓何事。但有一事他尚且不明,为何老者的袖口处会怀揣着一道魂魄,而观这魂魄的气象,实力不强,身前绝非星殒,他着实想不通老者擒来这一道魂魄究竟有何用。

    不过他自从跟随老者以来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比如老者一直想要那位天岚院弟子体内的神血,可为什么不让徐让一枪杀了取回便是,偏偏还要逼得他动用神血,化为星殒,徒费周折。

    但他并不打算询问。

    少问多做。这是他在这些年跟在老者身边学会的最重要的道理。

    苏长安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他的刀已经到了徐让的眉心,就算是神仙下凡,他也不认为能够真正救到徐让。

    但就在下一刻。

    一道怒吼却响了起来。

    那声音如此巨大,就好似这声音的主人要吼破自己的喉咙一般。

    那声音又是如此悲恸,就好似方才经历过世上最为让人绝望的事情一般。

    而这声音的主人是徐让。

    苏长安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他现在的修为依然无法察觉到那一息时间的停顿。

    但他却在此时心生警觉,因为徐让身上的气势在那一刻猛然攀升。

    只见他仰天长啸,那曾被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如今忽的散开,胡乱的扬起,他的双目血红,天地间无数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疯狂的朝着他汇集。

    而苏长安那志在必得的一刀便在那时,被徐让身上所猛然爆出的恐怖灵压生生震退。

    徐让头顶的那颗星辰似有所感,一道无比明亮的暗红色光芒猛地射下,犹若利剑一般的星光狠狠的击在苏长安所张开的域上,他的域便在那时如琉璃一般破碎。

    而那头正在与武将虚影交战的恶狼如有灵性一般,在徐让身上的气势变得浩瀚的那一刻起,他也随之发出一声悲恸的狼嚎,身上的血光随之大作,而后他猛地向前一扑,嘴中獠牙与足下利爪之上寒光闪动,方才还与自能打得你来我往的武将虚影,竟然在那时,被那只恶狼生生撕成碎片!而于此同时,那死去的武将虚影中有一道红光出现,就要朝着苏长安的方向遁去,却被那只恶狼一口咬在,生生的吞咽下去。那头恶狼身上的气势也因此愈发凶悍,原本虚影一般的身子也凝实了几分,甚至隐约间能够看到它的毛发。

    域与星兽都是连接着修士心脉之物,如此被猛然击溃,让苏长安的身子一震,一口逆血随之喷出。手持九难的刀客虚影与十方神剑唤出的剑阵也再也发支撑下去,也在那时如云烟一般散去。

    失去剑翼的苏长安又因为心脉受损再也无法维持住立在虚空的身子,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着地面跌了下去。

    只听砰然一声巨响传来,他的身子便在天岚院外的马道上砸出一个巨大凹坑。

    一直紧张的关注着此番战局的青鸾三人见此情景赶忙冲了上去,想要查看苏长安的情况。

    而立在半空中的徐让并没有在这时选择乘胜追击,他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

    贪狼与天枢两把长枪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的那只恶狼星兽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异常,身子一跃,便跳回了徐让的身旁,在半空中来回游荡,眸子里凶光闪烁,嘴里不时发出一阵阵渗人的低吼。

    此刻徐让的双目愈发血红,就像是要从中渗出鲜血一般。而他的太阳穴上更是青筋暴起,就好似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他身上的气息仍在升腾,天地间的戾气源源不绝的朝着他涌来,他披散的长发在这时开始自他的发根处慢慢变得猩红。

    青鸾终于在这时扶起了苏长安的身子。

    他的双眸紧闭,浑身染着血迹,就好似已经死去了一般。

    青鸾心头一紧,赶忙查看他的脉搏,却发现仍有一丝轻微的跳动。

    但还未等她松下一口气来,她猛地发现笼罩在苏长安体内的神血之力开始退去。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长安一番大战前前后后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势,如今更是被破了领域,杀了星兽,伤了心脉。倘若神血之力尚在,还可以吊住一丝性命,但若是神血之力散去,以他地灵境的实力,是如何也无法承受这般可怖的伤势的。

    几乎下意识的,青鸾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一刻属于苏长安的命星。

    而便一如她所担心的那般,那一刻方才被苏长安点亮不多时的星辰此刻光芒黯淡,就像是即将要燃尽的烛火一般,随时都有将要熄灭的可能。

    一道来自星辰阁敕令也在这时传到了她的脑海——破军魂归星海!

    那一刻,青鸾的脑仁犹若炸裂一般的痛了起来。

    她送葬过许多星殒。

    人族、蛮族、妖族。

    他们中有如玉衡一般的绝世星殒,亦有如楚惜风这般盖世的刀客,甚至在三年前的雪夜,她差一点亲手送自己的妹妹英魂归去。

    送葬英魂对于她来说应当是一件很轻车熟路的事情。

    而且,苏长安死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她是一件好事。

    他与她之间有一段因果,这段因果本来本不是太深,她来便是为了了断这段因果,但却不知为何,与苏长安待在一起越久,这段因果却反而越发凝实,无论是她教他怎样高深的剑法都似乎无法偿还这一段因果。

    而只要苏长安死了,这段困扰着她的因果自然也就断了,她可以回到她的星辰阁,继续修行,甚至以她的天资,登临那传说中的太上之境对于她来说也并非一件太难的事情。

    可现在的青鸾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初衷。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莫说吹奏魂曲,就是提起腰间的那支玉箫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似乎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只是看着眼前这张溢满鲜血的脸,一种很多年没有出现在她心底的情绪,在那时忽的涌现。那感觉就好似有千钧的重物压在她的胸口,让她觉得窒息。

    而这时,徐让的身上的某些变化似乎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发丝终于完全变得猩红,胡乱的披散着。

    他脸上的神色阴沉,两行殷红的血泪正顺着他的脸颊不住的往下流淌。

    他看向他们,眸子里浮现的是狰狞得犹如恶狼一般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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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皆有魂,有魂即生念,神奇的念力于现实中编织种种秘境。因女友出轨而身陷秘境的李一鸣,是意外卷入?还是命中注定?魔法、剑术、机甲、幻兽,在这奇幻的天道秘境下,作为天道漏洞的他,能否使天道异鸣?能否超脱万象?

第七十八章 星殒之上当为仙

    (ps:今日最后一更)

    此刻的徐让已经看不出半点之前的模样。无论是外貌还是身上所流淌出来的气息。他更像是一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兽,带着对世间生灵无尽的恨意,即将对他们施以最残忍的报复。

    诸人都知道,他们自然便是首当其冲的那一批。

    花非昨与罗玉儿对望的一眼,眼中便有了决断,他们联手挡在了苏长安与青鸾的身前,大声说道:“你快带着苏长安离开,去西凉找北通玄,他有办法救他!”

    青鸾闻言,身子一怔,这两位天岚院的传人修为不过天听,莫说此刻的徐让,就是她在全盛时期,对付他们也不过一指之事。

    但他们却敢于挡在徐让身前,只为帮她与苏长安争取那么一息不到的时间。

    她一直不理解这样的事情,就像不理解莫听雨为什么会代替梧桐去死,玉衡为什么致死不愿意登临太上之境,坦然赴去星海。

    她的师傅曾与她说过,要成就大道,就得忘却七情六欲,无我无识。

    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她曾见过无数人为了一些人或者一些事,郁郁寡欢,抱憾终身,直至弥留之际依旧对其念念不忘。

    她曾觉得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因为世事无常,如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离死别,沉沦其中,就算曾经欢聚,最后依旧免不了离别。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亦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却又不愿意去想的道理。

    而唯有证得大道,超脱生死,方才能得大快活,大逍遥。

    这是她曾经深信不疑的一个道理。

    可如今,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愚蠢的行为,现在却莫名让她感到悸动,感到热血沸腾、浑身颤抖。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为什么?”罗玉儿转头看了青鸾一眼,一脸不解的问道:“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青鸾却在这时抬头看了一眼立在半空中,面容狰狞的徐让,平静的说道:“你见过狼群捕猎吗?”

    “恩?”罗玉儿一愣,她有些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青鸾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狼性贪婪,喜欢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猎物。他在等,等我们分开,然后以最小的代价将我们逐个击破。”

    “以他现在的修为杀我们还需要逐个击破?”罗玉儿觉得有些荒谬。

    “不,这和修为无关,这是天性。”青鸾再次说道。

    罗玉儿的身子一震,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际,直到此刻她方才意识到现在的徐让早已不适以前的徐让,他已经被贪狼星的凶性彻底控制,成为了一头只知索取与杀戮的恶狼。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一旁一直缄默不语的花非昨忽的问道。

    青鸾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

    这是一处死境。

    分开,且不说徐让会先挑谁动手,但无论是身负重伤的青鸾与苏长安还是实力不过天听的罗玉儿与花非昨,他们都不可能接下徐让的一招半式,更别提拖住他一会,为彼此争取时间了。

    而待在一起坐以待毙,却也并非良法。

    徐让的神智虽然已经被吞噬,但他并不傻,他在等,亦在观察,等到他确定四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那一刻,那便是四人身死道消之时。

    郭三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太好。

    或者说,他最近的生活很糟糕,糟糕得无以复加,比起那段在幽州流浪,食不果腹的日子还要差上许多。

    他被关在了一个应该是地牢的地方,这儿潮湿、昏暗,除了头顶那个小小的天窗,四周被完全密封。

    每天会有人准时从天窗上给他递下饭菜,让他吊住一口性命。

    他不知一次问过那个人,到底为什么抓他?又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他自问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最多也就是在长安城里有些地痞流氓作手下,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但比起真正的大人物,这些根本上不得台面。而且,他也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得罪些什么人。

    所以他想要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想要明了他要什么。只要他拿得出来,他都愿意给。

    活下去,总是好的,这是他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所悟出的道理。

    只是可惜的是,对方对于他的询问向来置之不理,每次都只是送完饭菜便匆匆离去。

    虽然地牢有一个很小的天窗,但除了白天黑夜他几乎分不清时辰,所以时间的概念对于他来说也渐渐变得模糊。

    他经常一睡便是许久,然后吃过饭菜又倒头接着睡。

    只有这样,时间似乎才能过得快一些,而他的日子也会不那么难过一些。

    今天这个晚上与以往的似乎有些不同。

    他少见的没有睡意,隐隐约约间他感到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样的预感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他总是能在某些很重要的事来之前心里生出某些悸动,只是在大多数时候,这样的预感很模糊,模糊到他有时候也不太能抓住。

    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样的预感很强烈。

    强烈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在他的心底苏醒。

    他坐在地牢之中,透过那个碗口大小的天窗,抬头看着天际。

    他总觉得就在那天空中,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于是,他看啊看,看了许久许久,亦看到了许多很奇异的景象。

    比如某些星辰熄灭,某些星辰亮起,又奄奄一息。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等的东西还在路上。

    直到,天际已经放亮,一颗暗红色的星星变得无比明亮,一颗血红色的星辰无比黯淡。

    那时。

    一阵贯彻天地的清鸣响了起来。

    他的心头猛然一震,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将要从他的脑海里醒过来一般。

    然后,他看见了一只鸟。

    一直浑身裹着火焰,美丽灿烂至极的鸟,从他头顶的夜空中划过。

    那是很熟悉的场景,在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在天岚院外的一家酒馆之中,他也曾见过这样一只鸟。

    那只鸟是凤凰!他不禁喃喃自语道。

    那一刻,他脑中的某些枷锁松动,被人所禁锢的某些回忆如潮水一般向着他涌来。

    “我叫天玑。我来自天岚,你是我的徒儿。”

    “我干了一件错事,唤醒了应该沉睡的恶魔。你得帮我们,你得到我的传承,去帮助那些后世的英魂们。”

    “但我现在不能给你,我甚至不能让你记得我们曾相遇,你记住,你要去到长安,拜入天岚。”

    那位曾经赞扬过他天资非凡,终有一日可以拜入天岚的学院院长。在他心里本来模糊不清的形象在此刻渐渐变得清晰,连同那些本该被他忘记的话,也在这时涌入他的脑海。

    “我已经太虚弱了,我给不了你帮助,我快要死了。我将我传承放在了这里。你现在却不能取,我得将他藏好,也得将你藏好。你得去到天岚,找到那个叫玉衡的人。这一路上,会很辛苦,亦会有所磨难。这是我天玑一脉的劫数,亦是修行。当你再次回到这里,便是你获得传承,成就星殒之时。”

    “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因为你的命,照着星殒。”

    这是那位男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与他之间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这中间亦有太多的空白,但他记不真切了。他只是觉得,那位男子对他来说应当是一位很重要的人,所以在此刻他才会如此心痛。

    “在你走进长安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来了。可我不能收你,因为天岚现在很危险,你得继续流浪,直到,但那只凤凰再次回来之时,你才会记起你所忘记的东西。”

    “你要去到幽州,一路偿还你所欠下的因果。然后,带着星殒回来。”

    “天岚需要你,他们亦需要你。”

    又是一段记忆涌来,这时那一年的雪夜,那位老者对着他所说的话,直到现在他方才记起。

    他眸子在短暂的迷惘之后变得坚定,这些年他过得很奇怪,或者说很迷茫。他始终记得那个拜入天岚的执念,这个执念一直困扰着他。

    就像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他想要忘记,却又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记起。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但却并不完整。

    那位叫天玑的男子究竟与他发生了什么,他记不真切,想不明白。但他却隐隐感觉,这很重要,重要到在他年幼时会那般不顾一切的来到长安,为什么他关于幽州的记忆那么模糊。他不喜欢这样,他想要知道答案。

    而似乎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某些决然,这座密封着的牢笼在那一刻被忽的打开,透过稀疏的星光,他隐约看见一位剑眉星目的老者正立在门口,笑容和煦的看着他。

    “师弟,你记起来了吗?”那位老者问道。

    “师弟?”郭三有些疑惑,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记起来了一些。”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者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去幽州,拿回我失去的东西。”郭三的脸色少见的变得极为严肃,映着迷蒙的夜色的,让老者恍惚间看见了当年那位衣袂如雪,却面容坚毅的男子。

    “好。”老者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说道:“这一路艰险,师弟若是有难大可报出我殷黎生的名号。我想有我星殒相护,寻常人怎样也会掂量几分。”

    “星殒?”郭三愣了一愣,他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师兄老者一番,有些疑问。

    在他记起那些被他忘记的事情之时,一些法门也在那时被他知晓。虽然这些法门与战斗毫无关系,但看出一个人的修为深浅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而眼前这位老者,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位星殒。

    但老者闻言却只是笑了笑。

    “现在,自然不是,但很快便是了。”

    徐让的眼睛里红芒愈发汹涌的翻滚了起来,他盯着脚下的四道身影,终于是决定动手。

    他将手中那把猩红色的长枪高高举起,无数黑色的邪力涌动汇集于枪尖,似乎下一秒,他便会将之狠狠的扔向诸人。

    而诸人的身子亦在徐让举起长枪那一刻,被气机所定住,身子动弹不得。

    眼看着杀机涌动的一枪就要袭来。

    就在那时,一道清澈鸣叫声忽的响了起来。

    那声音如此高亢,饱含着怒意。

    就宛如开天辟地之时,天地间的第一声鸣叫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直直的传入每个人的心神之中。

    然后,一道鲜红的身影拖着漫天的火光,以千钧之势,如雷霆霹雳一般直直的撞到徐让的身上。

    徐让方才举起的长枪一震,身子措不及防之下猛然暴退数步。

    而一道身着红衣,赤足上系着铃铛的身影便在那时轻轻的落在了诸人的身前。

    “徐让!你敢伤他?”

    一道清冷,却又饱含着怒意的声音亦随之响起。

    那声音的声线不高,却带着一股宛如神灵一般的威仪。

    “梧桐!”罗玉儿与花非昨的惊呼声在这时响起。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梧桐会在这个时候赶到,救下他们的性命。而心里对于这位害死自己师叔的昔日同门心里的感触愈发复杂。

    “带着长安快走,我只能拖住他一会!”梧桐并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而是,一脸警惕的盯着那位稳住了身影,正缓缓朝着这儿走来的面容狰狞的男子,沉声说道。

    罗玉儿等人的心头一惊,大抵明白了梧桐话里的意思——她亦不是这位已经被凶星吞噬了心智的徐让的对手,她所能做的只是为他们拖住他而已。

    说完这句话,梧桐的身子一动,便猛地朝着徐让冲了过去。

    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的身子闪动的前一刻,她的脑袋微微一侧,似乎将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青鸾的身上那么一小会。

    青鸾的身子为之一震,她不知道梧桐是否认出了她,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一个姐妹相认的好时机,所以她咬了咬牙,扶起苏长安的身子在罗玉儿与花非昨的掩护下朝着长安城外飞奔而去。

    这并不是一个很轻松的过程。

    梧桐这位本该死去的妖族圣女忽然现身,让那些一直在暗中静观其变的豺狼们闻道了某些有利可图的味道。

    他们想要拦下苏长安等人,再将之交到司马诩的手中,以此来讨好这位如今可说是大魏最有权势的丞相大人。

    罗玉儿与花非昨尚且还好,体内的灵力还算充沛,虽然在与山力行的大战中受了不少伤势,但经过中间许多变故的调息已经恢复了几分。可他们的修为毕竟只有天听,在那些忽然涌出的甲士一阵又一阵的冲击中,还是渐渐力有不逮。

    而青鸾虽然身为星殒,但她体内的伤势却着实太严重了一些,所能发挥出来的战力不过魂守左右。

    但为了吐出重围,她不得不一再不顾伤及心脉强行调集灵力,带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苏长安强行杀出一条血路。

    终于,在天色完全亮起之时,四人终于杀出了长安城。

    可事情却远没有这么结束,两位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男子在这时领兵杀了过来。

    他们分别是大魏而是神将中排名第五与第八的好手,蓝玉鸿与白左寒。二人皆是问道境的强者,只是数息的时间便已经领兵追到了诸人的身后,眼看枪芒将至。

    花非昨与罗玉儿如有默契一般,猛地在那一刻回过身子,不顾自己的伤势,强行接下了这两道杀招,口中高呼道:“带他去西凉找北通玄!”

    青鸾闻言身子一震,但她并没有回头,她知道她并不能帮上什么,她能做的只有带着苏长安逃离这里,才能不负这些人的牺牲。

    但就在这时,她的胸口一通,腰间那支玉箫上瞬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破军回归星海的时间已经到了,可她却丝毫没有送他离开的意思,那些来自天地间的反噬之力汹涌而来,几乎就要将她击倒在地。

    可她却不知在何处生出些许力量,强行压下体内已经一团糟的伤势,提起一口灵力,扶着苏长安的身子朝着远处遁去。

    今夜,注定是一个让所有人都难忘的日子。

    大魏的圣皇陨落,江东的刀客们终于自漓江而来赴了那百年之约。

    预兆着乱世的凶星忽的出现,又转眼即将陨落。

    本该死去妖族圣女荧惑忽然出现,屹立千载的天岚分崩离析。

    朝堂的门庭换了主人,虽然似乎新立的帝王还是曾经圣皇的后裔,但所有人都知道,从这天起,大魏已经改姓了司马。

    而那位登山的旅人,也终于在今天来到了他想要到达的山巅。

    他五十岁上下,身着一件深色的大袄,肩侧贴着毛毡,上面还沾着雪迹。那雪像是已经在那件衣物上放了许久的样子,已经和上面的绒毛黏在了一起,可很奇怪的是,却依旧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他的嘴角也有些胡渣,但却并不杂乱,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条,而头上的青丝中也夹着些许鹤发,但也被他梳理的一丝不苟。

    他望着眼前这一座阁楼,眸子里冷冽肃杀,头顶的星辰耀眼如昼。

    “我来了。”他这么说道,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的声线在这寥无人迹的山巅来回回荡。

    然后,山巅陷入了沉默,只有他的语音来回响彻,却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你来做什么?”直到许久之后,阁楼里一道声音才忽的响起。那声音同样很是寻常,但却莫名的带着一股奇异的音律,隐隐间似乎暗合着天地间的某些至理。

    “我来取一样东西。”

    “恩?那你知道星辰阁的规矩吗?要取就得先予。”那声音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面色不变的说道:“不知。”

    阁楼内的声音沉默了下来,又过了许久,方才又说道:“你想取何物?”

    “星辰令。”男子回答道。

    他的声音那般平静,就好像他想要的东西只是一件极为寻常之物。

    但他的话音方落,那星辰阁上空的云海开始翻腾,就像是一位君王听到了极为大逆不道之言一般,一道宛如雷霆一般声音猛然响彻。

    “你要星辰令所为何事?你可知那是何物?你有什么东西能与之交换?”

    面对这样的天地异象,男子的脸色依然淡漠。

    “我说过,我是来取,不是来换。”

    穹顶之上的云海翻滚愈发猛烈,伴随着的还有一道道雷霆之音。

    “那不是你能窥探的东西,我念你修行不易,不与你为难,你回去吧。”

    “不,我说过我要取,便一定要取。”男子丝毫不为所动。

    “冥顽不灵。你们天岚院之人总是喜欢以卵击石,自寻死路。那星辰令,乃是我星辰阁至宝,于你何用?”阁楼之内的声音虽然依然带着无上威严,但言语之间却隐隐透露着忌惮的味道。

    “我要重开神冢,屠灭诸神,破天地囚笼,斩落天人。清寰宇,朗乾坤。”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

    但似乎这番话触及到了这方天地间的某些大能,他每吐出一字天地间的雷霆之音便重了一分。到了最后,他的四周雷电闪落,不住的击碎他所立之处四周的山体。却又无法伤及到他毫分。

    他孤独的立在那里,神情漠然,衣袂飘荡,犹如神祇。

    “神族之事自有我星辰阁监管,天人威仪,又岂是你这般的宵小所可以冒犯的。你若再不退下,就凭你方才那一番狂言,便足够我将你斩得魂飞魄散。”

    “天人失德,自当伐天。”

    “失德?天人规立道统,让尔等自懵懂中得以证道,无有天人,尔等至今恐怕还被困在星殒,致死难以勘破此境,又哪有你如今这样的太上修为?”阁楼之中的声音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之事,声音里带着一股怒意与嘲弄。

    但男子却再次摇了摇头,他的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把刻有龙鸣凤啼之象的长剑便在此刻,被他握于了手中。他头顶之上的星辰光芒大作,一道杀机蓦然涌现。

    他那寒如霜雪的声音亦在那时再次响起。

    “星殒之上不为太上。”

    “星殒之上,当为仙!”

第一章 不葬人,便葬己

    (ps:新的一卷展开,细纲需要细化,所以今天更新比较少,望见谅。)

    青鸾已经跑了许久。

    从天色微亮,又到了日近黄昏。

    为了躲避一切可能遇到的追击,她尽量选择在视野狭窄的丛林山地中奔行。

    这让本身就带着伤势,又要分心照顾苏长安的青鸾,处境愈发艰难。

    在五个时辰之前,苏长安的魂魄就应该回归星海了。

    可青鸾没有奏她的魂曲,她一拖再拖,而她的那只玉箫上的裂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

    终于,他们穿过了一片密林,青鸾的身子一轻差点就栽倒在地。

    幸好她眼疾手快扶住了身旁的一枝树干,方才稳住了身形。

    她提起一口气,将体内翻滚得愈发汹涌的伤势尽数压制下去,然后极目看向远方。

    随之她眼前一亮,不远处的乡间狭道上立着一座道观。看模样颇为残败,想来是久未有人居住。不过这也这和青鸾的意思,既可以避免与外人接触,又可以好生休息。

    她体内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如果再不好生调理一下,恐怕就会祸及性命。而苏长安的状况更是不容乐观,伤势严重,命星破碎,若不是魂曲迟迟不起,恐怕他早就肉身飞散,英魂归去。

    罗玉儿与花非昨所说去到西凉找北通玄可以救苏长安。

    青鸾觉得并不对。

    他们二人肉眼凡胎,一位苏长安只是被神血所噬,但实则他时辰已到,是天地容不得他。

    且不论北通玄究竟救不救得了他,但有一点,长安去往西凉何止万里之遥?以青鸾现在的状况想要带着苏长安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如何可能?到那时,莫说苏长安,恐怕青鸾自己都有可能死在这来之星辰阁的反噬之下。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便是此理。

    想着这些,青鸾扶着苏长安终于走近了那间道观。

    如她所料,破败的道观里早已人去楼空,就连那些道观中涌来供奉的神像也是残旧不堪。断指碎头,上面还有不知名的植物从石缝中长出。

    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

    大魏虽然表面上看去兵强马壮,但实则外强中干,多年的厉兵秣马,南征北战,早已掏空了这座庞然大物的身躯。而身在中原腹地的百姓虽然不用承受边境的战火之乱,但却得在朝廷愈演愈烈的苛捐杂税中艰难度日。

    于是,总有些人的日子会过不下去。

    但没有人会就这么等死,所以即使是在离长安不过数百里的地方依旧免不了匪患横行。

    而既然有了匪患,那无论是道观还是百姓都得想着办法离开这样的是非之地。

    所以也就有了入这个破败道观一般的荒村废城。

    当然,这些都不是青鸾所在意的事情。

    她找到一些并不干净,但还算干燥的帘布,又寻到些干草。她将干草在地上铺好,又盖上帘布,这才将苏长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上面。

    这其实是一件并不算困难的事情,但青鸾却做了许久——她的伤势已经太重了,她觉得自己似乎随时都会晕倒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苏长安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苍白着脸色却是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或许回光返照的缘故,他一直昏沉沉的大脑此刻也清醒了一些,他看着自己眼前面露喜色的青鸾,微微一愣。

    这样的神情,在以往相处的几个月里,苏长安从未在青鸾的脸上看见过。

    “我们在哪?”苏长安问道。他的记忆尚且还停留在徐让一声惨叫的那时。

    青鸾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太多,她太了解苏长安现在的状况了,知道得太多反而徒增烦劳。

    “长安以西两百里左右的地方。”青鸾回答道。

    “长安以西?”苏长安有些疑惑,方才要再问些什么,可胸口一疼,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而鲜血也在这时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青鸾见状心中一慌,赶忙生出自己的衣袖,擦拭着苏长安嘴角的血迹。

    “我要带你去西凉找北通玄。”青鸾这么说道。

    “找北通玄?”缓过一口气来的苏长安又是一愣,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去找北通玄?不过相比于这些他更担心罗玉儿与花非昨的状况,以及青鸾是如何带着他逃出长安的。

    他虽然身子虚弱,但还是一眼看出青鸾的状况似乎也并不乐观。

    “罗玉儿他们说是北通玄有办法救你,想来应该是可以克制你体内神血的反噬。但......”青鸾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但是苏长安现在最根本的问题根本不是神血的反噬,而是他的命星破碎,英魂当归。这是青鸾未说的话,她实在不忍心告诉苏长安这样的实事。

    “但根本来不及了对吧?”苏长安却惨然一笑,接下了青鸾未说的话。

    青鸾的心头一震,方才要说些什么,却见苏长安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或许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那只手有些苍白,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已经止了血,结了痂,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青鸾感到惊骇,真正让这位送葬者心颤的是,自苏长安的指尖上,正有一点点的如琉璃破碎一般的星光升起,不断的向着四周散去。

    那是苏长安的肉身正在归于大地。

    青鸾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那颗血红色星辰的光芒愈来愈弱,就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一般。

    星殒将死时肉身归于大地,英魂归于星海。

    这个道理千古不变。

    苏长安的时辰早就已经到了,因为身为送葬者的青鸾一拖再拖,所以他的肉身迟迟不散,但现在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即使她压着来之星辰阁的反噬不奏魂曲,可依旧改变不了苏长安将死的实事。

    星辰在呼唤他的英魂,大地在吞噬他的肉身。

    这是来之这方天地的威压,岂是她一位送葬者可以更改的?

    “看样子,我要死了。”苏长安笑着说道。但他的脸色那般苍白,苍白得直让青鸾的心随之隐隐作痛。

    他看着一脸悲戚,似要垂泪的青鸾。

    他认真的想了想。

    神血退去后,他的境界跌落,但却有着自己的命星。这么说来,他应当算是星殒。

    而很幸运,身为凶星之一的破军,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天岚的七星一样,每一位他的星殒都有资格去到星海。

    他可以在那里见到莫听雨、玉衡、还有楚惜风。

    这么想想,他应当也勉强称得上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刀客了吧?

    而青鸾在为他哭泣,或许远在北地的古羡君她们在听闻他的死讯后也为他掉上几滴眼泪。

    这很好。

    就和他看过的那些书里写到过的大侠们一样。

    在他们死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些漂亮的女孩为他们哭得昏天黑地。

    苏长安并不希望她们哭得那么厉害,但哭上一会却也不错,至少证明在这个世界上,曾还有那么一小撮真正的在乎自己。

    他这么想着,眼皮却越来越重。

    其实,他还是不想死。

    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很多风景未看。

    但他的脑袋也开始变得迷糊,连思考都似乎变得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奏魂曲吧。”他这般说道。青鸾一直压着魂曲未奏,虽然他不清楚究竟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观青鸾现在的状态,想来也不会是一件太轻松的事情。

    既然免不了一死,那又何必在拖拖拉拉呢?

    更何况,能是她送他去到星海,他很放心,亦很安心。

    但一直低着头的青鸾,却在听闻苏长安这番话时,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头。

    她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长安,凝视着他那双已经渐渐失去意识的眸子。然后用极为严肃、亦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不,我不要你死,也不许你死。”

    弥留之际的苏长安闻言,艰难的摇了摇头,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不要再为难自己了。送我走吧,你答应过我,待到我魂归星海那一天,你会送我。”

    “现在很好,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青鸾对于苏长安的话好似聪耳不闻一般,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在天岚院的时候,我问过如月,究竟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她告诉我,当一个女孩喜欢上一个男孩时,会为了他,不通情理、不讲道理、不守承诺。”

    “我一直很疑惑,因为我觉得道理一定要讲,承诺一定要守。那这样的我,应该是不会去喜欢一个人的。”

    “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对不起,我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不能送你,我不要你死。”

    青鸾不知道现在的苏长安究竟还能不能听到她的话,但她并不在意,她像是用尽了这一生所有的勇气一般,在他的唇边轻轻一吻。

    然后,她决然的站起了身子,面向星空,取下那支满是裂纹的玉箫。

    随后一道魂曲响起。

    这是一道很特别的魂曲。

    不送,不葬。而是安。

    这是每一位送葬者一声只能奏一次的魂曲——安魂曲。

    “不葬人,便葬己。”

    这是星辰阁的规矩。每一位送葬者都得遵守的规矩。

第二章 那道剑鸣

    (ps:今日第一更,两更保底,争取三更,这两天写细纲更细速度轻微下降,但也是为了后续剧情,望理解,最多明天一天,就可以完成了。)

    (ps:关于最近书中的一些疑问,我想了想还是做一个解答。)

    (ps:一。关于为什么徐让会是贪狼,苏长安会是破军。这个问题大家可以百度一下,贪狼和天枢的关系,以及摇光和破军的关系。

    二。第四卷末尾登山人是谁,详见第三卷第七十七章那道光。

    三。徐让何时成为贪狼星殒,详见第四卷第三十二章凶星贪狼。

    四。关于这章末尾,如果有所疑问,详见第二卷第第十四章忘情方为太上。)

    (ps:书友群:346162676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加入)

    一道悠远祥和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终于在此刻,在破败的道观中响了起来。

    那是一首曲子。

    很好听的曲子。像是伶人的低吟浅唱,又像是情人的温言细语。

    而随着这首曲子的响起,一道道淡绿色的雾气自青鸾嘴边的玉箫中涌出,飘荡至苏长安的身边,将他的身形尽数笼罩于其中。

    弥留之际的苏长安感到一阵莫名的温暖,就好像置身于某人的怀抱中一般。

    然后,青鸾头顶的夜空中,一颗青色的星辰慢慢浮现,它像是一朵妖而不腻,洁而不群的青莲一般盛开于夜空之中。

    紧接着,一道丝线自那颗星辰中伸出,就像是无数细蛇相互缠绕在一起,不断的向着夜空中那一颗黯淡的血色星辰蔓延。

    只是数息不到的时间,那道丝线伸入了那颗血色的星辰之中。随之,便有些什么东西顺着这条丝线从那颗青色的星辰中源源不断的涌入那颗血色的星辰里。

    苏长安苍白的脸色就在这时开始泛起阵阵红润的色彩,他弥留之际闭上的双眼也在这时缓缓睁开。

    他不禁有些疑惑,他已经快要死了,他的肉身与他的魂魄都承受不住天地间那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就要如他听闻的那般,肉身葬于大地,魂魄归于星海。而他,也确实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了。

    可是为什么他又醒过来了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看向了青鸾。

    那个女孩正手持着一支玉箫,缓缓吹奏,一阵阵悠远的箫声伴随着一道道淡绿色的雾气自那玉箫中涌来。

    而正是这些雾气与箫声将苏长安从弥留之际强行拉了回来。

    还不待苏长安询问青鸾是如何做到的,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青鸾手上的那只玉箫,随着她不断的吹奏这样的曲子,上面的裂纹也开始不断的增加,密密麻麻,就像随时都会碎裂开来一般。

    苏长安的心头一震,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看向天际,夜空中的有一颗青色的星辰正通过一道丝线缓缓的向他的命星中输送着些什么。

    而随着这样的输送,他黯淡的命星渐渐有了光泽,但那颗青色的星辰却迅速的黯淡、枯萎下来。

    虽然并不明了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秘法,但苏长安却很明白这种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法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是以命易命!

    就在那时,苏长安便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朝着青鸾大声的呼喊,想要阻止她这样的行为。

    但是,无论他如何用力,他的身子都无法移动毫分,无论他如何时候,从他喉咙里也发不出半分声响。

    他看着青鸾越发苍白的脸色,看着头顶那颗越来越暗的青色星辰,心里越发焦急,甚至不惜想要动用最后一次神血之力阻止这样的事情进行下去。可他体内的神血却好似因为接连两次的动用而耗尽了力量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睡,无论他如何呼喊都毫无回应。

    就在苏长安心生绝望之时。

    青鸾却忽的注意到了他的行为。她那双眸子微微一抬,看向正在不断的对着她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苏长安。

    她那双曾经无尘无垢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喜色与柔情,说不出的动人。

    但她仍未有停下的意思,玉箫中的曲子仍然在不断的响起,绿色的雾气依然将苏长安的身子包裹,而那颗绿色的星辰依旧顺着那道丝线向苏长安的命星中源源不断的输送着某些东西。

    苏长安的脸色越来越红润,他的那颗命线也渐渐变得明亮。

    只是,青鸾的脸色却苍白了下去,而那颗青色的星辰也愈发暗淡。

    苏长安依旧还在挣扎,可他依旧无法行动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源源不断涌入他体内的生机,但他却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欣喜,他觉得可怕,就好像涌入他身体的是一些跗骨之蛆一般,令他避之不及。

    他渐渐放弃了挣扎,因为他已经明了这样的挣扎只是无用之功,在没有完成这个秘术之前,青鸾是不会停下的。苏长安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这抹决然。

    苏长安并非坦然接受了这份馈赠。

    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带着某种诅咒一般。

    所有他所珍惜的人都总会在他的面前因为一个又一个理由离他而去,他们总是在人海中匆匆相遇,却又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又忽然离去。

    既然注定分离,那又何必要相遇。

    苏长安感到害怕、感到难过、甚至感到愤怒。

    为什么他要背负这样的命运,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

    这样想着,眼泪却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这说得上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情。

    一个男人,至少苏长安觉得自己是一个男人,在一个女孩子,特别是他有些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掉眼泪,确实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长安抽了抽鼻子,强自忍住自己眼眶里翻滚的泪水。

    而这时,那段魂曲最后的一个音节蹦出,包裹着苏长安身躯的那一团绿色雾气猛然朝着苏长安的体内涌去,夜空中连接着两颗星辰的丝线也在这时发出一声脆响从中断裂开来。

    那颗血色的星辰发出一道明亮的光芒随之隐没在夜空中。

    不是熄灭,而是因为苏长安的境界跌落,无法再维持他的命星,故此隐没。

    苏长安的身子也在这时终于不再被禁锢,他赶忙站起身子,扶住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的青鸾,一脸焦急的问道:“青鸾,你没事吧?”

    其实这样的问题,无异于废话。

    无论是青鸾苍白得无以复加的脸色,还是她头顶那颗即将熄灭的星辰都无一不是在告诉苏长安青鸾就要死去这样的实事。

    可他还是想要问一问,想要得到一个与他所担心的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就算希望渺茫,就算只是骗自己,他也想问一问。

    因为他不想她死,就和她不要他死一般。

    可青鸾却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却勾起一抹笑意。那是很少出现在青鸾脸上的神情,却莫名的好看得让苏长安心颤。

    “你没事了。”青鸾这般说道,嘴角的笑意愈发明媚。“真是太好了。”

    苏长安的头却摇了摇,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她就要死了。

    而他却背负着她的命,活下了下去。可这样,又叫他怎样活得下去呢?

    他张嘴,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最后却只能发出一阵阵哭腔。

    青鸾生出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脸颊。

    或许因为命星将灭的缘故,她的手那般冰凉,苏长安的心也随之冷了下去。

    她用他的眸子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注视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眸子里不禁有些什么东西在闪动。

    她在遇见他之前活了三百年。

    那应当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长到足以让活在这方天地间的人都换了模样,长到足以朝代更替,物是人非。

    但这样漫长的岁月加在一起,却比不上与他在一起的短短数月。

    现在,她快要死了。

    她想要说些什么,也确实,她有很多话想说。

    可她毕竟不善言辞,到了这个关头,那些忽然堆积在胸口的话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道:“遇见你真好。”

    苏长安极力包裹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决堤而出,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摇头,不断的摇头,嘴里说着:“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这样的话,他对很多人说过。

    例如莫听雨、例如玉衡、又例如楚惜风。

    但最后,他们都还是离开他了。

    有时候,很多事情,无论你心底多么的渴望,做出多么虔诚的祷告,发出怎样撕心裂肺的嘶吼。但时间的车轮总是无情又无畏的向前。在碾碎了你的希冀之后,再次昂首向前,从不曾回头为任何人驻足一眼。

    所以青鸾的脸色愈发苍白,头顶的星辰愈发暗淡。

    一道若有若无的丝线开始在二者之间浮现。

    那是她的命线。

    送葬者为无数星殒送过英魂,他们比谁都清楚去到星海的路,他们无需担心在星海中迷失方向。所以,他们不需要送葬,又或者说,他们自己为自己送葬。

    “我的时辰快到了。”青鸾似有所感的看了看那片星空中出现的丝线,她朝着苏长安笑了笑,她笑得很认真,很用力,她想要让他记住她笑的模样——她觉得那样的她应该很漂亮。

    一点点如琉璃一般的星光开始自她的体内散出,不断的飘向远方,苏长安觉得他怀里的那个人儿的身体越来越轻,他极力想要拥住她,却依旧挡不住那些星光的散去。

    “对不起。我要走了。”青鸾用尽她最后的力气,说道。

    她的脸色苍白,嘴角的笑容却明媚得动人心魄。

    在闭上双眼之前,她终于明白了一些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当年的雪夜中,为什么那位刀客可以为了自己的妹妹坦然赴死,她在弥留之际,终于找到了答案。

    为此,她心满意足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在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男孩撕心裂肺的嘶吼响了起来。

    伴随着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道冲天的剑鸣。

    以及,一颗星灵的光芒。

    一颗,一个自称是他师傅的男人给他的传承星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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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安介绍:
两年前,莫听雨横刀赴北地。两年后,苏长安负兵往长安。天地太大,众生如介子。江湖太深,处处伤人心。刀,剑,书,友,又是几许春秋。喜,怒,哀,乐,究竟因何缘由。大道二两三钱半,舞剑吟诗话离愁。人生哪能尽如意,对酒当歌几时休?书友群346162676书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书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书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