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上钩
崔奕横生来安富尊荣的贵族身份,叫他一直抛不开自己的尊贵,从不啻于用狡诈迂回的方式与敌人作斗争,以致于他从小到大没少吃亏,被反复算计了多回。
在沙场上,他懂得了兵不厌诈的道理,可他一味壮大自己,并未想过将这种方式用于后院。
直到今日看到了沈默云用于惩戒汪玉婷的方法,手段干净又不留后患,成本极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关键受害者还只能吃下这哑巴亏,有苦难言!
他瞬间觉得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利落收拾敌人的好方法。
在发现郑清妍的身份,在郑秀英到来之前,崔奕横只不过使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手段罢了!
今日白天,在太白楼,在沈默云向他展示了那副中空耳环后,他便与她作了个小小的交易,她将那几颗红色药丸给他,他则帮她弄来刚烈的致命毒药。
沈默云大概觉得这几颗小红药丸正烫手吧,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崔奕横原本并不肯定,他父亲究竟知不知道那郑秀英用自己侄女算计他的事。
他虽还未弄明白自己为何差点便着了郑清妍的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出手收拾这群人。
于是,半个时辰前,他找人去向他老爹“不经意间”透露了他已经回府的风声。
他的父亲来得很快,而且是气势汹汹,一脸怒容。当时他便知道,继母这是背着这个父亲正对自己下手。
当即他就喂了那郑清妍吃了颗药丸,又叫人在他父亲茶碗里也化了颗小药丸。而他自己,自然是从头到尾没有露过脸。
于是,当躁动不安的永宁侯,听见了屋里诱人的低吟声,自然是干柴遇烈火,再不用他费心了。
在找人去给他的好继母送过信后,他便安心上了横梁看起了好戏。
此刻的崔奕横。终于明白将这些恶人玩弄手掌中的畅快!
他轻轻敲着茶碗,淡然地开口道:“刚刚嬷嬷说的是郑家?难道那房里的是郑家的小姐?要说,夫人真是大方。连自己娘家的小姐也弄来侯府固宠了!”
郑秀英从来没想到这个崔奕横的口齿竟会落得如此狠毒,句句不忘给她的伤口上撒盐!她今日一直堵得慌,便如吞了一只又一只的苍蝇,叫她恶心不已。
此刻。不是固宠也只能是固宠了!
总不能说自己的侄女勾引了自己夫君;或是自己的夫君引诱了自己的侄女;还是自己的夫君与侄女看对了眼。有了首尾?
唯一好听的说法,只能是自己大度地将自己娘家姑娘许给了丈夫做姨娘!
“世子说的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郑秀英咬着牙几乎是挤出了这句话。
“先不忙!”崔奕横冷如冰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讽刺,“夫人这里要善后的事还不少呢!怎么能如此着急离开?
一会父亲完事后,想必第一个要找的便是夫人,夫人是当家的,又是那姑娘的娘家人,那姑娘的将来只怕都要夫人定夺!
夫人与其此刻走了。一会再回来,不如直接坐一会儿。等一等!
至于本将军,自然不能留在这院子里了,还请夫人转告父亲,既然他这么喜欢我这院子,我这寝房,那这院子我便不要了,全由父亲处置便是!
这几日,我便先搬去长宁伯府住几日!”
崔奕横这前几句话郑秀英听在耳里还不以为然,她此刻还正盼着这个丧门星赶紧滚蛋,好叫她赶紧想想办法看今日之事可有办法化解。
可他最后几句,她才听出不对味来。
“横儿先不忙!”她此刻要是将崔奕横放走那她可就犯下大错了!
什么叫父亲喜欢他的院子,他只能将自己的院子和寝房送给父亲?
什么叫他要先去长宁伯府住几日?
只怕他今日前脚一跨出院门,明日便满世界都知道,永宁候府容不下自己的世子,侯爷这个做爹的,既抢了儿子的院子还抢了儿子的床!
堂堂一个侯府世子,四品将军,竟然无家可住,只能投奔与自己的表亲家!
这种事传出去比此刻内室的丑闻要更劲爆十倍,百倍,毕竟崔奕横有军功在身还有圣上的宠信,如此,不但侯爷要受人非议,只怕整个侯府都要受牵连。
而郑秀英自己,则定会被当做始作俑者受到侯爷的责罚!
“横儿真是冲动!你是这永宁候府的嫡世子,你不住候府里要住去哪里?这里到底是你的家,表姐再亲也是外人!怎么好放着自己的家不住呢?
何况,你表姐毕竟是孀居,你住过去……于理不合!
另外,侯爷舔犊情深,挂念世子许久,却多年还未得相见,世子这般离去未免伤了你父亲的心啊!”
好一番伶牙俐齿,果然句句都是为了自己,为了长公主,为了侯爷着想啊!
倒是为难了她,这么短时间竟然想到了这么多的好理由。
“这……”崔奕横有些“为难”,“父亲与那郑小姐……只怕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幽……我……却是不合适住在这院子里了!”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原来是等着要与自己谈条件呢?
郑秀英感觉自己又生吞了一只苍蝇,叫她不由胃腹抽搐!
“横儿觉得想住去哪里?咱们这侯府地方有的是,横儿随便挑个好去处便是!”
“夫人管理内宅,自然一言九鼎!如此!横儿便谢过夫人了!”
崔奕横眉眼一松,闪过一丝痛快:“青竹!吩咐下去,今日连夜便将我的物什搬去玉笙楼!”
郑秀英此刻才惊觉上当,颤抖着问道:“玉笙楼?你要搬去玉笙楼?”
崔奕横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我是这侯府世子!如今又有军功与官位在身,再住这听风居这般的小院,只怕会丢了侯府与皇上的颜面呢!我想来想去,这侯府也就玉笙楼还合我的身份!夫人可有意见?”
郑秀英张开了嘴,始终没能说出个“不”字,只能征愣着看着崔奕横的侍卫们开始收拾东西……
玉笙楼,玉生?崔奕横早就听说府里在给二爷建小楼,准备正月初一给二爷正式乔迁。听说,这楼建了整整一年半,花了近千两银子,只为叫二爷欢喜一场!
“青竹,将净房的水,药包,灯,熏香之类……都拿去查一查,看问题出在哪里?”
崔奕横只给郑秀英留了一个背影,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以前只想避开他们求得安宁,如今他便要强势回归叫他们再不得安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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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章 错算
这一晚,沈默云美美地睡了一大觉,连个梦都未做。
醒来时,却发现兰心正瞪大了眼珠子趴在床边看着她。
这丫头双目闪光,一脸兴奋,这副表情,她太了解,太熟悉了!
多半是又发生了什么叫人振奋又八卦的事,她正急等着来给自己嚼舌头呢!
“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姑娘!外边有大事……”
“管他什么大事,”沈默云坐起身,却是一反常态打断道,“今日要开始管家了,我得赶紧梳妆了去荣辉堂。兰心,快去帮我把那昨日准备好的袍子拿来,将我的玲珑翡翠头面找出来,再去弄水来给我洗漱!”
“姑娘!”
“动作快些,别磨蹭!”
那兰心闻言将两道秀眉扭成了一线,想照做偏偏还有一肚子的话堵在嗓子口,不上不下,急的满地乱转。
“姑娘快别逗她了!”正端了水进门的蕙心笑到:“这丫头一早上便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便神神秘秘的,问她也不说,那穷酸卖关子的做派也不知是打哪学来的!”
沈默云两人笑作一团,直直取笑起了她那抓耳挠腮的窘样。
“笑笑笑!你们尽管笑吧!”
兰心看见端了早饭进来的姚黄也站到一边捂起了嘴,不觉有意吊起来卖,“你们此刻笑得起劲,可我这有倆大消息,等会你们却还是要来求我!我就不信你们能忍!”
沈默云也不搭理她。“你不说,晚些我们也终归能知道,姑娘我和蕙心。姚黄都是有耐心的,我几个不怕等,可不比你!不过,你倒是小心莫要把自己憋坏了!”
几人又笑闹了一阵,那兰心也实在绷不住,压低声音再次卖起关子:
“我今日打听到了两个大消息,有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姑娘要先听哪一个?”
“好的?”
“嗯!今早,天未亮,大姑奶奶便来了荣辉堂!可这姑奶奶不是来向老太太请安。却是来辞行的!姑奶奶说,她这几日不太舒服,要带着表姑娘去保定老宅子住几日!”
蕙心不由嗔了她一眼,“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那兰心傲气地露出一半眼白。“急什么?我没说完呢!可是。姑奶奶临走前却将她手里所有的账本,对牌,还有管家事宜的物什全部搬来了荣辉堂。据说,当时她是这样说的:‘我在这府里劳心劳肺那么多年,现在也终于可以舒口气了!既然今日开始是大小姐当家,我便可以放心的去了!’”
兰心将大姑奶奶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倒是惹得丫鬟们好一阵笑,几人都未注意沈默云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完这话。大姑奶奶也没等老太太发话,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老太太想要留她。却是硬没留住!”
沈默云听完便看向姚黄以求确认,这整个荣辉堂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瞒得过姚黄呢?
只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确认,沈默云便轻轻叹了口气。
“这便是你说的好事?”姚黄看懂了沈默云的心思。
那兰心瞪大了圆眼,“这还不是好事?大姑奶奶在府里,她哪里会肯轻易丢了嘴里肥肉?现在她肯主动将权利交出来,而且直接消失在姑娘面前,这段时间便不可能在咱们面前指手画脚了!姑娘便可以正大光明放手去料理沈家的内务了!”
“……”
“还有一件坏事呢?”
“还有那件,”这丫头突然间便压低了声音,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引得其他几人都好奇不已。
那兰心挑衅地看了眼姚黄,“这件事,可是我从大厨房烧火婆子口中探知的,是她那口子的堂弟在外院的侄子的儿子嘴里露出的口风。这事,连姚黄姐姐也必定不知道!”
“关系那么……复杂,可靠吗?”姚黄与蕙心几乎是异口同声。
兰心倒是拍起了胸脯保证到:“可不可靠,很快就见分晓!”
说着,她便神叨叨开始讲了起来:
“昨晚,月黑风高,咱们老爷在书房忙碌了一天,刚想回后院休息,便想起了夏姨娘还在禁足;而其他几个姨娘像是说好的一般,竟然全都身体不舒服……”
“等等!”开口打断的是沈默云,她自动无视了兰心口中自我臆想而加进去的夸张描述,一下子便抓到了一个重点,“你说,昨日,除夏姨娘以外的所有姨娘身子都不舒服?”
沈府除了夏姨娘,另外还有三位姨娘,她可不信在同一日便都不舒服起来!
“是不是不舒服奴婢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各种理由明示暗示自己不能服侍老爷!为此,老爷大概有些不高兴,竟然就连东园的清风堂也没回,反而直接住在了外书房!不过,说来也奇怪,老爷竟将平常最喜欢的红袖也莫名赶出了外书房!”
好个釜底抽薪!沈默云不由冷笑。
这个夏姨娘还真是个有本事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叫所有人身子不适。那当时,她父亲似乎就没有其他选择了:要么,是乖乖回怡蓉院找她;要么是留在外书房找红袖伺候;要么,便只能凄风苦雨的孤家寡人回清风堂了,反正那里伺候沈沐的两个大丫头还是夏红绸的人!
真是打得一把如意算盘!算来算去,得益的都是她夏红绸。
沈沐不管去了哪里,只要入了温柔乡,在美人们耳鬓厮磨的温言软语下,相信很快便会记起夏红绸的好,解了她的罚!
只可惜,即使夏红绸机关算尽,禁足中的她也定不知道昨日汪玉婷那一步昏棋,加上自己的肆意挑拨,只怕沈沐此刻看到夏家的人都会头皮发麻,满心厌恶!
所以,当她父亲发现他所剩的全部选择竟都是夏红绸的人时,也进一步映衬了沈默云口中所说的这个沈府其实已经被夏家所控制了!
即便她这个父亲再想依赖夏家,发现这种情况时,只怕也就只剩下了恐惧。
所以,沈沐,看到妖媚的红袖会大发雷霆,将她破天荒赶来出去!
只怕,夏红绸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自己缜密的这般运营竟会不经意间帮了沈默云的忙,叫沈沐看清了府中的形势呢!
可兰心那个笨丫头,为何自己到此刻还未看出这消息哪里坏了?
……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好坏
大概女子们的八卦之火是天生的,一旦燃上,便如熊熊火焰,再不能轻易平息。
此刻,兰心就很享受被人围坐中间的待遇,还可以顺便欣赏众人脸上的好奇,惊诧和等待的神情。
要不是大小姐今日还有要事在身,需要长话短说,她还真想抓把松子边嗑边讲,好好与姐妹们唠上半个时辰!
在众人的催促下,她只能继续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关键是,老爷将那红袖赶走后,又指明了要新来的丫鬟绿鞘服侍。
那绿鞘刚来府中,大概不懂老爷的‘服侍’的意思,加上老爷大概心情不好,竟然……竟然对那绿鞘用了强……”
这话一出,几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沈默云心下对这个老爹更为不齿,堂堂五品京官,竟然做出这般不要脸之事。
她一下子想到了今日下午在外书房,她父亲黏在那绿鞘身上恋恋不舍的眼神,不由摇起了头,近水楼台先得月,将这般清秀可人的鲜花安排在自己身边可不就是为了方便采撷么!
可看着兰心的表情,似乎还有故事。
“可谁人能想到,那绿鞘竟然是个清傲的!今晨,老爷前脚去上朝,那绿鞘便后脚便上吊了!”
这会子,所有人不由瞪圆了眼珠子,屏住了呼吸,竟然这还闹出了人命?
那死丫头还特意等了几息,等吊足了众人胃口。才慢悠悠又开口到:
“不过,总算那绿鞘运气好,就是我说的烧火婆子那口子的堂弟在外院干活的侄子的儿子。那人是老爷身边服侍的小厮,正好回头去给老爷找一份文书,便发现了刚刚吊了脖子的绿鞘,总算是将她救了过来!”
死丫头!竟敢在众人面前瞎喘气!结果,那兰心便抱着头挨了每人一个粉拳。
“老爷还在上朝,老太太还未起,管事们不敢做主。那绿鞘姑娘此刻已经被关了起来!”那兰心一脸得意,“姑娘一会儿去了老太太那,这事定会被提起!”
“这是坏事?”
“这还不坏?要是外人知道老爷强要了丫鬟。还害得丫鬟差点抹了脖子丧了命,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咱们沈府呢!到时候,大小姐的脸上也无光啊!”
沈默云沉思了几息,拉过姚黄。“一会儿去了荣辉堂。记得探听一下那绿鞘的背景!”
“是!”
那兰心圆溜溜的眼珠子写满了不可思议:“姑娘怎么不叫我去打听?是嫌弃我打听的还不够吗?”要知道,打听消息这活是她的强项啊!刚刚这两个劲爆的消息可都是自己带回来的,怎么转眼这大小姐就过河拆桥,将她踢走了?
沈默云笑着狠狠一记爆栗敲在她头上,“|一会儿老太太必定会亲自找人调查那绿鞘,你东一处,西一句打听来的还能有荣辉堂出来的消息齐全?你个咋咋呼呼的死丫头,连好坏都分不清楚。罚你今日不许出门,留在家里好好看书写字!”
“什么好坏不分?我哪里说错了?”那兰心抚着脑袋恨不得一跳而起。
“笨丫头!你说的那好事。大姑奶奶撂挑子回了老家,这摆明了是大姑奶奶对我不满,想要为难我!我与她账目未曾交接,对府里人事又不熟,这叫我如何上手?你说这是好事?
至于另一件,如果运营得好,那个叫父亲心心念念的绿鞘便是咱们的新武器,新助力!即使不能为我所用……她此刻若能扶摇而上,那最紧张的莫过于夏红绸!能多一个盟友,何乐而不为?”
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注意到刚刚还风采照人的兰心,此刻却是面如锅底哭丧着脸。
“敢情我把好坏都弄错了?这……这不是传说中的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吗?”
“姚黄,蕙心,咱们走!”沈默云拍了拍她的肩膀,“兰心,好好看家哦!”
……
沈默云一行人到主屋时,卢氏正在用早膳,见过礼后,她便乖乖坐到一边喝起了热乎的杏仁露。
沈默云悄悄睇了眼老太太身后的掌事金嬷嬷,只见她面色不善,便猜想绿鞘那事定还未报给老太太。
也是!按着卢氏的脾气,谁敢在她用膳时说那些丧气的事呢!
卢氏很快用完了早膳,招呼着沈默云到跟前:
“你姑母回她夫家老宅住几日。这几日,府里的一切事宜便得辛苦云儿你操持了!一会儿,你便跟着金嬷嬷去小花厅,各管事的都会在辰正前到,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地儿便问你金嬷嬷!”
“是!还望金嬷嬷多多提点!”
沈默云赶紧起身向那金嬷嬷恭了一恭,那婆子也立马侧身避过又回了一礼。
“大小姐客气了!奴婢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大小姐!”
姚黄早就说过,金嬷嬷是老太太身边最得信任与重用的第一人,是整个荣辉堂的主事。平常她便是卢氏的眼,盯着夏姨娘与大姑奶奶管家,这府里的风吹草动,只怕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沈默云仔细看了眼那金嬷嬷,方脸粗眉,一脸严肃,小眼活络,倒是与卢氏有几分相像。
那金嬷嬷虽嘴上客气,但那动作与神情却未必真有几分恭敬,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嗯!”老太太面上很满意,将那眼眸眯了一眯:
“前日晚上,祖母答应要送个铺子给云儿练手,现下祖母名下有十四间铺子,一会云儿不妨好好挑一间?”
有这样的好事?她的祖母竟还叫自己挑铺子?
“祖母莫要取笑云儿了!那日之话怎能当真?云儿不要铺子,只盼着能学点东西便心满意足了!”
沈默云的识相叫老太太大为受用,眯起的眼眸也不知何时已经半睁,正细细打量着沈默云:“那日是祖母亲口所言,自然不能反悔!云儿再过一年多便要及笄,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也该找点家当练练手了!”
沈默云脸一红,将头低下去一点,“孙女倒不是推辞,是真的不能要祖母的铺子,那些铺子都是祖母的陪嫁,祖母的心血!您老人家开销大,手头也必定不宽裕。这铺子,孙女是万万不敢要的!”
这番诚挚动人的表述,将卢氏额头与嘴角周围的皱纹都统统熨平了!这孩子,怎会如此体贴为人呢?真是比她娘讨人欢喜多了!
前两天,大女儿沈灵还从自己手里给吴筱玉要去了一件铺子,对比,卢定芳此刻看着沈默云真是顺眼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账目
沈默云并不傻,从前日卢氏开玩笑说她若能从公主府平安回来,就给她个铺子练手开始,她便没打算要这个铺子。
一来,当时卢氏心里并未想到她竟能平平安安全身而退,当时说这话,未免不是敷衍安慰的意思;
二来,卢氏向来小气又算计,今日却开口叫自己直接挑铺子,摆明了是做做样子,试探自己。即便自己不识相挑了个铺子,只怕后脚卢氏便会寻个由头再将这铺子收回去;
最后,卢氏的铺子与沈府的铺子这几十年来,早已被各房盯在眼里,视为各自囊中之物。她虽是这府里的长房嫡女,可这府里到底还有外放的二房一家子和虎视眈眈的姑奶奶,加上长房几个庶子,先不说夏红绸心心念念还想生个儿子,即便是沈沐,也万分想要嫡子。
她这个做女儿的,到底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她手中的产业,店铺早就也就成了外人的财产。只怕卢氏可没有这个气度,叫孙女拿了自己的财产去贴补他人。
更何况,卢氏手中的铺子可是大肥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可不想成为那些豺狼虎豹的众矢之的。凭什么姓沈的儿子们都没得到的铺子她这个将来的外人却能得到?
另外,若自己将那铺子做强做大了,必定要遭来红眼;若做不好,更是落人话柄,遭人诟病,反而得不偿失!
想通了这些关节,沈默云还真不想要卢氏的什么劳什子害人的铺子了!
与其抓着这个棘手的铺子。还不如将自己原有的权益争取回来!
“祖母说的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孙女年纪不小,断不能不学管家事宜。祖母的铺子孙女不好拿,可练手之事也是大事。孙女倒是记得母亲还给我留下了两间铺子。不如……孙女便拿那铺子来练手?”
卢氏的眸子猛然一深,便直直将视线对上了孙女。
半晌后,她才慢悠悠开了口:“云儿说得也有道理!行!一会叫那两个铺子的管事亲自与你交代账目事宜吧!”反正那两个铺子也被掏得差不多了,很快便只剩个空壳子了!沈灵这女儿这次不听话,她便提早将这两个铺子放给这个识相的孙女,权当是个人情吧!
“多谢祖母!”沈默云强压下心头的兴奋,便跟着金嬷嬷去了隔壁的小花厅。
现在。她开始好奇起来,这绿鞘之事,这金嬷嬷到此刻还不报备给老太太吗?难不成。老太太已经知晓了?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这个金嬷嬷也是有备而来。
因为这花厅里,已经满满扔了两大桌的账本。
沈默云上前翻看了下,有府里各院的开支本。也有厨房。绣房,外事房,车马房等各司的账本;连沈家名下店铺和农庄的账本也有不少。
沈默云心下冷笑开来,因为这些账本不但名目杂乱,还被故意打断了年份和分类,估计里面还少不了缺三少四的。这么一大堆的账本,看来,这个好姑母是的确要给她个下马威。叫自己知难而退呢!
姚黄此刻已经被她支去探听消息了,沈默云身边可用的只剩下一个蕙心。
就凭她两人。只怕将这堆账目分门别类再按时间先后理出来便得忙到晌午呢!
更不用提,此刻外边还等着一溜儿的管事婆子要进来汇报各等事宜!
沈默云看见那金嬷嬷此刻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竟已经坐到了一边正喝着茶。
“金嬷嬷,这账目如此混乱,可否找几位姐姐过来帮忙理一下?”
那金嬷嬷听到沈默云这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却是一副不可思议:“大小姐此言差矣!大小姐既然要学习管家,这理账便是第一步!理账这事看似琐碎,但对提高大小姐的看账能力却是大有裨益!依奴婢看,大小姐还是先学习整理账目吧!”
这话听着倒是半点错没有,可怎么却叫人觉得不怀好意呢?
“嬷嬷说得是!可门外还有毕竟还有不少管事嬷嬷……”
“大小姐!”沈默云话未说完,便被这金嬷嬷直接打断了。
这金嬷嬷全然不顾沈默云已经变得很不好看的脸色,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些嬷嬷是奴才,叫她们等着便是!到底还是账本比较重要,姑娘什么时候做好了,再唤她们进来便是!况且,有老奴在这,管事嬷嬷们有急事,老奴自会先帮着姑娘先行安排!”
金嬷嬷这番话说出来,沈默云基本算是听懂了。
看来,这金嬷嬷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怪不得,她刚刚便一直觉得这金嬷嬷看她的眼神不善,原来,早就等着拿捏自己呢!
若是自己不听她的话,不肯摆弄这些账,免不了她一会儿便会去找老太太告上一状。第一日学习管家事宜便不服教导,那以后卢氏还会放心将这重任交给她吗?
若是自己听她的话乖乖在这毫无意义地收拾账本,一会儿管事们一摊子事却无处禀告,等到最后还要这卢氏身边金嬷嬷出来收拾圆场,免不了会对自己有所怨言!要知道,这可是卢氏宣布她管家的第一日,她若做不好,只怕从今往后即便她还能坐在这位子上,也再难抓住府里管事们的心了!连带着,只怕各处丫鬟婆子们也会将她小看了去!
还真是叫她进退两难呢!
可沈默云自认,与这位金嬷嬷并无过节!
她是老太太的人,应该以沈府和老太太的利益为上,为何要跑出来与自己作对呢?
要么,她是看自己人小,想趁着卢氏,沈灵,夏红绸都不在管家之位之时,浑水摸鱼,大捞一笔!
要么,只怕她已经与大姑奶奶之间有点什么,正在为姑奶奶看着自己,守着这权利,等着老太太过几日将姑奶奶求回来呢!
对了!应该是这样!她毕竟只是个内院嬷嬷。若没有人与她勾结,相互合作,她如何只手遮天,浑水摸鱼?因此,第一种可能便被排除了。
沈灵每日除了睡觉,一大半时间都泡在荣辉堂,这么多年下来,与这金嬷嬷关系必然不菲。这次沈默云挡了沈灵的道,害她丢了大肥肉,沈灵如何能甘心?
所以,沈灵才敢直接扔下账本,撂了担子,再有了金嬷嬷的协助,自己这个不到十四岁的嫡女如何能服众?如何能做好?
只怕,不用三日,老太太便会差人将这大姑奶奶请回来了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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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出手
那金嬷嬷依然云淡风轻的喝着茶,但她微翘的嘴角却是出卖了她此刻雀跃的心情。
她悄悄瞄了眼眉头紧皱的沈默云,心下不由带了几分轻视!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也不知是真有几分本事还是运气实在好,没想到才回来几日便搅得府里风云突变。
这丫头想要轻而易举便得了管家大权?只怕还是要先问过自己答不答应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账本呢?……
沈默云一直在留意金嬷嬷的表情,看她露出的得意猖狂,心中便更肯定了猜想。
看来,这府里将自己视作大敌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自己若想要顺利谋得权利,在沈府占得一席,看来,这金嬷嬷便免不了是第一个得要除去呢!
这姑母与金嬷嬷算盘打得好,可她沈默云却不是她们想捏便能捏的动的软柿子!
想要叫她乖乖退出权利圈?且看看吧!
沈默云心里有了计较,便也不含糊,直接叫了蕙心又去端了一杯红枣茶来。
她悠悠端着这茶碗,仪态优雅地走到金嬷嬷面前道:
“嬷嬷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沈默云有嬷嬷指点,自然是处处事半功倍!对于嬷嬷的提携,沈默云必定没齿难忘。这杯茶,算是我对嬷嬷的一片心意,还望嬷嬷莫要嫌弃!”
金嬷嬷闻言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冷,不由抖了一抖!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这大小姐。只见身前这人面容恬静,言语诚恳,正恭恭敬敬端着茶碗看着自己。
她心下大为满足。面上却还不露声色,伸手便去接那茶碗。
沈默云等的就是这一瞬!
眼见金嬷嬷的指尖正要触到这茶碗,她的手恰好一抖一滑,茶碗便骨碌碌,连汁带水一起滚到了金嬷嬷的身上!
……
金嬷嬷穿得一向素淡,今日也不例外。
她一身藕色绣花的比甲被满满一碗煮透的红色大枣茶一染,真是锦上添花。一下子便生动了许多!
而那茶碗自然是从她的腿上直接滑落,掉到地上碎了个透!
沈默云心里真是痛快!
饶你这个婆子再厉害,有本事你便一直将这身湿透又显眼的脏衣裳穿到底!
一会儿进来的都是一个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她沈默云倒要看看你这婆子脸皮有多厚!
那金嬷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沈默云便要责问。
可惜,沈默云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她特意扬高了嗓音又带上了几分委屈:
“金嬷嬷。你若不想喝我这个大小姐敬的茶。也不用这般直接将碗砸了……怎么如此不……小心?”
金嬷嬷顿时噎住,敢情这碗是她砸的?
关键是她的声音这么大做什么?是怕院子里等着的管事婆子听不到她的声音吗?
转眼,连带花厅里默默站着的小丫鬟们看自己的表情都带上了一眼莫名其妙,可自己此刻又能如何?一口咬定是大小姐故意将茶泼在她身上?
那也要有证据才行啊!
金嬷嬷不得不正视起这个大小姐来:
“大小姐说什么呢?大小姐手上动作太快了,奴婢未能及时接住罢了!那奴婢便先去换件衣裳!还请大小姐稍等一会儿。”
“是!嬷嬷慢走!”
那金嬷嬷前脚一走,沈默云便收起嘴边的惊恐,拉过墙边一个小丫鬟,让蕙心给了她一把铜板。叫她以最快的速度去西暖阁将兰心找来。
兰心来得很快,几十息的功夫便气喘吁吁赶了过来。沈默云指着桌上了一大摞账本道:
“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账本搬去我房里!”
兰心一看就猜到将有好戏要上演,为了不错过,脚程自然是飞快,眨眼便与那小丫头将账本装入箱子消失在了她面前。
趁着金嬷嬷还未回来,沈默云也不含糊,便吩咐蕙心将所有等在外面的管事嬷嬷统统请进了花厅!
有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回家才几日,便将府中几位主子纷纷挑落马下的大小姐,不由带了几分好奇悄悄打量起沈默云来。
这位大小姐身着一件深蓝色盘金线的长裙,配了粉蓝色缠金枝褙子,整个人稳重大方,端庄娴雅,气质温婉仪静,加上双目澄清有神,哪里有半点稚气。
这大小姐身上未见半点金银,不过一身翡翠头面将她衬得尊贵非凡,倒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沈默云这一身蓝色虽华丽不够,却极为稳重,叫人可信赖的感觉。她年纪小,照理是压不住那深蓝色的,可谁叫她偏偏个子高挑,又天生带了一股清冷华贵的气势,那浓重的蓝色竟让她生生穿出了几分威势来。
再加上她那两汪深如寒潭,毫不见底的眸子,无形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婆子们也不由暗暗打量起这位主子来。
沈默云看了各人眼中的神色,知道自己穿对了!
这身行头昨日她与几个丫头斟酌了好一番,既不能过于朴素,叫人小瞧,又不能过于艳丽,过于跳脱。
既要有威严,又要够华丽,几人浪费了近一个时辰才选出这套衣裳。
婆子们倒是还算恭敬,纷纷跪下给她叩了个头。
叫起后,各位管事婆子一字排开,站作了两排。
沈默云一扫,此刻已经到了十二位。
按着沈府的惯例,每日早上辰时(7点),所有管事都要齐聚荣辉堂小花厅点名,训话,回禀各种事宜!
昨日她已做过功课,这沈府东西两园的管事婆子应该正好是十五位,而此时竟然少了三位!
她也不多废话,“蕙心!点名!”
“是!”蕙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名册,开始一一点名!
“大厨房,张妈妈?”
“到!”
“针线房,褚妈妈?”
“到!”
……
即使昨晚做足了功课,沈默云还是仔细将人名与这一张张脸对应起来,总算还能勉强记住。
“回禀姑娘,一共少了三位妈妈!分别是外事房的葛妈妈,库房的邹妈妈以及负责采购的朱妈妈!”
这时,一位粉衣丫鬟从门外匆匆跑上来:“禀姑娘,我是外事房的春喜!今早咱们保定府庄子的管事送来了年礼,我们葛妈妈正在陪着招待呢!妈妈说了,此刻不得空,一会儿再来拜见大小姐!”
“好!知道了!其他两位妈妈可有口信带来?”
“……”
“好,给我传命下去,外事房葛妈妈行为勤恳规矩,态度工整有礼,赏半吊钱,从我月钱里出;
库房邹妈妈和采购朱妈妈,无故缺席府中例会,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每人各罚半月饷银,充入公中!”
……(未完待续。)
ps: 感谢文译的平安符和湘莫莫的香囊~
第一二六章 交锋
沈默云一席话叫在场的管事婆子们不由同时抽了一口气。
原本老太太放话下来说,即日起由沈默云主持中馈和管家事宜,不少人暗地里都为这个势单力薄的大小姐捏了一把汗,
十三四岁的孩子不好好在房里学女工,竟然开始主持中馈管家?
毕竟,能在沈府里立足并谋一管事职务的,不是在府里劳苦功高多年,便是身后有背景有靠山。
料想这大小姐再厉害,也就是个孩子,又没有生母照拂,怎么能与这帮老油条周旋抗争,又怎么收服这些年纪比她大了好几轮的老妖怪们?
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才一见面,就罚了两个管事,也不知是这大小姐过于天真还是过于胆大,众人面面相觑,各有思量,反而不敢出声了。
沈默云仔细在众婆子面上一一扫过,果然表情各异:有惊叹的;有赞赏的;自然也有不以为然的;和敢怒不敢言的。
这无故缺席例会的事原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过,这俩管事敢在自己当家第一天就当众给自己摆谱,扫了自己颜面,这是摆明要与自己过不去了!
她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暗暗记下各位婆子的小表情,沈默云开口道:
“各位妈妈我都识得了!我就是沈府的大小姐,沈默云!从今日起,便由我暂时来掌家!
今日姑奶奶突然辞别,各位想必也都知道了!
若各位有浑水摸鱼的想法。沈默云奉劝各位还是赶紧歇了这念头!
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抓到阳奉阴违,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祟的小人。我的惩戒一律比家法惯例再翻一倍,同样,若是做得好,我自然有重赏!你们可听清楚了?”
说来也奇怪,照道理这番老练从容的话从个不满十四的姑娘口中说出,定叫人觉得不伦不类,可偏偏这位小主子气场强大。众人听在耳里莫名觉得理所应当。
沈默云顺眼看去,大部分管事嬷嬷倒还算恭敬,但终归有那么几个婆子。不知是看她年纪小,还是因为是谁房里的人,满眼都是不以为然!
沈默云暗自一笑,她原本也不指望随意说几句便能收服这一群人。
她不着急。那群人这般亟不可待悄悄想给她上眼药。必定很快还会出手。她们若能就此作罢,她便既往不咎;可若是死不悔改,她也不怕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这样吧!既然各自见过,我就不多留各位!妈妈们若有事要秉,或要领对牌的,便先留下来。其余人等,若无事的。便可回去忙了!”
“是!”这一声倒是还算齐整。
十几个婆子转眼只留了四个,其余的都纷纷欲走出屋子。
这时。那金嬷嬷与姚黄倒正好进了花厅。
“等等!”看见一下子四散而去的婆子们,那金嬷嬷如何能忍,“都给我站回去!”
金嬷嬷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顶撞沈默云,只能拉下半笑不笑的脸:
“姑娘怎么这就放妈妈们回去了?”
“嬷嬷来的正好!”沈默云笑着走到她面前,“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金嬷嬷一愣,倒是还没反应过来,“没有。”
“既然老太太没有事吩咐下来,而我的例会也已经完了,妈妈们如何还不能回去?刚刚,该训诫的我已经训诫完,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各位妈妈手头的事不少,嬷嬷不如便放她们回去吧?”
“姑娘怎么不等老奴过来便把管事妈妈们都叫了进来?那账本呢?难不成这么一会儿姑娘的账本便都理好了?”
沈默云莞尔一笑,“嬷嬷真是的,账本理顺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嬷嬷心善,难不成还真要我理完账本再来见各位管事吗?这大冷天的,妈妈们身体再结实也扛不住在这西北风里吹啊!实在不是我故意顶撞嬷嬷,忤逆了嬷嬷的意思,只是毕竟……”
沈默云特意“敬重”地看了眼厅里还未敢散去的管事嬷嬷们,“毕竟妈妈们都是我的长辈,年纪也大了,云儿实在不忍心……金嬷嬷那么不小心打翻了茶碗,弄脏了衣裳,又久不归来,我这做大小姐实在不敢叫我沈家各院的顶梁柱们在这冷风里痴等,这才自作主张了!嬷嬷放心,一会儿我便去顺账!”
在场的婆子们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走,此刻谁还有着急回去的心思?她们哪个不是人精,一看就知道这大小姐是与金嬷嬷杠上了!
听这大小姐的意思,竟是这金嬷嬷故意逼着她看账,又故意打翻了茶碗,故意离开,把自己一群人扔在这冷风里。
怪不得她们一群人站了许久连个来问候的丫鬟都没有。
怪不得那金嬷嬷前脚一走,后脚大小姐便将她们请进了花厅。
即便这金嬷嬷不是冲着自己这群人而来,可到底也不能不顾自己这群管事的死活啊!
相对,大小姐的话就中听多了,说自己这群妈妈是这家里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大小姐疼惜她们,怕她们受了凉,这才不顾金嬷嬷的要求先叫了她们进来议事。
有了这番对比,众人看那金嬷嬷不由都带上了几分不满。
即使她要给大小姐下马威,可她们这群人毕竟也都是有头有脸的管事,怎么能叫她们跟着莫名其妙受了牵连呢?
那金嬷嬷平素也算是个沉着的,此刻却也不由气得脸色发白,心道这大小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沈默云出手果断,先故意翻了茶碗,叫她不得不去换衣裳,还趁着这空挡,便已经出了手!
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将自己逼她先看账再议事的经过抖了出去,叫自己这会儿成了众人眼中的公敌!这口气叫自己怎么能忍?
不过,金嬷嬷还未开口,却只见两个婆子一前一后风风火火冲到了小花厅,直接跪下向沈默云磕起了头。
“奴婢库房邹氏,采购房朱氏见过大小姐!”
“两位妈妈来晚了!”
“是是是!奴婢忙着整理库房里的年节用度,来晚了!”
“奴婢也是!这几日要采购的物品实在是多!还请大小姐从宽处理!”
沈默云看了两人一眼,库房?采购?这可都是府里最重要的两块!都是肥差呢!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脏水
沈府管事妈妈们每月的月例是八百文,沈默云一出手,就将她们四百文钱罚没了。
这会子,两个掌事婆子还如何能不紧张起来?
金嬷嬷斜眼望来:“姑娘当真要罚她们?”
“她们无故缺席例会,既未提前报备,又未差人送信,害其他各位妈妈在这苦等多时,我若不罚她们,岂不是带头无视家规?这对各位准时守礼的妈妈也没脸交代啊!”
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搬出家规,拉出众人来了,还真是狡猾!
“眼看年下,库房与采购最是忙碌,姑娘应该体恤宽容才是!”金嬷嬷咬牙道。
沈默云却是悄悄看了眼金嬷嬷身后的姚黄,那丫头是个机灵的,一下子便看懂了她的意思,悄悄退了下去!
金嬷嬷这话说的轻巧,但今日自己要食言,以后谁还会将自己放眼里?
“我沈默云一言九鼎,说罚就得罚!还是那句话,两位嬷嬷各罚半月月例!今后各位妈妈房里若有事耽搁,可以如葛妈妈那般,支个丫鬟先来禀告一声!沈默云赏罚分明,绝不会黑白不分!”
果然,这话一出,那趴在地上的婆子眼角都带上了三分怨毒向那金嬷嬷所在狠狠瞪了一眼。
她果然没有料错,这两个婆子敢堂而皇之第一日便给自己脸色看,绝对是有人在给她们教唆撑腰!这两个婆子主管的还偏偏是府里最重要的两块,看来。金嬷嬷是打定主意要以它们来拿捏自己!
“姑娘这般强势,连老奴的话都不听吗?”金嬷嬷这些年在府里竖立威势不容易,如何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轻易弄得下不来台?
她堂堂老太太身边第一人。要是败于这个小丫头之手,以后府里还有谁会为她卖命?
这会子,闻风而来的丫鬟婆子悄悄站了一院子,连兰心都已经回来小花厅默默站到了沈默云身后!
事情到了此刻,哪里还是为了赏罚之事,分别已经演化成了新旧两股势力之间的较量。
府里大部分人都看得明白,两人攀咬得如此之紧。说到底便是不愿自己在对方面前落了下风。
“那依嬷嬷所见,又该如何?”
“两位妈妈既然已经过来请安,姑娘何不网开一面?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可博个贤德的美名。”
沈默云嘴角上扬,“原来,今日我照着规矩处罚,按着章程办事。在金嬷嬷眼里竟是不贤良不淑德?”
“姑娘言重了!老太太派老奴过来。是帮助姑娘掌家,可姑娘这般蛮横强势,只怕这第一日便要得罪了许多人呢!”
这话真是好笑!第一次听说主子怕得罪下人,所以便得畏手畏脚,低声下气的!这个老太婆,是在暗示自己已经得罪了她吧?
“嬷嬷说得不错!可我沈默云素来是个直性子!只要是为了沈府好,只要能将我沈家后院打理得有条不紊,得罪几个人沈默云也认了。”沈默云“不经意间”向外走了几步。果然在右手游廊垂花门后发现了一袭酒红色袍角,转身便对着金嬷嬷态度软了几分:“此刻这院子聚集了这么多丫头婆子。金嬷嬷可能让管事妈妈们先回去了?你我这般争论,叫下人们看见了终究……影响不好!”
沈默云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却足够叫那垂花门后的身影听清楚了!
这话两层意思,第一,她沈默云做的都是为了沈府好;第二,家丑不可外扬,当着这么多仆众,两位主事为了小事争论,这颜面还要不要了?
可此刻在那金嬷嬷看来,沈默云在自己的强势攻击下,一下子就蔫了。她又如何能放过这个继续踩她两脚的好机会呢?
此时这时机正好,不如当着众人的面,趁胜追击,叫她颜面扫地,再没法在府里立威!
“姑娘又错了!既然各位管事妈妈们都在,姑娘不妨当着她们的面解了对库房的邹妈妈,采购房朱妈妈的责罚,以免各位妈妈们对姑娘有所误会,以为姑娘心肠不仁!”
沈默云一听这话,心下便松了许多!
她所料果然不错,金嬷嬷果然不肯放这些管事回去,而是想要借此逼着自己低声下气,出尔反尔,叫自己颜面扫地,在诸位管事面前大出洋相呢!
这么一来,只怕自己能忍,垂花门后面那位最要面子的主可未必能忍呢!
“如果我说不呢?我沈默云向来有自己的原则!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嬷嬷虽是祖母派来教我管家的,可我也不能赏罚不分!而且嬷嬷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嬷嬷假借了老太太的名头,强借了我这大小姐的嘴,来行使嬷嬷自己的想法和利益呢?”看着金嬷嬷正要张嘴,沈默云当然不能如她所愿。
“嬷嬷不肯放这些妈妈们回去,偏要叫我这个大小姐出尔反尔!难道嬷嬷是想要借此机会在管事妈妈们面前立威!好叫她们知道,你一个奴才的权利都要大过我这个嫡出大小姐吗?祖母看重嬷嬷,叫嬷嬷来教我管家,难不成嬷嬷是看着我年纪小,便‘挟天子以令诸侯’,利用我这个当家的,间接在我沈府掌权吗?”
沈默云说出最后几句时,已经是睁大了惊恐的眼珠,一脸不可思议。
连刚刚看热闹的人也顿时安静了下来,似乎大家都有所触动,不由信了那么两三分!看向金嬷嬷的眼光更是毫无忌惮地充满鄙视和不齿了起来……
金嬷嬷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脏水随意泼到她身上,她跺着脚,指着沈默云,“你!真是胡说八道!好你个沈默云……”
“够了!”沈老太太卢氏终于在姚黄的搀扶下从垂花门后走出,这出闹剧真是越来越离谱,她再不出来阻止,还不知会牵扯出多少东西来!
一开始姚黄一脸为难与她说了金嬷嬷正故意刁难大小姐的事,她还不以为然!
金嬷嬷是她最器重的人,既靠谱又稳重,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她相信,即便是金嬷嬷故意刁难,也是沈默云这个孙女不识抬举的缘故!
不过,刚刚在那垂花门后的半盏茶时间里,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阳谋
卢氏气得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上来便狠狠给了金嬷嬷一脚。
“你个不要脸皮的老东西!”
她最信任的婆子竟然不顾阖府颜面,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咄咄逼人;竟然敢对着府里的小姐颐指气使,嚣张泼辣;最叫她震惊的,却是这个陪了自己多年的嬷嬷竟然也处心积虑,有所图谋。
人人都有贪念,个个都想弄权,大概也是自己平常太惯这老太婆,却没想到她这胆子竟被养得那么肥!
看到老太太脸色铁青的走来时,金嬷嬷才反应过来自己终是上了沈默云的当。
怪不得一直咄咄逼人的她突然示弱,原来,是早已经搬来了救兵!
金嬷嬷使劲瞪了眼姚黄,敢情这丫头难道已经被沈默云收买了?竟然偷摸去请来了老太太。
沈默云却趁着金嬷嬷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空档,直直跑到了卢氏面前跪了下来:
“祖母!孙女自求辞去这个管家之职!孙女无能,今日这才下了第一条命令,没有支持便罢了,却还被百般阻挠。
金嬷嬷说得有道理,可孙女自认也没有错!与其叫祖母难做,叫各位管事辛苦,叫众人看笑话,孙女不如自认能力不足,还是就此退下这个人人盯着的高位吧!
虽说金嬷嬷是祖母指来帮助孙女的,可今日孙女却处处遭刁难,受挟制,根本,没法顺利掌事!
孙女明白,金嬷嬷协助姑母。夏姨娘管家多年,能力,经验自然比孙女要高出许多。而沈默云自认除了空有沈家嫡长女的身份,真的毫无长处!这次孙女接手管家事宜,只怕叫很多人都心里不认同,对孙女有了怨愤之心,这才敢给孙女脸色看!
现下姑母出走,姨娘禁足,孙女无能。金嬷嬷是祖母最信任的人,不如便由金嬷嬷掌家吧!”
说着,沈默云便匍匐在地等着老太太开口。却无人看见她嘴角边勾出的那丝上扬……
金嬷嬷心中大叫不好,这沈默云果然是狐狸投胎不成?竟然以退为进,直言要撒手不干就罢了!却还偏偏还有意无意将自己与姑奶奶和夏姨娘绑到了一起。
老太太即便平常再信任自己,只怕也会被挑拨着起了疑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与姑奶奶或夏红绸串通一气。上下其手,想要慢慢染指沈家大权!所以,才使出了些手段,想要故意刁难沈默云,逼她自动退位。
要是平常她这么一说,老太太定会大为恼怒,直接收回权利。
可如今,府里能当家的。如姑奶奶,夏姨娘。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关键这个死丫头竟然把自己推上前去,直接推荐了自己来管家,这不是**裸的阳谋吗?
哪个正经人家府里能叫个奴才当家的?她这是直接将自己推上了千人怒,万人骂的境地啊!她是直接在指责自己这个奴才的权利都比她这个大小姐大啊!
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挑明了府里一个老奴竟然都能将嫡长小姐逼得走投无路,她这是摆明了叫老太太不得不出手平息谣言啊!
“老太太,大小姐言过其实!老奴忠心为府,所做所教都是为了大小姐能及时掌家,并无半点私心啊!老太太定要明察!……”金嬷嬷如何能不急,她只怪自己一心想着趁胜追击,忘了小心谨慎,反而落了把柄在对方手中,无故百口莫辩。
她赶紧匍匐着爬到老太太脚边,拉起卢氏的裙摆,眼泪鼻涕奔涌而下,试图引起老太太的怜惜。
“你个老不死的,给我住口!”老太太习惯性眯起了眼睛,思量了几息。这种情况下,不管自己内心所向,不管这婆子内心所向,大局终归是第一的!
半晌后,卢氏才慢悠悠开口到:
“云儿,你是好孩子,快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受了点委屈便净说傻话!你是府里正正经经的主子,你不掌家,谁还有那个资格?
祖母原本叫了金嬷嬷来帮你,是怕你应付不来,却不想你二人的处理问题方式不一!云儿喜欢按规矩办事,这是好事!你放心,金嬷嬷这个老太婆,我马上带回去!所有事情,云儿你只管放手去做!”
卢氏边说,边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沈默云,却将脚边的金嬷嬷狠狠踢了一脚,“还不给我滚回去面壁思过?”
金嬷嬷惯会看眼色,知道卢氏这是要放她一马,赶紧拉起裙摆,灰溜溜跑了下去。
临走,她当然也没忘给沈默云留下一个怨毒无比的眼神……
沈默云也不由暗叹,这金嬷嬷到底是老太太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如何也不回真对她轻易出手,即便她扫了沈家的颜面,不敬自己这个大小姐,只要她没有触及老太太的根本利益,大概她就永远都能有恃无恐。
这金嬷嬷如此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在这府里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只怕是要恨毒了自己!
只怕她不会就此放过自己呢!
她叹了口气,看来,从今日起,她沈默云在这沈府里,又多了一个敌人!
老太太转过身,拉起沈默云的手对着众位管事婆子郑重其事到:“从今日起,大小姐暂理我沈家所有中馈管家事宜。大小姐说的话便如我说的话,大小姐做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
老太太拎得清楚,此刻哪怕是她亲自出手接过管家事宜,也堵不住刚刚那“老奴权利比小姐大”的荒唐传闻,传了出去必定会被耻笑。
万一……老太太想到那极为喜爱沈默云的黄御史夫人,要是她听说了此事,黄御史一纸“御下不严,不分尊卑”的控诉传到了天庭,这可不是小事!
唯一能平息这一事件的方法,便是将这长孙女高高地扶上权利顶峰,至于她能不能坐稳那个位子,卢氏现在可没兴趣操心!
“有事儿的禀告,没有事儿的,便下去吧!”
“是!”老太太如此一发话,满屋的管事婆子一下子便噤若寒蝉,井然有序,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一个个慢慢退了下去。
卢氏坐到一边,丫鬟上了茶,便示意开始。
沈默云知道,卢氏今日是要准备给她压阵呢,好好抬举她一番呢!(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禽兽
有了卢氏在身后压阵,沈默云这事务处理起来便事半功倍了。
那些管事嬷嬷都是府中浸淫多年的老人,不但口齿清楚,做事利落,而且一个个都极其会看眼色。
很多事务原本都只需要按着惯例章程执行,有了老太太坐阵,她们也不敢为难沈默云一丝一毫,基本在回禀前便已经想好了对策,引好了惯例,需要的只是主子的点头罢了!
不过,沈默云处理事务反应迅速,干脆利落的办事能力也大大出乎了老太太与几位管事的意料。
原本她们都以为这大小姐再机敏聪慧,至少也要几日时间才能适应。却没想到,她们回禀的问题她都能快速而冷静细致地指出不足,想到缺补,竟也丝毫不比沈灵差!
一时间,所有人不由都高看了这个大小姐几分。
沈默云看在眼里,却不由暗暗感叹,她们看她做的轻松,却不知她在乡下农庄每日处理的鸡飞狗跳,乱七八糟事宜也不少,她早就习惯了应付各种鸡毛蒜皮,烦文琐事。
而且昨晚,为了弄清楚府里的运作,她整晚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将各路人际关系与管事们做事作风习性全部掌握清楚已经是丑时。
此时,有了卢氏和几位管事的首肯,她终于稍微放下了心。
那四位管事嬷嬷退下后,沈默云才看见一个扭扭捏捏的小丫头还站在花厅外不知进退。
她示意蕙心将那丫头请了进来,那丫头打量了老太太一眼。才轻声细气将那绿鞘之事娓娓禀来。
原来,这小丫头是后院柴房的粗使丫头,今日绿鞘之事发生后。那绿鞘便被扔到了柴房。
开始,她以为很快便会有人将那绿鞘提走,结果,几个时辰过去,府里各处都毫无动静,
而那绿鞘原本是被打昏了扔进的柴房,两个时辰过去。她自然就清醒了过来。
醒来的绿鞘看见自己不但没死成,还被绑着关进了空空荡荡的柴房,便发了疯似的用头去撞门。依然一心想要求死。
她们几个柴房的粗使丫鬟婆子不知道如何是好,怕她再做傻事,又怕她咬舌,只能将她捂了嘴绑到了房柱子上。
这小丫头正是看主屋这边到此时还没反应。跑来求救来了。
沈默云悄悄斜了眼老太太。见她面色严肃,双眉紧锁,看来这绿鞘之事她已经知晓。
“祖母,这绿鞘昨日咱们才见过,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般……状况?”沈默云试探道。
“哼!还不是你父亲做的好事!”老太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茶碗也一下子扔到了桌上。
早上去荣辉堂请安之时,老太太面色红润,并无不虞。想来,那时。定是还未听到长子犯下的糊涂事。
不过,金嬷嬷作为荣辉堂的主事,事发第一时间必定已经知晓。那她为何,当时没有禀告老太太这事呢?
沈默云略一思忖后,终于想明白了。
这种不光彩的事,当时金嬷嬷开口禀告了老太太后,处理这事的任务必定会落到金嬷嬷的头上。
处理好了,自然皆大欢喜,了不起府里多一位姨娘,不过却会得罪了夏红绸。
夏氏还有不到三个月便要被扶正,现在将她惹毛了,以后这小鞋必定少不了!
如果处理不好,那绿鞘寻了死,沈沐这个家主未必不会对这事耿耿于怀,将这事算到她头上;或者那绿鞘不愿跟了沈沐,为了封口,那府里必然是要处理了她,这种杀孽又有谁愿意惹在身上?
算来算去,绿鞘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吃力不讨好,有百害无一益。
那金嬷嬷混迹后院多年,人精一枚!她必然不会出这个头,还不如借着教导自己避开了这桩糟心事。
等等!慢着!
此刻,她沈默云是府里的管家人!
这金嬷嬷压着一直不提这事,难不成是想要自己正式上台之后,将这事扔给自己?
没错!这事做起来左右不是人!
这种人处处得罪人的事,不扔给自己扔给谁?
沈默云不由抬眼向老太太望去,只见她竟然也正皱着眉一脸纠结看着自己。
是吧?看来,连老太太也不愿出手!
“云儿!祖母看你处理突发事件都能进退有度,便想交给你一桩事情做。这事关乎我沈家颜面,你既然已经掌家,这类事件你也该学着处理了!”卢氏难得露出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这类事件?沈默云心里有些颤动,这类事件指的是床笫之事,还是自尽之事,或者是灭口之事?
家大人多,这类事件的确不会少,老太太这话,听着倒也不错。
卢氏一脸疼爱地拉过沈默云,抚了抚她的墨发:
“这事原本也不该叫你个姑娘去做的!只是,毕竟家里能做事的人太少,而且云儿你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此时不历练,以后只怕难以应付大家族的纷争。你放心去做,我会多派些婆子保你平安。”
大家族?看来,这祖母还惦记着长宁伯府那痴儿呢!自己与陈家的婚事应该很快就可以有所了断了!
沈默云低低一笑,“孙女愿意一试!”
其实,即便卢氏不开这口,她原本也是打算去见着绿鞘一面的!
现在正好,名正言顺!
老太太对孙女识相的表现很满意,她也正好可以看看这长孙女究竟有无能力为她沈家做事!
于是,她便将昨晚沈沐与绿鞘之事轻描淡写了一番。
“记住,能劝则劝,不能劝你也勿需强求,只管回来就好,要怪只能怪她福薄了!”
老太太眼里的尖锐一闪而过,转成了波澜不惊的一片汪洋。
沈默云虽然心惊,却也明白这就是大家族为了保全自己名声的一贯做法。
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糟蹋了却不能以死明志,反而会被……
哎!也不知道这绿鞘若是最后不肯从了沈家,老太太会用哪种手段对付她,但她知道,那结果必定是惨不忍睹的!
对此,她也只能尽力救她一番了,若是她一定要钻了牛角尖,那就当真是可惜了!
沈默云带着姚黄,又领了五个卢氏给的婆子来到后院柴房。
那看门的嬷嬷一见是沈默云,连忙哈着腰上来,“姑娘来了!那绿鞘还锁在柴房,姑娘看?”
“开门吧!”
“是!姑娘小心些!”
柴房打开,入目的便是那绿鞘泪迹斑斑,一脸委屈的秀脸。
一夜时间,眼前的绿鞘鬓发散乱,衣服凌乱,一身狼狈,叫人一看便心软了几分。与昨日那高雅精致的妙人大相径庭,周身都只散发着浓浓的不甘,彷徨与愤怒!
那绿鞘一见是沈默云,眼里的讥讽与怨恨似乎更浓了,她虽不能开口,可沈默云知道自己定被眼前的女子在狠狠咒骂着!
沈默云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婆子们到:“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姚姑娘说说话!”
婆子们一起退下,沈默云却头也没回一直注目着那绿鞘,她一听到“姚姑娘”三个字,那眼泪便再绷不住地奔涌而下。
“我是沈默云,这府里的大小姐,你我昨日见过面了。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欲寻死我也能理解你!我若是你,也未必不会上吊抹脖子。”
那绿鞘终于抬起头看了沈默云一眼。
“我替你解了束缚,我们好好说会话,若你一会儿还是想要死,我自会帮你,如何?”
那绿鞘只是扭过头,还是任凭两道清泪划过脸颊。
沈默云便上前亲手帮她慢慢解着绑手,轻声到:“姐姐原名姚雪晴,是河北姚家的姑娘,书香门第,读过几年书。后来,家道中落,前年家里又遭了难,被人夺了家产,你便与父母,幼弟流落来了京城。今年,你母亲得病去了,你父亲也一病便倒了下来。偏偏你的十二岁的弟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于是,你便只能抄了些诗书,经文在街头摆卖。后来,我经过你摊子的父亲花了三十两银子便将你买来书房伺候三年,我说的可对?”
这些,便是刚刚来的路上,姚黄在她耳边道出的。
荣辉堂是这沈府的大脑兼灵魂,一出事,这绿鞘的身世加入府的经过便已经被摸得清清楚楚。这些,自然都是姚黄从她的好姐妹魏紫那里探听来的消息。
那绿鞘果真是个倔强的,口里汗巾被拿下的一瞬,便留着泪嗤笑了起来:“我原以为,你爹到底是个读书人,还是京城有名的儒士孝子,到他书房里伺候总归比在集市抛头露面要强上许多。却不想这沈沐却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我姚雪晴读过几年圣贤书,也懂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你父亲人面兽心,终有一天要遭天谴!”
“姚姑娘说的极是!我爹他的确不是个东西!他虚伪自私无能,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我也相信他终有一天必遭天谴!”
沈默云这话一出,却是轮到那绿鞘惊讶了,她倒是第一次见到做女儿的当着外人的面痛骂自己父亲,却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她不由瞠目结舌,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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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白莲
沈默云对沈沐的评价其实是出自真心,不过,这个绿鞘未必能理解。
“姚姐姐想要了断自己,说到底是为了那股子气节,为了自己的尊严是吗?”沈默云故意顿了一顿,“可姐姐怎么会天真到以为,你死了就能干净?你死了会不连累到你的家人?
我虽能理解姐姐的痛苦,但却不能理解姐姐为何要寻死?
我便与姐姐挑明了说吧:姐姐若是上吊死了,我这家里的长辈会叫这种不利于家族的丑闻传出吗?依着长辈们的手段,姐姐也许会被做成病重而亡,这样最多赔几个银子,连你家里也不会说什么;第二,听说姐姐父亲身体不好,家里来源都落在姐姐身上,你这一死,他们要如何过活;第三,听说你弟弟已经中了秀才,这次却因为家产之事,没能参加乡试,若是姐姐上吊出了事,我那自私的父亲万一因此恼了你姚家,去府衙做个手脚,你弟弟的户籍可还能顺利落在京城?你那河北的老家又回不得,那就意味着你弟弟这辈子都未必能参加科举了!”
那绿鞘听完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泪水涟涟,这样的话虽残忍,却最真实不过!
沈默云看她那个样子,也于心不忍,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实话与姐姐说了吧,我是来开导姐姐的,若是姐姐执意要死,只怕……只怕很有可能姐姐的死状要比单纯上吊难堪许多……”
沈默云并没有胡说,卢氏的手段她清楚。这绿鞘已然身破,她祖母为了掩人口目,未必不会将事情做成:绿鞘与人有染被撞破。羞愧之下上吊自尽的故事。
“是!你说的有道理!我……我也想保全我的家人,可……可我不能叫自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呆在这沈府里!绿鞘是什么?是丫鬟还是陪床?那红袖是什么?我可不要与那红袖一般没名没分,莫名其妙跟在老爷身边,这样不明不白的,我与那勾栏里的贱蹄子又有何不同?”
“我若叫你变成姚姨娘呢?”沈默云的眼珠子漆黑深邃,却是莫名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你若成了这府里的姨娘,你们一家子的户籍自然有了着落。而你有了每月五两的月例可以贴补家里,你弟弟将来科举也有人可以扶持。另外,我还可以想法子叫你弟弟入了京城的四大学堂进学!”
那绿鞘的眼泪和沮丧早已经停了。转而抬起头看向沈默云:“你一个小姐,还能做这么大的主?”
经不起诱惑就好!
“你看我昨日还是空空一身,今日却已经是沈家的掌权人,你说我能不能做主?你放心。有我在。保管姚姐姐心想事成!”
那姚雪晴将沈默云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却分外清明起来:“你为何要如此帮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可不信你并无所求!”
等一等!沈默云心下不由一滞,好家伙!
自己差点被这个绿鞘给诓了!能说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懂得这般道理的人,如何会轻易自尽?
怪不得,这样如莲似兰的女子能不被市井之徒瞧上。却会偶遇自己的父亲;怪不得,父亲诸事烦恼的情况下。还能对女子有如此**;怪不得,她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会被那小厮恰好遇见救下她;怪不得,她哭成这样,伤心至此,头脑却还是如此清晰;怪不得,自己才开解了她几句,她便能一下子转过弯来!
差点啊差点,她沈默云便被涮了!这一切,都是这绿鞘亲自做的局,为的便是光明正大进她沈家的门吧?
沈默云不由将面前这女子从头到脚又好好审视了一番,是啊!就凭她家道中落,母亡父病弟弱的一个女子,即便是去中等人家做妾都是困难的,何况是如她沈府这般的五品官员家中呢?
看来,这女子还真是个有手段的!不但引诱得她父亲撕下了谦谦君子的外衣,做下了不耻之事,还诓得自己许下诸多承诺,果然厉害!
敢情今日的一场场戏便是为了给她自己累足资本来谈条件呢!
亏得自己刚刚还与她傻乎乎地分析利弊,只怕这女子心里掐得比自己清楚多呢!
所以说嘛,自己刚刚还在责问苍天这般美好的女子怎么会入了她父亲的虎口呢!原来,也不过终究是场戏罢了!
沈默云不由苦笑,她自己做的孽还是自己来扛吧!不过也好,有野心才有竞争力嘛!至少,以后不用自己谋划,只怕这女子也会使出全力与夏红绸争上一争了!
“好个姚姐姐!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便敞亮了说吧!你刚刚诓我,我也不与你计较了!我帮你的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夏红绸,所有有能力,有可能与夏红绸争上一争的女子我便会帮上一把!姚姐姐,你既然能叫我那个儒雅虚伪的老爹把持不住,你必然有过人之处!
我帮你自然是希望你能从夏姨娘那里分得一部分宠爱,叫我父亲不再那般依赖于她!
现在你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昨晚你与我父亲有染前,必定也已经想得明白,以姐姐的姿色才情想要掌控我父亲的心并不难,再加上姐姐花样青春,而我府中最受宠爱的夏姨娘已经三十多,与她一比,姐姐可是优势明显!
而夏姨娘最近运势正差,接下来这段时间被禁了足,你若能把握好这段黄金时间,抓住我父亲的心,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若是你运气好,再怀上一男半女,那你的地位便稳如磐石,夏姨娘也轻易不能动你!
你知道我沈家还没有当家主母,那夏红绸虽说三月会被扶正,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姐姐若有能力不妨也向那个位子冲上一冲!”
沈默云此刻也看出这姚雪晴并不是个没有城府,没有贪欲的主,既如此,那她就不客气地煽上一把火了!她的言语虽然夸张了些,但到底也有七成真,她倒不信这个女子会不动心!
而那绿鞘闻言则恰到好处微微低下了头,露出完美白皙的侧颜,“我怎么可能有那资格?”
好一朵“白”莲!
沈默云知道她这是在谦虚,笑道:“那你我这就算是谈成了?”
“大小姐,你是好人!”那绿鞘上来紧紧握住了沈默云的手,露出灿烂一笑,明艳带着清甜,果然极美!
沈默云抽动着嘴角,只能暗暗感叹着人性……(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姨娘
半个时辰后,沈默云带着已经梳了妇人头,换洗一新的绿鞘回了荣辉堂。
那姚雪晴此时着了一件嫩黄色太阳花圆领对襟褂子,配上沈默云送她的一副赤金簪子,又簪上了几朵盛放的清梅,整个人都不由鲜亮明艳了几分,既高雅又清贵,淡淡的书香气加上她那丝若有若无的忧郁,叫人不由对她心疼上几分。
老太太倒是没想到这绿鞘竟这般容易便被沈默云说动,还已经顺从地换了衣裳来给她请安,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上了几分。
“奴婢姚……奴婢绿鞘给老太太请安!”那绿鞘莲步款款在卢氏面前跪下,恭谨顺从地磕了三个头。
看她姿态大方又楚楚可怜,沈默云忍不住在心里暗赞:这女子果然有做白莲姑娘的潜质,这惹人疼的架势,不要说是自己父亲,只怕大多数男子都吃不消呢!
不过,她刚刚请安自报姓名时那故意的一个停顿是什么意思?她这般机灵之人,哪里会这般拙舌,只怕她是想暗暗带出那个“姚”字,请求老太太的首肯吧?
果然啊,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沈默云忍不住看看苍天,心中一叹!夏红绸,她沈默云是决计不会叫她坐上主母位子的,可她父亲才三十六,不可能不娶妻,去哪里找一个温柔大方,没那么多花花心思的好女人呢?
“你想通了?”老太太看来是要给这绿鞘点颜色看,半晌过去还是没有叫起。
“是!绿鞘愿意尽心侍奉老爷和老太太!”
“哦?你这风向转得倒快!”
“绿鞘错了。绿鞘刚刚钻了牛角尖,好在大小姐心善,细细开导于奴婢。以后绿鞘再也不敢了!绿鞘一定拿自己当沈家人,全心全意以沈家的利益为先!”
沈默云心里暗暗咒骂起了这绿鞘,这女子真是能算计!
一口一个绿鞘自称,照理现在老太太没发话要抬她身份,她应该自称奴婢才对。
而她后边这话虽然没挑明,却是将她沈默云逼上了风口浪尖!
她说以后要做沈家人,以沈家利益为先。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在场所有人,她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有了实质的变化!
她明明知道自己还没有禀过老太太,也没有与父亲商量。自己也仅仅只是答应会将她扶正为姨娘,可她却迫不及待要将这个承诺挑出来,她就这般亟不可待吗?她这是要转移老太太对她的敌视?还是怕老太太不愿意,所以着急忙慌将这事当着众人面挑到台面上来?
果然。只一瞬。老太太便目光如炬扫向沈默云。
看着孙女低眉顺目,她又剐了眼那绿鞘,满眼的鄙视:“哼!要说你们这念过几年书,出身书香门第的女人就是矫情,刚刚还要死要活,气节名节第一,这会子还不是低声下气,俯首贴耳?那什么劳什子的清高。到底还是抵不住一个利字啊!”老太太平常最恨这种假清高的读书人,此刻自然不会忘记狠狠挖苦一番。
“起来吧!”老太太头也不回便起身往内室走去。“云儿,你跟我进来!”
那绿鞘向沈默云投来一缕歉意的目光后,便规规矩矩站到了一边……
内室里,老太太已经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半躺了下来,那魏紫正在她身后轻轻给她按着太阳穴。
“马上开饭了!云儿一早上辛苦了,便在祖母这用午膳吧!”
“是!”
“你……云儿你,是如何劝服那绿鞘的?”
“孙女只是听说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她为了弟弟的前程着想,也只能……”
“哦?她突然性情转变,难道不是因为你许了她身份的缘故?”
老太太紧闭的双眼突然半开,正犀利地打在沈默云身上。
沈默云乖巧跪了下来,她能明显感觉到卢氏正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而闷闷不乐。
“孙女看那绿鞘出身干净,又饱读诗书,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她那般刚烈,若是就此陨了,孙女心里也不好过。因此,孙女便自作主张给了她些暗示,但一切当然还得要祖母定夺!”
卢氏看着沈默云的乖觉,心气稍顺。多一个姨娘,少一个丫鬟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她要的,只是府里人心的顺从和她的地位尊荣罢了!
“你觉得要替你父亲再抬进这一位姨娘?你可知,你父亲很快要扶夏氏为正,此刻抬人进府,等同于打了夏家一个巴掌!”老太太示意魏紫将沈默云扶了起来。
这祖母还真是为沈府着想,一点一滴都要以沈府的大利益为出发点。
“祖母,今日孙女听到了些消息,不知道祖母可有耳闻。昨晚父亲满府想找地方过夜,可府里的姨娘们竟然异口同声都喊着身体不适。这里面的缘由,祖母英明,只怕一猜便能猜到。
孙女猜想,父亲之所以会闷闷不乐留在书房过夜,也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祖母,父亲是堂堂五品官,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排忧解愁的解语花,反而身边人都……都被控制了!这叫父亲如何受得了?想来,这才会对那卑微弱势的绿鞘生出几分怜爱!”
沈默云果然从卢氏眼中看到了一丝心疼,昨晚之事,卢氏必定打听得清清楚楚,沈沐不开心,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甩手不管。
“昨日姨娘们的表现便是清楚表明她们都唯夏姨娘马首是瞻!
所以,这也更映衬了昨日孙女所说,这府里,这后院,夏姨娘已经快只手遮天了!
云儿也心疼父亲,总不能她夏红绸不服侍父亲,父亲便没有了枕边人吧?
孙女想着,即便是为父亲出一口气,也要将那绿鞘抬成姨娘,好好警告那夏氏一番!”
沈默云算得明白,这般孩子气十足的说法,才更能叫卢氏听进心里去,才听上去真情实意却又不显得那么心机十足!
老太太心里盘算的绝不会比她少,哪里还需要自己来出谋划策?
因此,十成的好处,沈默云最多只需要说出五成就够了!
夏家最近对沈家如此“嚣张”,这个亏他们是吃定了!
更何况,这个绿鞘身上最叫老太太满意的,便是她的家境了!绿鞘家中无权无势,又有病父弱弟可以掌控,这样的人收在身边用着才最叫人放心!
这样,对夏家那边也好交代,毕竟这样一个姨娘,除了能分掉些宠爱,永远也威胁不到夏氏的地位。
“嗯!也好!云儿你下午看看从东园拨个地儿给绿……给姚姨娘吧!再给她拨两个丫鬟过去!给她家里送五十两银子,晚上给她置桌酒席,就算是过了礼了!”
“是!说到找地儿,孙女也想厚个脸皮跟祖母讨份礼……”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春华
沈默云很顺利就开口向卢氏讨了个院子。
原本这事根本不急,她大可以过了年再定定心心去东园找个心仪的院子。
可是,今早她得罪了金嬷嬷后,她便淡定不下来了。
要知道,这整个荣辉堂在金嬷嬷领导下多年,哪一处没有她的人,哪一处没有她的眼线?今日,沈默云为了立威,先对她出了手。按着那老太婆睚眦必报的性子,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若是光明正大交锋倒还好说,沈默云就怕她使出阴招。比如,饭食里动个什么手脚,用度里使个什么腌臜,到时候,只怕自己防不胜防,得不偿失!
按着兰心和蕙心的意思,是要沈默云去要回沈默晴此刻居住的那晴妍居。
那院子不仅地方大,景致好,还有许多沈默云儿时的记忆。
可此刻,沈默云却不想要那昔日的彩云轩了,一来,她怕自己想到那院子里惨死的秋心。她还未替那丫头报仇,如何有脸面住去那里?
二来,那晴妍居离沈沐的清风院只一廊之隔,她实在不愿与那父亲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三来,这晴妍居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当年雅致从容的气韵,反而处处弥漫着沈默晴那华丽奢靡的味道,再次夺回那院子容易,可若是想要将它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只怕还要费一番大工夫。
当然,最重要的,她刚刚才接手管家事宜。实在没有心思浪费时间精力与沈默晴争院子,拌口角,万一被敌人趁虚而入反而得不偿失!
于是。她老早便把将那晴妍居收回囊中的念头打消了。
用过午膳,她当机立断放弃了午休时间带了兰心蕙心两个去逛起了东园。
姚黄自告奋勇留在了西暖阁理账,有她坐阵,沈默云自然放心许多。
至少,一般的鬼魅可不敢当着姚黄这个老油条的面做手脚!
这冬日午后的阳光酣畅温香,却没有半丝叫人惺忪无力感,反而叫人全身心莫名地放松与自在起来。
“我这几日都在老太太那里用膳。外面送来的来历不明的食物一律不要!也不许任何丫鬟进我们内室。这一个时辰,我们便好好在这东园各处走走,这东院原本是建了十个院子的。除了清风堂主院,晴妍居,夏姨娘的怡蓉院,姨娘住的春华院。秋棠院。应该还剩了五个园子,咱们便在里面挑一处!”
……
几人走了两刻钟,才到了姨娘们聚居的春华院和秋棠院。
沈默云回府后还未见过几个姨娘,原本想要顺道来“慰问”一下,却没想到,这一走便等同于穿过了整个东园。
这两个院子不但仅一墙之隔,竟然建在了整个东园的东北角上,偏远不说。离沈沐的主屋清风堂至少要一刻钟的脚程。
远远看着那匾额,沈默云不禁低笑:“夏姨娘还真是颇费苦心。这春华院与秋棠院原本就在这犄角旮旯的偏远地儿,还偏偏将三个姨娘都弄在这附近。
我那爹要来过个夜还得走那么远的路,怪不得这些姨娘也难得我老子欢心。
加上把这些女人都挤在一块儿,那还不天天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三个女人一台戏,只怕这里每日可不止一台戏呢!
我爹要是一来,相信这里就更加热闹了!”
果然,沈默云还未进院门,便听到春华院里边传来了一阵喧哗和吵闹声。
“那姚姨娘是个什么货色我不知道你还能知道?她住哪里用得你来指手画脚吗?”一个尖利的声音正在响起。
“你那么嚣张蛮横干嘛?我只是说我们春华院地方小,那姚姨娘进来多半是住在秋棠院了!”这个声音稍微温和了一些,不过,语气里却没有多少退让。
“哼!姐姐是怕我一个人住秋棠院太孤单,还是嫉妒我一个人一个院子,着急想要多一个人进我秋棠院来膈应我么?家里长辈未出声,当家的还未做的决定,哪里需要赵姐姐你如此猴急啊?姐姐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另一个娇媚的声音边说边嗤笑道。
“你!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沈默云听出来了,那稍微温和的是赵姨娘,大概是她认为这新来姚姨娘要与那娇媚声音的主人一起住秋棠院,便引了那两位的不快,因而被群起而攻之。
对了!沈默云想起来了,赵姨娘,这个赵姨娘可不是夏红绸的人!也难怪,她会遭到排挤!
沈默云微微一笑,往昔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没想到这位曾经也是荣宠在身的赵姨娘此刻正被两个后来者夹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要不要,将这水搅得再浑些?要不要,帮这赵姨娘一把呢?
走进春华院,果然这院子里站了满满七八号人。除了三位姨娘,守门婆子,还有几位丫头。
不出意料的,那赵姨娘第一个认出沈默云,急急跑上前来,行了一礼:“大小姐万福,奴婢赵氏给大小姐请安!”
那赵氏按理年纪才二十六七,可此刻看来却形容枯槁,颇有几分憔悴。
沈默云心下不由奇怪起来,这赵姨娘即使不受父亲宠爱,到底还是诞下了沈府的七爷沈默弘,算是有了依仗的人,怎么会显得既老气又满脸疲态呢?
不过,赵姨娘看到自己,眼里倒是流露出了几分真心的欢喜,这礼也是行得恭恭敬敬。
于是,沈默云便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赵姨娘快请起!”
相比下,另外两位姨娘则敷衍多了,动作慢慢吞吞,行了个不太到位的礼,就带着身后的丫鬟稀稀拉拉站了起来。
那两位姨娘一个是曾在夏红绸身边服侍的秋月,另一个则是前年夏红绸给沈沐纳的新人戴姨娘。
那秋月毫不掩饰对沈默云的厌恶,行完礼便扭过了头看向远处;而那戴姨娘则只是斜眼偷偷打量了沈默云几分,大概是看她年纪小,好摆弄,嘴角还露出一个淡淡的讥笑。
对此,沈默云只是笑笑。这帮姨娘果然以为自己后台硬,便把自己这个大小姐不放眼里啊!无妨!有她们后悔的时候!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争宠
沈默云看着眼前的赵姨娘和那曾经的秋月,便想起了回府后还未见过的两位庶弟——七爷弘哥和八爷明哥。
当年夏红绸为了进门,不惜诓骗沈家说是肚子里怀了男胎。
老太太力排众议,全力护了夏红绸进门后,却没想到她到底只是生了个女儿,即沈默晴。
为此,老太太一直很不高兴。不过沈默晴肖似夏姨娘,很会来事,三天两头跟在老太太身后,几年下来,沈老太太便也有几分真宠她。
九年前,夏姨娘终于再次怀孕,可惜生的还是女儿,也就是沈默欢。
老太太一见又是个女儿,一气之下便把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水碧赏给了沈沐。
水碧是家生子,相貌甜美,略识得几个字,倒是很得沈沐欢心。
沈沐喜爱乖巧伶俐的女子,水碧便跟着他红袖添香,很快就生下一子,即七爷沈默弘。母以子贵,水碧也跟着摇身一变,成了赵姨娘。弘哥现年八岁,是府里的长子,很得老太太和沈沐喜欢。
当年夏姨娘感觉到竞争力后,也给自己的贴身丫鬟秋月开了脸,抬了通房,秋月也总算没有辜负夏姨娘的“栽培”,七年前,生下了沈沐的第二子,也就是八爷沈默明。
由于夏姨娘努力多年,也没能再添一子,所以便把沈默明抱养在了自己身边。
自己主子抱走了自己儿子,那秋月又没家世实力撑腰。不得不忍气吞声全力协助夏红绸照顾好自己儿子。而她得到的唯一好处便是从秋月变成了刘姨娘。
沈默云原本倒也没怀有什么心思,只是单纯过来这春华院和秋棠院看下,顺便给那姚氏安排个去处。
可这刘姨娘竟然敢带头给自己脸色看。那她也不用客气了。
“赵姨娘我倒是记得,你叫什么来着?”
沈默云撑着头走到那刘姨娘的面前,没等她接话,便恍然大悟笑到:“对了!秋月!你是夏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秋月!是夏姨娘送给我父亲的陪房丫头!要说夏姨娘的眼光还真是……不怎么样!秋月啊秋月……过于能言善辩就算了,怎么连礼都行不好了?看来,你还是做丫头的时候称职些呢!”
沈默云这番话一说完,这院里的丫头们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沈默云没有称她为刘姨娘。却以她之前的丫鬟名字相称,这完全是直言讽刺她,不过是个运气好的丫头罢了。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自己做起了主子,连礼节都忘干净了!
那刘姨娘最恨的便是有人拿她的过去开涮!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晦暗不明,真恨不得上来撕了沈默云的嘴。
兰心那丫头也压不住送到嘴边的话头,接过到:“大小姐。这位现在是姨娘了。不能叫以前的名字,要带了姓氏叫。请问这位秋月姨娘,你娘家姓什么的?”
这秋月简直要气炸了,沈默云敢欺辱她便算了,连个小丫头片子,竟也敢直呼她过去的名讳!
“禀大小姐,奴婢刘姨娘!”
那秋月歇了一口气,咬牙冲着兰心道:“大小姐在与姨娘说话。怎么你一个丫鬟可以随意插嘴,指手画脚的?看来。大小姐您这丫鬟也不怎么称职呢!”她不敢拿沈默云开刀,可这一个小小丫鬟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哦?刘姨娘还真是伶牙俐齿!”沈默云却是笑了起来,“刘姨娘莫不是生了儿子,便真拿自己当主子了?姨娘你以前是丫鬟,现在是个妾,身份称呼虽不同,可实质并未变,还不都是个奴才?只不过主人由夏红绸便成了我爹罢了!所以,你与我的丫鬟本就是平级的,现在本小姐与你一个奴才说着话,我的丫鬟进来插话,本小姐并无觉得不妥!要是姨娘觉得憋屈,便去问问我爹看他愿不愿意将你扶正?”
这秋月当年跟着夏红绸便没少做龌龊事,真想不到几年过去还是不知道收敛!
她的心思沈默云当然明白,等夏红绸三月里成了正房,她那被夏红绸抱在身边的儿子明哥儿便也从庶子变成了嫡子,到时候,明哥儿便是沈家长房唯一的嫡子。她这明哥儿的生母,自然也就成了府里人人都不敢小看的大人物!
嫡子与庶子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不过从身份地位到将来的家产宅地,都不可同日而语。
成年的庶子将被分府出去单过,到时候按着惯例只能分到一个三进小院落和几百两银子,以后过得好坏便与府里没了关系。
而嫡子就不同了,一家子都可以留在府里吃喝不愁拿月例,将来还可以分到一大笔的家产和田地铺子。若是运气好,明哥儿这个长房嫡子能继承了家主之位……
有了这些美好的憧憬做保障,这刘姨娘哪里还会将沈默云这个没娘的小姐放在眼里?而她心里,也就潜移默化将自己看成了府里的半个主子。
既然她这么不清醒,沈默云也就不客气地准备给她再浇上一壶凉水:
“哟!对了!到底是我沈默云多话了!刘姨娘是个大方人,连儿子都送给了自己昔日的主人,自然不会与我那不懂事的小丫鬟多做计较的,是吗?听说明哥儿已经七岁了,还听说他与夏姨娘母子间骨肉情深,搤臂啮指,很少来这春华院看望姨娘你呢!姨娘你可记得要多去夏姨娘那里走动走动,万一哪天明哥儿忘了姨娘你这个生母,姨娘你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明哥儿是刘姨娘的心头肉,平常她最恨最怕就是别人拿明哥儿的事说三道四。
沈默云这话虽诛心,可却是大实话。平常她不敢深想,可此刻被人点穿,她也不禁有些心惊恍惚,脸色发白,也没了心思与沈默云作口舌之争了。
沈默云看着这刘姨娘青白的脸,不禁摇起了头,便问起了另一位没见过的姨娘。
“这位是……”
“奴婢姓戴,名雨蝶!前年刚刚入府,住在隔壁的秋棠院。早听说大小姐花颜月貌,才貌双绝,是个不可多得的香草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小姐若得空,不若去我秋棠院坐坐?”
这个戴雨蝶人如其名,娇媚妖娆,身段风流;双目含春,上挑入鬓。那双眼睛顾盼生辉,说不出的灵动撩人,怪不得这两年沈沐除了夏姨娘外最宠爱的便是她了。
听说,她之前还是附近一个小有名气的戏班子里的角儿,有回沈府做戏,沈沐对这雨蝶颇有意思,夏姨娘便大度地将这雨蝶一顶小轿抬进了沈府。
现在一看,这戴雨蝶不仅长得出色,相比秋月,还更加会做人。这才看了一小会子戏,她对沈默云的态度便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倒是不愧于她曾经的职业!
“戴姨娘真是客气,今日不得空,将来沈默云一定上门叨扰!”
“是!奴婢随时恭候大小姐上门!”说着,这戴雨蝶又重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沈默云不由暗自思忖起来,自己回府后,只有这赵姨娘第一日便了荣辉堂去看过自己,还送去了两盒子糕点。自己当时并没有见她,可到底还是要承她这份情的!
而这另两位姨娘,则根本就是夏红绸的人,自己与她们也就没必要过多虚情假意了!
夏红绸在禁足,此时可正是分宠的好机会!
原本,沈默云是打算将姚氏也弄来这秋棠院的,可此刻看到秋棠院如此偏僻,还被夏红绸的人如此包围夹击着;那绿鞘即使做了姚姨娘,若是呆在这秋棠院,不说很难时时抓住沈沐的心,只怕以后她的大部分时间能只能浪费在与这几位不安分的姨娘们的明争暗斗中了!那姚氏还如何有精力去与夏红绸抗衡,如何从夏红绸手中抢得沈沐的心呢?这可不是她沈默云想要看到的。
“刚刚我进来时,听见各位姨娘们正在争执,想必各位姨娘也听说了,现如今这府里正是我沈默云当家,各位姨娘若是有何想法,不妨各抒己见?”
沈默云这话一出,反而许久都没人接话了。
刚刚几人为了那新姨娘姚氏已经争辩多时,现在沈默云将话这么一挑明,所有人都不得不开始暗暗考虑起利弊了。
这多一个姨娘进来这边院子,就多了一个人争宠,自然对各人来说又多了许多烦恼;可同时,这新来的姚姨娘若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她们也就相对能更安心,自然也方便她们争宠。
于是,很微妙的,这刘姨娘与戴姨娘竟都将目光投向了之前一直被她们欺负的赵姨娘。
那赵姨娘暗自冷笑,却是依旧温和:“禀姑娘,我等听说,府里又要抬进一位姨娘?”
“是!是一位姚姨娘!一位容貌和身份都不错的姨娘!”
刘姨娘此刻一听,也暂时将儿子之事抛开,讪讪开口到:“大小姐,可是想将那位姚姨娘安排来秋棠院?”
沈默云微微一笑,“地方我还没决定,依你们看呢?”
……(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琼华
沈默云饶有兴趣抛出这个问题,等着姨娘们上钩。
“大小姐真会取笑我等,我几个是奴婢哪敢随意置噱主子们的决定,这种事自然是听从大小姐安排。”这开口的是一脸诚恳的戴姨娘,果然会说话。“不过,我那秋棠院地方没有这春华院大,而且建的时间长了,有些破败,新人进门,只怕是不太吉利呢!”
是啊!戴姨娘是这两个园子的姨娘中最得宠的,哪里愿意自己单人独院的好日子不过,再添一人进来分了宠呢?此刻,她也顾不上那刘姨娘一直向她使来的眼色,依然不管不顾将那姚氏推了出去。
“那……那姚姨娘就住来春华院,如何?”沈默云故作此问。
戴姨娘神色微松,只要不住她的秋棠院,那姚姨娘住哪里她就不费心了。
而赵姨娘与刘姨娘明显一滞,不由对视了一眼。
春华院已经住了两位姨娘,要是再添一人,那还不得人挤人,天天吵翻了天?
这日子总归还是要住得舒适舒坦的,又不是鸟笼子,随便挤挤就过去了!
赵,刘两位姨娘自然都很不情愿。
“姑娘,这春华院地方虽比秋棠院大,可打底也只是个旧院子。新妹妹进门,自然要红红火火,哪能挤在我们这老旧的院子里呢?”果然,那刘姨娘即便再想将新来的姚姨娘收在眼皮子底下,替夏红绸看好人。可此刻,她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切身利益着想了!反正夏姨娘此刻还在禁足,根本顾不上这边。她又何苦自找苦头呢。
“很好!真没想到我沈府的姨娘们都这般心地善良,善解人意,为她人着想!”沈默云等的就是姨娘们这一句不要。“既然姨娘们如此设身处地为姚姨娘着想,那我便另行决定了!姨娘们也莫要吵了,且收起心吧!我走了!”
说完,沈默云便带着丫鬟们头也不回走出了院门,倒是叫几位姨娘面面相觑。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她们的好奇并未维持多久,一个时辰后。沈默云的安排便传遍了沈府各院:
新抬进的姚姨娘将在今晚搬进新院子“莳花馆”,同时,由于姚姨娘对沈府后院和沈府规矩不熟悉,沈默云特意将老成周到的赵姨娘一起调进了“莳花馆”。方便赵姨娘时时教导新来的姚姨娘!
这一条命令虽然简简单单。却在沈府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莳花馆在清风堂的东北面不远处,是除了夏姨娘居住的怡蓉院外,离沈沐主屋清风堂最近的一个院子,与那清风堂只有一座假山之隔。
一时间,丫鬟们便忙碌了起来,家具,幔帐。家具品,日用品一车车送去了莳花馆。以庆贺沈沐这个家主新得美人。
各院看在眼里,不管是真高兴还是假意思,只能给莳花馆两位姨娘送去一份见面礼和一份乔迁礼。
对于沈默云来说,她就是要将她的盟友扶植得强大起来,她就是要莳花馆与旁边的怡蓉院去争宠,她就是要夏红绸手忙脚乱,她就是要夏红绸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而那春华秋棠剩下的两位主,便由着她们闲来无事自相残杀吧,也算是消了夏红绸的一大助力。
对于姚姨娘来说,她对沈默云的好感更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这个大小姐果然为她着想,不但没有将她扔到犄角旮旯,那鸟不拉屎的地儿。还给她找了位人老珠黄,毫无威胁的姐姐做教引,姚姨娘此刻觉得生活简直是完美无缺了。
对于赵姨娘来说,沈默云特意将她从春华院解脱出来,这便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这些年,她已经被那两个夏姨娘的爪牙折磨得苦不堪言。听说,这个新来的姚姨娘是个读书人,斯文人。大概,她也可以喘口气了!
不过,满府里对于沈默云这一调令最满意的却是老太太卢定芳。
一来,赵姨娘水碧原就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她对这赵姨娘终归是有几分爱护与私心的,总希望赵姨娘能不辜负自己当年的厚望,赢得儿子一些宠爱,在沈府站住脚。二来,这些年赵姨娘在春华院被夏红绸压制得死死的,几乎成了废棋。如今,有沈默云出手将这枚棋子激活,她既捡了便宜,又不用担心夏红绸对自己不满。三来,这赵姨娘乖巧懂事,有她在莳花馆看着那个新来的姚姨娘,更是大有裨益。
可对于夏红绸和其他两位姨娘来说,这消息来得既突然又狗血!真没想到到头来好处全叫别人捡了去,自己几人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百害无一益。
于是,几人竟不约而同将自己院子里的瓶杯碗碟砸了一遍,将沈默云骂上了千遍万遍。
而沈默云也已经回禀了老太太,顺利拿下了整个东园西北角上的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叫“琼华”,是沈默云一眼相中的。
这个院子建在了园子的九曲长廊尽头,离前院和清风堂都远,显得有些偏僻和冷清。好在这院子偏西,去西园只要穿过梅林,倒也不妨碍她每日去荣辉堂处理府中事宜。
这院子小巧简单,有牌匾曰“琼华”。
一进院门,有一方小小的池子,中间垒了几块奇巧的太湖石,夏日里养几株荷花最好不过。院落虽小却也精致,小径轩窗,花架花廊。最叫沈默云欢喜的便是后园的一大片紫竹林。竹林正中居然还有一方小小的三角凉亭,石桌石椅,别有一番野趣。竹林深处,还有一道竹子建成的小长廊,尽头竟是一间小小的竹屋。
沈默云猜想这琼华院之前的主人应该是个淡泊之人吧。简单,质朴,清新,安静,没想到她之前在沈府的那些年竟从来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好地方。
而另外一处叫沈默云欣喜的,是这个琼华院里竟然还有个小厨房。
大概是由于这里离大厨房太远,便特别建了这么个五脏俱全的厨房。
这个发现太叫人振奋了!这意味着以后她不仅可以自己开火做想吃的膳食,还不用担心外面送来的吃食是否安全了!
当即,沈默云便支了十来个丫鬟婆子开始拾掇了起来,老太太又特意叫开了库房,送来一套紫檀木家俱,又添了些精致摆设,重置了幔帐,珠帘,纱窗等等。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假账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期间,沈默云终于见到了她母亲秦岚陪嫁店铺的两个掌柜。
当年,秦岚与沈沐成亲那会儿,正是秦家最鼎盛之时。
秦岚之父秦琼当时正任内阁大学士,是整个大周朝最春风得意的几人之一。
唯一的女儿成亲,当时祖产丰厚的秦琼便拿出了金陵老家的一个农庄,又在京郊置了一个几百亩的农庄,在京城买了三个铺子,并准备了三十六抬嫁妆给秦岚做陪嫁。
这三十六抬嫁妆看着不多,却有一半都是字画古籍,当时便看得沈沐两眼发直,心跳加速!
可谁知道秦琼的大学士没做多久,便不知何故主动辞了官。
突然缺了亲家的强劲支持,加上秦岚一直无孕,老太太便把心思转移到了儿媳妇的陪嫁上。
在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场场哭穷戏和苦情戏后,正当家的秦岚不但卖掉了京郊的庄子和部分陪嫁,咬牙买下了东园,连铺子也卖了一个用以补贴家用……
于是,今时今日秦岚留下的店铺便只有两家。
一家是沈默云去沈灵的“锦上花”时路过的“锦瑞祥”绸缎庄,另一家则是叫“墨香斋”的笔墨铺子。
老太太既然已经放言要将这两家铺子还给自己,沈默云便毫不客气吩咐了这两家的掌柜带了这两年的账本来见她!
原本,她是想要四年的账本的。考虑到老太太的面子,她便改成了两年。四年或是两年又有多少区别呢,她只是想要看看问题究竟出在了何处。
因为她早就听说。自己的这两家铺子已经亏得惨不忍睹,几乎难再维持了。沈默云猜想,大概这也是老太太很爽快地愿意将两家铺子还给自己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要说,这几年大周朝并无大型战事,也无天灾**,百姓基本安居乐业,经济发展也不错。沈府和老太太的铺子几乎没有亏本经营的。只有自己这两家是个例外。
因此,若说这里边没有猫腻那是打死沈默云都无法相信的!
经过打听,她还得知老太太为了面子上好看。这过去四年,两家铺子的掌柜都没换人,竟然用的还都是当年秦岚留下的人。
要说老太太实在是高明,只要有这两位掌柜的在那俩铺子。就堵住了外人对她贪墨儿媳妇财产的猜想。最多。也只能说是那两位掌柜的无能,竟将主子的铺子败掉了大半!说到底,还是死去的儿媳妇用人不当的结果!
只是不知道,店铺惨淡经营究竟是两位掌柜吃里扒外,中饱私囊,或是两位掌柜只是摆设,其实早就被架空?还是这两位已经被其他人所用,正慢慢掏空着铺子?
未正时分。沈默云在外事房见了两位掌柜。
两位掌柜都是五十多的岁数,沈默云也未过分矫情。只命婆子竖了架简单的小屏风在面前意思一下,稍作遮挡。
也不知两位掌柜是真心还是假意,看见沈默云后竟不约而同地热泪盈眶,感叹唏嘘了半晌。
沈默云只是接过两摞账本随意翻了起来,不过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一跳。
两个铺子的确状况堪忧,不但账面上的活动资金捉襟见肘,那销售业绩更是不忍直视。
即便隔着屏风,两位掌柜也能感受到沈默云的咬牙切齿,满腔怒火。
那笔墨铺的高掌柜赶紧开口到:“姑娘,咱们墨香斋这账面的确不太好看,可无奈这几年京城笔墨铺子也实在太多,供大于求,的确是难做啊!再加上那些小铺子低价竞争,拿货价又比前几年加了好几成,搞得整个行情都不好了!所以,奴才这也是尽力了!”
沈默云冷哼一声,斜了那高掌柜一眼!这厮满面油光,满口胡言,这是拿她当小孩骗呢!什么供大于求?什么恶性竞争?即便真实存在,就看这个月的账本,她便敢拍着胸脯肯定这是假账!
按理说,她这笔墨铺子开在闹市,周围客栈旅店可不少!
春闱近在眼前,各省各地的举子都纷纷在京城落脚,不管举子们家世如何,这笔墨可以从老家带来,可纸张总归是要大量使用的吧?即便是那贫寒的孙举子,也知道要去买纸作了画去卖。
就拿她回府之前歇脚的小镇客栈来说,此时都住了不少赶考的书生,从而带旺了客栈周围几家笔墨铺子。更何况乎这天子脚下的闹市!
即使不说翻倍增长,最近这个月仅纸张这一块也该有个显著的销量提升才对。可按着这账本,这月的宣纸销量,竟然与上月相差无几,凄惨得几乎毫无盈利。
这个满嘴胡话的高掌柜,只怕是用不得了!
“锦瑞祥”绸缎庄的掌柜姓于,此刻上前一步到:“咱们绸缎庄这些日子情况也不好,不过,这月毕竟是年节前,销量利润倒还是有所增长。姑娘可以锦瑞祥从上往下第三本账本上看出本月的销量!”
本月的账本为何不放在最上边?要放到第三本?
沈默云透过刺绣屏风睇了眼那于掌柜,见那人极为恭敬,一脸诚意,面露希冀正看过来。
沈默云抽出他说的那账本,第一页便赫然出现一张小纸条,上面留了这么几个字:
姑娘安!账目事,望与姑娘私谈!
沈默云不由一愣。
怎么?私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言么?还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叫人知晓?
沈默云面色淡然翻了一遍,冷冷到:
“两位掌柜都辛苦了!这些账本都留在这,我要好好翻看!你们曾是母亲的左膀右臂,这些年也辛苦你们了!我既然回来了,这些账每月就必须经过我的手了,现在多说无益,你们先下去吧!”
说着,沈默云收了那纸条,便吩咐蕙心去准备了两个荷包,各塞了五两银子,算是给两位掌柜的犒赏。只是在给于掌柜的那个荷包里,沈默云多放了一张纸,通知他明日下午申时在北城福来茶馆见面。
这位于掌柜这般麻烦给她递纸条,想来这事是不能叫人知道,而且又必定是重要之事。反正,明日也要去给那冰块脸还簪子,便顺便去见这于掌柜一眼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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