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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他曾是少年     书剑长安txt下载     书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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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千殇与穆归云在百院宴的第二天便来到了天岚院。

    穆归云与往常无异依旧很热心的帮着苏长安整理天岚院的各项事务。倒是那殷千殇却很奇怪,虽然说他这个教习苏长安从一开始便知道是一个虚职。但他自从来天岚院也不见他修习,更不见他指点苏长安与古羡君的剑法。

    他只是每日从古羡君那里取走半吊钱买些极寻常的黄酒,一人一酒在配上一些小菜一待便是小半日。

    这倒是无碍,一日半吊钱,一个月算下来也才十五两银子,相对于他天听境的实力,这点钱财倒是无伤大雅。苏长安只是觉得奇这般嗜酒并非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他本来打算劝一劝,但却被穆归云告知殷千殇很早之前便这样了,莫说是苏长安就是殷黎生亲自与他说过数次也未有什么大用。

    苏长安想了想,便也就将这事做了罢。

    而另一边,八荒院承诺的银两也在第二天的晚上送了过来,苏长安与穆归云所谓的疗养费加在一起竟然足足有十万两纹银。而且不是银票,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足足装了数十个马车,满满当当的停在天岚院的门前。

    别人不知道,但苏长安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一时难免觉得有些眼花缭乱,算了算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花。但好在古羡君出身大家,每年北地上供给朝廷的岁贡便远远超过这个数。她张罗着将纹银归库,然后当着苏长安的面好好计算了一番。

    方知这十万两纹银虽多,但离要彻彻底底的重建已经被轰成一摊废墟的天岚院仍然差了不少。

    但好在现在的天岚院人并不多,所以在古羡君的建议下,穆归云再次找来了那些工匠,把会客用的大殿重新建起,又新建数间厢房。

    这也是因为杜虹长被抓走之后,那些被他重金利用,在民间散播谣言的几个恶首也被一并抓走。关于苏长安加害玉衡的谣言也才不攻自破。否者以参加百院宴之前苏长安的名声,恐怕花再大的价钱也难请到工匠。

    转眼已是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此时已至腊月。

    因为时不时下雪的缘故,修筑的事情进展的并不算快,不过好在几件厢房已经算是完工,剩下的大殿或许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苏长安走在银装素裹的天岚院中,看着重新立起来的那些建筑,听着大殿方向时不时传来的工匠们的吆喝声,心情不觉也好了几分。

    虽然天岚院依然群敌环视,但此番却多少有了些蒸蒸日上的气势。

    “现在的天岚院终于有点天岚院的架势了。下一步准备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所谓的重振天岚院只是一句空口白话啊。”不知何时穆归云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而站。

    苏长安闻言一笑,说道:“要振兴,得先守住。”

    “我的实力太弱,可敌人太强。御敌先得强己,否者一切都是空话。”

    “唔。这倒是。”穆归云点了点,随即话锋一转,又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解。”

    “何事?”苏长安抬头望了望天空,那儿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在长安的冬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司马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杜虹长明明是你我亲眼看见死在你我面前的,为何又会死而复生?在百院宴上,你划破他的脸颊,道出他的身份,似乎从一开始便算计到了这些。如此说来那司马诩也定然也与妖族有所联系,那为何不向朝廷状告于他?还有,那一日,那只怪物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神族,想必你也听见了,你可知道神族究竟是何种生物?”穆归云一连串的问出了许多问题,看样子这些问题已经在他的肚子憋了良久。只是苏长安前些日子因为玉衡的死而心情低落,故而没有多问。

    苏长安也在这时沉默了下来。

    他固然知道穆归云与他经历了这些诡诞的事情后,许多东西必然是拦不住的。可是他想了许久,却也未有想出怎样回答他。

    这一,神族的行事太过诡秘,连他也对他们所知甚少,自然也就无法向穆归云说些什么。

    这二,神族是一群很危险的生物,从为数不多几次接触中,苏长安对此的了解愈发深刻,他们是那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于其他生灵的生死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

    知道得太多对于穆归云并没有任何好处。这是苏长安一向的观点。

    可现在穆归云执意要帮助苏长安,那就不可避免的在以后会有更多的与神族接触的可能,故此苏长安在微微犹豫之后终于决定将神族之事和盘托出。

    虽然他与穆归云相识不久,可他们已经共同经历了数次生死,苏长安对他自然是百分百的信任。

    念及此处,苏长安终于下定了决心,将穆归云引到自己的房间中,待到二人坐定,方才将关于神族中他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这自然是很长的一段话,苏长安断断续续的讲了半个多时辰,期限穆归云还能问上些话,到了后来,就只剩下满满的震惊。

    他甚至很仔细的看了看苏长安,暗暗揣测这孩子是不是在与他开玩笑。可苏长安的表情却又是那般严肃,又联想这一个多月来的各种遭遇,心里却不觉间,隐隐的有几分相信苏长安所言。

    但他依旧很是震惊。

    这世间是有鬼神之言不假,可当一个人真正被告知这些传说中的东西确实存在时,心里还是免不了震惊。

    更何况在不久前,他还与那所谓的神见过面,亲眼看着他被玉衡的一剑轰得分崩离析。

    不管怎么想,这也应当是一件相当值得震惊一会的事情。

    所以穆归云怔住了。

    苏长安觉得这也很正常,所以他很淡定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在一旁喝了起来,安静的等着穆归云消化完他刚刚所讲的事情。

    这是一个不太长的过程,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吧。

    穆归云就像如梦初醒一般抖了抖身子,然后满脸诧异的看向苏长安。

    “听完了这些你还想在天岚院待下去吗?”苏长安转头问道。他觉得穆归云有再选择一次的权利,神族的可怕如今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他并不认为穆归云有义务陪着他一起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而穆归云也确实因此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像是在考量着某些得失,故此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苏长安的心,不免有些紧张。虽然嘴里如此说道,可他的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舍。人总归还是需要有些朋友,而穆归云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可也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他才觉得不能让他与自己一起置身险地。

    这是一条相当矛盾,也相当矫情的逻辑。

    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

    感情与理智就是这般相互矛盾。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穆归云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苏长安他的决定,而是突然出声问道。

    “恩?什么问题?”

    “妖族圣女没有死?还成了你的师娘?”穆归云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恩。”苏长安点了点头,又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接着说道:“可是师傅临终前曾让师娘答应他不要在插手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事情。我相信师娘一定会听师傅的话的。”

    这是实情,梧桐两年来,一直在探查关于莫听雨身上的一些疑点。而当苏长安身负神血后,又一直忙于帮苏长安寻找解决之法。根本未有回过北地的妖国,自然也就算是应了莫听雨死前的叮嘱。

    但穆归云的脸色因此好了些许。可他的心里依旧有些疙瘩。

    莫听雨十年藏刀,北地一刀断星殒。

    何等巍峨之势。

    他几乎就是一个传说。

    一座曾经活在人世的神祇。

    可当这个真相破灭,穆归云的心里难免有些波澜。

    “那是师傅的选择。有时候仇恨只能衍生出更多的仇恨。这样很好。至少他们中有一个活了下来。”苏长安大概能猜到穆归云心底的想法,他如是说道。“而我尊重他的选择。”

    “唔。”穆归云沉着脸色点了点头,想了想,方才释然一笑说道:“你说得对。很多事情局外人并没有资格去评论。”

    “不过还有一事。”穆归云顿了顿,又问道:“你说司马诩很有可能是神族之人?可我与长雪...与长雪相处的日子里,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何异样。而且,我相信我的眼光,她与我接触也绝非是有二心之人。”

    “我也不知道。”苏长安摇了摇头。“神族之事我所知甚少,或许现在的司马诩只是被神族附体之人,因此司马长雪的身世是否与神族有关,还另当别论。”

    “恩。”穆归云再次点了点头,他望向苏长安,脸色变得少有的严肃。“此间事了,你得陪我去西凉一趟。这些事情,若是不与长雪说个通透,我怕以后恐危机到她的性命。”

    苏长安正要点头,却忽的意识到了,穆归云话里的意思。他不免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是决定待在天岚?”

    穆归云的嘴角这一次又勾起了那抹苏长安熟悉的笑意。他一拍苏长安的肩膀,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自然,不管司马诩是人是鬼,他现在都是太子一边的人。无论如何,你我想要在这大魏有那么一点容身之地,那自然免不了与之为敌。”

    穆归云这番话说得很轻松,但苏长安却知道就算要与太子为敌也并不需要待在这天岚院。因为这里,在不久的将来,必将成为皇权之争的风口浪尖。

    苏长安的心里自然在此刻生出许多感动,他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青鸾曾与我说过他们星辰阁已经追杀这些神族近千年,现在长安有司马诩这个神族在,星辰阁自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青鸾前几日已经动身去了星辰阁寻求他们的阁主的帮助。我听她说他们的阁主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定然可以料理此番事情。”

    “这样啊。”穆归云点了点头,他正暗暗奇怪这几日为何没有见到青鸾,原来是去星辰阁搬救兵去了。

    对于那座向来神秘的星辰阁,这方世界上的生灵都是抱着一股异常敬畏的心思的。故此听闻又星辰阁出手,穆归云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几分。

    但忽的,他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有些古怪,他这般问道:“长安,你说青鸾、古羡君还有夏侯公主和那樊如姑娘,你到底喜欢谁啊?”

    “额?”苏长安一愣,不太明白为什么穆归云的思维跳转的如此之快。他的脸色没来由一红,刚想要说些什么,但穆归云却抢在了他的前面,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樊如月虽然温文可人,可她性子太静,我看与你不合。这夏侯公主倒是机灵异常,却生于帝王家,难免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我怕你是不喜。唯独这青鸾与古羡君,一个虽沉默寡言,但却对你异常关心。一个虽古灵精怪,却也是处处为你着想。”穆归云说得是摇头晃脑,像极了以往在长门那位教他文章的魏老头。

    “说吧,你到底是喜欢谁?”穆归云突然将自己的脑袋凑了过来,一脸揶揄的问道。

    “我喜欢沫沫!”苏长安故作镇静的回答道。

    “少来这一套,我早就打听过了,那苏沫是你长门的同乡对吧?人家和古小侯爷的远房亲戚古宁青梅竹马哪有你的戏。”说到这里,穆归云的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忽的收敛,一本正经的看向苏长安。又说道:“对了,说起你那位同乡古公子,似乎是昆吾院的人吧?”

    “恩?对啊。怎么了?”苏长安亦是很奇怪为何穆归云会提及此事。

    “昆吾院可是向来拿八荒院唯首是瞻,你那同乡又是昆吾院的学生,以他们的手段免不了拿此事做些文章。你可得长个心眼。”

    苏长安闻言眉头一皱。他有些不悦的说道:“古宁是我的同窗,我与他在长门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整个长门镇都有目共睹......”

    但他话还未说完,却被穆归云给打断。

    “人是会变的。这世道人心叵测,不得不防啊!”

    苏长安又是一愣,心里莫名得有些烦躁,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做纠缠,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穆归云见他这般模样也知道多说无益,故而就不再提及此事。话锋一转又说道。

    “还有一事。”

    “恩?何事?”苏长安问道。

    “我听院长说,两个月后,你的那一位师傅便要带着他的刀客来长安了。”

    “你是说楚惜风前辈?”苏长安愣了愣,不禁有些疑惑。“他来长安干什么?”

    “你不知道?”穆归云脸上的表情变得比苏长安更加诧异。

    “不知道。”苏长安皱着眉头想了想,确认自己从未有听任何人提及过此事。但他忽的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道和他家的血仇有关?我听师叔祖曾说过,楚前辈家中与谁曾有过一场百年之约,算来两个月后,便差不多是那日子到期的时间。”

    他仔细的想了想。

    楚惜风曾说过他必须要成为星殒,而这个时间很急迫,因为有人等不及了。

    现在想来便是因为这百年之约。

    可什么样的敌人才需要星殒来抵挡?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便是星殒。只有星殒才需要星殒来抗衡。

    可是这长安城里的星殒屈指可数。

    无非就是圣皇与那观星台上的太白真人。

    再一想,楚惜风那把名为夏侯血的宝刀,那他的仇人究竟是谁,便在此刻清晰了起来。

    苏长安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赫然,他转头看向穆归云,眼眸中的光彩闪烁不定。

    穆归云自然一眼便开出了苏长安心中所想,但他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一位。”

    “而是另一位夏侯氏。”

    苏长安再次愣住这人族如今存世的星殒屈指可数:天岚院的开阳师叔祖、北地的古家老太爷、西凉的武王浮三千、蜀山剑老雁归秋、再之便是大魏的圣皇。

    这如何还再多出了一位星殒?

    穆归云自然看出了苏长安的疑惑,他轻咳一声,说道:“其实夏侯氏还有一位星殒,据说是圣皇陛下的族弟,但三十年前,他便消失,而他的星星自那时起便再也未有亮起过。故此民间一直传闻他已经死了。可我曾听我父亲说过,楚家有一把刀,唤作夏侯血。那把刀上附着得有第一代天伤江东猛虎楚萧寒的一缕英魂,可以感知到他们家族的那为仇敌的气息。而自圣皇那位族弟消失时,江东的刀客们也从未停止过他们复仇的准备。所以亦有人料想那位夏侯氏星殒并未死去,只是藏了起来。”

    “而如今楚惜风既然准备带着族人渡江,那么想来那位星殒定然还是活着。”

    苏长安心里一声惊叹,想不到楚惜风竟然还背负着这样的使命。他不禁又问道:“那楚家与这位圣皇的族弟究竟有何仇恨?即使相隔百年也要这般兴师动众的前来复仇。”

    “这我也不知。但江东之人对此百载不忘,想必定是无可化解的血海深仇。”

    苏长安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认同了穆归云的话。

    神族入侵、二子夺权、群狼环视、江东血仇。

    可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苏长安在心底这般感叹到,他抬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长安又开始下雪了。

第二十三章 继承者们

    吃过晚饭,又送走了工作一天的工匠们。

    苏长安一行人终于是闲了下来。

    樊如月最近一直躲到了天岚院的藏书府,在里面翻翻找找些什么东西。苏长安觉着她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她鼓捣些奇奇怪怪的汤药,倒不如让她去看些古籍。

    天岚院的藏书府很大里面的书籍几乎囊括了这世上的所有类型的书籍。

    那几日苏长安在藏书阁里甚至还发现了一两本夹在古籍之中的春宫图。起初他并不知道为何物,带翻开看了些许之后便面红耳赤,本来想着要把这东西带出来找个没人的角落给烧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此物是天岚院的先辈们所留下了。

    恩。虽然苏长安也不知道那些先辈们留下这些东西到底是作何用,但毁了终归是不好。于是又把他整理一番,放在了藏书阁比较隐蔽的里层。

    想来一般人进去也应该是找不到的。

    而穆归云此时正在自己的厢房里打坐,吐纳灵气。

    苏长安与古羡君便在有些残破的演武场上修行剑法。

    因为白日里要看着工匠们干活,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修行,故而这修行之事便给他们放在了晚上。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时间不觉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二人很有默契的收起了手里的剑,相视而笑。

    虽然玉衡去世,青鸾又去了星辰阁,二人修行剑道便少了人指点。可就是在这相互的过招中,二人探讨得失,倒也所获匪浅。

    夜空里还飘着小雪。

    长安的雪总是这样,虽小,却又连绵不绝,让人心烦。

    此刻二人并肩而站,抬头望着这夜空中飞舞的白雪。皆沉默了下来。

    古羡君自然很喜欢这样的事情,与眼前这个少年,一起练剑,一起看雪。总之只要与他在一起,就莫名觉得心安。

    当然,她也会在心底的偷偷的想若是这雪是长门的雪,那就更好了。若是,他能再牵着她的手,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这么想着,心底泛起某些悸动,而就在她要将心底的悸动赴之实践时,天岚院的院门被很不合时宜的敲响了。

    她方才伸出去些许的手如同触电一般的收了回来。顿时她就像被人撞破了某些秘密一般,脸色红润起来。

    但苏长安对此犹若未觉。

    他只是嘀咕着:“这么晚了,谁在此时来敲门?”

    然后皱着眉头便朝着院门方向走去。

    身后的古羡君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没来由的一气,暗骂他一声榆木疙瘩。但随后还是紧随着他的脚步,朝着院门方向走去。

    最近的天岚院访客可不少,可大都是些居心叵测之人。

    比如这几日,便有一些排名五十上下的学院带着自家的弟子前来挑战。

    这样的挑战在长安的各学院之间是很常见的事情,美其名曰交流切磋。

    当然这样的挑战切磋讲究的是双方自愿,并非如同将星榜那般低位向着高位挑战,是非接不可的。

    而苏长安对于此自然是很排斥,加之心中也明知道这些学院是背后有人指使的。故而也就将这些来挑战的学院一一拒之门外。

    可是,很多事情,却并非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那些被他拒绝的挑战者,竟然就这么在天岚院门外赖着不走,然后时不时的喊着些天岚院闭门惧战的口号,让人心中烦躁。

    这也就算了,到了后来,那些挑战者见苏长安如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天岚院中不出来,他们竟然便开始骚扰起那些出入的工匠。这一点便让苏长安诸人有些怒火中烧了。

    众人一寻思,他们中有将星榜地榜第一的穆归云,人榜第一,但实际战力却不属于穆归云的苏长安,以及这位不知何时已经修到太一境的北地小侯爷古羡君。

    这般的豪华的阵容,对上阴山浊这样侵淫武道多年的大师或许差了些许火候,但若是对付起那些排名五十开外的学院中的同龄人,想来应该是绰绰有余。

    于是众人便试着接下了一家学院的挑战。

    其结果也不出他们的意外,虽然那学院派来的挑战的学员足足又二十余位,可是却鲜有能在三人手下走过十招之人。众人便以为这也算了立了威,这事也就算了解了。

    可谁知道,一家学院被打败了,更多的学院却蜂拥而至了。

    于是每天清晨天岚院外便有那么数十家学院站在院门外叫嚣着挑战。

    虽然无论从学院本身的实力,亦或是他们所带来的学员的实力都不如苏长安等人。可胜在他们人数众多,又轮番上阵,让苏长安等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可谓是不胜其烦。

    不过后来苏长安也暗暗想过,八荒院如此行事,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想试着激怒苏长安,亦或者扰乱苏长安的心境。以期为他们后面准备的杀招做准备。

    待想通了这一点,诸人也就慢慢调整好了心态,对于这样的挑衅,有兴致的时候便接下来,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下手又拿捏好分寸,既要让对方吃到苦头,又不伤及性命。

    几日下来,这些学院反倒收敛了起来。

    不过想来也是,每天送上门来与苏长安等人做沙包,就是学院自己不嫌丢人现眼,那些学生恐怕也会自觉脸上无光。

    但这并不代表这那些豺狼们会就此罢手,恐怕更加可怖的手段还在其后。

    因此古羡君对于此刻正在门外敲门的访客心里难免生出了些防备。

    此时已经到了亥时,在这个时候来的人,搞不好又是司马诩与八荒院使的某些手段。

    念及此处她也就收起了刚刚心里的羞涩,赶忙跟上苏长安的脚步,与他一同走到了天岚院的院门前。

    “谁啊?”苏长安在院内问道。

    但门外之人却未有给他们任何回应。

    他与古羡君对视一眼。皆心生警惕。

    只见苏长安提着一口气,双眸一寒便要开门,而古羡君也在这时很有默契的将玉指按在了自己那把清锋的剑柄处。

    天岚院老旧的大门随之发出一声嘶哑的声响,应声而开。

    几道苏长安从未见过的身影也便在此刻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四道高低不一的身影。

    皆身着蓑衣,头顶蓑笠。看不清容貌亦辨不出男女。

    只是从他们身上沾染的白雪可以看出,似乎他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赶了很久的路,方才来到这里。

    “你们是谁?”苏长安皱着眉头问道,眸子里的寒光忽现。他隐隐约约从这几个忽然出现的人身上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的灵力波动,那是拥有极其浑厚的灵力之人才会无意识之间散发出的东西。

    故此他不得暗暗调集起周身的灵力,而全身的肌肉也随之紧绷,手臂微微弯曲,抬于齐腰处。这样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拔出自己的刀,挥出他能挥出的最强一斩。

    但那四人似乎对此视若罔闻,只是在微微的沉默之后,四人中隐隐为首的那道身影,方才用他那有些低沉的声线如是说道。

    “徐让。”

    于是,在这长安城中一个极其平静的雪夜里。

    在天岚院门前那昏暗的灯火下。

    那些曾让这大魏天下为之心折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少年的耳畔响起。

    “罗玉儿。”

    “侯如意。”

    “花非昨。”

第二十四章 同门,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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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长安愣住了。

    古羡君也愣住了。

    鬼见愁徐让。细雨剑罗玉儿。白头公子侯如意。红衣客花非昨。

    这是消失了十多年的名字。

    亦是曾经让天下人为之心折的名字。

    他们曾与莫听雨身处同一个时代,这是幸运亦是不幸。

    他们的光彩在那位刀客的刀芒下黯然失色。

    却不是因为他们不强,而是他太强。

    刺啦。

    还不待苏长安说些什么。

    那几道身影身上的蓑衣与蓑笠便在此刻被高高的抛出,露出了他们藏在那鄙陋外衣下的真容。

    为首的是一位男子,四十五六的样子,面容寻常至极,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他一身白色长衫,干净又整洁,背上负着两把一红一紫的短枪。便是刚刚那位自称徐让之人。

    他的左侧立着的是一位周身裹着大红袍子的男人,黑暗里看不清容貌,但他的腰间却微微隆起,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看着装扮,定是红衣客花非昨无疑。

    而男子右侧站着的那位,模样俊俏,像极那些柳岸湖畔终日吟诗作对的翩翩公子,可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却又是如此的扎眼。这也就便是那白头公子侯如意了。而似乎感受了苏长安打量的目光,他竟然还冲着苏长安眨了眨眼睛。

    他的最右边还有一道人影,那是一位女子。

    模样很是貌美亦很是年轻,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但她身上气息内敛,腰间别着一把细剑,待看见苏长安的时候,她眉头不喜的皱了皱。

    双方似乎都在打量着彼此,故而场面上忽的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

    苏长安的内心此刻有些翻涌。

    或者说是激动。

    像是在外受了欺负了孩童,终于盼到了长辈的归来。

    他微微平复一下心中的情绪便要说些什么。但一道冰冷的声线却抢在了他的前面响了起来。

    “你就是苏长安。”为首的男子朱唇微张,如此问道。

    他的声音没有苏长安想象中的热切与亲昵,反而是透着一股令他咋舌的寒意。

    苏长安一愣,心里的火热莫名冷却了几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如是回答道:“是我。”

    “好。”背负双枪的男子点了点头。

    或许因为男子本就是这般冷冰冰的性子,又或是苏长安心里的热切,让他忽略男子语气中的某些异样。

    “师叔!屋外风寒,众师叔一路赶来想必定是辛苦,不如与我去到里屋,我叫如月给你们弄些饭菜与酒水。”说着苏长安便要领着诸人朝天岚院内走去。

    是的。苏长安并没有叫错。

    这四人皆是苏长安的师叔。是天岚院其余几位星殒的弟子,亦都是将星榜天榜上面排名前十的高手。

    这一点自然是天下皆知,只是他们十多年来销声匿迹,方才逐渐被人们所淡忘。若不是由太白真人所执掌的将星榜天榜上从未抹去过他们的名字,恐怕人们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而玉衡留给苏长安的信上也曾有提到过他们,说是只要等到他们回来,苏长安大可信任他们。

    这四人能被曾经的天岚院看重,收为弟子,虽比不上那天赋惊艳绝伦的莫听雨,但也号称能与楚惜风这样的刀客比肩。想必实力比起阴山浊这样的长老级人物也差不了多少。虽然不见得就能完全应付天岚院堪忧的处境。但至少可以大大增加苏长安在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场阴谋诡计中的胜算。

    更何况,身为同门,此番相见,苏长安自然是心中欢喜。

    “不必了。”然而那为首的男子却伸手阻止了苏长安接下来的动作。

    苏长安的身子也为之一顿,他有些不解的转头看向那位面脸肃然的男子。刚想要问些什么,却见那男子将目光忽的落在了他背上的那剑匣与长刀之上。

    然后,他冰冷的声线蓦然在苏长安的耳畔响起。

    “交出十方与九难,滚出天岚院。”

    此言一出,本来面有喜色的苏长安在那一刻身子猛地僵住,他像是有些未有听清男子的话一般。

    “你说什么?”故此他问道。

    “我让你交出十方与九难!然后滚出天岚!”男子似乎丝毫未有注意到苏长安脸上的异样,他低着声音如此说道。

    这自然是一件让苏长安很意外的事情。

    玉衡的信里虽然一早便说过,这几位天岚院的弟子会在听闻他的死讯后赶到。

    他苏长安却想不到他们会如此之快。亦如此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然这是好事,所以苏长安很开心。

    因为玉衡也在心里说过,他可以完完全全的,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们。

    师叔祖说的话,在苏长安相信。所以他很热切招呼他们,想要与他们好好的聊上一会。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相遇的开场白却是这样一句话。

    门外的风雪忽然大了起来,少年那颗心里方才升起的炙热就这么冷了下去。连同一起冷下来的,还有他脸上的笑意。

    苏长安很认真的看了那满脸寒霜的男子好一会。直到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亦没有曲解男子的意思后。

    “为什么?”他这般问道。

    “为什么?”男子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一般,他的嘴角微微上挑,如是说道:“因为你不配!”

    你不配。这三个字。

    苏长安刚来长安那一会,经常听人这么说他。

    一位北地来的乡下小子,却入了那曾令天下人为之神往的天岚院。这自然是一件让很多人不忿的事情。

    而后来,将星会上的一刀败七人,牡丹阁上的救如月,蓝灵镇中的杀歹匪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让这种所谓的“不配”渐渐消散。甚至与到了百院宴上,许多人的心里其实暗暗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这也让苏长安渐渐明白,想要消除某些流言与诽谤。最好的方式并不是解释,而是用手上的刀,将之一刀斩破。

    可问题是眼前这几位,是他的师叔。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一见面便对他冷言相向,可管怎样他们都是他的师叔。他打不过他们,亦不能和他们打。

    故此,他沉着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位男子,不言亦不语。

    “怎么?你觉得我说得有错?废物的徒弟,果真也是废物。”男子自然感受到了苏长安身上刚刚升腾起,又转瞬被收敛的气势。他嘲弄的说道。

    他话音方落,苏长安的瞳孔在那一刻猛地睁大。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一道雪白的光芒忽的闪烁,一把刀便猛地被苏长安拔出了刀鞘,双手握于刀柄,他体内的灵力也在那一刻呼啸而出。

    “我的师傅不是废物!”他用他那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男子,几乎一字一顿的寒声说道。

    没有莫听雨,便没有现在的苏长安。

    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即使他的师叔也不行。这是他的底线,亦是他的逆鳞。

    男子见苏长安这般模样,却丝毫不恼。反而是不急不缓的接着说道。

    “怎么?我说得有错?一个害死了自己师傅的家伙,为了苟活性命,扬言要为师傅报仇。最后呢?妖族圣女死了吗?你告诉我,莫听雨他真的杀了梧桐吗?”男子的声音陡然放大,他那双带着寒意的眸子里忽的燃起了火焰,直视上苏长安的眼睛。如同审讯一般的向苏长安质问道。

第二十五章 同门之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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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长安愣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问道:“你是如何知道?”

    或许是因为心底的秘密被突然被人道破,他体内的星灵运转也为之一滞,周身原本外放的灵力也随之收敛了几分。

    “怎么?很惊讶吗?这天下之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冷面男子的眉头一挑,继续寒声说道:“他迷恋妖族圣女,此为不义;还是自己师尊,此为不孝;答应圣皇斩杀梧桐,最后却反而救了她,此为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人,不是废物,又是何物?”

    苏长安自然觉得男子说的这个道理并不对。

    莫听雨不是废物。

    更不是什么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他与梧桐两情相悦。何为不义?

    他害死摇光,却并非本意,何谈不孝?

    他十年藏刀,虽未杀死梧桐,可若是梧桐真的身死,惹得北地妖皇震怒,出兵南下,那受伤还不是北地的百姓。如此三年光阴,却未见妖族有何异动。此番虽未完全消除两族之间的恩怨,却多少缓和了一些。更何况,有梧桐尚在,两族间的恩怨便有缓和的机会。

    如此说来,更谈不上不忠。

    可这样的道理,他并不想与眼前这个男子讲。

    因为道理这东西。是讲给讲道理的人听的。

    而这个男子,显然并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在苏长安的心里,他是这般认为的。

    为此,他心里的怒意更盛,方才收敛几分的灵力此刻越发汹涌的自他的体内奔涌而出。

    他冷着眸子,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子。

    “怎么?你想与我打?”那男子就好似见到了极为有趣的画面,他眉头一挑,便从背上取下一把短枪,手中一震,那枪身随之一荡,一朵枪花就在此刻绽开。

    苏长安并不言语,只是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他自知不是这男子的对手,可他更不愿意将手中的十方与九难交于他手,更不愿意将玉衡临死前托付与他的天岚院交于他手。

    不是舍不得这手中至宝与天岚院院长的宝座。

    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并不配拥有这样的东西。

    为此他不惜一战。

    一旁的古羡君见此情景,虽然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另有隐情,但既然苏长安要打,那她自然得陪着他。故而她那双美目中也是寒芒一闪,一把通体流光的长剑便被她握于手中,

    方才那同门相逢的热切就在此刻尽数散去。

    一股剑拔弩张的杀意也就随之蔓延开来。

    “呵呵,大师兄。”一旁那位一头白发的侯如意终于是看出了气氛上的不对,他赶忙走上前来,挡在二人身前。笑呵呵的对着那冷面男子说道:“大家都是同门,何必如此,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然后他便像让男子收起手中的长枪,虽知道这位冷面男子,也就是人称鬼见愁的徐让。他却对于侯如意的好言相劝视若未闻。

    而他身上的气势也在此刻愈发凌冽了起来。

    那气势浩瀚如海,甚至还未等到灵力相撞,苏长安便已觉得体内的星灵运转在这股气势的威压下而有些不畅,心中对于这位师叔的实力更是有了几分骇然的认识。

    侯如意见此情景心头一急,赶忙转头看向苏长安。说道。

    “小师侄,听师叔一句,来把刀收起来,你这大师叔就是脾气怪了些,没有恶意,你莫要往心里去。”

    苏长安闻言,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自觉他脸上的着急不似作假,心里对他难免生出些许好感。但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候师叔,不是长安要与徐师叔作对,而徐师叔欺人太甚。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如何对得起师傅与玉衡师叔祖的在天之灵。”

    见着一老一小皆如此固执,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侯如意刚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那位貌美的女子——细雨剑罗玉儿。

    “师姐!你倒是说说话啊!”

    罗玉儿闻言,她的目光在苏长安与徐让之间来回转动一会,方才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大师兄说得对,这小子来路不明,指不准是不是又是被那妖女所迷惑。天岚院放入他的手中,怎能让人放心?”

    “师姐......”侯如意一愣,师姐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向来是立场明确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呢?或者说,她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他这么想着心里愈发着急,暗道莫不是这才刚刚见面,外敌未除,就先内乱一场?

    就在他心里焦急万分,眼看着二人就真的要动起手来的时候。

    那一向寡言少语的二师兄却忽的说话了。

    “师妹。”周身裹在红袍中,看不清容貌的花非昨的声音忽的响起。那声音定是男人发出的无疑,但却带着些许阴柔,倒不显得难听,反而有些清脆。

    至少比那个娘娘腔的龙骧君说话要好听上百倍。苏长安在心里这么评价到。

    花非昨自然听不到苏长安心里的感叹。他不急不慢的接着说道:“长安的院长之位是玉衡师叔传下的,身份也是由玉衡师叔确认的。你可以怀疑梧桐,难不成还怀疑玉衡师叔祖?“

    “这......”罗玉儿一时无言以对,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嘴里笑声嘀咕着:“谁知道呢,玉衡师叔没有弟子,他向来喜欢护着那妖女,说不准...”

    “够了!”她的话还未说完,倒是与苏长安对峙着的徐让一声暴喝,生生的打断了罗玉儿的话。

    “玉衡师叔祖向来公正,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这样的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徐让如此说道,手中的枪也在此刻被他收了回来。

    看样子徐让在几人之中还是颇有威信,那罗玉儿被他此番斥责却丝毫没有还口的意思,反而是忽的收声,噤若寒蝉一般的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苏长安见此情景,也将自己握着刀的放了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将刀收入鞘中,而是依旧一脸警惕的看着这四位忽然归来的师叔们。

    “非昨说得很对,你的身份是玉衡师叔认定的。院长之位亦是他传给你的。莫听雨是莫听雨,你是你。不能一概而论。”徐让的语气忽的变得缓和了一些,他看着苏长安如是说道。

    苏长安此刻也是一愣,他不明白刚刚那般强势的徐让为何态度忽的转变得如此之快。他心里虽然对于徐让那般说自己的师傅依旧很是不快。可如今是非常时期,他更希望几位师叔能与他齐心协力,共同守住天岚院,才不负玉衡师叔祖所托。

    故此,他压下心里的不快,就要说些什么,可徐让的声音却在此时再一次响起。

    “但你还是得离开天岚院。”

第二十六章 同门之争(下)

    (ps:今天第二更,再更就是月票加更的了。)

    苏长安刚刚收敛的气势,在这一刻再次奔涌而出。

    他很认真的看着徐让,沉声问道:“为什么?”

    天岚院的门前再次安静了下来。

    但门外的风雪却大了起来。

    它在这寂静的夜里呼呼作响,吹动少年的衣襟,撩起男子的发丝。

    徐让也看向了他,他目光里的火焰愈发旺盛。

    “你守不住天岚。”他这般说道。

    男子的语气里没有冲天的怒意,亦没有彻骨的寒霜。有的只是平淡与真切。

    就好像他所说的是一个事实,一个道理,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认同的道理。

    而即使不管心底有多少的不愿意,但苏长安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一个事实。

    他只有繁晨境。

    就算他体内有三位星殒的传承星灵,有那一夜的星光入体,有天道阁斩却的心魔。但他确实只有繁晨境。

    就是八荒院一个区区的阴山浊真的与他动起手来,他也决计不会是对手。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失落。

    他的头也在这时低了下来。

    他这样的表现落在徐让的眼里,这让他眼角的寒意更甚。

    “交出十方与九难吧,回你的北地吧。”

    “长安是狼的天下,是羔羊的墓地。”

    徐让这般说道,像是语重心长的规劝。然后他伸出了自己手。他在等着,等着这个少年,卸下他背上的刀剑,亦卸下那一份不应该由他背负的重担。

    所有人亦都在这时看向了那个低着头的少年,等待着他的决定。

    侯如意的眼里的光芒闪烁,像是在考量着些什么。

    罗玉儿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像是在嘲弄着这个少年。

    只有古羡君,她在那一刻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苏长安的手心,她用他的行动告诉他,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他放下刀剑,那她便陪着他回到北地。

    他背起承诺,那她便陪着他死守天岚。

    天岚院的院门前变得很安静。

    只有那漫天的风雪呼啸,一道接着一道,一阵亦接着一阵。

    那个背负刀剑的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向那男子,眸子里的光芒变得好若星辰一般耀眼。

    “但我想守住他。”

    “我答应过师叔祖,我要守住他。”

    他的声音,在那一刻那般平静,就像是山涧的溪流,潺潺作响。

    可又是那般的汹涌,像是出海的蛟龙,动人心魄。

    徐让愣住了,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眸,想要从那里看出些什么。

    可让他失望的是,那对眸子,却干净得宛如一池春水,清澈见底。

    “你拿什么守住他?”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这般问道。

    苏长安才繁晨境,他如何守得住天岚,如何面对这风雨摇曳的长安。而又是什么东西,让这个少年有如此勇气,去面对这些。

    “我的刀。”苏长安这样回答道。

    他手上的刀也在那一刻,变得从未有过的耀眼。那雪白的刀光,宛若朝阳一般的亮起,遮住了天岚院门前的昏暗的灯光,亦遮住了门外漫天的风雪。

    “还有我的命。”

    少年的声音平淡又坚定,让人对于他的决心竟生不起半点怀疑。

    诸人的心在那一刻猛的一震。

    就连徐让那冰冷的脸色也忽的有些松动。

    他的目光如锋利的剑刃一般射向苏长安,而苏长安的目光也在此刻毫不退让的与之对上。

    那时,他目光如龙,刀亮如雪。

    竟让徐让蓦然有些恍惚,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却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曾经名满天下的刀客。

    他们有着一样决然的眼神,一样雪白的刀,或许,亦拥有一样的,将某些不可能化作可能的神力。

    他不禁在心里生出这样的念头。

    “你的命,能值几分钱?”

    一旁的罗玉儿似乎对于苏长安的眼神很是不喜,她忍不住再一次出言嘲弄道。

    但一只手却在这时,伸了出来,阻止了她还想要接着说下去的话。

    “你的星灵里有摇光一脉的传承,我不能杀你;你院长的身份是玉衡师叔祖给的,我亦不能伤你。若你不听规劝,那我便让你试一试。结局如何,我不管,但待到你危在旦夕时,我会来找你。”

    “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取出摇光师叔祖的星灵。”

    “你可以死,但摇光一脉不能断。”

    他说完这些,还不待苏长安反应过来,便决然的一个转身,朝着院门外的风雪中走去。

    周身裹着红袍的花非昨,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的结果,他在徐让转身那一刻,便也随着他,朝着辕门外走去。

    反应火来的侯如意亦是一笑,又冲着苏长安眨了眨眼睛,跟了上去。

    只有罗玉儿,似乎还有一些不满,她愤愤的看了书长安一眼,终于还是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他们来得那般突然,走的亦是那般突然,以至于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漫天风雪中,苏长安才回过神来。

    风雪里,待到确定苏长安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时,侯如意凑到了徐让的身边,笑嘻嘻的说道。

    “师兄,你刚刚演得可真好,我都以为你真的要与师侄动手了。”

    “不,我是真的要赶他出天岚。”徐让摇了摇头,脚下的步子不停,继续向着远方走去。

    “呃...”侯如意闻言身子一顿,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咱们不是答应过梧桐师姐要好好照顾他的吗?”

    “照顾?最好的照顾便是让他离开长安。”徐让忽的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漫天的风雪,亦看向那被乌云遮蔽的夜空。似乎在那里寻找着些什么。

    “天岚一脉,不能全死在这里,总得留下些火种吧。”他像是叹息一般的说道。“只是那孩子太倔,像极了听雨。”

    侯如玉闻言像是听懂了些什么一般,也在此刻沉默了下来。

    “只可惜天玑师叔的传人不知身在何处,不然...”良久之后侯如玉方才有些有些苦恼的说道。

    “玉衡师叔自然有他的安排,我们要做的,便是为他守住这天岚。”一旁的罗玉儿忽的说道。

    “唔。”侯如意点了点头不再接话。

    四人便在这样的风雪里,沉默着走向不知名的远方。

    不知何时,天上忽的有几颗星星亮了起来,安静的照耀着这四道萧瑟的背影。

第二十七章 铸星魂

    (ps:七月加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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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八。

    这是一个很好的日子。

    大魏的人喜欢叫这一天腊八。

    人们会在这一天带着极其丰厚的贡品去祭拜自己的先祖与信奉的生灵,以祈祷的丰收与来年的风调雨顺。

    但显然,有些人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比如此刻的苏长安,他坐在自己的厢房内。手拿着一杯茶水,看着自己对面的这位女孩。

    “也就是说,星辰阁不打算出手?”他这般问道。

    他对面的那位青衣少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应道:“恩。”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他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你们星辰阁千年来一直在清扫这些神族,可为什么现在一个,甚至有可能是一群神族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却无动于衷呢?”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苦恼,女孩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却也是想不明白,故此她眉头微蹙,在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我亦是不知。但阁主行事应当...有他的道理。”

    看得出来,青鸾对于星辰阁阁主的此番决定也心存疑虑,可长久以来,她对那位阁主的盲从依然占据了上风,故此她才试着替他辩解。

    苏长安对此却不以为意。

    以他对星辰阁为数不多的了解中,也大概知道,这个星辰阁绝非什么以黎明苍生为己任良善之辈。在青鸾未有提及此事之前,他根本从未想过要向星辰阁求援。

    此番结果,虽在意料之外,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故此苏长安倒也并没有为此沮丧太久。

    但青鸾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对不起,没有帮到你什么。”

    苏长安闻言一愣,随后宽慰的一笑,说道:“无妨,我一开始便预料到此事绝不会如此轻松的了解。”说道这里,他的眉头一动,神情严肃的又道:“但有一事,恐怕只有你能帮我。”

    “恩?”青鸾愣了愣,问道:“何事?”

    “铸星魂!”

    所谓星魂。那是太一境时修士体内结成之物。

    须知修行有九境,分为聚灵、九星、繁晨、太一、地灵、天听、魂守、问道、星殒。

    这第一境,聚灵为凝聚星灵,只要修出一枚星灵便可称聚灵境。

    第二境,九星,顾名思义,乃是修出九枚星灵,便为九星。

    第三境,繁晨,指的是体内星灵凝聚至九九八十一枚,堪比夜空中的浩瀚星海,便为繁晨。

    此三境,虽然实力天差地别,但说到底也只是灵力浑厚程度的差别。

    到了太一境,就须得把体内的八十一枚星灵尽数炼化,化为一朵星魂,如此太一境便成矣。

    但且别看这太一境比起繁晨境来说,灵力未有丝毫增加,但实际上两者的差距确实云泥之别。

    众人皆知,要成就星殒,需得有道。这道不管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还是自己悟到的,但终归都得有道,才能成就星殒。

    这道由域化,域由势成,势由意生。

    而意之所藏,便在这星魂之中。

    故而修士一旦到了太一境,便皆得悟出自己的意,将之藏于星魂之中。从此招出意随,妙不可言。

    当然苏长安不一样,他是那些少数拥有传承星灵的幸运儿,故此他早早的拥有了刀意,又机缘巧合的悟出了自己的意,甚至斩却心魔,意已成势。

    而他修为虽然才堪堪繁晨境,却拥有超出一般地灵境的战力。这不仅因为他体内的星灵特殊,永远远超于一般繁晨境的浑厚灵力,更因为他悟出了许多天听境都未有悟出的势。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达到太一境对苏长安的战力提升毫无帮助。须知意或者势一旦藏于星魂中,便与修士的灵力融为一体,只要他调动灵力,他的意便会随之而出,从此每一招每一势,甚至每次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夹带着这股玄之又玄,却又威力巨大的力量。

    不似现在,虽然他体内有势,但每次对战之中却不得不一心几用,调动刀意,灵炎与雷光。

    一旦他星魂铸成,体内由三枚传承星灵上遗留下来的道蕴便会与他的意完美的融合,彻彻底底的成为他自己的东西。那时他的战力又将得到极其恐怖的提升,莫说地灵,就是寻常的天听境好手与他的战力,也是在伯仲之间。

    故此苏长安很渴望铸成星魂,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拥有与天听境抗衡的实力。

    虽然有了这样的实力虽然依然无法解除天岚院的危机,但却不必再为那些排名五十开外的学院的挑衅而烦恼,毕竟这样的学院除非院长长老级别的人物出手,手下的教习也不过区区天听境。而以苏长安等人的辈分,想来暂时没有哪一位长者可以放着一张老脸不要,在明面上与天岚院作对。

    而要铸就星魂,那么便要把体内的星灵尽数压缩在一起,最后才能铸成星魂。

    可现在,苏长安体内雄浑的灵力,反倒成了他铸就星魂的绊脚石。

    他的星灵太强了。

    每一颗星灵里包裹的力量比起寻常的繁晨境所拥有的灵力也不遑多让,甚至隐隐间还要超出几分。

    这样的八十一颗星灵放在一起,那是何等可怖的力量?

    因此想要将之完全融合,起难度也是一般繁晨境修士的八十一倍。

    苏长安尝试过无数次,却收效甚微。

    为此他泡在天岚院的藏书府中数日,想的便是寻找解决之道。

    但因为他的情况太过特殊,根本未有前车之鉴。

    直到去到百院宴的前夕,他才找到了一个不算方法的方法——借住外力。

    引入外部的强大力量强行炼化他体内的星灵。

    这个方法是数百年前蜀地一位修士所用过的。那位修士天生灵力雄厚,比起一般人他的星灵以所蕴含的灵力几乎是别人的五倍有余。为此他在铸就星殒之时,也遇见了与苏长安一眼的问题。

    那位前辈思来想去久久不得其法。

    最后有一日他灵光一闪,一拍脑门,便去到了藏云山脚。

    众所周知藏云山乃是大魏漓江的源头,那里有一条高约三百丈高的瀑布终年不停的向着漓江倾泻这江水。

    那位修士便盘膝坐于那瀑布之下,将那瀑布冲刷的千钧之力引入体内,接着这股外力,用了近一年的光景,终于铸成星灵。

    而这位修士,凭借着异禀的天赋,在数十年后修得星殒。在蜀地开创了传承至今蜀山剑派。

    那瀑布有千钧之力不假,可苏长安体内的灵力浑厚程度却远不止寻常修士的四五倍这般简单。

    更何况苏长安身在在长安,而长安在中原。自然没有像蜀地那样的险峻神峰存在,亦没有那三百丈高的瀑布给他借力。而那些豺狼们更不会给他一年的光景去铸就星灵。

    为此,他想到了一个更加直接有效的办法。

    由身为星殒的青鸾,向他体内输送灵压,强行压缩炼化他的星灵。

    这自然是一个极为冒险的办法。星殒之力何止万钧?一个稍有不慎,便会让他落得肉身崩碎的下场。

    可有倒是富贵险中求,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炼化他的星灵。

    豺狼们的低吼已经在黑夜中响起,他这只绵羊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磨利他的羊角,抵御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

    因此,他望向青鸾。眼睛里闪烁着着无比炙热的光芒。

第二十八章 匹夫,尔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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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青鸾对于苏长安的眼睛里的炙热,置若罔闻。

    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为何不行?”苏长安不解。

    “太危险。”

    那青衣少女的语气依旧很平淡,而脸上的神色也如那万年枯井一般,生不起半点涟漪。

    可很奇怪,苏长安却能清晰的感觉她心里的担忧与关切。

    但他并没有选择。

    所以他再次看向青鸾,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然。

    “我等不了太久。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男孩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神色肃然。

    “......”青鸾沉默了下来。

    她拥有这世上最顶尖的力量,就是将这天下所有的星殒召集起来,她在其中也绝对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批。

    她成为星殒已经三百余年。

    虽然这三百年中,很大一部分时间她都在“沉睡”。可在那所谓的沉睡里,她的修为却没有丝毫懈怠,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三百年的光阴,她修为的进展速度,绝对强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星殒。

    但她是星辰阁的送葬者。

    她修炼的是天下至宝《太上忘情录》。

    所以很多事情。她身不由己。

    可她并不想这样,她想要帮苏长安。

    虽然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对于苏长安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她就是想帮他。她不愿意看到这个男孩背负这那么多他不该背负,亦背负不起的东西。

    她亦不想看到,那张曾经总是笑容满面的脸,渐渐被阴霾所覆盖,从此不见天日。

    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是星辰阁的人。

    自她记事起,自她的父亲将他交到星辰阁手中起,她便是星辰阁的人。

    她沉睡,然后苏醒,然后送葬一位又一位星殒,然后再次沉睡。

    周而复始。恍恍间,三百年转瞬即逝。

    她曾经以为,世界不过如此。

    人们为了一些毕经的生离死别而痛哭流涕,为了一些在她看来毫不相关的人,而悲恸欲绝。

    她不理解,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直到,她遇见了苏长安。

    他陪着她,又或者说是她陪着她。他们逛街、喝酒、互赠礼物,他们练剑、吃饭、看星星。

    这其实都是些极为平常的事情,可对于,青鸾,一位虽然已经三百岁,但所知所想皆来源于星辰阁的教导的星殒来说。这些事情,却又是那般的新奇。

    她的心,就在这一刻,对那座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星辰阁生出了些许抵触。

    苏长安见青鸾这般模样,知道她定然是还在犹豫,故此他也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

    但二人之间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

    只听见苏长安的房门发出一声嘶哑的吱啦声,然后樊如月的身影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苏公子!”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目光在房间里一阵环视,当看见苏长安与青鸾皆在时。也顾不得仪态,便大声的喊道。

    苏长安见状,便知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猛地站起身子,赶忙问道:“怎么了?”

    “穆...穆大哥,与人比斗,被打伤了。”她这一路跑来显然是极为匆忙,故此说起话来也有些不畅。

    苏长安闻言心头一怔。

    午晌过后,苏长安隐约是听到又有学院在门外叫阵。

    但这样的事情,这一个月来他见怪不怪,倒也没有在意。当时正好赶上青鸾从星辰阁赶回来,苏长安着急询问她关于星辰阁的事情,便把打发那些学院之事交给了穆归云。

    在他看来以穆归云的实力,就是地榜上排名前十的那些所谓的天才,也少有能在他手上走过十招的。那些排名五十开外的学院,所带来的学生,在穆归云的面前不过土鸡瓦狗。故此,他根本未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但此刻以樊如月那焦急的模样,想来穆归云定是伤得不轻。

    念及此处,他也来不及多问,只是说道:“快带我去,具体情况,边走边说。”

    “恩。”樊如月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引着苏长安朝屋外走去。

    一旁一直静静看着这边情形的青鸾见状,也站起了身子,跟了上来。

    在路上,樊如月将比斗的情况与苏长安说了一遍。

    今日来挑战的学院,是长安排名第七十三位的学院,唤作鸿盛院。在长安林立的学院里,这座学院的水平并不出奇。而所带来的一干学员最高也不过太一境。

    这样修为的学员,与穆归云比起来,说是云泥之别也毫不为过。自然是伤不了穆归云毫分。

    可坏就坏在,他们中有一位学员,在比斗之时,用言语相激。

    当然,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以穆归云的心性,就算是再怎么辱骂于他,他也不会在意,只当是疯狗乱吠罢了。

    但这位学员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到了穆归云与司马长雪之事。竟然便当着诸人的面,说了些司马长雪的坏话,终于是惹怒了穆归云。

    至于那些坏话的内容,苏长安见樊如月支支吾吾,红着脸颊半晌也说不出来,故而想来,定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而穆归云因为心中的怒意,出手自然便失了些许方寸,打断了那位学员的大腿。

    这便被那带队的学院教习抓住了把柄,出手将穆归云打伤。

    按道理来讲,这比斗之事,双方有所负伤自然是再所难免。且不说那学员侮辱司马长雪在先,就是没有此等事,比斗中被打伤也是司空见惯之事。那位学院的教习出手,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可这又如何?

    天岚院如今只有一些后辈在苦苦支撑。

    起先,那些学院们还顾忌玉衡方才身死,若是就直接对天岚院动手,恐有辱名声。如今看来,有些人,已经开始按赖不住,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从天岚院中啃下一块血肉。

    而说话间,三人来到了穆归云与人比斗的那一座演武场边。

    远远的苏长安便看见穆归云正杵着枪半跪于地上,他的神情萎靡,身下有一滩鲜血格外刺眼。而身前,不知何时赶到的古羡君,正手持清锋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对面的那位中年男子,想来便是打赏穆归云的那名学院教习。

    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因为尚还有些距离,苏长安听不真切。

    他正要走上前去,却见古羡君脸色一变,似乎与那中年的男子的交涉并未有起到什么作用。

    然后,一道浩然的灵压自那位中年男子的身上升腾而起,他手中的剑便也在那一刻化作一道流光,直指古羡君的面门。

    苏长安的心头骇然,他的速度陡然加快,周身的灵力伴随着刀意、灵炎与雷光在那一瞬破体而出。

    “匹夫!尔敢!”

    他一声暴喝,声若九霄之上的雷霆,在空荡的演武场上炸开。

    然后耀眼如昼的雪白色长刀被他抽出,他高高跃起,手中之物,便如猛虎下山之势,直直的斩向那中年男子的颈项。

第二十九章 君负刀剑,我负妻儿

    (ps:今日第五更,七月加更第三更,继续求大家支持!!!)

    吕建柏曾经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也曾怀揣这一颗赤子之心来到这座大魏的皇城。

    也曾想着在这儿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甚至,他还曾仰望过那座被天下人视之为圣地的学院,想着有朝一日成就星殒,与他们一样,行侠仗义,救国安民。

    但事实上今年他已经四十有七了。

    有道是半百知天命。

    而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十七岁来到长安,在长安的第七个年头,也就是他二十四岁那年,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命,或许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那一年,他被困在了繁晨境。

    无论他如何努力,想尽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却依旧不能破境。而与他同届的,甚至比他小上四五岁的天才妖孽们却一路高歌猛进。

    他到现在还记得其中那么一两个名字。

    比如鬼见愁徐让。

    又比如红衣客花非昨。

    当然,也只是记得。

    他们曾同处一个时代,可后来,他们不停的奔跑,而他却停了下来。

    但不管怎样感叹自己的命不好,可人总归得活下去。

    而后他用了五年时间,终于突破到了太一境。可一个年近三十的太一境修士,在长安城里可并不吃香,或者说他这样年纪的这般境界的修士,才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但他又鼓不起勇气去到北地与西凉那般疾苦的边塞。故此,他只有选在一家王侯的府门内做一名客卿。

    当然,说客卿是好听的。说难听点,便是护卫。

    这样的生活他并不满意。

    可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的依照自己的心意而活呢?他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但好在,十几年的摸爬滚打之后,他竟然在两年前险之又险的到达了天听境。凭借这样的修为,终于是在长安的一所学院里谋到了一个教习的职位。

    这样的境遇,对于一个已经年近半百的男人来说其实并不算太好。但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

    更何况他家中还有一位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却贤惠的妻子。

    膝下亦有一个虽然说不上多么天资聪颖,但却很是孝顺的儿子。

    因此他对于自己的现状很知足。

    所以刚开始被院长叫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就算他被许诺了极高的报酬,他也依旧是拒绝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

    倒不是说他的良知未泯,不想去干这种欺凌弱小的勾当。在长安摸爬滚打这近三十载光阴里,他早就明白,这座表面歌舞升平的城池里,容不下半分心慈手软。

    他之所以拒绝这一趟足够他甚至他的儿孙都衣食无忧的度过一辈子的差事的原因很简单。

    对方是天岚院。

    即使外界将如今的天岚院说得多么的不堪,多么的羸弱,但天岚院始终是天岚院。即使有一日,它最后一个传人都死掉了,它只剩下一座空壳了,可他依旧是天岚院。绝对不是他这种人所可以染指的地方。

    他一旦接了这个差事,别说天岚院会对他何如,就是长安城里百姓的骂声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有道是人言可畏,到时,莫说他身后那所排名五十开外的学院,就是八荒院的院长廉半城亲自,恐怕也保不住他。

    故此,他自然不敢接这样的差事,再多的钱财,可首先你得有命去花,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但他最后还是接下这个差事。

    因为在他拒绝他院长的第三天,他忽然有些不适。

    头痛欲裂,脚步虚浮,额头上甚至还时不时有密密麻麻的汗迹出现。

    这对于一位已至天听境的高手来说,是很奇怪的事情。因此,他找到了一位在长安城里还算出名的医师为他诊断了一番。

    而那位医师给他说的那番话,他到现在还依然一字不差的记得。

    “少时用武,破境而积郁。年久失察,故郁堆成疾,疾久成毒。如今,毒已入骨。回天乏术。”

    医师的这番话意思很简单。

    说的便是他年轻时候强行破境堆积暗伤,又未有调理,长久以往,到了如今暗伤愈演愈劣,随时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说来,这应当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

    他这方才拒绝了院长吩咐的差事,回头他便身染重疾。

    但他自听到那消息时便心乱如麻,根本无暇顾及此种缘由。那一夜他将自己关于屋内,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他方才收拾好自己的行头,走进他院长的房间,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将那个差事交给他。

    长安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

    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想要在这里活下去,终归得有些照应。

    故此他才在今日来到了这座他儿时曾魂牵梦萦过的学院,然后按照计划,打伤那位接下比斗的穆归云。

    当然,这还不够,他得引出那位最近在长安城里风头正盛的天岚院传人。故此,他不惜再次出手,对着这位北地来,身份显赫小侯爷。

    他的妻儿已经被安排妥当,连夜送出长安城,带着的还有一笔惊人的财富。

    他杀死那位少年之后的供词也都已经烂熟于心。

    所有的事情都被安排妥当。

    而一个将死之人,自然再无任何畏惧可言。

    管你王侯将相,皇亲贵族,此刻,不过尔尔。

    故此他的剑,在这时,带着凌冽的杀意,朝着那位小侯爷的面门,直直的刺了过去。

    “匹夫!尔敢!”

    这时,一声少年的怒吼传来,一道雪白的刀光亮起。

    吕建柏的嘴角亦在这时勾起一抹笑意。

    他知道,他要等的人来了。

    他的眉头一挑,脚尖点地,杀意凌冽的剑锋便在古羡君身前不足半寸处一转,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然后他口中轻喝一声,身上的气势再次磅礴了几分,手中的三尺青锋光芒大作,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直指苏长安的咽喉。

    苏长安在那男子掉头一击之时便心头一赫,暗道中计。

    虽不知究竟是何种缘由,这男子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向古羡君与他动手,但他观男子的剑招便知他心存杀意。

    故也不敢再作他想。

    只听他一声暴喝,周身灵力奔涌而出。

    汹涌的灵力卷起的阵阵罡风吹掉了他盘起发丝的木簪,将他的一头乌发高高扬起。

    他的太阳穴因为用力过猛而青筋暴起,双目因为充血而猩红。

    他的刀,自上而下的斩落。

    他的人,腾于半空。

    灼灼如苍龙,浑浑如疯魔。

第三十章 獠牙

    (ps:今日第一更,继续求月票和红票!!!)

    只是一瞬。

    他剑便与他的刀相遇了。

    那应当是电光火石般的一击。

    巨大的气浪因为两股强大的灵力碰撞而自二人刀剑相接处荡开。

    吕建柏的眉头一挑,心里不由有些惊讶,苏长安才不过繁晨境而已,但自他刀锋上传来的灵压,比起寻常地灵境的高手也好强出几分。

    他忽的有些明白院长背后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急不可耐的找人将之扼杀于摇篮之中了。

    这样可怕的战力,恐怕也只有当年的莫听雨能与之相提并论了吧。

    可这依旧不够。

    吕建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算苏长安的实力再强,可以他的修为依旧足足碾压了他三重境界,这样的差别,绝非一些雄厚的灵力所可以弥补的。

    他知道,这趟差事,或者说这最后一趟差事,应该是无误了。

    他心里的情绪不免有些复杂。

    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他呢?

    吕建柏自然看不通透,但他没有选择。

    故此,他终于心头一横,将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既然注定要死,那便让他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剑,来的轰轰烈烈些吧。

    他这般想到,然后,自他剑上传来的灵压愈发汹涌。

    但苏长安的嘴角,却在这时勾起了一抹笑意。

    只见他将握在手中的刀柄一转,抵着剑锋的刀锋便换做了刀身,那刀身,贴着剑身,如火石打在铁面一般的划过,激起阵阵的火光。

    这入电光火石的一击,便被苏长安一个变招,突然化解。

    但一招,看似简单,实则险之又险。

    二人的身子,借着出招的去势,擦肩而过。

    而高手过招,若非有绝对的自信但凡都得留下三分力,以防他变。

    但不知是何缘由,这位男子,对苏长安的杀意竟是如此浓重,出手便是倾尽全力,不给苏长安亦不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苏长安自知对拼灵力,以他的修为断然不会是男子的对手,故此当他洞悉到男子那决然之势时,便忽的心生一计。

    假意与他短兵相接,实则留下五分力。

    再一转刀势,泻掉男子这一剑的大部分力道。

    即便如此,他依旧被那些余力所伤,但他一咬舌头,生生将体内的伤势压制。

    而也亏得男子未给自己留下半分余力,不然,待到二人身形交错之时,苏长安城门大开,他反戈一击,那苏长安恐怕便要交代到这里。

    此番说来话长,但实则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吕建柏的心头一震,暗道一声不好,奈何去意已成,只能在心里懊恼自己情敌。

    但苏长安显然并不打算给他过多的时间去回味自己的失算。

    只见他在与吕建柏身形交错的一瞬间,脚尖点地,身子一弓,背后的剑匣一阵抖动,随后一声剑鸣冲天而起,那把号为十方的神剑便应声飞入苍穹。苏长安的身子也在这时猛地一转。

    他手握那柄莫听雨留给他的宝刀九难,眸子寒光一闪。

    “雷动!”他这般说道。

    清澈的声音落在吕建柏的耳里,却犹若阎罗催命,判官勾魂一般,让他心头一寒,仓促间调集起些许灵力,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横剑于胸前。

    而苏长安的身子也在那一刻化作一道紫电流光,以一种远远超出一般繁晨境修士的速度冲了上来。

    砰!

    一声轰响炸开。

    苏长安的刀便再一次与吕建柏的剑相遇。

    这一次,他没有退缩,亦没有使出任何的变招。

    他竟然就这样选择了与一位天听境的修士对拼灵力。

    吕建柏心头本来很是赫然,苏长安的那一刀又快得惊人,他本以为这个少年还会使出什么让他应接不暇的阴招。却不想,他竟然如此愚不可及的选择了与他对拼内力。

    他的身子只是因为一开始的措手不及而被苏长安震退了几步,但很快他变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待到他意识到苏长安选择与他对拼灵力时,他心头一喜,便要再次调集起周身的灵力,以自己绝对的境界优势碾压眼前这个少年。

    却不想这时,那少年的眼中精芒一闪。

    只见他冷着脸色,一字一顿的轻声说道:“莲、花、绽。”

    那时,一道冲天的剑意自穹顶而来,带着凌冽的杀意直指他颈上头颅。

    吕建柏心神震动,他豁然抬头望去,却见一朵剑影莲花猛地在他的瞳孔里绽开。

    他匆忙间想要调集灵力护体,但却为时已晚,那朵莲花只是瞬息便已至他的眉心处。

    苏长安也知此刻大局已定,他脚尖再次点地,抽身退到数丈开外,冷眼看着数息之后便会被这神剑十方所绽开的剑影莲花搅至碎沫的中年男子。

    这应当是很残忍的一幕。

    但出奇的时苏长安的心底在此刻却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

    就好像在他眼前即将化为碎沫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堆积雪,亦或是一滩泥沙。

    他早已不是那个刚刚从长门而来的无知少年。

    或许他的心里依旧还有着某些执念,对这个世界还带着某些近乎幼稚的期许。

    但至少,他明白这里的规则。

    亦明白了想要守住天岚院,他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赌上自己性命的决断。

    他还需要付出更多的价码。

    这些价码一度让他动摇,让他不舍。

    但此刻穆归云身前的那一摊鲜血却如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眼睛,男子刺向古羡君的那一剑,亦如刺入他的胸口一般,在隐隐作痛。

    他曾经天照的以为,以穆归云与古羡君的身份,即使那些歹人们想要对天岚院做点什么,多少也会顾忌二人身后的那些庞然大物,而有所收敛。

    但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明了。

    那些豺狼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的穷凶极恶百倍。

    而自己的天真不仅救不了这破败的天岚院,甚至还会让这少有的几位真正关心的人受到伤害。

    所以,他冷眼看着那朵莲花将那位男子笼罩。

    他要用那朵莲花,撕裂男子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

    他要他发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惨叫。

    他要让整个长安都听见这个声音。

    那是一只绵羊的怒吼。

    亦是一头幼狼亮起的獠牙。

第三十一章 反击

    (ps:今日第二更,也是最后一更。今明天两天有点事,加更的事情我记着,大家放心,从下周一开始继续加更,请大家继续支持。)

    天听。

    是一个很强的境界。

    一万个修士中,或许也只有那么一两百人能最后修到如此境界。

    它与修行的前四境不同,前四境又被称之位凡境。这四境之人,虽然速度、力量都远超于寻常人,但说到底依旧是肉眼凡胎。

    寻常的刀剑,只要足够锋利,而被刺之人又没有及时的运气灵力护体,那及时是凡人也有几位将他们杀死。

    而突破到地灵之后,修士的身体便会发生蜕变,甚至不需要刻意的运转灵力,周身便会有灵光护体。寻常刀剑难伤毫分。当然,这也并不绝对,只要使用这刀剑的人足够强大,莫说是利器,就是一根树枝,落在那些大能手里,也可以便为一件杀人于无形的凶器。

    苏长安自然没有那样的本事,但好在他有一把神剑,一把货真价实的神剑。

    他先是骗男子与他对拼灵力,而后又在他调集灵力时,唤起那把神剑十方从天而降,而男子此刻的灵力正在用于对抗苏长安的一刀,自然没有余力抵御,故此才被苏长安钻了空子。

    正常对拼看似简单、短暂。

    但实则暗藏层层算计,凶险非凡。

    而神剑十方已然近身,吕建柏的护体灵光对于寻常剑刃或许有用,但在这神剑十方之下却形同虚设。

    只是一个照面,便从他的身上割下数十块大小各异的血肉。而一声极其凄惨的哀嚎便在这时自他的口中发出。

    苏长安的心里不可避免的升起一些不适,但是他强迫自己,直视着那朵莲花中浑身浴血已经不成人形的男子。

    他告诉自己。

    只有直视这样的血腥,才能有勇气去面对更加血腥长安。

    而那些被这男子带来的学员更是在此刻噤若寒蝉。他们本来是依照院长的吩咐前来挑衅天岚院,并且还被许诺了相当不菲的报酬。

    这样的事情以前许多学院都干过,所以他们心里也并不觉得有何问题。

    但谁又能料想得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一向敬重的教习,竟然就这样,在他们的面前被一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甚至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打得不成人形。

    他们不由的看向演武台上的那位少年,他发丝散乱,黑眸幽寒,好似地狱里来的修罗。

    又是一阵惨叫传来,吕建柏身上的皮肤几乎完全被剥离,他猩红的血肉就这样**裸的暴露在空气中,泪泪的鲜血不住的往下淌。

    苏长安觉得无趣得紧,他想了想,心头一动,便要用那十方神剑绽开的莲花将那男子彻底搅成碎末。

    可这念头方起,一个声音忽的传来。

    “苏公子,剑下留人。”他声音如此喊道,却丝毫没有征得苏长安同意的意思。一股浩瀚的灵压传来,苏长安自觉心神一震,身子便暴退数丈,一口鲜血喷出,那朵莲花也在这时凋落,化作一把长剑,飞入苏长安背后的剑匣之内。

    然后一阵繁杂的脚步声传来,便见一位眼角上挑、需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黑甲护卫走了过来。

    这位男子苏长安曾见过,便是那日在百院宴上抓走杜虹长的大魏廷尉章子雾。

    “苏公子,得罪了!”男子走到了苏长安的身前拱手说道,态度看上去倒是颇为恭敬,但他说话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的歉意。

    一旁的古羡君见苏长安口吐鲜血,心中一急,便赶忙走了过来,将他摇晃的身形扶住。而待到这章子雾出现,她便知苏长安方才的变故必然便是这位男子所为。一股怒意便在此刻升起。

    “章廷尉,你这是何意?”她冷着眸子问道,眉宇间的寒霜凝重得如有实质一般。

    而穆归云也在这时勉力站起了身子,走到二人身旁,同样神色冷峻的看着这位大魏的廷尉。

    但章子雾对于诸人目光里的寒意却熟视无睹。

    他直起身子,笑着说道:“古侯爷说笑了。我乃大魏廷尉,所做之事不过是替陛下抓捕逆贼,除此之外,能有何意?“

    “你!”古羡君闻言,不由为之气结,她方才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苏长安打断。

    “章廷尉要抓逆贼我天岚院自然管不到。”苏长安伸手抹去自己嘴角的鲜血,沉着声音说道:“但我有一事我得一问,我这天岚院中,究竟虽是章廷尉口中的逆贼呢?”

    那章子雾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说道:“苏公子多虑了。天岚院满门忠烈,天下公知,怎会有奸邪?在下要抓的是这位男子!”

    章子雾说着,手却指向那位被苏长安剥掉人皮如同血人一般躺在地上的那位学院教习。

    “这男子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竟然胆敢来刺杀苏公子,我受到线报便火速赶来,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幸得苏公子身手了得,否者若是真让这歹徒得逞,那再下却是不知如何向陛下交代了。”

    说完这些,这男子嘴角的八字胡还一阵抖动,一副后怕的模样。

    “你们廷尉府倒是好本事,抓人每次都挑得好时候啊。杀人之时不来,被擒住之后就忽然出现,如此说来,你们这廷尉府要来业务大用嘛。”一旁的穆归云沉着眸子说道。

    “穆公子说得是,是在下失职,下一次,定不会出现此番情况。”章子雾再次拱手说道,他的态度依然恭敬,但言语中的意思却让人分不真切。

    不知他所说的此番情况到底指的是歹人失败时他方才出现,还是指的是歹人失败这件事本身,不会再出现。

    “你抓人便抓人,为何打伤长安!”穆归云自然听出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他心头怒意更盛,手中长枪一荡,一股灵压便破体而出。

    但章子雾的态度却丝毫未有改变,他依旧带着笑意说道:“在下也是情非得意,穆公子也知道有人三番五次想要对苏公子不利。我身为廷尉自然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而此人便是最好的人证,我须得带回去好生审查一番,以期找出幕后黑手,也好给苏公子一个交代。”

    “此番匆忙出手,是章某莽撞,还望苏公子海涵。”他这般说道,但其身后的一群黑甲护卫,却齐刷刷的围了过来。看模样像是要将那地上的男子抓走,但隐隐间却有将三人包围的势头。

    苏长安的眸子寒了下来,他看了看那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一处完好血肉的男子。

    他虽然看上去很是凄惨,但他却还活着。毕竟是天听境的高手,他用灵力护住了心脉,吊住一口气,若是后面能及时治疗,虽然不可能完全康复,但再活上两三个月想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天岚院如今破败不假。

    但天下第一学院的名号还摆在那里,百载来忠烈的名声亦是人尽皆知。

    有人想要杀他害他不假。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的事情,怎么看都很是蹊跷。

    因为无论这次他成功与否,男子背后的学院甚至家人都免不了受其牵连,而他自己更是难逃一死。

    他与这男子素不相识,更谈不上有何仇怨,是什么让他不顾自己的性命来刺杀自己呢?

    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头绪。

    “苏公子,请问这人我可以带走了吗?”章子雾如此问道。

    苏长安闻言,收起自己的思绪,但忽的,他脑海里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嘴角猛地浮出一抹笑意,背上剑匣内的神剑应声而动,竟然就如此突然的化作一道流光直指那位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的头颅。

    章子雾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少年会突然出手。

    那一剑显然蓄势良久,速度极快,又是有心算无心。

    即使章子雾也一时反应不及,但此人关系重大,他不敢有所怠慢,故此也来不及多做他想,身形一动,看似有些年迈的身体竟然如脱兔一般瞬息便至那男子的身前。然后他眉心一道亮光闪过,一道暗红色屏障便忽的出现在他的身前。

    只听一声闷喝传来,他的身子暴退数丈,一丝鲜血也在此时自他的嘴角溢出。

    苏长安见此情景,嘴角笑意更甚,他心头一动,那凌冽的神剑十方的攻势豁然止住,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他的剑匣。

    这一是,章子雾修为不明,但算来定不会比那位男子差,此番能伤到他完全是因为打了他一个出其不意,在僵持下去,便得不偿失。

    这二呢,章子雾毕竟是朝廷命官,所行之事虽然是受人指使,但却名正言顺,若真是动起手来,却还是苏长安理亏。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一次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苏长安心里的某些猜测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证实,故此也没有必要再与这章子雾僵持。

    “这一剑,就当还章廷尉方才那一击吧,人你可以带走了。”苏长安这般说道,然后也不再去看那位大魏廷尉,转身便带着诸人离开了演武台。

    而章子雾的脸色此刻也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他一抹嘴角溢出的鲜血,沉着声音说道。

    “章某记住了,走!”他一声暴喝,身后的护卫便带着那位男子,又押着被他带来的众位学生,朝着天岚院院门方向离去。

    待到他们走远。

    穆归云终于是皱着眉头看着苏长安说道:“长安,此次你冲动了啊。”

    在他看来苏长安刚刚那一剑实为义气之争,可如今天岚院风雨摇曳,这样的行为免不了会落人口舌。

    但苏长安却摇了摇头,他知道穆归云误解了自己的本意,却又不去点破。

    “穆大哥,有一事,你得帮我。”

    他转头看向穆归云,脸色肃然。

    “何事?”穆归云疑惑的问道。

    “托令父帮我查一查那位鸿盛院教习可有家人?又现在所在何处?”

第三十二章 凶星贪狼

    (ps:昨天陪客户喝酒,喝得比较晚,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点,再加之最近有些书友给我提出了一些意见。我也在想办法改进。码得也慢了点。恩,谢谢大家的意见,我会想办法尽量提高自己的水平的。然后今天还有一更晚点送上。加更我记在心里!!!一定会更大家放心。最后厚颜无耻的再次求月票,让我在月票榜上多呆几天吧!拜谢各位了!!!)

    苏长安似乎很急切。

    所以穆归云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早早的便回到太尉府寻找他父亲的帮助。

    至于章子雾为何将那位学院的教习抓走,苏长安并不太清楚他的目的。

    他只是想着,章子雾对那男子如此相护,即使拼着受伤也要将他安全的带走,光凭这一点,他便隐约猜到这男子或许关系到章子雾背后那一位的某些计划。

    而男子刺杀他的背后,所蕴含的某种意义,绝非只是表面上杀死他这么简单。

    一箭双雕、将计就计。

    以苏长安对那位大魏丞相不多的了解里,这些都是他常用的伎俩。

    而只有知道那位男子刺杀他的动机,那么在下一步的博弈中,他方能有机会洞察先机。

    想通了这些。

    苏长安倒也就不再去深究穆归云能否帮他将这件事情做好。

    所谓尽人事安天命。

    将能做的都做好,剩余之事,便不是人力可达了。更何况,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青鸾。

    他眼神里的决然,让这位活了三百余年的青衣女子动容,不管她心里在作何想,但最后,她还是蹙着眉头,点了点头。

    这对于她来说这自然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但同样艰难的决定也在这天的长安城里发生着。

    夜已深,长安城里,一座幽暗的府邸前。

    一位背负双枪的男子,敲响了大魏丞相府的大门。

    那座幽暗府邸的大门应声缓缓打开,沉重又缓慢。

    然后,一位如鬼魅般立在门后的老者,出现在男子的眼前。

    似乎很早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男子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峻得好似寒冰。

    “你来了?”老者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如此说道。

    他与他明明站得很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四五尺的样子。可偏偏,老者声音却像是来自很远的远方。

    它仿若穿过光阴,又跨过生死。

    终于在男子的耳畔响起。

    “恩。”男子点头。

    “那你想好了?”老者又问道。

    “恩。”男子继续点头,他冰冷的眸子里,有一团火焰在此刻被点亮。

    “好!”老者眯着眼睛里忽的光芒大盛。

    一道比这夜色还要漆黑的灵力从他体内涌出,如果脱困的毒蛇猛兽一般,在他的周身肆意的翻滚。

    直到数息之后,那一道道黑色的灵力猛地一震,如得敕令一般朝着那背负双枪的男子的体内涌去。

    那男子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在这黑色灵力的拉扯下,漂浮于半空。

    黑色的灵力不断的涌入,男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楚,他脸上那终年覆盖冰雪的山水也在这时开始松动。痛苦与挣扎终于爬上了他的眉梢,他想要强迫自己忍住,可嘴里还是下意识的发出一阵阵细小的呻吟。

    老者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随着时间的过去,男子身上的气势却不住的攀升。

    直到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

    男子因为痛苦而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他漆黑的瞳孔在不知何时已被一抹浓重的血色所覆盖。

    而与此同时,夜空中,一颗猩红色的星辰忽的亮起。

    他在漆黑的夜空里闪烁。

    那般妖艳,像是女子眉间的朱砂,又仿若荒漠中染血的蔷薇。

    然后,一条微不可察的丝线自他的星光中伸出,不断的延伸,直到与男子的身体相接。

    一道暗红色的光芒自此闪过,那道丝线瞬息之后随之隐没。

    但一股愈发磅礴的气势却自男子的体内升腾而起。

    他立在那里,背后却仿若站着一方世界。

    “从今天起,你便是贪狼。”老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是,天玑师叔。”男子单膝跪地,应声说道。

    “唔。”老者点了点头,然后,他又抬头看向天际。

    看着那些寻常人根本看不到的星辰。

    像是自语,又像是质问一般说道。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无论开阳还是玉衡,你们的道都是错的。”

    铸星魂,自然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事情。

    对于苏长安来说更是如此。

    引外力入体,就好比将在对战中将灵力尽数散去,任由别人的力量轰入体内。而就算这股力量的主人没有恶意,但稍有不慎,依旧难免出现意外。

    这轻则修为受损,落下暗伤。重则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为此,苏长安与众人吩咐无论天大的事,也要等到他出来再说,万不可打扰。

    然后便拉着青鸾去了玉衡阁。

    一晃五日的时间过去。

    苏长安没有丝毫出来的迹象。

    穆归云一去亦迟迟未归。

    但长安城里确实在这三日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恩...说是天大的事也毫不为过。

    但碍于苏长安之前的交代,樊如月与古羡君犹豫再三也未有鼓起勇气去敲开玉衡阁的大门。

    “开门!开门!”这时,天岚院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敲门之人显然极不耐烦,语气也相当恶劣。

    玉衡在时,天岚院不管如何破败,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可想象的。

    即使圣皇陛下亲自,也得叫人恭恭敬敬的敲门,得到玉衡的许可后方才能独自入门。

    可现在。那门外之人显然已丝毫不把天岚院放在眼里。

    似乎,古羡君与樊如月如果再晚上一会,他们甚至会破门而入。

    古羡君二人显然也知道对方绝非虚张声势,因为在这两日,对方几乎每天都会上门来找天岚院的麻烦。为此,古羡君不得不暂时遣散那些正在修筑大殿的工匠。

    二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的打开了院门。

    门前站着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待见到院门被打开,那人群瞬间哗然。

    “苏长安呢?交出苏长安!”

    “让他把十方与九难交出来!”

    “他这个骗子!和他的师傅没什么两样!”

    古羡君的眉头皱了起来,来人一天比一天多,这让她也觉得有些不知当如何应对了。

    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寒着声音说道:“长安最近不在天岚院!有什么事等他回来,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但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让这些从各个学院被煽动来的学生们满意。

    “每日都不在?哪有这样的事情?我看是他躲在天岚院不敢出来了吧!”

    “对啊!那假扮杜虹长的妖孽也说了,他来杀苏长安是因为他与荧惑那妖女分赃不均,想要独占这神剑十方与宝刀九难,故此才被派来做了这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恩,北地的线报上也说了,他们在妖国的探子也发现了那妖女还活着的证据。”

    诸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人群里诸人的情绪也愈发激动。

    古羡君闻言,眸子一寒,寒着声音说道:“那妖孽本就想嫁祸苏公子,他所说之话如何能信?再者说,我乃是北地古家侯爷,北地的这种线报我怎会从未听说?你们莫要受人蛊惑......”

    她的话说道一半,便被一个阴冷的声音打断。

    “谁不知道古小侯爷对那苏长安青眼有加?北地发现妖族圣女之事千真万确,乃是从宫内传来的消息。倒是古小侯爷,莫要再受那妖孽蛊惑,做出有损你古家威仪之事了。”

    随后,一位断臂老者,排众而出,寒着眸子冷笑着说道。

    这老者,正是八荒院派来,三番五次与苏长安作对的魂守境高手,阴山浊。

    有了这位在长安城里还算有些地位的老者证实,诸人的底气更足,一时间人群推推嚷嚷,就要朝着天岚院里冲进来。

    哐铛。

    只听一声脆响。

    一把耀着寒光的宝剑便被少女抽了出来,她冷着眸子,环视诸人,问道。

    “怎么?还想强闯天岚院不成?“

    这位北地小侯爷身上忽然绽出的气势,让诸人心头一震,他们刚刚上头的热血,也随之冷上了几分。

    更何况,雄狮虽死,但余威尚存。

    天岚院偌大的名号摆在那里,这让稍稍清醒的众人,不由有些犹豫。

    “这可不是强闯。我等是在帮天岚院清理妖邪!玉衡大人在天之灵也会护佑我们的!”

    又是一位中年男子走出,他手提长剑,面容刚毅,正是在百院宴上见过的那位昆吾院执剑长老——马安晏。

    比起阴山浊,他的修为更高一筹,名声也好出几分。

    有他带头,诸人心头一震,刚刚熄灭的念头再次燃了起来。

    天岚院里有很多好东西,十方与九难自然与他们无缘,天道阁他们中大多数人甚至听都未曾听闻。

    但那座几乎网罗天下七八成典籍的藏书府却是一块香喷喷,又足够大家瓜分的好去处。

    为此众人在有心人的煽动下,眸子里开始闪现着贪婪的光芒。

    “对!为玉衡大人在天之灵,为天岚院除害!”

    一道道包藏祸心却又堂而皇之的呼喊响起。人群变这样开始朝着天岚院中涌入。

    古羡君眸子里的寒意大盛,她剑锋一荡,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光乍现,随之院门前的地上便被她这一剑划出一道深约一尺的沟壑。

    “天岚七星英魂在上,谁敢入我天岚一步?”她一声轻诧。声线不高,却寒意深重。体内的灵光四起,一股强悍的气势破体而出。

    连阴山浊与马安晏的脸色也是一变,不想这位古家小侯爷不过堪堪十七八岁,但修为却已至太一境,而且看她身上这股气势,甚至隐隐摸到了地灵境的门槛。

    但,此时不同往日。

    五皇子因为某些事情被囚禁宫中,天岚院最后一个可以算得上靠山的势力如今摇摇欲坠。北地古家天高地远,他们何惧区区一个小辈。

    为此,阴山浊脸色一寒,一只由黑色灵力化作的利爪便要朝着古羡君抓去。

    “古小侯爷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在下便得罪了!”

第三十三章 北地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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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爪来势汹汹,古羡君的脸色一变,手中长剑荡开,剑气如虹。相对于一般太一境的修士来说,那自然是很气势浩淼的一剑。但阴山浊却是实打实的魂守境高手,这看似凌冽的一剑,在他的那一爪下,只是瞬息便支离破碎。

    那只灵力化作的大手便一把将之擒住。

    阴山浊心头冷笑,说道:“古小侯爷得罪,阴某不敢伤你,只能将你困住,委屈你在这里待上一会了。”

    他这般说道,心头一动,那只灵力化作的大手便将古羡君的身子高高提起。

    这种不借助器物而灵力外放的手段需要极强的神识,向来是儒生的专长。

    但武生虽然不修神识,但随着境界的提升,特别是到了魂守境之时,其神识强度相比低境界的武生依然有很大的提升,故此,到了这个境界的修士能以神识催动灵力外放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这样的招式也只能用来对付那些境界比自己低上许多的修士,同境之下,这种招式所能起到作用几乎微乎其微。

    但对付只有太一境的古羡君想来是足够的了。

    至少阴山浊在心底是这般认为的。

    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却未有想明白。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苏长安以聚灵境可败九星,繁晨能战天听。

    古羡君虽然比不了苏长安,但以阴山浊这般随意的手段便想要困住她,却又是他低估这位号称天赋能与穆归云匹敌的北地小侯爷了。

    就在阴山浊脸露喜色,想着可以将那两柄传说中的神兵握于手中之时。

    却听古羡君一声娇诧,她身上的灵光大盛,那利爪便被她如此挣脱。

    但她却丝毫没有想着反手打阴山浊一个措手不及的意思。

    她只是手中长剑一荡,一道莲花绽开,直勾勾的杀向那些正不断涌向天岚院的学生们。

    是的。是杀向。

    这是玉衡《春风渡》里的最后一式,也是古羡君所会的所有剑法中最高深的一式。

    她自知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阴山浊与马安晏,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苏长安背上的十方与九难。

    她打不过,亦拦不住。

    她所能做的,这是震慑住这些宵小,否者若这让这些人进了天岚,那这天岚院恐怕就会被洗劫得杯盘狼藉。

    但这座天岚,是他愿意用性命守护的地方。

    故此,在这群贼人想要冲入天岚院那一刻,她便心生杀念。

    这是一股乍起的杀意,亦是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杀意。

    因为这里是长安。

    是天子脚下。

    不管它骨子里是多么的污浊不堪,但至少在明面上,这儿还是大魏的皇城。

    为此,所有人都未想过有人胆敢在这样的情况,如此放肆。

    即使是阴山浊,他也不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古羡君下杀手,不仅因为忌惮她背后的古家,更是因为这是在长安城里。

    所以,他根本亦没有想到,古羡君,这个看似娇美的女孩,下起手来却是如此决绝。

    待他与马安晏回过神来,古羡君的长剑已出,去势已成。

    而那冲在最前面的数位学生,便在这一剑之下,身首异处。

    一道道血柱在此刻,自他那些断裂的颈项处喷涌而出。他们身后的学生们措手不及,被那些鲜血淋满了衣衫,迷了眼睛。

    于是,在一阵诡异又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道道惊呼声忽然在人群中响起。

    而在这血如雨下之时。

    那白衣少女剑身一震,本来满是鲜血的长剑上,血珠尽数滴落,剑身通透如雪。

    “入此门者,死!”她这般说道,声如寒霜,眸似火烧。

    众学员噤若寒蝉,他们中大多数修行不过一两载,平日里待在学院,闭门修行,哪曾接触过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心中顿生惧意。一个个畏畏缩缩,举步不前。

    “古侯爷,莫不是太不将我阴某放在眼里了?”阴山浊见此情景不由怒从心头起,那一个个滚在地上的头颅,都好似一个个用力极大的巴掌,生生的打在他的脸上。

    一个后辈,竟然如此当着他的面杀死他带来的学生。念及此处,他眸子里杀意涌现,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流光,左手做爪,就要抓向那少女的颈项处。

    但古羡君对此却犹若未闻,她冷着眸子看着那凌冽的一爪,不闪亦不避,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你敢伤我?”她只是这般说道。

    阴山浊的心头一震,已至古羡君身前的利爪硬生生的停住。而额头上亦随之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迹。

    古羡君说得很对,他不敢伤她,他可以困住她,但决计不能伤她。古家老太爷的威名天下皆知,而古羡君又是他的心头肉,他的怒火莫说是他阴山浊,就是整个八荒院也承受不了。

    还不待他心有余悸的懊悔自己方才的莽撞,险些闯下大祸。

    只听一声惊呼响起,他心头一震,抬头看去又是近十颗头颅落地。

    “我说过,入此门者死!”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学生见凶名赫赫的阴山浊也奈何不了眼前这位少女,心头惊惧,再也生不出丝毫贪念,纷纷转身,连滚带爬,你推我挤的退到了天岚院的门后。

    “我打不过你们,但你们亦困不住我,更伤不了我。你们只要胆敢有一人去到天岚院,我便十息杀一人!!!直到他们中有人杀了我,又或是我将他们尽数杀光!”

    女孩的声音,并不大。却寒意深重得宛如北地隆冬。让人对她所说之话生不起丝毫怀疑。

    阴山浊与马安晏对视一眼,皆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古家小侯爷出手如此狠辣,如此残忍,甚至不留丝毫余地,孰不知他已经触犯到她内心的某些禁忌。

    不过想来也对,她毕竟是晋王古清峰的嫡孙,与那位比起来,这位小侯爷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算得上相当的温柔。

    只是因为她自来长安后,便一直跟在那位少年的身后,让人不禁渐渐忘了,她是北地古家之人,亦忘了她是剑道天赋堪与穆归云媲美的绝世天骄。

    而就在二人骑虎难下之时,一声甲胄碰撞之声忽的传来。

    堵在门后的学生们被一道钢铁洪流所冲开,一位身着黑色儒衫,眉角上挑,蓄着八字胡的男子在那黑甲护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吾奉大魏丞相之命,前来抓捕天岚院苏长安!阻拦者,无论身份,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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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鹧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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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来者自然便是大魏的廷尉章子雾。

    古羡君的一直冷着的脸色也在这时变得难看了几分。

    阴山浊与马安晏行事,不管他口中的理由多么义正言辞,但这些事情终归不在他们的职权之内。于义能通,于理却不行。

    故而她方才有底气当着他们的面屠戮那些闯进天岚院的学生,就是吃准了这一群人看似来势汹汹,又大义凛然,实则名不正言不顺,更不敢因此而得罪她背后所代表的北地。

    但章子雾不一样,他所行之事,不管是来自某人的授意,亦或是个人的私欲。但在明面上,他代表的是朝廷的意志。

    而与他作对,便是与朝廷作对。

    这一点,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虽然古羡君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出手阻拦,章子雾也决计不敢杀她。但想来也不会像马安晏与阴山浊那般顾虑良多,处处留手。到时候一番打斗下来,以她的修为自然不会是章子雾的对手,自然也就免不了失手被擒,甚至以此作为筹码要挟她在北地的家人。

    可是,苏长安的修行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她又哪能就此罢手,看着他被这一群居心不良之人带走。

    念及此处。

    古羡君的眉头一蹙,强做镇定的寒声说道:“司马诩是何身份?没有陛下亲自下令,你们便想逮捕我天岚院的院长?”

    这倒是实话不假,天岚院的地位向来特殊,其院长的地位更是远高于一般王公,又低于帝皇。而玉衡死后,由大魏以帝王之礼相葬一事便可见一斑。而这种礼遇却又不是大魏特有,又或则说是玉衡专享。自前朝开始,天岚院便已是这般风光无限。

    故此,以一个丞相的名义,想要抓捕一位地位比王爷还要高出几分的天岚院院长,确实是一件说不通的事情。

    但显然章子雾对于古羡君的一番说辞早有预料,他只是嘴角的八字胡一阵抖动,然后声音不咸不淡的说道:“章某只是一介区区廷尉,奉命办事。而逮捕苏院长之事究竟有没有陛下的应允,我想司马丞相定会与陛下一个说法,就不劳烦古小侯爷费心了。”

    说罢他眼珠子一转,嘴角的八字胡一撇,看了一旁的阴山浊与马安晏一眼,又说道:“两位长老深明大义,与圣上分忧,诸位学生,年纪虽小,但也都是满腔热血,不耻与奸邪为伍,章某敬佩,不若与我一起去捉拿那妖孽。”

    此言一出,阴山浊二人皆是脸色一喜,虽知这章子雾有利用二人之嫌,但却也正合他们心意,给了他们名分。如此,此行倒也就名正言顺。于是二人对视一眼,阴山浊便朝那些还在院门外畏首畏尾的诸位学生喝道:“还愣在那里干嘛,赶快进来,助章廷尉一同去捉拿那妖孽!”

    那些学员本来已被古羡君狠辣的手段吓破了胆,但章子雾的出现,却又让他们心里刚刚熄灭的贪念再次火热起来,众人互望一眼,暗道这次那古羡君想来定不敢再朝廷命官面前大动干戈了吧?故此又皆小心翼翼的涌了进来。

    古羡君的脸色愈发难看。

    但踌躇数息之后,心里便有了决断。

    只见她猛地向前迈出一步,周身气势大盛,寒如北地之雪一般的灵力奔涌而出,长剑一荡,剑意涌动。

    “入此门者!死!”她话音方落,一朵莲花绽开,便要再次杀向那些学生。

    那些学生自然胆寒,便要退去。

    却见章子雾眉头一挑,显然动了真怒。他大喝一声:“古家小侯爷被奸邪蒙蔽,与我擒下!”

    他所带来的那些黑甲护卫应声而动,他们修为极高,每一个都是繁晨境以上的好手,而且丝毫不顾及古羡君的身份,纷纷挤出杀招,笼罩向古羡君的身形。

    古羡君心头一惊,便知这一次绝非与上一次阴山浊那般的恐吓。故此不得不收回手中的剑招,反身抵挡那些黑甲护卫的进攻。

    这些护卫攻击虽然凌冽,但毕竟修为低了古羡君一筹,更何况古羡君身为整个大魏出了名了天才妖孽,其战力亦绝非等闲太一境可比,故此一个照面便将十余位繁晨境护卫的攻击逼退。但她并不满足于此,只见她眸子里寒芒涌动,剑身上流光大作,竟然猛地一个转身,一道剑芒斩出,又将那十余位走在前面的学生纷纷逼退,甚至有那么两三个躲避不及,再次做了她的剑下亡魂。

    章子雾见此状。嘴角的八字胡抖动得愈发猛烈。

    “二位长老还不与我擒住这厮!”

    二人闻言,知道章子雾想要他们二人一同承担古家老太爷的怒火。虽然心里不愿,但若是想要在天岚院里的这场角逐中分上一两杯羹这样的代价却又不可避免。

    为此二人心里便有决断。

    顿时,三人的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古羡君。

    这三人皆是魂守境的高手,别说三人同时出手,就是一人也绝非古羡君所能抵挡,此番一同出手,无非是为了事后三方势力能一同抵抗来自北地的报复。

    古羡君自然无力反抗,一番极为狼狈的左支右挡,便被阴山浊瞅见空档,一爪袭来,她身形暴退,一口逆血喷出,身上方才澎湃的气息,随之萎靡下来,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而随也没有注意到,地上那一摊嫣红的鲜血里,竟然夹杂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金色。

    “得罪了!”阴山浊沉么眸子说道,他这一爪用力分寸拿捏的极好,虽重伤古羡君,却又不伤及她性命,更是为他出了方才那一番恶气。

    古羡君长剑杵地极力想要站起身子,却奈何内伤极重,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衫,却怎么也站不起身子,只能愤恨的看着诸人。

    “古侯爷好生修养,我等这便去捉拿那位妖孽了。”章子雾眯着眼睛笑着说道,然后一挥手中长袖身后诸人应声而动眼看着就要冲向天岚院。

    古羡君心里焦急,却又如何也无法运起灵力去阻拦诸人。

    却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拦在了众人身前。

    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蛋,身子却如此羸弱,修为不过九星,在那宛如洪流一般冲进来人群面前,她不过是一只随手便可以折断的花蕾。

    她的额头上亦有些汗迹,显然极为害怕,身子甚至还有些若有若无的颤抖。

    但即使是这样。

    她还是坚定的站在了那道洪流的面前。

    她张开自己的双臂,像是等待凋谢的蔷薇,又像是拥抱着整个世界的女神。

    “你们...不能进去!”她这般说道。

    声线从微小到高亢。

    眼神从怯懦到坚定。

    她从未帮到过他什么,她没有如古羡君那般惊世骇俗的修行天赋,亦夏侯夙玉那般显赫的身份。

    但她一直记得,在那一夜,在那些男人们把她当做物件一样竞买时,是那个男孩为她遮住了所有风雨,将她带回来这座学院。让她经历了自她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安逸生活。

    她喜欢这样的天岚,亦喜欢这样的他。

    所以,即使心底有无数的胆怯与害怕,她还是选择站了出来,哪怕只能抵挡那么一小会,但或许这一小会,便能为那个男孩争取到关键时间,也是值得的。

    为此章子雾愣住了。阴山浊与马安晏愣住了。身后的学生与护卫们亦愣住了。

    他们甚至用了几息的时间思索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随后,一声声猖狂的笑声响起。

    “不过一个下流娼妇,也敢挡我们去路。”

    于是一道光芒乍起,一位护卫便在此刻抢先出手,一刀便要结果了眼前这位女孩的性命。虽然这确实是一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女孩,但与那天岚院诺大的财富相比,却不过尔尔。

    而结果亦没有丝毫意外,在那道刀光下,女孩的身上绽出一朵血花,身子便猛地向后退去数丈,然后脸色一白,便应声倒地,生死不知。

    “如月!”古羡君见装心中大急,却奈何自己已是力有不逮,丝毫没有办法帮到她。

    “走!”章子雾赞赏的看了那位出刀的护卫一眼,眸子一冷,再次说道。

    此番应当不会再有阻碍了吧,众人心里皆这般想到。

    但方才走出几步,他们的脸色却又是一变,却见不远处,忽的出现了那么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发丝散乱,形容邋遢,一手持一把大剑,一手提一葫芦,虽是隆冬,却穿着一件袒胸露乳的灰色大袍。此刻正不住的用手中的葫芦往嘴里灌着些什么东西,踉踉跄跄的朝着众人走来。

    章子雾一愣,一抬手示意诸人停下,一脸凝重的看着那位缓缓而来的男子。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那男子似乎对于在场的诸人犹若未见,很是随意的漫布走来,即使相隔数丈诸位也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浓浓的酒味。

    而他的嘴里更是不住的唱和着那一道短词《鹧鸪天》。

    “诗万卷,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第三十五章 十方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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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千殇?”章子雾三人在看清来者的模样,以及他手上那把巨剑之时,脸色都变得有几分难看。

    “你们经纶院还要参与此事?”阴山浊抢先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在苏长安闭关这几日却有几件大事发生。

    其一,圣皇的族弟,那位消失多年,几乎已有人以为他已经陨落的族弟——伥鬼星殒,大魏英王夏侯渊忽然出现了,并且明确表示支持太子一党。

    其二,一颗凶星现世,其名天狼。此星乃是不吉之星。与破军,七杀共称三大凶星。每当这三星同时现世,那边意味着天下大乱,天下易主。

    其三,两位被苏长安所败,又被章子雾抓走的要犯接连招供,其供词内容,骇人听闻。那位化作杜虹长的妖邪所说之事,上文已有提及,便是苏长安与妖女分赃不均,故而被派来加害与他,加之北地线报,说是发现本来已故的妖族圣女荧惑的踪迹。故而朝野震动,民间原本销声匿迹的对苏长安的斥责声再次响起。而那位刺杀苏长安的鸿盛院教习吕建柏,却说加害玉衡一事有五皇子夏侯轩的协助,否者以苏长安的修为以及他当时的身份,如何也无法遮拦住长安城里数位星殒的耳目,将那强大的妖族带进城中。刺杀苏长安,便是害怕此时暴露。

    这则供词相对于前一则,可以说是荒诞。

    人族与妖族乃是世仇,以五皇子的身份与眼界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何况这般的作为与他又有何等好处?在皇权之争中得到天岚院的支持?可玉衡身前便已将夏侯公主找入天岚,其立场与倾斜自然不言而喻。何须害死玉衡,凭失一大助力?

    但很奇怪,向来英明的圣皇却对章子雾带来的两份供词深信不疑,更是将五皇子囚禁宫中。

    一时间长安人心惶惶,许多曾经支持五皇子的人都在最近旗鼓偃息,故此阴山浊才有此问,却是不明白在这个太子一党势大之时,为何殷千殇还要站出来,护着天岚院。在他看来这是极其不智的一件事。

    “我是我,经纶院是经纶院。”殷千殇一笑,又将手中的葫芦提起,一口灌下。

    “你?”章子雾眉头也在这时一皱,他同样并不想和殷千殇交手,虽然他修为比他们三人都低上一筹,不过天听。但他手上那把大剑,可不是吃素的。一番打斗下来,免不了出些纰漏。故此他忽的展颜一笑,伸手理了理自己嘴角的八字胡,带着他自以为亲近的善意说道:“殷公子仗义之名,我长安人尽皆知,只是这苏长安乃是妖族派来的奸细,殷公子莫要意气用事,误人误己啊。”

    “我殷某做事可没有章廷尉这般深谋远虑。”殷千殇用他沾满酒垢与油垢的袖子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酒水,醉眼朦胧的说道:“殷某只知道我每日的酒钱都是这天岚院给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便是殷某的道理。”

    说罢,他刚才还醉醺醺的模样在这时尽数散去,他将酒葫芦在腰间小心翼翼的别好,又将手中的长剑随意抡起。就好像相比于那把名满天下的宝剑千殇,那腰间的破葫芦才是真正的至宝一般。

    然后他双眸一沉,散乱的发丝无风而动,一道磅礴的气势自他体内涌出,他望着场上诸人。很是随意的说道:“你们是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一起上呢?”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竟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犹豫。

    这自然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且不说殷千殇修为不过天听,光就是岁数也比他们在场的都小上一大截,如此被一个后辈唬住,三人自觉脸上无光。

    但又奈何那把千殇剑凶命太盛,更何况,殷千殇在剑道上的天赋也是不低于他那老奸巨猾的父亲。不然也不可能才区区三十出头,便已至天听。

    “我来领教一下殷公子的剑道修为如何吧!”最后,昆吾院的执剑长老马安晏终于是受不了这种气氛,他迈步走了出来,将手中长剑出鞘,指向殷千殇。

    论剑道修为,他已修出剑域,同辈之中少有对手,自然拉不下脸面与二人一同欺负一位后辈,故此他孤身向前,决定会一会那把传说中的神剑千殇。

    “好!”殷千殇一笑,赞道:“马前辈比起那两位可是要强出不少!”

    说罢倒也不理会章子雾与阴山浊难看至极的脸色,手中大剑一提,神色冷峻的说道:“请!”

    马安晏心头一紧,竟然从殷千殇的身上感觉到一阵剑域的波动。他不由有些咋舌,这小辈才什么年纪?竟然以修出剑域?

    当下心里那一丝丝自傲尽数散去,身形一动,剑出如虹。

    然后便在这时一道寻常人根本感觉不到的灵力波动荡开,将二人笼罩,他手中的长剑光芒大盛,一声剑鸣冲天而起。随之,那笼罩着二人的无形屏障中,碧云四起,而后那碧云涌动,将马安晏的剑光遮掩。

    他剑藏于云,云化作剑,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殷千殇避无可避。

    “这便是我的碧云剑域!”他寒声说道,双眸一凝,杀机涌现。

    但却在他剑锋已至殷千殇身前时,殷千殇那双朦胧的醉眼里,忽的光芒大作,一道与方才相差无几的灵压散开,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岳自他背后浮现。

    “剑岳!”他一声暴喝,手中大剑便被他如大刀一般直直的劈斩下去。

    他这一招,简单,直接。没有遮掩,亦没有丝毫技巧可言。

    便犹如他身后那座山岳一般。

    任你云海翻腾,我自矗立。

    而后一道巨响忽的炸开。

    二人身形皆破退数丈。

    但见殷千殇嘴角渗血,而马安晏脸色惨白,提剑的手不住颤抖,更是有一丝丝鲜血随着剑身留下,却不是来自殷千殇的。而是他的虎口竟然在这一次过招中,生生的被殷千殇的一斩给震破。

    阴山浊与章子雾互看一眼,心里说不出的诧异。

    马安晏已修出剑域,论实力,三人中数他最高,竟然依然只能与这个不过天听境的后辈打个平手。虽然他依仗的是他手上的那把神剑,但其本身实力,依然不可小嘘。

    为此二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决断,身形一动,竟然便同时朝着殷千殇出手。

    殷千殇心头也是一惊,马安晏的境界摆在那里,他能与之打个平手已是侥幸,如此再加上两位魂守境的高手,他如何能与之匹敌。

    但显然二人都不在乎自己的一张老脸,出招极尽狠辣,他左支右挡,方才堪堪当下二人的一轮进攻。

    “马兄。”二人一击不成退到马安晏的身旁,沉声说道。

    “恩。”马安晏很快便会意了二人的意思,三人围剿一名后辈虽然不耻,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他沉么眸子点了点头,周身碧云涌动长剑光芒闪烁。

    三人身形再动,便要对着殷千殇使出了各自最强的杀招。

    殷千殇亦是心头暗暗苦笑,他怎么也未有料到这三人竟然如此无耻,同时对他一位后辈出手。但事已至此,又不得不运起周身灵力强行抵挡。

    但与三人磅礴的气势相比,却有有些螳臂当车的味道。

    但就在四人就要短兵相接之时。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在天岚院里如涟漪一般荡开。

    十!

    方!

    剑!

    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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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长安介绍:
两年前,莫听雨横刀赴北地。两年后,苏长安负兵往长安。天地太大,众生如介子。江湖太深,处处伤人心。刀,剑,书,友,又是几许春秋。喜,怒,哀,乐,究竟因何缘由。大道二两三钱半,舞剑吟诗话离愁。人生哪能尽如意,对酒当歌几时休?书友群346162676书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书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书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