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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午后方晴     兴唐txt下载     兴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尾巴生成 触目惊心

    接下来几天,分别有十几个太监与宫女,用不同的方式向李威显好。

    刘群仍然在继续查帐,但并没有其他的动静,东宫的一些女官胆子渐渐又大起来,不过这一回她们不敢再象以前那样了。

    但几天后,李威将这群人召集在一起,看着他们,一人扔给他们一张纸头。

    他们打开一看,一个个脸色变白,头上流汗。

    李威说道:“要不要孤将你们送到大理寺?”

    “不要啊,”一起伏地求饶,送到大理寺,他们就等于完了,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李威踱了几步,每走一步,这些人心就跳了一下。

    最后李威高拿轻放,将这些人是官员的贬职了,其他参与的人,一起安置在其他地方。倒也符合原来李弘处事的风格。内宫只是东宫里的一个机构,最大的女官也不过从六品,但却是东宫的核心所在。

    碧儿说过一句话,小人常戚戚。这些人既然处理了,就算宽宏处理,也不能再放在身边了,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那天反咬自己一口。接着对刘群、江萝等人进行了提拨。很快一场风波就平静下来。处理的度之快,让闻者乍舌。

    ………………………………

    倒是李威本人越忙碌起来。

    学业是不能放的,越是进学,才越感到自己对这些上古字理解与大儒们的差距。远不是记住一些唐诗宋词那么简单的。即使他是讲师也不行。

    还有经常到延英殿,“监督国事”。不过因为那道圣旨,将李威吓坏了,即使有什么见解,也不敢说出来。好在原来李弘就是如此,这样做也只是还原原来的李弘,也没有什么官员奇怪。

    但有一件事让他不解。

    之所以父母亲那么快反应过来,是戴至德、刘仁轨与姜恪等人上书,提及此事的。不过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人遭到呵斥,相反,姜恪被提拨为左相。揉着脑袋苦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好用姜恪的升迁恐怕是早就内定的来解释。

    上屋抽梯,人小力大的事还得要做。

    冰冻三尺,想要化解,并且让自己这个妹妹对自己产生好感、依赖感,甚至崇拜感,非是一日之功。

    《儿女英雄传》说完了,开始说《西游记》。这一个吸引力更大,连李贤都是小大人了,也每天不断,往他这边跑。当然,这也是好事,自从李世民与老大老四争杀之后,甚为痛心。所以安排了李治为帝,就是想让帝王家这种仇杀不要蔓延下去。

    李威这样做,长安百官更加欣赏。

    但对这个好名声,李威却是哭笑不得。

    又有锻炼身体,身体在向好的方向展,作为一个现代人,细节未必精通,但粗犷的道理却是站在最前线的,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身体没有好清,运动量过度,反而是坏事。其实东宫还有一些运动,对身体也有好处的,比如射箭、骑马、击鞠,也就是马球。甚至夏天到来了,可以建一个游泳池,游泳,只不过会不会有争议……

    ………………………………

    桌子上一碟茯苓酥糕,一小碟冬瓜糖,一碟盐酸梅子,还有两盆地窖里拿出来的雪梨、柑橘,茯苓糕是东宫膳食房做的,飘着几根红绿丝,镶着褚色的茯苓,糕用了糖与糯米粉做的,香软甜润,色味俱全,冬瓜糖也飘着一层层糖霜,里面是淡青色的干瓜肉,盐酸梅子倒是从江南进贡而来的。这者是东宫拿得出的果子,毕竟只是零食,天天吃,这种奶糖也就是那么回事。

    李令月嘴里嚼个不停,似乎从来没有厌倦过。

    李威在她肥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抗议地哼了哼,却坐下来吵着:“开讲,开讲。”

    敢情将李威当作崇馆的侍讲。

    但几个人都知道父母亲喜欢这个老幺,倒也无可奈何。

    通过几天的观察,李威才现,太平公主不但与自己走得不亲近,与李贤同样走得不亲切。倒是与李显还能凑合,但与老四李旭伦却是最合得来。

    大约这就是年龄的差异造成的代沟吧。

    刚才自己捏了一下脸蛋,其实也是一个试探,效果还不错,看来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不过看着三个弟弟加上一个妹妹坐在这里,看着他一脸的期盼,李威心做兄长的暖意,却多过了一些算计。继续往下开讲,《儿女英雄传》记得不大真切了,又删掉了一些有忌讳的东西,很快就讲完了。但《西游记》书看过好几遍,又看过电视,倒是记忆犹新,这个讲起来就会很慢。才讲到孙悟空被压到五指山下,不过当唐三藏出来时,李令月瞪大眼睛,问道:“你是说太宗让梁国公房玄龄率百官相迎的那个三藏法师吗?”

    “正是,不过这是故事,是人们想像出来的,不是史。

    唐三藏刚死了没有几年,李治为之罢朝三日。小说那个唐太宗御弟更是乌虚子有,唐朝禁止百姓出国,他还是“偷渡”去天竺的,不过受到高昌王麴泰器重,约为兄弟,倒是真的,大约就是这个皇御弟的来历。回来后长安为了迎接他百市一空,但李世民并没有跑到城门外相迎,只是在皇宫里召见了。而且几次让他还俗为官,没有同意。所以将小说当作史实会害死人的。

    这个得说清楚,不然自己这个小妹妹跑到外面,说三藏法师有三个徒弟,降魔除怪,大徒弟还将天宫打得一塌糊涂,玩笑就开大了。

    李旭伦捣了捣李令月,说道:“听讲。”

    就别较真了,听故事吧。

    正在往下说,太监又禀报,说杨敏到来了。

    杨敏走进来看到李贤他们,愣了一下,然后行礼,当然李贤他们也不敢托大,立即还礼。不过现在这个还礼,多少也自内心深处。

    杨敏才说道:“殿下,妾身前来,是代替大哥恕罪的。”

    “恕何罪?”

    “前几天他与几个朋友到平康里喝酒,酒喝多了……”

    这件事李弘现在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往心里去,这个时间狎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的人狎完妓后,还将心得写成一风雅的小诗,后来的小杜就是最喜欢这么做的。也没有谁前去讥笑。这个未来的大舅哥与阎立德的孙子还算明的,有的纨绔子弟,甚至会拳脚相向。

    顺带地问了一下三大名妓的事。三大名妓名闻遐迩,东宫里一些奴才同样听说了一些。之所以有名气,不但长相好,而且三个少女品操也好,在楼馆名扬数年,至今还保留着清白的身体,对于开放的唐朝来说,况且处在那种环境,这是不可思议的。更是色艺双全,但三个少女善长的又有所不同。离魂馆的画柳善长绘事书法,凤楼的归雁善长舞蹈唱歌,不过贺兰敏之霸王硬上弓,破了处子之身,不久后有可能排除于三大名妓之外了。

    这些楼馆李弘不用询问,也是有后台的,但后台再硬,碰到了周国公贺兰敏之,母亲外戚的唯一传人,也算倒了八辈子霉。

    袭香馆的香雪姑娘则善长音律,才也很好,因此喜欢诗歌赋,往往看到一遍好诗歌,会见猎心喜。阎知微作为阎立德的孙子,在京城也小有名,所以那天晚上香雪接见了他。动武的大舅哥也许不惧,动的,远远不是这位阎家小郎君的对手,拿出自己“作”的几词合乎情理。

    有什么影响,李威也没有想。说到底,他只在乎武则天的态度,其他的神马的都是真正的浮云。

    再说那几词,现在是小道,但立意高尚,言官也找不出话柄。

    用手切了一下,说道:“打住,此事孤知道了。那是杨将军无意之举,事情过去就算了。不过你来了,孤正好与你说一件事。春天以来,自从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后,又有数天不落一滴雨珠,这让孤很担心。孤明天打算出宫看一看,顺便会去你家拜访一下。”

    “妾身不幸荣幸之至。”

    “大哥,我也要去,”李令月叫嚷道。

    “小妹,孤是看看百姓的生活情况的,不是游玩,你跟过去干嘛?”

    “我就要去。”

    李威看着李贤,李令月粘着自己是好迹象,但明天他出去不仅仅是察看百姓疾苦,还要办一件事的,带着这个小尾巴,不大好。

    “大哥,太宗皇帝说过君是舟,民似水,就让小妹出去看一看吧,对她成长有益处。我们也跟着你一道出去看看吧。”

    “是啊,大哥,我们呆在宫里很闷,让我们跟你出去转一转吧。”李显说道。

    李旭伦没有说话,但眼同样是期盼的神情。

    一个尾巴不够,又加了三条。

    李威头痛地问道:“你们明天不去弘馆进学吗?”

    李贤、李显与李旭伦齐声答道:“弘馆明天休假。”

    这真巧了。

    看着他们殷切的神情,李威挠了挠头,说道:“好吧,我带你们出去,但记好了,要听我的安排。”

    “喏!”

    “还有,我傍晚到杨府时,你们就要回去。”这是女婿拜访未来的岳父岳母,他们是不好跟去的。

    李贤他们都答应下来,但李令月依然不同意,倒是杨敏说道:“殿下,你就让小公主跟去吧。”

    李贤他们是少年男子,跟去不太好,小公主是一个小姑娘,岁数也不大,倒也无妨。

    ………………………………

    天黑了下来,李威将江萝、刘群、杜鹃这几个“信得过”的宫女喊了过来,说道:“能向孤说说你们家里面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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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了早饭,李威拿出一些便装,让李贤他们换上。

    “为什么?”李显问。

    “我们只是出去转一转,看看百姓真实的生活情况,不是出去扰民的。”

    也就是微服私访,几个人脑子里转了一转,觉得好玩儿,立即将衣服换了下来。

    当然,纵是微服私访,也不可能象电视那样,带着两三名官员跟在后面,这五名少年囊括了武则天所有的子女。就是李威自己儿,也不敢大意,出了纰漏,相关的官员要倒霉,他也要倒霉。

    因此,除了他们五个兄弟妹妹,还有李威贴身的碧儿,另外还有刘群,又挑了七八名武艺高强,机灵能干的亲卫,同样也是便装,但一个个腰里跨着横刀,李令月捧着一把牛奶糖,一边走一边嚼着牛奶糖,出了宫。

    第一个目标就是东市。没有步行,是坐了马车去的,到东市坊城门口才下来。

    但看到坊北城门口,大道两边,有许多难民,一个个衣服褴褛,面带菜色。

    论仁爱,李威未必如李弘,不过他心肠也不恶毒,看到这情景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才穿到唐朝的那只菜鸟,都闹出不知道吐蕃攻陷龟兹的小小乌龙。这些天看了许多公批折,知道不仅仅是旱灾,而是四十个州都有大旱之灾,只是关犹甚,大旱过后便是虫灾,又再遭到霜灾,到了冬天又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平地三尺,所谓的雪上加霜,亦不过如此。李治下诏从江南调米进入关,可渭水本来就不阔大,再加上干旱,载运的船舶吨很小,解决不了问题。

    自从穿过来后,只下了一场喜人的大雨,老天又没有动静,这都到了二月下旬,这意味着什么,秋收有可能又会受到影响了。

    李令月看着这些目光呆滞的百姓,拉着李威的手,说道:“他们好可怜哦。”

    一句话让李威惊喜万分,看来十三妹的故事没有白讲,开始知道仗义了。他摸了摸李令月的头,出奇,这一回李令月没有抗拒,而是拽着李威的衣服说道:“大哥,帮帮他们吧。”

    怎么帮?关因为长安是政治经济心,又要拱卫京都,本来人口就十分拥挤,朝廷又先后下旨,从其他地方迁移了许多百姓进入关。这一次遭到灾难的百姓以百万人计算。再加上其他各州百姓,将国库里的钱拨空了,都解决不了问题!

    不过李威还是下令道:“将那些钱拿出来吧。”

    带了十几缗钱过来,还带了一些绢,这是准备送给碧儿家人的,顺便购买一些礼物,可能李令月他们喜欢的东西。自己怎么的,是长兄嘛。

    一人十个铜板派下去,这立即引起骚动拥挤。好在带着几名亲卫,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善类,难民畏惧,才没有出问题。

    李令月看到一个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一对大大的眼睛,在刀削的脸上眨啊眨的,头上还插着一个草标,问道:“小妹妹,你头上为什么插草啊。”

    小姑娘害怕地躲在父母的后面。

    李威低声说道:“她父母要卖掉她。”

    “你们是父母亲,这么狠心,居然卖掉自己的女儿,”李令一听就火了,自己刚才还了三十个铜板给他们呢。叉着腰一步窜上去,大声斥责道。

    小女孩的母亲听了后,哭了起来。

    李威走过去说了声对不起后,将李令月拉过来,又低声说道:“他们不是狠心想卖掉自己子女,毕竟是自己亲骨肉,那个都舍不得。但你看看,他们有四个孩子,大人都保不住了,况且子女。卖掉了能救一下急,说不定遇到一个好人家,这个小姑娘的命就保住了。”

    其实他自己看到这情形,也十分震撼。唐朝多大的疆域,现在户部在册的只有两千几百万百姓。按理说不愁耕地。可是现在粮食产地太低,风调雨顺倒也罢了,一旦遇到大灾害,就会出现眼前的局面。

    “那么大哥,你买下她吧。”

    李贤在一边说道:“小妹,休得胡言。”

    皇宫里岂是常地,就是一名普通的宫女选进来,也要良家子,仔细考核后才能入宫。甚至令各地官员的女子进入宫伺候。怎能随便买人?除非李贤他们自己开了府。

    李令月似乎也想通了这件事,没有再纠缠,走过去,将怀的牛奶糖一下子塞到这个小姑娘手说道:“吃,很好吃的。”

    十几缗钱会儿就散光了,围上来的灾民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一名亲卫走过来低声说道:“太子,虽然你宅心仁厚,然而杯水救不了车薪,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还有几个王子殿下,不怕一万,就是万一,防止有变。”

    “嗯,”李威点了一下头。正要离开,忽然远处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放粥了,放粥了。”

    这是封建时代,贫富两极化。但不代表着富者一定为富不仁,也有一些好心的善者,看到眼前这情况,熬粥,救济难民。官府也在城外,办了一些粥棚,专门救济百姓,吃是吃不饱的,但能吊着大多数灾民一条命。

    不过李威一次没有看到过,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眺望过去。两个年仆人,抬着一口大瓮,里面热气腾腾,边上站着一个小丫环,手拿着勺子,在大喊,还有一个少女戴着白色羃罗,看不到面容,但身材很窈窕动人。后面还有三个公子哥,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二十略出点头,一个才十几岁,与李贤一般大小,手拿着折扇,在摇啊摇的。

    这个组合很古怪。

第十七章 美女粉丝 论道诗情

    少女蒙着脸,看不清面容,通过脸上的肌肤身材来看,岁数应当不会大,有可能没有出阁,即使出了阁也只是一个小少*妇。唐朝风气也开放。但既然放粥济民了,非富即贵。断然不会让这个年青的小娘子出来主持的。

    他正在好奇,忽然灾民传来一声欢动。

    再次望去,看到欢动的原因了。放粥,故名思义,是粥,良心好的粥稠一点,当然,即使不稠,能参与进来,良心也算不错了。但这名小娘子放的却是黄澄澄的小米饭。

    灾民太多了,李治不算是暴君,许多灾民涌到长安乞讨,在城外安置了一些粥棚,但救济不过来,有的灾民就涌到城内乞讨。好在现在是坊制,各坊皆有坊墙,还有坊门。李治无奈,涌到城内,让富人动心,也能多活一些人。于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安城官员也默契着,看到灾民多了,就封锁城门,往外驱赶,灾民少了,看城门的士兵也有意无意松懈下来,复让一批难民涌进城乞讨。但禁令进入各坊内。

    这些灾民大多涌在各坊门的门口,特别是东西两市。

    看到小米饭,一个个饥肠辘辘,这比李威钱还动心,全部疯狂了。

    李威心里想道。这是那家的小娘子,虽然这肯定是好心,但有可能演变成坏事。看到不对,立即对亲卫吩咐道:“大家上去帮一下忙吧。”

    这几个亲卫都是精挑细选而来,有经验。看到这情况,如果不阻止,都会因为哄抢,能将灾民践踏而死,立即拿出横刀,上前呼喝,让大家站好队。守在坊门口的士兵,也过来两个人,前后协助,终于将一场骚乱制止下来。

    刚才李威一行在铜钱,少女也看到了,擦了一下头上惊出的汗水,走过来,施了一礼,说道:“谢谢郎君相助。”

    声音却是很好听,十分清脆入耳,因为走近了,隔着罗布,能隐隐看到一些面容,眉目如画,大约二十岁出头,长相十分美丽。

    “不用客气。”李威答道。

    三个公子哥也跟着走过来,少女回过头,再次躬身对那么年长的青年人说道:“李御史,奴婢悔不该不听你的话。”

    “李御史”苦笑了一下,说道:“香雪娘子,你也是善心,不必自责,我自己儿也低估了,不然在袭香馆我就强行将娘子劝住。其实还是这位郎君明智,提前带了家奴过来。”

    刚说完,看着李威,眼睛却睁大起来。

    李威却没印象,也许以前李弘认识,但不太熟悉,不然不可能到现在这个“李御史”才认出自己。但他心也在奇怪,御史嘛,要么是御史大夫,要么是御史丞、侍御史、殿侍御史,与监察御史。前四者以这个年青人的岁数,显然不可能了,可就是后者,这个岁数也太小了一点。此人是谁?

    但压了压手势,暗指了指自己平民打扮的衣服,大声道:“巧合,巧合而已。”

    李御史会意,不敢吭声。

    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倒是少女看着为了一碗小米饭,疯狂地挤过去的灾民,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天这几年不开眼,几乎年年都有大灾大害。前几日,好不容易下了一场春雨,又停了下来,奴婢就怕这个天继续这样旱下去,关百姓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其实李威已经断定了她的身份,长相美丽,又自称奴婢,而不是妾身,或者我什么的,“李御史”称呼她为香雪娘子,那么肯定就是袭香院那个名妓香雪了。

    没有想到,一个妓子居然有些善心。这也是很难得的了。

    又听到那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说道:“圣上病重,将国事交给了皇后,所以这几年……”

    李御史吓了一跳,老天,人家儿子就站在前面,你敢说出这种话,心暗暗后悔,昨天晚上一干朋友,以及一群前来游学的英杰,其不乏风流才子,有几个人的才让他十分看好,于是跑到袭香院饮酒作诗,自己儿三个倒了下去。就息在了袭香院,今天早上醒来,听说香雪前来东市放粥,凑趣一道过来。

    就凭魏思温这一句话,今天也不当跟过来的,连忙说道:“魏君,休得胡言,这几年皇上龙体不太好,正是因为皇后协助,朝廷才得以安宁。”

    “巨山君,你是监察御史,朝廷命官,当然不敢言。可朝廷真的安宁,去年与吐蕃数战,龟兹等镇被攻陷,薛仁贵再大败于大非川,几万唐朝英勇将士没于乌海。再看朝堂之上,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说完了冷笑两声。

    李显有些不解,在边上问道:“这样不好吗,一一武。”

    “当真?咱就说左相姜相公,在唐朝众武将,他算不算有名气?只不过跟在契苾何力作为副将立了一个小小的功劳。再说才,阎相公有什么好章拿得出手?或者诗赋,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只不过是一个画匠而已。两个人在政治上皆没有建树能力,却能高高名列左右相,奇怪来哉。”

    李御史听了直皱眉头,可是魏思温说得也是实情,他无从辨解。

    他在皱眉头,李威也在皱眉头,这位魏君,已经隐晦地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母亲。如果让母亲知道了,都认为是自己诱导他这样说的。想了想,开口道:“天灾**,通常连在一起读的。但天灾是天灾,**是**。炀帝在世时,即使风调雨顺,但是民不聊生。可就是景那样的明君时代,依然也有天灾。天道幽远,不能将一切往天道上攀,我们凡人攀不起。”

    其实说到这里,他也觉得怪异。因为已经看过许多邸报,自从李治放权给武则天后,唐朝几乎年年大灾小害的不断,比如前年,又是海啸,又是台风,又是涝灾,又是干旱,到了去年,或者大前年。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密集的灾难连续地生。

    如果他不在此地罢了,在此地,不得不为武则天辨护,又说道:“朝廷这么用人,也有朝廷的用意。有的大臣刚烈,喜欢强谏,比如郑国公,有的明于决断,比如莱国公,有的长于谋划,比如梁国公。这些人行事,有的能让百姓知晓,有的却不喜欢百姓知晓。比如陈平,一生为西汉出了无数奇谋妙策,民间坊里,几乎无人知。但他有没有功劳?你我不处庙堂之上,怎么不知道阎相公,姜相公,就没有为朝廷谋划过?”

    至少他还亲眼看到过姜恪与刘仁轨他们为吐蕃之事,绞尽了脑汁。当然能力大小,他也无法下出判断。

    “再说大非川之败,胜负乃兵家常事,这些失败有多种原因。但只是一个小小的吐蕃而己,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朝廷是要以唐朝百姓为主?还是不顾百姓幸福,象隋炀帝那样,强行调动大军,兵伐吐蕃,报大非川之仇?再说太子身体不好,岁数尚小,处理国事经验欠缺,圣上带病在身,皇后不协助,谁来为圣上分担?”

    岁数最小的少年,出身与李御史一样不凡。虽然没有进入仕途,但知道的事情更多。

    同样害怕被魏思温连累,当然太子问题不大,反正他仁爱,就是听到了也没有关系,在一边抢在魏思温反驳之前,说道:“这位郎君,言之有理。听闻太子仁爱,可只是小仁小爱。别的不说,就是他作的几诗余小令,就可以管窥豹,略见一斑。”

    “崔君,你为何出此言?”香雪愠怒地说。

    她心肠柔软,所以听到李弘的一些事迹后,对李弘十分敬佩,那天杨承祐又带来了三格调高雅的词作,更加深了她的敬佩之心,甚至变成了崇拜了。

    不但对“崔君”,就是对李威都没有太好的脸色,只是李威的手下还在替她的丫环维持秩序,作不得。

    李威与李贤他们都感到古怪。这四个人太奇怪了,李御史有可能是真的御史,倒也罢了。其他三人,姓魏的说皇后武则天不好,姓崔的不赞同李弘,这个名妓又在替李弘说话。

    “崔君”从容答道:“香雪娘子,太子为人恭良,可是他是做储君的。小仁小爱,不是人君所选。再说那三诗余,本来作为太子,是天下所望,诗赋不作,却旁门歪道作诗余,这是不是能成为天下之望。再说赋以雅正为高,那三诗余,虽然词藻开阔,可除了那个岂在朝朝暮暮尚可外,其余两皆过于粗犷。他是储君,不是一介武夫。我不是说太子以后不是一个好人君,至少现在确实稍有欠缺,国事还必须让圣上与皇后来把持。”

    李御史是最尴尬不过,自己怎么想起来与这两个人出来的。当着人家的面,一个说人家老妈不好,一个说人家本人不好。本来挺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急得一头汗都流了下来。

    他着急,李显生气了,嗡声嗡气地说:“你评议太子写的东西欠缺,那我问你,你又写过什么诗赋出来?”

    “崔君”很是从容自信,摇着折扇道:“我虽然才学尚浅,不过诗赋倒有几,你听好了,月生西海上,气逐边风壮。万里度关山,苍茫非一状。汉兵开郡国,胡马窥亭障。夜夜闻悲笳,征人起南望。”

    不谈气势意境,这诗确实很工整,很符合他所说的雅正。

    不过听到这诗,李威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了。那边香雪又开口说话了,道:“依奴婢看,不如。”

    她还死挺李弘了。

    李御史心暗叹一口气,如果不是出身,以香雪的相貌才学,今天她无意之举,说不定会给她带来逆天般的好处。但她这个娼籍,无论她品行多么好,与太子永远间隔了楚河汉界了。

    崔姓少年出身高贵,气度不凡,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香雪娘子,你说不如,我也不反对,不过有一个好办法,你拿出太子写的一诗或者赋出来,与我写的诗赋做一个对比,高下自知。”

    诗是诗,词是词,是不太好比高下,况且他写的这诗确实也不错,有自傲的本钱。

    李令月暗暗拽了李威的胳膊,低声说道:“大哥,拿出一诗吓吓他。”

    李威看了看天色,又看到香雪带来的那只大瓮里的小米饭快要完了,也不想继续在这事上扯皮。其实只要他为武则天辨护过了,目标就达到了。低声对李令月说道:“小妹之命,敢不奉听。”

    李令月嘻嘻一笑。

    本来李威揭过议论武则天的事,也就算了。但这个小崔子对他一踩再踩,是菩萨也会恼火三分。从这诗知道他的名字,但对其事迹知道不多,只知道好象官声不大好。因此,也没有了爱才的念头,如果他比才华,李威恐怕只能自愧不如,偏偏在诗上计较。

    那就踩吧!

    说完了,笑咪咪地看着崔姓少年,又说道:“崔君,我正好听到过太子作的几诗,气度却是很雅正的。虽然未必最佳,但胜在言之有物,清纯干净。虽然崔君这诗写得也不错,与太子的诗相比,显得空洞了。”

    听到他自夸自,李令月咯咯笑了起来。

第十八章 谋划布局 初遇贺兰(上)

    崔姓少年脸上涨起一层浅红,对诗他还是有自信的,道:“你念出来,让我听听。”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这是其一也。好雨知时节,当春乃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河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长安城。这是其二也。听闻这是前些天下了一场春雨后,太子乃喜而作。我又听到太子写的另一诗,也许你认为粗鄙,但我认为却是言之有物,你再听好了。麦死春不雨,禾横秋早霜。岁晏无口食,田采地黄。采之将何用?持以易糇粮。凌晨荷锄去,薄暮不盈筐。携来朱门家,卖与白面郎。与君啖肥马,可使照地光。愿易马残粟,救此苦饥肠。这是太子看到下了一场雨后,天又有干旱迹象,他十分担心。正好他吃的药汤里有一剂地黄之药,想到自己衣食无忧,而那些采药人不知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写的。”

    崔姓少年不能作声,后一粗鄙,然而却饱含一片爱民的拳拳之心,甚至都开始自责自己。至于前两无论采,或者隽永,或者雅正,或者意境,无不是上上之选。远远出他刚才念出来的自己得意之作。

    香雪却在嘴默念了一遍,不由地痴了。

    李威又说道:“哦对了,太子曾听过圣上封禅时,讲述过泰山的风景,因此而写下另外一诗,我顺便也念给你听。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心里却说道:“小崔子,看你这回服不服,这一诗出,还踩不踩死你。”

    崔姓少年听完这诗,已经冷汗涔涔,最后软软地说道:“这些诗全是太子所作。”

    “如假包换。”

    “在下自愧不如。”

    李威又说道:“这位崔君,才华不凡,想必以后一定会进入仕途,我说一句话你记好了,诗好,赋好,诗余也好,这都是小道。怎样使国家强盛,百姓富裕,这才是大道。就象这位香雪娘子,今天之举,也许就多救了几条人命。如果每一个人都象她这样,朝廷还有什么危机渡不过去。大灾大难,不能指望皇帝与皇后,他们也没有生有三头六臂。需要大家共同努力,所以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这里怨天怨地,不如学习这位香雪姑娘,伸一把手,帮助一下灾民。”

    先用“我的诗”来压你,然后再用大义来踩你,踩得正气凛然。

    果然,这位李御史与崔君、魏君,全都张口结舌。要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个大义凛然的句子现在还没有出现,让李威提前一千多年搬了出来,更是震耳欲聋。

    李威继续说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朝廷虽然眼下出现了一些困难,但终究会战胜这些困难的,吐蕃人的失利也会加倍奉还,百姓也会有幸福的日子的。唐朝,也必将是一个千古未有的强盛繁荣开放的王朝!各位,你们将拭目以待。”

    又是一隽永的小诗,随口而出。

    更是铿锵有力,带着自信,带着从容,一刹那间,让众人感到他瘦弱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而十分高大。

    小崔子连嘴吓得都不敢张了,这时候饭也完了,几名护卫走过来了,李威也就放过了他。拱手道:“各位慢忙,我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说完带着几名护卫进入东市。

    过了好久,崔姓少年才问道:“李御史,这位郎君气度不凡,你可认识?”

    心服口服,连持才傲物的魏思温也不得不承认,与李威相比,无论风采还是气度,或者言语,都自愧不如。

    李御史苦笑地说道:“他就是太子殿下。”

    ……

    ………………………………

    用“他的诗”踩掉崔融,胜之不武,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倒是一道倩丽的身影不时在脑海浮动,嗯,那个香雪,长得是很漂亮。但自己敢到袭香馆么?

    让一名亲卫回东宫拿一些钱过来,带着几个一脸充满仰慕的弟弟妹妹,在东市里面到处转了转。

    东西市皆占两坊之地,近一平方公里,面积很大,后世那些级市场,比起两市,只能用一个浮云来形容。

    长安除了城南人烟稀少的各坊外,其他各坊皆是十字大街,分成了四片,每小片里又有十字小街,又分成四个小区,共四个坊门。但两市是井字大街,九大片,八道坊门。

    里面到处都是各种商行、店铺,或者作坊,虽然受旱灾影响,生意比原来差了许多,但依然是人山人海。唯独缺点就是制度死板,上午击鼓三百始放市,傍晚击钲三百就关掉市场了,没有夜市存在。

    李威一路走过,看得很细,什么笔行、琴行、琵琶手、铁行、毕罗肆、笔行、药店、衣肆、寄附铺,都一一细细看过。还有玩杂技的,这是李令月与李旭伦的最爱,每经过一处,都停步不前。

    但在经过一家纸行时,他忽然眉头一展。

    那个魏思温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这些年母亲太强势了,未免民间就有了一些不好的传言。但唐军大败,加上灾害连连,这种传言就会越演越烈。别说自己这个懒散的性格,就算自己有什么作为。这种传言会起作用么?

    这个母亲啊,想到这里,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的母亲是武则天,放在前世,别人不是嫉妒,而会一个个前来握手,然后同情地说道:“小子,自求多福吧。”

    她是何等的强势,越是逆水行舟,她越会激流而上!不如自己借这个机会,替她扬一些功劳吧。锦上添花容易,雪送炭却是很难。这个功劳不但是送给母亲的,也是送给父亲的。

    但是不是如此,毕竟他不是专家,于是大踏步走进去求证。

    这家纸行规模很大,唐朝各地的名纸,比如剡溪用古藤做的藤纸,沿海地区用海苔做的苔纸,罗州用浅香树的树皮做的香皮纸,吴用秘法,使用麻或布履制成的纸,因为纹理极象茧丝,所以时人说的茧纸,江南楚地用褚树皮做的褚皮纸,临川滑薄纸,九江云蓝纸,扬州**笺,等等。最有名气的益州的麻纸,其次是婺州的黄藤纸,这两种纸张,即使李威本人,也是限量使用的。几乎在这家店里面都能找到。

    也不能说不好,除了普通的纸张外,象现在的优质纸张,如益州黄麻纸与婺州黄藤纸,仅从韧性、光滑来看,不亚于后世各种纸张。但有一个缺限,就是太厚了,厚得能当衣服穿。

    “大哥啊,这个纸有什么好看的?”李令月一手拿着一大包零食,一边吃着一边不耐烦地说道。

    看了一下,心已经有数了,李威低下头说道:“我们家小公主有命,那么我们就走吧。”

    “大哥,你太宠小妹了,”李贤不由地摇了摇头。这一路上前来,只要太平公主想要,李威马上就替她购买。东市里是没有龙卖,如果有龙卖,小妹想要龙,他都能怀疑大哥会不会替小妹将龙买下来。

    不过眼睛向柜上最显眼地方摆的婺州黄藤纸瞅了一眼。

    李威看到他这个神情了,心立即有数,其实几个弟兄当,学问最好的还是李贤,李弘虽然也不错,可是在学问上没有李贤天赋高,他读书几乎过目不忘。

    于是又停下来,指着那些黄藤纸,向伙计问道:“这纸多少钱一张?”

    “一千两百。”

    “多少?你不如去抢钱。”李威气怒地说道。这时候的纸张面积还是很大的,但也不能要一千两百钱,他在邸报上看到丰收时,农民一斗米只能卖五钱。一千两百钱,是什么概念?

    伙计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虽然李威这一行带了好几个家仆,但长安权贵富豪不要多了海去,答道:“小郎君,婺藤皇上也喜欢,但因为制不易,只能进贡六千张。全长安,只有我们这一处有的出售。如果小郎君嫌贵,可以换其他的纸张,益州贡麻三等,每张售六百、三百、一百,益州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每张也只售五十到三百之间,剡纸每张分六十到三百不等,宋亳乌丝栏从五十到一百五十,吴茧纸从四十到八十,杨州**笺从五十到一百二十,临川滑薄每张从二十到八十,九江云蓝从二十到一百,江南褚皮纸每张二十到六十,罗州香皮鱼子,从五十到两百,蒲州油细薄每张从三十到六十。如果小郎君还嫌贵的话,宣衢案纸、均州大模纸、杭婺越细黄白只在十五到四十之间,海边笞纸也这个价差不多。再贵只好买各地粗劣的麻纸了,每张只要十到十五。”(注)

    李威不能作声了,人家敢情也会卖品牌效应,再加上物以稀为贵,才将婺州黄藤价格扬上去的。其实其他的,比如普通的麻纸只要十,这么大的纸张,再加上这个厚度,以现在的工艺技术,售价也不算贵的。

    咬了咬牙,替李贤买了四张,应当是四卷,每张卷成卷轴,而且很厚实。

    李贤嗫嚅了一下,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过大哥。”

    天色就到了午了,李威看了看,看到一家李记酒肆,生意似乎还不错,楼上楼下,坐了不少人,店面也十分干净清爽,走了进去。叫了几个菜,走到现在,这一行人全部都饿了。唯独李令月吃了不少零食,不饿,好奇地东张西望。

    李贤又说道:“大哥,你有没有现一件事。”

    “二弟,什么事?”

    “从东宫里出到现在,我只听到你咳嗽了两声。”

    “嗯,现在咳嗽很少了,”但李威心里有些毛,你注意我咳嗽多少声干嘛?

    “恭喜大哥啊。”李贤笑嘻嘻地说。

    让李威虚惊一场了。原来是善意,于是李威说道:“谢谢二弟关心。”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豪爽大笑:“李掌柜,一年未见,你这儿生意越好了。”

    “胡大郎,夸奖了,一般一般,还要多谢承蒙各位抬爱,否则那有我今天。”

    “哈哈,你这个胖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李威扭过头,看到大声说话的是一个长满胡子的胡人,手正搭一个胖乎乎的年人肩膀上,也就是李掌柜,大约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后面还跟着三个人。走到临近窗户的一个雅座上,李掌柜手一伸:“各位请。”

    几个人落座,李掌柜离开,那个叫胡大郎的胡人看着另外两个人,说道:“6四郎,叶大郎,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6四郎低声说道:“胡大郎手眼通天,能不能替我从吐谷浑弄一些马匹过来。”

    “关人都活不了,你要马干嘛?”

    “胡大郎,不瞒你说,虽然关大旱,可是吐谷浑丢失,安西四镇沦陷,河东河北等地,牲畜,特别是马匹价格依然在上扬。不过我在那边路子不广,但胡大郎在那边路子却很广,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这个嘛,让我再考虑一下,6四郎,你也不要急,看看朝廷动态,如果朝廷不出兵,或者出兵只守凉州,我们再合作不迟。”

    “也是。”

    “那么叶大郎,你呢?”

    “听说胡大郎这一次弄来许多大食的香料,能不能多分配一点给我。”

    “那批香料早就定好了,剩下的不多,我回头看看还剩多少,我们再联系。”

    “好。”

    谈完了两笔生意后,这名胡大郎转向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问道:“羽郎君,你找我又有何贵干?”

    “听说胡大郎这一次带了不少大食药玉回来,其有几件精品,不知可否卖个脸面,卖给我如何?”

    “羽郎君,我们是朋友,可这几件物品有了主家,听说是周国公要的。”

    一听周国公,几个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那位羽郎君又说道:“既然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下次去大食时,帮我弄几个大拂菻的女子过来,如何?”

    “你要那边女子干嘛,大多数是碧眼金,身上还长着浓厚的体毛,不要吓着你了。”

    “可我喜欢,”一阵淫笑。

    “从那边带人过来都不难,就怕关卡士兵以为我带了妖怪过来。”这是玩笑话,几个人一个个低声会意地笑起来。

    几个人笑完后,又听这个胡人讲大食那边的事情。

    李威倒也感慨,不管怎么说,唐朝这种开放的风气还是很好的,大拂菻就是东罗马帝国。如果放在宋明,这个有钱的公子哥,断断不敢向这个胡人讨要几名欧洲女子的。

    吃完了饭,李威对碧儿说道:“我们一道去找你两个哥哥。”

    要办正事了!

    注:唐朝纸如何销售的,考证不出来,估计象布一样有大小,按照什么刀尺再加上质量出售的。但无从考证了,只好来一个统一标准。价格也不准确,这是我根据唐朝各地纸张的名气质量出产多少,与当时的物价,大约估算的。不作依据。

第十九章 谋划布局 初遇贺兰(下)

    碧儿姓江,但宫里对亲近宫女的称呼都唤小名,比如碧儿团儿萝儿之类的。她的祖父是长安城的一名小吏,算是良人家,不然也不可能选入宫。但到了父亲手落了。

    两名哥哥一个叫江全,一个叫江郴,也因为家贫寒,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二岁,直到今年正月,才勉强凑出一些钱买了两个灾民的女子为妻,平时就在东市作坊里做工谋生。

    一行人在碧儿带领下,进入东市的巷子里面。东市沿街全部店铺,很是光鲜,但里面却是作坊,十分肮脏零乱。李贤不停地摇着扇子,强行忍受着,李显、李旭伦与李令月早就将鼻子捂了起来。

    找到了那个作坊,将哥哥喊了出来,大哥江全惊诧地问道:“碧儿,你怎么出宫了。”

    碧儿低声说道:“是太子。”

    江全这才看到她身后一群人,也不知道那一个是太子了,急得要跪下来,李威上前一把扶住,说道:“我们是便服而来的,不要惊动其他人。”

    “喏,”应了一声,李威这才打量了一下,两个哥哥大约因为营养不良,长得很瘦弱。他向碧儿使了一个眼色,碧儿找到了行头,说道:“我替两位哥哥请放一下假。”

    行头十分不悦,忽然看到后面一群人,江家兄弟站在哪里都十分不安,猛然想起这兄弟俩家这个妹妹的身份,悚然一惊,反应过来,立即带着微笑,点头哈腰地说道:“小娘子之命,敢不遵从。”

    看着他们离开,一名工匠抱怨道:“刘行头,活那么紧,大白天的,你为什么将他们放回去了。”

    “知道个屁,看到没有?那后面一行人的衣着打扮,我猜测很有可能就有太子在里面。”

    “太子?”

    “是啊,江家的女儿在东宫里面侍候太子,听说她母亲重病,太子还拿出一些钱赈济过。江家要一步登天了。”刘行头喃喃道。

    跟着江家弟兄,穿过东市南坊门,到了昇平坊,是一个小高原,是长安城最高的地方,有一个乐游园,每当三月上已与九月重阳,长安城仕女都喜欢来此地登高游赏。不过江家却在东北隅的贫民窟里。

    一排排高矮不等的房屋,大多是两层小阁楼,拥挤在一起。巷子口还堆放着一堆堆臭不可闻的拉圾。

    江全不好意思地说道:“殿下,我们这里太简陋了。”

    “无妨,二弟三弟四弟,还有小妹,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江家看一看,就回来。”说完了,李威心暗喜,没有想到这个环境,却成了他打几个尾巴的最好借口。

    这一回连李令月都直点头了。不敢进去!

    走到了江家,一个清瘦的老妇人正在往泼水,看到女儿回来了,惊喜地道:“碧儿,你怎么回家了?”

    “母亲,是太子,”碧儿走过去,替她将水泼到阴沟里,然后低低说道。

    “太子啊,”妇人急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搓。

    让碧儿一下捂住嘴巴,拉进屋。李威也跟着进去,屋里很简陋,碧儿的父亲还有两个嫂嫂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大约也去了什么地方,做工养家。

    碧儿母亲要伏倒行礼,让李威用手拉住,在他心,已经将碧儿当作未来必不可少的女人之一,好歹也是丈母娘,这个不大好。

    摸了摸鼻子,说道:“你们都坐下。”

    心里想道,搞得我倒象是主人。

    让侍卫出去,留下刘群,李威说道:“碧儿,你也看到了,城有许多灾民。”

    “嗯,可殿下,灾民太多了,就是将东宫财物一起搬出去,也救不了。”

    “孤说的就是此事,不但救不了,如果旱灾继续延续下去,连国库里财政也会紧张,东宫的支出必定会压缩。”从这一点上来说,还是佩服自己那个便宜老爸老妈的,如果换了隋炀帝,不顾百姓死活,然后再来个出兵吐谷浑,再加上数年来历史上罕见的大灾大害,国家非得会垮解。很不容易的。

    “但看到灾民的情况,孤于心不忍。”

    “可是,太子,就是你将内宫整治了,内宫也拿不出多少钱帛。”

    “所以孤将两位兄长喊来,就是商议一件事的。”

    “太子,仆不也当。”江家兄长吓得脸都白了,他们那有资格做太子的兄长。

    “两位兄长不必害怕,在宫我将碧儿当作了亲人。”

    “谢太子,”江夫人这次动作很快,李威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跪下了,但脸上闪着喜悦。李威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李威也晕,这不是清朝,动不动就跪头干嘛。将她再次扶起,继续说道:“还知道那个奶糖吗?”

    碧儿与刘群同时点头,这几天因为小公主嘴馋,熬制了三次奶糖了。

    “孤想将它推向市场销售。”

    “可是……”

    “碧儿,孤知道你想什么。当然孤知道,连官员都禁令经商,况且孤本人。所以孤不能出面,借助两位兄长帮助。当然,孤会从拨出一部分收益,划到两位兄长名下。这只是一个开始。孤现在没有权利给你家人大贵,但却能用这个方法,使你家过一个小康富裕的生活。”

    “谢过太子。”碧儿高兴地说着。小康富裕不知道,但能帮太子做事,等于将家人都与太子拉近了关系。刘群在一旁十分艳羡,李威看到她的表情,说道:“孤昨晚问过你,你家也有一位兄长,过来一道帮忙吧。”

    内宫宫女大多数来自长安本城。但这个人头不大好选,毕竟一开始规模不会很大,又担负着一个贱商的名头。因此昨天晚上盘问了一下几名“信得过”宫女家人的大约情况。倒是刘群家情况适合,同样是沦落贫困,因此那天才讨好李威,通知消息的。家还有一个哥哥,倒也识几个字。这是做一个帮手,江家兄弟因为碧儿的关系,十分适用,可不识字,终是缺陷。

    刘群同样激动地道谢。

    但那种东宫的制作方法是不行的,李威拿出一张纸头,上面写了大规模制作的程序,以及晶糖基提炼方法。可是李威对提炼后的晶糖基质量还是抱着怀疑,一是没相关的机械,二是他自己儿也不是十分内行,只知道大约的过程。最主要就是没有质量上成的蔗糖。

    想要好蔗砂糖,必须到源头,就是季节适合了,牵涉的东西多,李威只能望洋兴叹。

    其实自从了解得越多,这种无奈就刻到了内心。这个太子之职,还不如穿到一个平民身上,懂得不是很多,但足以家致富了,也不会象这样处处受到掣肘。看看那位羽郎君多好,居然想起玩洋妞的主意。

    将纸头交到刘群手上,说道:“以后孤会安排一些借口,让你出宫,你与江家两位兄长,以及你哥哥合作,替孤将此事办好。”

    “喏,”刘群都感到一步登天的感觉。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们替孤办一办。”

    “殿下请吩咐。”

    “造纸。”

    一起感到愕然,李威又说道:“一种新纸,如果成功的话,会使纸成本降低十倍。”

    竹纸历史一直混淆不清,刚才李威特地到那家规模很大的纸店,就是看有没有的,有可能出现了,但技艺不成熟,连这种可能性都很小。好的竹纸有七十多道工艺,李威同样不清楚,侥幸他看过《天工开物》,尚能明朝竹纸制作的方法,先用嫩竹浸泡百日,槌洗粗壳青皮,石灰汁涂浆煮**天,分解竹纤维舂浆,荡料入帘,覆帘压纸,透火培干。

    肯定有缺陷,可毕竟是明朝成熟的工艺,想来最少比现在的纸张,不会差到哪里,况且最大优点,便宜啊。

    终南山上就有竹,但最好是闽浙地区的毛竹。对于这个竹纸,李威并不贪心,是送给母亲做功劳的,一旦纸张成本下降,意味着更多的人能使用纸张,读书写字,王化会迅普及,会对父母亲有什么影响,李威也无算估算,但知道多少会挽回这位母亲眼下困窘的局面,增加一份大义。

    这个功德太大了,如果独家经营,未必不可,只是自己是太子,一旦竹纸面世,会引起很大的轰动。有心一查,就会查到与自己有千连万缕的关系。就算父母不计较,得罪的人太多了,全国有多少造纸的产业,背后又有什么样的背景,又会鼓动多少言官?这个后果李威承担不起的。而且这样一做,代表着自己有私心了,父母真不计较?

    不如让朝廷头痛去。

    当然,如果有可能,也可以让江家兄弟扩大这个作坊。

    或者再来个活字印刷术?想了想,断绝了这个念头,一下子推出太多,无疑证明自己是“不务正业”,会成为那个明朝的啥,木匠皇帝。反而画蛇添足了。

    碧儿与刘群不傻,一听会节约十倍成本,同样知道其的意义。

    李威大约又做了一个讲解,然后威严肃地说道:“无论如何,工艺不得外传。”

    几人点头,李威这才将绢拿出,在江家母子千恩万谢下告辞。

    这时候天色临近黄昏,高坡上的乐游园葱葱郁郁的树木鹅黄转绿,在柔和晚阳照耀,笼罩在一片光晕里。只是天气干燥,空气里都扬溢着一些尘土,有些灰蒙蒙的。

    看了看天,李威对李贤他们说道:“你们回去吧。”

    大哥要拜望岳父岳母了,自然不好跟去,不过李令月仍然做着不知趣的小尾巴。

    杨府却在西市南边的长寿坊,好在一条大街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马车也没有用多久,就到了。

    杨思俭夫妇早就在等待,看到他来了,立即迎到大门口。倒是杨敏害羞,躲在家里没有出来。迎了进去,立即热情款待,倒茶递水。杨夫人也在细细打量李威,脸色苍白,人也很瘦,但长得倒也清秀,脸上略略有些血色,也不是想像那么不堪,加上李威温润的性格,倒也三分欢喜。

    坐下来交谈,到现在李威还没有做太子的自觉,言语十分随和,越谈杨思俭夫妇越欢心。

    正准备就餐时,忽然外面进来仆役禀报:“周国公拜见。”

    李威皱了一下眉头。他只闻其名,还没有见过其人。但通过碧儿说过的种种事情,此人对自己不是很友好。那也与他无关,而且此人是母亲外戚唯一的传人,不知道后来生什么事的,母亲将他处死,但自己没有必要与此人交恶。于是静观其变。

    一声清扬的笑声传来,与杨承祐说着话,显然经常走动。这也不奇怪,两家算起来,还是亲戚,走动也是正常的。李令月从他下站了起来,迎过去,大声喊道:“表哥。”

    “哦,小公主啊,快来让我抱抱。”一声说完了,一个面如冠玉,长相清秀,都比女子还要秀美的青年,抱着李令月走了进来。

    看到了李威,惊讶地将李令月放下来,说道:“姨父啊,你家来了尊客了,这不是那个诗余太子吗?”

    李威性格温吞,可不代表着软弱,都找上了门了,但他不急,坐在哪里,缓缓道:“是谁在与孤说话,难不成那个在居丧期间,还招妓玩乐的周国公吗?”

    他作诗余,顶多会引起一些争议,就象崔融对他的评议。但自汉以来,一直重视孝道,招妓作乐亦无不可,甚至许多人认为是雅事,但在居丧期间招妓作乐,那是不孝,这一条罪名加上去,这个人的道德就败坏到了极点了。

    没有动用太子的地位压迫,没有用拳头反击,甚至斥骂都没有,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狠狠地击了贺兰敏之的命门!

第二十章 驯马三策 圣听远达(上)

    一见面,两人就针锋相对了。

    杨家上下不知如何是好,太子是未来女婿,身份更是尊贵。但贺兰敏之是周国公,也不是他家能招惹起的。

    倒不是贺兰敏之不孝,当初荣国夫人看到这个外侄甥长得俊俏,于是要他陪寝。当然,他不会对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感兴趣,可为了荣华富贵,不得不依从。

    天天晚上让一个满身鸡皮疙瘩的老婆婆睡在自己怀里,还要嘿咻那么一次两次,会有什么样心情?

    如何让他对荣国夫人产生孝心,因此,荣国夫人前面一死,后面招妓作乐,这是庆祝啊。

    但怎么说出口,说不是我不孝,是外祖母强行搞了我,是她不对在前,我才不孝顺的。

    有苦难言,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有理李威,却径直走到杨敏面前,说道:“敏表妹,后天你我约好到曲江池一游,我喊一群胡姬前去助兴,意下如何?”

    杨敏脸色一变。

    因为是亲戚嘛,有一些走动,贺兰敏之生得俊俏,讲话风趣,不象原来李弘那么死板,因此从内心处,对贺兰敏之很有好感。去年那一次,李弘过来与她说话儿,有意冷落,还刻意与贺兰敏之说说笑笑,来气李弘的。

    虽然现在一颗心开始定在太子身上了,但对贺兰敏之依然没有排斥。出去游玩确有其事,但不是他们俩人,经贺兰敏之一曲解,再加上他们原来的关系,显得十分暧昧。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还故意答应一下,气气李弘。现在却不敢了。可无从辨起。更没有想到,两人一见面,贺兰敏之居然不顾李威太子的身份,刻意挑衅。

    这个神情也让李威产生了误会,没有办法了,他不能在杨府上演一幕抢妻子的好戏。

    站了起来,对杨思俭说道:“杨尉卿,既然你家来了尊客,那么孤就不打扰了,告辞。”

    李令月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大眼睛瞪着,看看李威,看到贺兰敏之,却让李威手一拉,带着碧儿刘群,拉出杨府。

    杨家这才反应过来,杨思俭说道:“你这个祸害的,还不快追。”

    杨敏跑出去,李威的马车已经走了。

    一家人全部失色,却没有注意到肇事者嘴角扬起一道得意的冷冷笑容。

    将李令月送回去,来到东宫,碧儿轻声说道:“太子,不要生气了,只要你做了……还有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的。”

    那也未必,即使是皇帝,也不是什么女人想娶就娶的,得顾一顾百姓与大臣的态度。但即使是太子,除了太子妃外,还有侧妃,也就是良娣宝林,天下间依然有许多美丽贤惠的大家闺秀,愿意做这个侧妃。甚至只要自己不愿意,用一句太子妃品行不端拒绝纳妃,父母亲也无可奈何。当然,杨家就掉到坑里面了。

    “孤为什么生气?”虽然这样说,心情还是不大好,本来今天出去,开始悄悄布下自己第一步成长的力量,又找到了一条化解母亲心怨气,弥补母子裂痕的办法,还是很开心的,没有想到在杨家吃了一只苍蝇。

    刚说着,外面人禀报,说杨敏求见。

    李威恼怒地说道:“碧儿,你出去对她说,孤这里不是乐游园,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孤不见。”

    碧儿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说道:“殿下,可能是误会了,后天之约确有其事,但还有几位官宦人家的子弟一道出行。杨小娘子在宫门前哭得很伤心,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你这一次为什么又要帮她说话了?”

    “上次是她故意冷落殿下的。这一次不同,是周国公故意挑衅殿下,杨家小娘子却是无辜的。”

    “不推不跌,不跌不死,怎能说是无辜的?你再出去对她说,子曰男女授亲不近。”

    “殿下,这样说会不会重了一点?”

    “你听过皇后昔日与太宗说过驯马一事吗?烈马桀骜不驯,对这**一味怀柔是不行的,反而它胆子越来越大。只有三样东西来对付,鞭子,铁锤与匕。鞭子抽打不行,铁锤锤之。锤之不行,只好长痛不如短痛,只能用匕宰掉它,这样的顽劣不驯之马,要它何用?所以世间要有法律,亦是如此。去吧。”

    碧儿心里想到,太子这一次大病后,性格虽然温和,对人更亲切了,然而也越来越刚烈。这一回杨家小娘子有得苦吃了。但知道这是一件好现象。毕竟将来是人君,如果一味软弱,同样也是不行的。

    站了起来再次出去。

    …………………………………

    杨府的客厅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但没有人动一筷子,倒是前后的门一起关上了。

    杨思俭说道:“太子,只说了这一句话?”

    杨敏缩在角落里,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杨夫人道:“太子这都是什么意思嘛?说男女授亲不近,那他为什么以前也与敏儿交往?”

    “都气死老夫了,他是指自己不与敏儿交往的?几个月就要大婚,为什么不能交往?他是指敏儿不应当与周国公来往,这个都听不出来?”

    “这也过份了,京城少年男女来来往往岂不是很正常?况且我们两家还是亲戚。今天晚上敏儿有什么错?要错只有周国公不知好歹居然挑衅太子。他算什么人?只是皇后的一个侄子。况且荣国夫人也过逝了,韩国夫人也过逝了,就是他妹妹魏国夫人同样也去世了。太子是什么人?他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哎哟,”杨思俭懊恼地叫了一声。

    “大郎啊,又生了什么事儿?”

    “我们也错了,刚才太子与周国公争执时,我们不应当袖手旁观的。”刚才袖手旁观与主动替太子说话,性质是两回事的。

    “他们在争执,我们有什么本事插手?再说这个太子也奇怪,受了周国公羞侮,为什么拿自己妃子撒气?”杨夫人还是不服气地说。

    “你又在胡排什么?这个不孝女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你造成的。太子是什么人,因为记载了楚世子芈商臣弑君,就不读《左传》。这些年更是受‘三礼’薰陶,为人古雅仁爱。怎么会看得惯自己的妃子与别的少年来往?”

    “看不惯,当初何必与我家联姻,去娶七家十姓去,他们家女子教养优良。”

    “你又在胡扯。你以为太子难道娶七家十姓一名女子娶不到?我说一件事,今天上午他就出来视察灾民了,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停息。但到我们家时,有没有气喘吁吁,有没有困顿?坐下来交谈那么久,有没有咳嗽?有没有吐痰?这代表着什么,瘵疾要好了!自古以来有几个得了瘵疾会好转的?这是上天在宠爱啊。”

    “你说上天宠爱,那为什么又要让他患上瘵疾?”

    “孟子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劳其筋骨这一句你有没有听过?看看史书,有几个皇太子象太子这样仁爱的?又有几位皇太子象太子这样采过人的?况且还有军事上的天赋,刘仁轨在夸,姜恪那名武夫也在夸。连戴至德他们都在夸。这是老天刻意用瘵疾磨练太子。眼看太子要及冠了。也就让他身体好转了。(这时候比较迷信,孙思邈《千金方》里也有许多鬼怪导致病症之说)这是我们大唐要出圣人了。懂不懂?”

    杨夫人一哆嗦,太子仁爱,宰辅重将抬爱,太子得承大统唯一障碍貌似只剩下身体的制约了。她不甘地说道:“既然是圣人了,那么就应当更宽宏大量,何必斤斤计较?”

    “你还在替这个不孝女狡辨?”

    “杨敏是什么人?她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太子会忍受她胡作非为?”

    “也不过是一群人到曲江池玩一下,就胡作非为了?太宗还重用了裴矩呢。大不了这门亲事不要了,我不相信敏儿找不到一个好人家。”

    “哎哟,”杨思俭第二次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揉着胸口,道:“你又在胡说。如果太子不同意这门亲事,会用什么理由,这个不孝女品行不端!那么皇上皇后会怎么样想,是认为我们放任他们未来媳妇胡来的,我们杨家还有没有前途了?杨家没有前途了,不孝女名声败坏了,她还想找一个好人家!我还有什么脸面上朝?”

    越说越气,最后抄起一个棍子,劈头盖脸朝杨敏身上打下去。一边打一边斥责道:“你这个败家女。武敏之有什么好?不就生了一个臭皮囊!要品行没有品行,要才学没有才学。居于荣国夫人丧期,招妓作乐,让几十人妓子穿着薄纱载歌载舞。隔壁就是荣国夫人的灵位。并且从教坊里找妓子不够,又在各处楼馆里找妓子,找完了又找胡姬,丑事声闻整个长安城。你怎么看上了这个家伙!老夫今天打死你,打死你!嫌得我们杨家丢人现眼。”

    杨敏也不求饶。实际上她渐渐明白过来,当初之所以对太子反感,也是订下这门亲事后,自己还十分高兴呢。可没有多久后,贺兰敏之就对她说太子得了瘵疾,每天咳嗽多少声,又是吐多少痰,甚至夜里睡在床上还吐血,走路都让人扶着。后来见过两三次,果然弱不禁风。渐渐就看弱了。那时候自己长得好看,太子还是很喜欢的,也走过来亲近。自己因为恶心,所以与贺兰敏之说说笑笑,用贺兰敏之做挡箭牌,恶心太子。

    直到真正接触后,才现不是那么一回事。通过今天贺兰挑衅,才知道这一切是贺兰敏之有意颠拨的,自己才是他用来恶心太子的工具。

    也许这个贺兰在背后早就恶心过了,否则那个碧儿对自己不会那么反感,她才是太子的死忠。太子也不会改变态度,对自己不冷不热。之所以今天太子勃然变卦,不是看不惯自己与他人郊游一下,不是他不讲理,是这些新事旧事一下子绞在一起作的。

    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呢?

    想到这里,急火心攻,一下子晕厥过去。

    ………………………………

    李威比杨家想的要大肚得多,不过这件事,换谁都不会开心的。

    难道让他大开宫门,走过去对杨敏说,你与贺兰敏之出去游玩是对的,下次还要多游玩几次?

    况且自己好歹还是顶着一个太子的身份。

    更是对杨家人没有太多的好感,杨敏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不太懂事,但你们作父母的,还是卫尉卿,难道没有听说过贺兰敏之的事迹?为什么不制止?

    于是失去了出宫的**。出宫又能做什么呢?到杨家找苍蝇吃?或者到碧儿家,他家上下卑躬屈膝的态度,作为一个现代人,也不大舒服。或者游玩?现在京城内外不知涌来多少难民,自己游玩,就是不顾原来李弘的名声,也会让言官谏死。

    心却因此静了下来,读书就沉浸进去,进步飞跃,不知不觉地,一步步弥补了与原来李弘在古经上的差距。

    倒是那个奶糖作坊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所需的本钱不菲,好在内宫之,已经为李威掌控。因为刘群时常出宫,外面的消息源源不断地带了进来。

    也没有其他的事,倒是李威与香雪崔融等人相遇的事,传扬了京城。

    特别是那几诗,第三质朴,但比王梵志的少了俚语粗鄙,多了一分方正,也没有为人所不耻。其他几会是传得飞快。每当士子说抱负时,动辄就引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或者大家闺秀忧伤时,早晨起来会莫名的感慨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就连一些大臣看着干旱的天气,叹息一声:“好雨知时节,当春乃生。天公啊,你都下下雨吧。”

    就连那天李威与崔融交谈的一番谈话都传了开来。这才让李威知道另一个李御史的身份,赵州李家大才子李峤,弱冠之年高进士,累迁为监察御史。另一个人,魏思古信息不太清楚。

    “李峤啊,倒也是一个大才子。”李威微笑地说。

    一时间,京城许多少女向着东宫翘以盼,试图看一下这位仁爱、善良、才华惊人、谈吐温雅、心胸远大的太子。就连在京城游学的人学子,也将李威当作了偶像。

    倒是另一件事,有许多纨绔子弟打架斗殴时,会时常引用一句:“打死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斩草就要除根。”

    于是斗殴开始升级,京兆府无辜地多了许多官司,让李威哭笑不得。

第二十一章 驯马三策 圣听远达(下)

    “太子,你气色又好多了。”

    “嗯。”

    “太子,奴婢听说杨家小娘子生病了。”碧儿说到这里,替李威梳头的动作慢了下来,看着铜镜里李威的脸色。

    “嗯。”

    “太子,要不要给她一个机会?”

    “你这个小丫头,倒底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知道这条道路有多遥远,”李威指向太极宫的方向,又说道:“好难,如果是他人也罢了,我不想最亲近的人,给我凭添无数风波。这一次她如果能反省,她家人能反省,孤也就将此事遗忘了。如果不反省,孤宁缺勿滥。”

    这一次真误会了杨敏。但没有因,怎么有果?再说,杨敏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这个太子位置,如果是后者,再招风惹事,纵然她貌美如花,也只好长痛不如短痛了。

    “人心哪,世上最难测的。”莫名地感叹一声。

    梳完了头,正要进学,今天给他侍讲的一位博士,同样是一个有趣的人,叫裴汲。汪博士给了他一本《公羊》,裴汲给了他一本《孙子兵法》与《吴子兵法》,还有扉页上写上几个大字:兵道人道亦是一理。

    两人也怕别的大儒说闲话,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

    看来也不是所有大儒都是顽固不化的。

    说完了,正要出去,外面人又前来禀报,说是洛阳的圣旨。

    又是圣旨?李威愣了一下。虽然说洛阳到长安只有七八百里路,如果是快马不停,一天一夜要不了就到了。可这个圣旨来得太频繁了。而且前两次圣旨……

    无可奈何,迎了出去。

    又换了一个太监,站在屋里,打开圣旨念道:“二月将末,春耕在即,汝替朕于籍田坛,躬耕籍田,朕闻关,复久未雨,躬耕其后,代朕大雩……”

    李威再次愣了一下,天天在读礼得很清楚。唐朝圆丘祭天,方丘祭地,社稷坛祭五谷之神和土地之神。还有季秋明堂进献谷畜给天帝,四郊祭五帝,在西北郊灵星祠祭祭祀司、司命、司禄。四望山川,每年一祭五岳、四渎、四海、四镇。封禅。等等。祭礼太多,大祭小祭,其实就是对祭祀最看重的皇帝,也未必一一照办,时祭时不祭。

    大雩是求雨之祭,例行于仲夏圆丘上举行,大旱时无论夏秋,随时举行,并且又添有祈太庙、祈太社、祈五岳山川海渎于北郊等祭礼。躬耕籍田则在开春后皇帝率领武百官到籍田坛先是祭祀,然后亲自耕种,以表示重视农业,劝率天下,勉励务农。

    这两样都是大祭,特别是在这个大旱灾之年里,更是需要皇帝主持。其实在东都洛阳,也可以操办的。为什么让自己在长安代为主持?

    间又有什么信息?

    脑子是嗡嗡响,太监又念道:“朕行失德,上天恚行,国家经年,旱涝夹攻。百姓疾苦,国库空耗。祭祀之时,需俭而行,唯心诚耳。”也就是国家这几年大灾大害,国库里没有钱了,需节约来主持这两项祭祀,不过也不能让上天怒了,所以必须要心诚。

    或者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不吃草。

    这个都不用李威操心,自有各部官员把持。但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很放心,这个重要的关节,居然只是一句就带过了。然后又往下念道:“汝姊义阳宣城,年岁已壮,大婚需行。礼部拟好日期,朕与皇后,不在长安,汝来替朕主持。”

    大约是武则天眼不见,心不烦,正好在洛阳,借此将萧淑妃两个女儿出嫁,省得回长安,必须尴尬地出面。不过这本来就是自己上书奏折,才搭办此事的。

    或者意味着老娘还在生气?

    李威想不明白,都急疯了。他等到圣旨念完了,说道:“这位内侍,能不能替孤向父皇母后说孤经验尚浅,此事系关重大,出儿臣能力范围。”

    内侍微微一笑,说道:“奴婢临来时,陛下与皇后就说过了,说你年龄渐长,也要学着做一些事了。况且二月将末,现在回奏圣上,时间也来不及了。大旱严重,太子殿下,不可耽搁。”

    两位公主大婚在三月末举行,大雩也可以稍稍延后,籍田却迫在眉睫了,不要说回奏洛阳,就是马上操办,也只有两三天时间。

    李威都怀疑李治之所以这时候下这道圣旨,是不是有意恰好了时间的。

    他立即大叫一声:“备车,孤准备到延英殿。”

    太监一把将他拉住,又说道:“太子殿下,别急,还有两个口旨,是皇后的。”

    李威就象施了定身法一样,听到皇后二字,站在哪里一动不动,恭敬地说道:“请内侍宣旨。”

    太监说道:“弘儿,月儿到了进弘馆进学时候了,孤才没有将她带到洛阳。但孤在洛阳听说她不愿意进学,孤听闻这段时间,月儿对你很依赖,替孤劝一劝。另外,孤又闻你内宫之出一新奇事物,曰算盘,盘算账目十分简便,将此物乃用法带到洛阳,让孤一见。”

    没有了。但李威冷汗涔涔。

    李令月经常往这边跑,这个消息想瞒都瞒不住,这也是他刻意而为的。但算盘一事,只是少数几人知道,并且只使用过一次,还是关上库房账薄房大门用的。这时间过得也不长,自己这个母亲怎么得知的。难道她长了千里眼不成?

    但不敢提问,再次恭敬道:“谨听母后懿旨。”

    太监笑咪咪地点点头,说道:“好好努力吧,自从你献上那个奶糖,还有你善待弟妹之事,传闻洛阳,陛下与皇后十分开心。”

    李威脸上立即露出惊喜,这近二十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如果不是经常在碧儿小鸽蛋上摸一把,揩揩油,玩玩暧昧,这日子没法过了。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了。不是这些天进学,让他涵养提高,都能扑过去,将这个传达消息的太监一把抱住。

    立即说道:“赐赏,赐赏。”

    老杜那句漫卷诗书喜欲狂,当时写的时候老杜是什么心态,现在李威就是什么心态。

    不但如此,这证明母亲还吃自己这一招,对历史弄不清楚,他就担心母亲是什么心理?俺非要做皇帝,什么儿子丈夫都是浮云,然后水火不进,自己就无辄了。与老武对轰?行不行?那么只好提前准备,然后学唐三藏,来个偷渡,跑到外国,苟且偷生,怎么比最后不明不白死掉好。

    吃就好办,几个月后自己再献上竹纸,给她大义,然后到明年,再来个活字印刷,后年再来个指南针的啥。

    “太子,不必,你仁爱百姓,经常救济他们,本身资度有限,不必在奴婢身上破费了。只要太子记住奴婢的名字,王彩年就行。”

    这都是一个识趣的太监。而且更确认洛阳的风向在改变!

    李威高兴地说道:“喏!”

    让刘群将算盘与算盘口决拿过来。加减都好理解,就是退商口决与商九口决,抛去算盘不提,有些都远远过了这个时代的计算能力。

    王彩年显然还是一个知识分子,这时代对算数也十分重视的,比如《九章》、《五曹》、《海岛》、《张丘建》、《夏候阳》、《周髀》、《缉古》、《记遗》、《三等数》、《缀术》,都是国子监算数科必修的课目。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恕奴婢斗胆,能不能让奴婢出几个题目,太子示范一下。”

    三拨子钦差,就是这个太监态度最随和了,当然,不是他随和,是上面的风向。

    “请。”

    出了几道题目,现在能有什么难题?王彩年更不会让李威将圆周率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位。前面说完,后面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答案出来了。

    “这个善莫大矣,”王彩年逐磨了一下说道。

    但李威听了未必快乐,就怕名高震主,立即说道:“这只是小道。治国才是大道,象这几年大灾大害,国家却在父皇母后治理下,百姓没有怨言。他们才是儿臣的榜样。”

    话能让魏思温那样说,反过来也能让李威这样说。

    王彩年则更开心,说道:“太子仁爱孝顺,古今罕见。奴婢一定会将太子的心意带到洛阳。”

    “王内侍的谦和任职,孤也会永远铭记于心。”

    说完了,两人会意一笑,王彩年这才拱手说道:“太子,你准备亲耕的日期很短,奴婢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将王彩年送走,立即赶到延英殿。

    戴至德等人听了又是高兴又是忧愁。

    这群人大多数都兼任着东宫之职,天家争斗,问题也不大。如果不争斗,顺利完成权利过渡,对他们还是很有益处的。能不能权利顺利完成交接,太子的表现,天子的态度。李治让太子主持亲耕与大雩,已经踏入权利过渡的第一步,虽然这一步很小,但比“监”更有实质性了。

    忧愁是这个祭祀如何主办。亲耕还好一点,时间也很短了,大雩礼仪烦琐,特别是大旱之年的大雩祭祀,又要心诚又要节约,那有这好事?这听起来很矛盾,但确实是事实。

    李治担任皇帝后,虽然对外动了数次大规模的战役,然而治理国家时小心翼翼,所以史称小贞观的永徽之治。国家财政也还算健康。但再好的家底子也架不住这几年老天的折腾。薛仁贵大非川一败,更是雪上加霜。国库里是没有多少钱了,即使有,还是留下一部分防止旱情延续。

    不得不将各部官员喊过来。当然都是重要的官员,象李峤那个监察御史,还没有资格入内的。

    大家也没有好办法,但有一条,先将亲耕祭祀安排下去,不然就能耽搁了。这个祭祀所需也不是很多。

    大雩只有慢慢来,再想办法。

    但所有官员对李威态度变得很小心。杨思俭也在其,他看着李威数次欲言欲止,李威心摇了摇头,就当作没有看到。商议后,李威继续进学。自己老爹老妈进一步放权,可别真将这个权利收下了。

    “累啊,”从崇馆回来,看着一路的花儿盛开,李威叹息了一声。

    牢骚归牢骚,心情却是不错的。就连看到路边开始凋谢的梅花,也觉得姹紫嫣红,依然十分美丽。

    ………………………………

    太子代天子主持亲耕与大雩祭祀之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百姓听了是十分高兴的,仁太子嘛。

    但贺兰敏之听到这件事,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他伸手将桌子上几只茶杯甩了出去,然后冲伺候的婢女说道:“xxx,滚!滚!滚!”

    几个俏婢女连忙退下。

    张邦彦说道:“国公,仆有句话当说不当说?”

    “说。”

    “太子身体慢慢恢复健康,圣上与皇后对他又改变态度,虽然只是一个祭祀,不代表什么。可也意味着太子进谏两位公主当下嫁,并没有影响圣上与皇后对太子的看法。或者还有厌恶,但圣上终不是汉武大帝那样独断独行的人。现在国公作为皇后的外戚,应当主动与太子交好,这样皇后才认为国公是有大量的人。没有必要与太子为敌。况且国公地位已经是国公……”

    下句话没有说,就是再折腾,也只是国公,没有大功在身,难不成封你为王,或者能代替太子的位置?

    “你说什么浑话!你知道我与太子有什么过节?只要他上台了,我就不会有好日子了!滚,你也给我滚!”

    张邦彦同样吓得退了下去,但走出去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得了心失疯了!”

    不成,我得找出路,否则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到这里,他遥望着东宫方向……

    想着心事儿,天色就临近了黄昏,长安城无数高大的建筑物,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忽然过来一个仆役,对他说:“国公,请。”

    只好再次走进去,除了他外,还有其他的一些贺兰敏之的亲近幕僚,贺兰敏之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了。”

    说着将他的主意说了出来,如果不考虑大局观,这个方法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立即响起一片阿谀奉承之声,贺兰敏之得意地大笑起来……

第二十二章 小孩子打架 鬼市里传闻(上)

    国古代对礼十分看重的,明朝辅大学士,多由礼部侍郎与尚书担任,在唐朝,礼部也凌驾于兵部、刑部与工部之上,位于六部第三位。祭祀,特别是这大旱之年的祭祀,更是头等的大事。

    长安城国家机器立即开动起来。

    但李威却在东宫继续韬光养晦,对于他的头等大事,却是要立即学习。

    以前不知道啊,自以为对古还是略知七八的,到了崇馆学习后,才知道……

    微言大义啊。

    比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关两个字,明显就是一个象声词,但教《诗经》的大儒说了,为什么不用瓜瓜,不用古古,这样不更贴近雎鸠的叫声吗?

    一句就将李威问傻了眼。

    然后大儒开始解释,用关关,是指关内也。周朝原都镐京,自周幽王被犬戎杀害后,平王不得不将都城从镐京造到东都洛邑,自此周室衰微,诸候并起,礼仪崩溃。因为《关雎》出自周南,这是百姓借关关对西周王室的怀念,对诸候凌强王室的讽刺。

    天地自混沌起,盘古开天辟地,始分阴阳。阴阳分,万物方成。故夫妇为人伦之始,道德的基石。所以将《关雎》列为《诗经》第一位。关又通冠也,冠于群诗之。

    ……

    一个关关象声词,让他讲解了几千言,让李威膛目结舌,最后高山仰止,下定决心,以后不管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与这些大儒们辨论经义。接下来头痛万分,如果这样学,就是一本《诗经》他一生也学不完。

    礼部几个官员带着几名御医走了进来。

    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太子正在学习。

    这几名官员对李威很是崇仰的。本来听到一些风声,说太子得了失魂症,接下来,古古怪怪的跑步,又将内宫整顿了一下,他们心还是有些担忧的,省怕太子变了性子。

    可是太子这一次比以前变得更懂事了。连出宫巡察,为了不忧民与节约,只是便装出宫。当然,有些不合礼仪,这只是小暇。而且看看几位王子,不但几位王子,就是小公主回去后,也叹道百姓太可怜了,仿佛一夜成长了许多。

    太子本人,也只是看书进学,几乎没有一处恶劣的行为,节约、仁爱、聪明、有雄心、有才华,似乎就是一个完美皇太子的化身。

    恭恭敬敬地施礼后,说道:“殿下,后天你就要亲耕了,让御医给殿下看一看身体。”

    李威点头,这也是必须的程序,否则亲耕到一半,自己昏厥在田垄上,不但失去了亲耕意义,更是一个恶兆。

    这几名御医不是来自东宫了,是尚药局喊来的医师。几名医师围过来,那架势儿,似乎将李威当作了一个珍奇的大熊猫。

    望闻听切,折腾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一位最年长的医师说道:“恭喜殿下,殿下瘵疾渐已痊愈,不过还没有好清,以后务必多多注意身体,防止寒热。”

    有了这句话,几名礼部官员心大定。有一位年老的官员伏下,哭泣道:“天佑我们大唐啊。”

    李威吓得立即将他扶起来,说:“孤年少不懂事,员外郎这样说,岂不是折杀了孤。”

    站了起来,眼泪还在汪汪的。但李威心也在泪花儿直掉,老爷子,你这是在捧我,还是在捧杀我啊。

    ………………………………

    上次内宫的事,让内宫来了一个大变脸。可受益的却是那对燕子,李威以禽作喻,就象李治与武则天一句话,也许这两个人蛋痛,抓了一下眉毛,挠了一下痒痒,可对下面的影响,却是风雨大作。

    内宫之亦是如此,李威说这是忠主的小燕子,那么会忠于那一个主人?于是一群胆小的人,走路都要瞧瞧天空,省怕这对小燕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有的人拍马屁,便从花丛里找出一些小虫子,与一些杂粮,放在燕巢下边。

    几天一过,小燕子对人不害怕了,这个很方便,也不用飞来飞去了,只要翅膀拍一下,落下来,绝对管饱。最后居然跟着众人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

    碧儿说道:“太子,果然很通人性哎。”

    “这对懒燕子,”李威笑骂,几天没有注意,养得肥肥胖胖的,李威都怀疑它们这样下去,秋天还有没有力量能飞向南方。

    “它们才不懒呢,”碧儿不服气嘟咙着,说着,开始整理左春坊送来的衮冕、冠、帻、缨、簪导、剑、革带、钩角等服饰,这是后天亲耕时前要穿的礼服,亲耕时又有另外一套衣服,左春坊正在抢制。如果李威大婚了,右春坊又要替太子妃抢制礼服。

    天久不语,快到三月了,天气有些热,碧儿忙个不停,额角便有了一层细密的香汗。

    李威走过去,用手绢替她揩了一把,说道:“碧儿,你现在是司闺了,让他们忙吧。”

    “太子啊,奴婢不敢,”一把将李威擦汗的手推去,然后盈盈拜下说道:“这些事以前一直是奴婢做的,还是让奴婢来吧,其他人做奴婢不放心。”

    李威一把将她抱在怀,朝她鲜红的小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小萝莉立即瘫软在他怀,呢喃道:“太子,别弄乱了衮冕。”

    “嗯,你是孤的好双儿,”说着又重重地亲下去,碧儿没有经人事,没有经验,不知道回应,只是将娇小的身体,使力地挤入李威怀,一边说道:“太子,这是白天,别忘记了斋戒。”

    李威悚然一惊,立即将她放下来。

    因为匆忙,一切从简。但许多礼仪程序必须遵守的,如果是皇帝,则是祀五日,三天散斋于别殿,致斋二天,一天于太极殿,一天于东效行宫。斋五天来不及了,但从昨天开始,李威就已经斋戒,只是在他自己的寝宫。从明天起程到东郊,在行宫又要斋戒一天。

    籍田坛在祀前二十天前修毕,高五尺,方五尺。不过从李世民到李治手,都重视农业,经常籍田亲躬,籍田坛稍作修葺即可。前三天,也就是从昨天下午开始,开始陈设。今天开始,太乐令悬乐。明天奉礼设御位。

    碧儿又问道:“太子,什么叫双儿。”

    “是一个很听话很体贴小妾的名字。”

    “奴婢以后就做太子的双儿,太子,这些日子奴婢都仿佛在做梦。也许是奴婢前世在佛祖面前修了八百年,今生今世才能有幸来到太子身边服侍。”“傻丫头啊,不是你修了八百年,是孤修了八百年。”李威搂着她的小腰,感慨地说。

    “太子,奴,奴婢,奴婢,”碧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激动地一个劲地掉眼泪。

    正在这时,刘群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卿卿我我,说道:“太子,奴婢有事禀报。”

    “什么事?”

    “太子,听闻殿下东郊籍田,许多百姓想观望殿下风采。不过奴婢却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说说看。”

    “街坊里有人在传言殿下大病后得了失魂症,已经不是原来的仁爱太子。因为宠爱身边一个宫女,与之私,私,私通,”说到这里,小心地瞅了李威一眼,然后才继续往下说去:“但这个宫女不遵宫规,忤逆犯上,宫里的女宫执行宫法,却被太子反过来打得死去活来,又将宫一干劳苦功高的宫女女官一些贬放到冷宫。又说了刘仁轨将军,以及戴相公等人为了捧太子上位,宣扬太子名声,刻意雇佣人,为太子写诗作诗余。有人不信,言者便说道,为什么这些诗与诗余风不一,有的高昂,有的婉约。又说到,太子妃美艳贤淑,然而太子被那名宫女鬼迷了心窍,于是百般对太子妃刁难,想退回这门亲事,使太子妃羞怒之下,病卧于床。”

    “岂有此理!”李威一怒之下,将茶杯扔到地上。

    此人太恶毒了,这些谣传,不但将矛头直指向自己与碧儿,而且连刘仁轨与戴至德等重臣全部拖下了水。一旦传到了洛阳,父母亲如何想?就是忽信忽疑,自己有可能又会接到一张警告的圣旨,碧儿则会被处死。

    静了静心,问道:“刘群,你是怎么看的?”

    “奴婢在东市上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就回来禀报,不过在路上也想过。太子妃与太子的事,只有杨府与周国公知道。虽然杨府有嫌疑,但他们没有这胆量,况且太子也没有说不娶太子妃。因此,只有周,周国公。”

    那天李威与贺兰敏之生龌龊,碧儿与刘群也站在一边伺候,看看清清楚楚。

    “还有,周国公断然不会想起对江司闺注意的。因此,奴婢斗胆说一句,有可能是殿下处理了周掌藏等人后,他们对殿下与江司闺不满,于是也在间扮演了角色,顺带着将江司闺拉下水报复。毕竟周国公现在圣恩正宠,即使周掌藏他们贬放了,依然能将消息透传出宫。而且他们想翻身,更指望周国公。”

    “很好,”李威这一回真生气了。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虽然顶着皇太子的大帽子,可是行事极其小心。就是上次处理内宫,最后也是高拿轻放,并没有穷追此事。没有想到这群人居然胆大妄为如此。

    刘群又说道:“不如殿下,将这群人送到大理寺吧。上次的账目奴婢还在保留着。只要一送到大理寺,审问之下,说不定就能找出他们与周国公的联系。然后禀报圣上,让圣上裁决。”

    “大理寺,如果武敏之出面,大理寺官员会不会查下去?”

    刘群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顶多将这些奴才处执。可是孤前些日子已经处理过了,现在又要处理,有证据罢了,没有证据,外面人如何看孤的心胸?”

    “但是,但是……”

    “没有但是的,只要一条,出尔反尔,传出去,对孤就不利了。况且这是内宫丑事,直穷究起来,也是孤以前管教无方才造成的。”

    “那么就听他们这样对殿下污蔑下去?”

    “不是,”李威烦燥地转了几圈后,终是性格温吞的人,火气下去了,头脑也清醒过来,说道:“孤与武敏之在父皇母后面前,还是一个小孩子。”

    “是。”不得不承认,太子本来就是他们子女,武敏之是他们侄子。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小孩子做事,只要不出大漏子,大人听了会怎么样?一笑了之!再说小孩子打架,岁数差不多大,或者被岁数大的孩子欺负了,家长会出过面,讨还一下公道。可是小孩子被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欺负了,家长听了会怎么样想?这个孩子养得没有用了。孤是太子,他只是周国公,谁大谁小?”

第二十三章 小孩子打架 鬼市里传闻(下)

    “太子,话不能这么说的。周国公开府,手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太子,东宫之内人数甚多,可是太子却不大好调动的。”

    嗯,不错,这个女子居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错,力量有很多种,大义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相比之下,孤的实力比周国公还是强些的。”

    “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其实李威也很头痛,这个贺兰敏之不知是什么因故,居然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敢当着自己面调戏杨敏,还敢派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污蔑自己。难道得了失心疯不成?

    知道他早迟会没有好下场的。自己那个外祖母嫁入武家做了晚娘后,外祖父死后,武家弟兄对外祖母与母亲,还有韩国夫人,百般欺侮。在这种情况下,小妹夭折。所以武则天心目,母亲是第一位的,否则贺兰敏之八百年也上不位。但荣国夫人死了,人一走茶就凉了。再加上守丧期间的种种,对外祖母不恭,母亲一定不快的。

    但母亲现在心有什么想法,李威也把握不住。因此,也不想与这个人有什么纠葛。

    不过欺负到头上了,李威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想了一下,对刘群说道:“你派人在东宫将周掌藏曾经将皇上赐予孤的一些东西,为了讨好周国公,与内侍勾结的事散布出去。”

    “喏,”刘群毫不犹豫答道。这个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反正自己是太子的心腹了,倒不怕与周国公对堂公薄。

    “然后再带两名能放心的宫女出宫,到西市去,散布一些消息。就说孤自从大病一场后,脾气变得暴燥,每天在宫总要打骂宫的内侍与宫女。籍田前居于斋期,饮酒作乐。所谓的仁爱,全是伪装出来的。还有,说孤身有各种疾病,有时还会夜里吐血。总之,将孤说得越是不堪越好,越是不可思议越好。如果别人不相信,你带着手下,可以隐约含糊地答道,你们是来自周国公府上的,这些消息都是周国公到东宫亲眼所见。不过有几点记好了,第一个不要让人认出你们,在人多的地方说完了立即离开。第二点不要用大位说事,不要牵连到父皇与母后,不要牵连到各位相公宰辅。”

    刘群先是纳闷,听到后面,已经隐隐猜测出来李威的用意,眼睛亮了亮。

    这个是一个很机警的宫女,虽然用心不象碧儿那么纯正,但可以让她办一些事情。李威看到她的反应,立即给她定了一个位。

    刘群领命下去,碧儿还是不明白,她急切地问道:“太子啊,你为什么要污蔑自己?”

    “从这里到太极宫怎么走?”

    “从崇教殿到明德殿,出明德门,到左藏库,再通过通训门,再经过太极门,就进入了太极殿了,过了太极殿,就是太极宫各个宫殿。太子,为什么要问?”

    “为什么不走直线,岂不是很近?”

    “可有宫城阻挡,怎么走啊?”

    “一样的道理,行事比如走路,直线近,可未必有路,有的时候必须绕一些弯路,有的时候必须往回退,有的时候跳跃攀爬。我们是小孩子,打打架,大人未必放在心上。所以不能牵连大人。但我们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国公,还要兼顾着天下的仪礼。所以我让人放出口风,说谣传是来自周国公处,也是事实。各种荒诞无稽的谣传出来了,还有没有人相信?谣传即破。这件事,同样也隐瞒不了父皇母后,”说到这里,李威心打了一个冷战,自己想搞小动作,不容易啊。继续说道:“谣传四起,必定会引起父皇母后注意,事情真相他们想要知道太简单了。让周国公在他们心减分,就等于是一次严重的还击了。”

    “原来如此,可是殿下,你以前不是这样想的。”

    “那你说说看,是以前孤的想法正确,还是现在孤的想法正确。”

    “奴婢觉得还是现在的太子好。”碧儿想都没有想,就答了出来。

    那当然,好歹咱还是一个穿越者嘛。正在李威以为自己找到解决办法自得时,外面又通报小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吧。”

    李令月拿着牛奶糖跑了进来,兴冲冲地说道:“大哥,你明天去东郊?”

    “嗯,但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去,时间有些紧,籍田坛还没有准备好。”

    “那带我一道前去吧。”

    “你去做什么?”

    “我也要籍田。”

    这是胡闹了,不过传到洛阳,也许父母会嗔怪一番,可反而会很高兴。好象真计较起来,也没有说不能带公主一道籍田的。将脑海里籍田的礼仪翻了一下。于是说道:“我带你去可以,但明天你要去弘馆进学了。”

    “我不,我还小,为什么要进学?”

    “小妹,那天我在东市门外将那个崔君气坏了,你看着舒不舒服?”

    “是啊,他胆敢说大哥不好,那天我很解气。”

    “为什么会舒服,是不是我写的诗比他好?”

    “是啊。”

    “那小妹比我还聪明,为什么以后不能写出更好的诗?”

    小丫头傲气还是很重的,外人羞侮大哥不服气,可说她比这个病大哥差,还是不乐意的。歪着头说:“我还没有长大嘛。”

    “长大未必意味着就能写出好诗,这必须经过刻苦学习,才能写出来的。况且弘馆里有许多与你差不多大的少年,你是公主,想不想当他们的头?”说完了,心里想到,我这都啥归啥,是在教妹妹学好,还是在教妹妹学坏。先不管了,将她哄上学再说。

    “想啊。不过大哥,那么你明天陪我到弘馆,不然我就不去。”

    “我明天很忙。”

    “我只要你陪一上午,下午我们一到去东郊。”

    “你到底是进学,还是为了到东郊?”

    “鱼我也要吃,熊掌我也要吃。”

    李威晕了,她还来个鱼与熊掌兼得。不知道孟夫子九泉之下,听到她这句话有何感想。李威被她缠得头痛,最后只好答应。

    ………………………………

    “元之,你父亲写信托某对你指教,某性子疏懒,当之有愧,不过今天某带你见一人,或者可以指点你一番。”

    “是什么样的人,能当太学士如此重看?”

    “并州都督府法曹狄君。”

    姚元之稍稍一愣,他父亲是硖石县令,世代官宦人家,少年时曾经喜欢玩乐,后来知道自己错误了,才想起刻苦求学。因此父亲让他到京城游学,又推荐了太学士魏元忠。

    交往了几次,此人意气非凡,孤芳自赏,因此累年不迁。但眼际十分高,初还以为推荐了朝某位名士,可这个人从来没有听说过。

    魏元忠一笑,说道:“此人姓狄,名仁杰,字怀英。明经科考及第,本为河南道黜陟使,被吏诬告,阎相公亲自审问此案,弄清了真相,通过交谈,阎相公曾经说道,河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虽然阎相公在朝堂上以无为为主,但能得到他如此评价,此人是何等的风采。某侥幸与之谋过两面,相谈甚为心折。正好他押运并州之粮,前来京兆,他与某相约在醉阳楼一叙。尔父与某也有素面之交,既然找到某了,带你见识一下。”

    “谢过太学士。”

    说着,登上了醉阳楼,一个长相清瘦,长方脸的年人,早在此等候,见到魏元忠后,相互行礼。

    “狄君,此乃故人之子,姚元之,谈吐奇特,故带之与尔一见。”

    “哦,姚君,有礼。”

    “狄法曹,不敢当。”

    几人落坐,谈了一会儿国事,几个人岁数有所悬差,可天资都十分高,交谈之后,义气相投,都生起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谈了一会儿,魏元忠说道:“狄君没有离开京城,难道也想瞻仰太子的风采?”

    “不是,只是这几日京城忙于籍田祀,官员忙碌,某的手续没有交接,才耽搁下来。不过皇太子嘛,”狄仁杰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说道:“堪忧啊。”

    “此为何解,难道是坊间谣传嘛?”

    “坊间谣传之事,正好狄某闲着无事,稍做了一下打探,倒也查到了一些线索。”

    “哦。”

    “也是巧合,昨天我遇到一个人,他说了太子种种不是,我不信,便询问他从何听来的。他说自鬼市里听来的,说的人家还有女眷在宫服侍太子,这一切皆是那名女眷亲眼所见。于是狄某今天凌晨依据他的指点,来到鬼市,果然看到一人正在评议此事,不过听者大多不信。某默立一旁,等他离开,悄然跟踪下去,最后看到他进了一处府邸。”

    “哪里。”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虽然谬也,可是我们的位置,”狄仁杰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不是我们有能力过问的。不过此者,甚是荒唐。”

    魏元忠没有再追问,但心同样不解。鬼市就在皇城东南面大街对面的务本坊西门,天气阴霾之时,常听鬼怪喧哗。后来有些人利用这个阴森的环境交易,终于成市,半夜而合,鸡鸣则散,多是来历不明之物。因为是民间风俗,官府也不大好出面整顿,最后越热闹。在这里散布谣传,既隐蔽又安全。可是为什么要针对太子,要知道太子虽然听闻很聪明,然后待人仁和,并没有什么致命的政敌。

    狄仁杰又说道:“此子作此事,是自取灭亡,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就怕另一件事,这与这件绞在一起,又让此人醒悟过来,皇太子才是致命的危险。”

    “什么事?”

    “这正是我相约你而来的原因。太子贤明聪明,乃我大唐兴之希望。”

    魏元忠点了一下头,至少现在皇太子的种种表现,让人无可挑剔。

    “特别狄某听到他作出的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使我想起了汉高祖的大风歌。仁爱、智慧、聪明、节俭,胸怀大志,这是仁君的迹象。”

    魏元忠又点了一下头,不但狄仁杰这样说,京城许多官员也这样说。

    “但正是因为这一句,如果若干年后他写出来,自是好诗。或者是普通的人写出来,又没有关系。可是他是皇太子,陛下还是虽然龙体稍欠,可是春秋正盛。如果听到这一句,会有什么感想?或者没有感想,但万一有小人颠拨,又有什么样的后果?”

    魏元忠脸上勃然变色。

    “魏君,不用担心。某既然约你前来协谈此事,自有分寸。前些时候,圣上允许两位公主下嫁。然而接下来,又让皇太子代行祭祀,你们也不可小视了皇太子。不过皇太子在东宫,看似威风,其实孤立无援,岁数尚轻,少了一些经验。只要通知他,他也许会想出提前补救的办法。不过狄某京城两眼茫茫,又不想戾太子之事生,因此约魏君前来,看魏君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将消息通达东宫。”

    “你是要拖我下水啊。”

    “未必,”狄仁杰呵呵一笑,道:“此事成,若干年后,说不定魏君因此谋一大富贵。”

    但是魏元忠皱起了苦瓜脸,也许是有富贵,只是这个富贵太烫手了。

第二十四章 公主进学 板砖无敌(上)

    碧儿前面带着路,后面李令月拉着李威的手,半步不离。

    清晨的太阳照在她圆乎乎的小脸上,好看是好看,但傲气十足。

    李威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小妹从自己这里尝到了甜头了,越来越有半步不离的倾向。难道真成了自己的尾巴?

    那面褚红色的高墙就近了,到过大明宫,东宫已经熟悉了。但还没有到达太极宫,对着高墙那面,李威心委实很好奇。

    一步步地跨出,黄绸布鞋,在青石板上踩出细微的声响。响声便震散了此许晶莹剔透的露珠儿,撒了一地绿草银星。

    通训门就到了,笼罩在左库房巨大的阴影里,莫名地让李威生起了一种畏惧。

    ………………………………

    “那些儿大儒委实可恶,一个个才学不及我,却给了我一个下的考评。”许彦伯气愤地说着。

    “一些酸儒儿,彦伯,你计较什么,要么我替你出口气,让他们将你的考评改过来,如何?”

    “多谢国公相助。”

    “那我们就走吧,”贺兰敏之和蔼可亲地拉着许彦伯的手,一道上了马车。

    ………………………………

    “元年春,不书即位,乱故也。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暱,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诗》云:‘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従简书。’齐人救邢。民安方国泰,刁民群小乱鲁,君即位不书也,可悲可叹。”老博士看着下面的一群学生,摇头晃脑地讲着《春秋》。

    但也不迂阔,因为唐朝奉行的民族政策,戎狄豹狼,点出蕃胡本质,却略过不讲。

    “夏六月,葬庄公,乱故,是以缓。秋八月,公及齐侯盟于落姑,请复季友也。齐侯许之,使召诸陈,公次于郎以待之。“季子来归”,嘉之也。冬,齐仲孙湫来省难。书曰仲孙,亦嘉之也。仲孙归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对曰:‘难不已,将自毙,君其待之。’公曰:‘鲁可取乎?’对曰:‘不可,犹秉周礼。周礼,所以本也。臣闻之,国将亡,本必先颠,而后枝叶従之。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君其务宁鲁难而亲之。亲有礼,因重固,间携2,覆昬乱,霸王之器也。’鲁之乱,十一月后庄公方葬也。何故,庆父不死,鲁难未己。庆父者,庄公庶兄,鲁公上卿也,庄公崩,谋上犯子般闵公也,所以有乱。大盗不死,国家不平也。”

    李威正好带着李令月走了过来,听到这段讲解。笑了一下。

    自古以来只有国泰民安的说法,可这位老先生将它颠倒过来。再说鲁国那段时间的混乱,纯是庆父制造的,是鲁国上层阶段的争斗,与老百姓有何关系?

    眼睛看了一下屋内诸人。

    李世民于弘殿,聚书二十万卷,设立了弘馆,汇聚人才。外带了一个小小的任务,选皇族与权贵子弟,入馆学习经史书法。但许多开国功臣家族倒了下去,成色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这一间讲室里面全部坐着岁数较小的弟子,包括李旭伦在内。

    只是这个老四不象李令月调皮,正在授学时间,不敢过来打招呼,只是惊喜地看着他们。

    李威愕了一下,算是示意了。

    博士已经伏了下来,说道:“臣叩见皇太子。”

    语气很卑恭,越是这些老儒,越是尊重儒家的名份。

    “请平身,”李威带着微笑,将他扶起来道:“孤的妹妹今天前来就学,还望先生多多指导。”

    弘馆早就接到通知了,不过李令月在李威处搞七搞八,耍了好一会儿赖,才让李威劝过来。所迟到了一会儿。

    说完了,李威回头,却看到李令月大咧咧地走到学堂里,东瞅瞅,西瞅瞅,瞅了正的一个位置,来到哪里,老气横秋地指着一位李威也不认识的少年,说道:“你,让开。”

    少年有些不甘心,大约是得到了通知,忍了忍,最后不情不愿地挪动了位置,将自己座位让给李令月。

    李威道:“公主,快过来给先生见礼。”

    “为什么要见礼,是他应当向孤见礼。”

    老博士虽然是大儒,但并不太方朽,想到李令月在皇上与皇后心的位置,说道:“殿下,公主年幼这个礼就免了。”

    这不是学生,是姑奶奶,那个礼嘛,得了,老朽受不起。

    “嗯,下午籍田,要不要跟我过去。”

    李令月只好站起来,走到老博士面前,说道:“见过先生。”

    甚是不恭。

    老博士连忙答道:“臣不敢。”

    让李威啼笑皆非,这个课象这样下去,还能教好么?得,还是先胡弄几个月,等到父母亲回来,让他们烦恼去吧。

    老博士又来到李威面前低声说道:“殿下,臣有一事相询。”

    “不敢,请先生问。”

    “公主现在读过什么书?”

    李威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想法,只要将李令月哄进了弘馆,就算完成了母亲交待的任务了。

    老博士又说道:“是这样的,弘馆与国子监授课相似,书学时先教《字林》,后教《说》、《石经》,算术先教《五曹》、《周髀》、《五算经》,后教《张丘建》、《九章》、《海岛》、《缀术》等课目。经义先教《论语》、《孝经》,后教《尚书》、《左传》、《公羊》等课目。就不知道与东宫崇馆那边相不相同了。”

    我怎么知道相不相同,不过李威脸上一怔,他都疏忽了一个问题,这里是弘馆,不是崇馆,崇馆所有儒生皆是为他一人服务的。但弘馆却有若干名学生,并且按年龄分成了几等。

    也就是说,李令月进了弘馆等于拖了这十几个少年所有人的腿了。

    看到李威怔忡的神情,老博士说道:“太子不必担心,子曰温故而知新,这些少年子弟,正是心智尚未成熟之时,课目多学一遍,也是大有帮助。”

    李威愕然,心里说道,你要拍我父母的马屁,连其他的学生都不顾了,好不好,何必说得大义凛然。

    手招了招,将李令月喊过来,问道:“《字林》有没有读过?”

    李令月到底读了多少书,李威也没有在意,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但知道她识一些字。

    “读过了,”李令月骄傲地说。

    李威现自己问错了,《字林》七卷,收录了一万多个字。就象《新华字典》一样,看过的小学生很多,可是能认识多少,是一个疑问。于是又问道:“看过多少?”

    “反正看过就是,我哪儿知道看了多少?”

    得,等于没有问。

    “那么《说》呢?”

    “也看过了。”

    李威抹了一把汗,又问道:“还看过什么书?”

    “《论语》、《左传》、《公羊》、《礼记》……”

    “你别说,说了我头晕,”李威连忙打住,终于明白她看过了的意思,是看过了,大约曾经翻开看了书里面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看过。

    思考了一下,对李令月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坐下吧。”

    又对这个博士说道:“我们到后面商议一下。”

    自己不来罢了,来了也不能真让弘馆这群少年成为李令月一个人的陪读。但又不能不考虑李令月,恐怕母亲在此,也不好让弘馆成为小妹一人的学堂,毕竟要考虑一下宗族与权贵的想法。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况且老四也在其。说不定这本身就是父母对自己一个考验。

    弘馆自从昨天傍晚接到李威送来的消息后,也在头痛。如果是其他弟子,慢慢跟后拖吧,不可能为一人耽搁其他人的。但李令月,那个敢这样做?再说这样猛的送来,本身就不合制度。但这个谁敢提出来?

    听到李威的话,老博士立即点头。

    两个人进入后堂,李令月看了看李旭伦,喊道:“四哥。”

    李旭伦应了一声,李令月又看到自己旁边坐的小胖墩,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是跟着李威讲故事时学到的。

    小胖墩唬得一愣一愣的,坐在哪里都不敢回答了。

    李旭伦说道:“他叫尉迟斌。”

    “鄂国公尉迟宝琳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祖父。”

    “那么三车和尚是你的叔祖了?”

    “什么三车和尚,我的叔祖间有一个是窥基大师,不是三车和尚。”

    “太子说的,你叔祖叫三车和尚。”

    一听是太子说的,小胖墩又不敢作声了,过了半天才吱唔地问道:“什么三车和尚?”

    “你家里面的人难道不知道?好,孤说给你听,”开始摆龙门了,将自己听李威讲的三车和尚的传说,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记性很好,几乎一字不差。

    “那个,那个,公主,你说错了,”小胖墩郁闷万分,他这个叔祖确是唐三藏收的徒弟,可怎么扯到了前世佛法世界罗汉身上了,什么时候又弄出了三车,一车美女,一车书籍,一车美酒?

    “难道你胆敢说太子说错了?”

    “是啊,是啊,是你家人没有告诉你。”正听着热闹,一群少年齐声反对。

    尉迟斌吓得又不敢作声。

    李威与一干儒生商议了大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一边学一边看,看李令月到底认识多少字,两边将就。难题还是踢给了弘馆。但没有时间了,下午就要到东效外籍田。

    走了出来,见到李令月正在讲三车和尚故事,到了结局了。然而他看到了贺兰敏之,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碧儿轻声在他耳边介绍道:“这是许相公的孙子许彦伯,你们以前见过面的。”

    李威皱了一下眉头,许相公就是许敬宗,红极朝野,他孙子怎么也与贺兰敏之走到一起。而且最不妙的是李令月在讲三车和尚故事。当时自己也只是随口说的,没有想到传说是错误的。

    尉迟恭是西域入长安的胡人尉迟氏之后,这一脉不但出了尉迟恭,象现在的有名画家尉迟跋质那及乙僧父子,也就是大小尉迟,也是这一脉族人。他们在长安同样有不少族人居住,因为是胡人,有不少人喜欢出家为僧。窥基法师是尉迟敬德小妾的子女,叫尉迟洪道。自幼死了母亲,因此性格孤静,受族人的影响,喜欢佛法。不是三藏寻人的,是他主动投入三藏门下,倒是尉迟恭舍不得,送了许多东西。这大约就是三车的误会。

    另外尉迟恭居住的环境也有关系,尉迟宅与杨宅皆在长寿坊,坊内有许多寺院,其有名气的就有永泰寺、**寺、崇义寺。不过长寿坊在西市南二坊处,人烟已经渐渐稀疏,除了杨宅与尉迟宅还有阎立本的宅子外,其他皆是民宅,要么有许多家庙。

    就算罗汉找错了地方,也不会投奔于尉迟府上的,尽管尉迟府确实很大。

    既然这个贺兰敏之敢当面折辱自己,这个机会是不会放过的。

    脑海里思索着对策,脚步没有停下,果如他所料,贺兰敏之已经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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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公主进学 板砖无敌(下)

    几个博士同样面面相觑。

    李令月与几个小孩子说的故事,他们都没有在意,只是担忧地看着许彦伯与贺兰敏之。

    因为许彦伯狂傲不尊,将弘馆里面所有教学的大儒全惹怒了,毕竟人有人的自尊。最后齐心协力,不顾许敬宗滔天的权势,给他来了一个下的考评。

    其实只要许敬宗出面,大家坐下来交流一下,对许彦伯稍做约束,这个考评最终还是要改变的。

    不过许彦伯没有走这条路子,却请来了贺兰敏之。贺兰敏之是什么人?那个不清楚,他比许彦伯更加猖狂,偏又是皇后唯一的外戚。皇后啊,皇后现在手的权利比皇上小么?皇后的手段,几人能及得上么?

    但贺兰敏之早就将这件事抛在脑海,多好的机会,面带桃花般的笑容,来到李威面前,说道:“太子,果然学问惊人哪。窥基大师这段典故,我在京城数年,居然都没有听闻过。赶明儿,我前去责问史官,为什么这样传奇的经历居然都不记载下来!”

    李威脑海里转了一下,平静地坐下说道:“这是孤在坊间里听闻的一个故事,孤也知道不作真的,但讲给自己妹妹弟弟听,让他们乐上一乐,又有何妨?”

    坊间里有没有开始兴起三车和尚的传说,不得而知。窥基法师依然还活在世间,而且德高望重,在佛教间有很大的影响力。再加上他出自鄂国公的府上,确实坊间有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

    “原来是假的?”贺兰敏之摇着手的象牙聚头扇,惊讶万分地大声问道。然后又说道:“坊间小人的话,居然传给了王子公主,又传到了弘馆。可悲啊可悲!”

    许彦伯接了上去,说道:“周国公,什么可悲?”

    前天晚上自己就问过祖父,既然祖父没有看太子,为什么现在又要主持大祭祀?

    祖父莫测高深地说了一句:“权利啊,是一把双刃剑。太子得到的越多,皇上忌惮也越多。以后多想想。”

    既然祖父这样说了,太子还会有什么前途?所以借机巴结贺兰敏之,与太子划清鸿沟。

    “替我们大唐未来可悲。”

    “我还没有听明白,能不能替我们解释一下?”

    “鄂国公为我们大唐,出生入死。刚刚逝去没有多久,我们大唐太子殿下居然胡乱对他子孙编排。窥基法师更是佛教领袖,身受千万百姓敬仰。如果传出去,让我们大唐的功臣如何想?想百姓如何想?再说,坊里的小人之言,登不上大雅之堂。可是太子居然将这些小人之言带到东宫,传给王子公主。难道太子出去巡察民情只是一个借口,一个遮蔽天下百姓的谎言!实际里却是喜欢听这些小人的小道小信?”

    说完了,坐了下来,不停地摇着小扇子,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李威却始终在微笑,等他表演完了,才拍了一下碧儿的肩膀说道:“这是孤的贴身婢女。这些年孤的身体不大好,如果论照顾,第一当论父母。第二就是这个婢女,终日不嫌孤的病有多重,在孤面前日夜照料。前些时日,孤大病一场,几乎撒手人寰。于是幡然醒悟,锻炼了一下身体,却没有想到居然有效。身体好起来了,内宫之,有些婢女看不上眼了。乘孤到崇馆进学,诱惑碧儿上当,借机毒打,如果不是有宫女良心现,那一天碧儿就被打死。”

    先给碧儿正名。这些谣传有许多针对碧儿的,这一次贺兰敏之找上门来,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要小看了这些少年,有数位都是功臣之后。消息传播起来也是很快的。

    碧儿嘴嚅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孤当场揭破了她们。却没有料到内宫之,有极个别的宫女居然胆大妄为,对孤进行阻拦。孤于是让人查了一下账目,现这些宫女多有污垢,还有掌藏居然将父皇赐给儿臣的几件贵重礼物,偷偷送给了周国公你。”

    “你这是污蔑!”贺兰敏之跳了起来。

    “是不是污蔑,要不要孤将证据讨来给你看,或者立案大理寺?”李威逼视着他,突然声音大起来,说道:“周国公,你虽然是一个外戚,但还是臣子,请谨守臣子的本份!”

    用大义压死你这个混蛋!

    然后继续说道:“但孤的性子软,也没有上报大理寺,只是将内宫女官进行了一些调动,某些犯错的女宫安排到他处。”

    这一折腾,弘馆许多大儒都走了过来,有一个大儒叹息一声:“太子果然仁爱啊。”

    贺兰敏之咱得罪不起,但不能不让我小拍一下太子的马屁吧。

    李威回拱了一下手,继续又说道:“前些日子,我在杨府遇到周国公。虽然周国公言语多有不敬,但我们毕竟是表亲兄弟。特别是荣国夫人,含辛茹苦,将皇后与韩国夫人哺养成*人。荣国夫人故去,虽然皇后授意让小公主与你守丧礼,但孤在东宫之,每天依然替荣国夫人上香祈祷。也因此,规劝了周国公一句。”

    将这一番事实说出来,没有自夸,但溢满了仁、孝!

    一干大儒再次深深叹息折服。

    “却没有想到不久后,坊间里居然传言,说孤淫威东宫,顽疾恶化,勾结朝臣,买求名。”

    “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没有说是你做的,何必作贼心虚?”

    “你,你……”可是作贼心虚生生将贺兰敏之的话堵在嘴,说不出口了。

    “有一句俗语说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它强任它强,清风拂山岗。它横任它横,明月照大江。清者自清,浊都自浊。些许谣传,岂能动摇圣心,又岂能让孤畏惧?”

    “好!”再也忍不住,所有大儒喝了一声彩。

    贺兰敏之一张脸涨得痛红一片,没有想到羞侮不成,反而成就了这个病太子的一场精彩演说。

    又徐徐说道:“坊里的是百姓,怎么让周国公说成了小人?百姓是民,君是舟,民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孟子亦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太宗祖父又在《帝范》教导我们做子孙的,崇俭爱民,更是将仁爱百姓当作审官的重要标准。父皇即位后立即训令纳谏爱民,事有不便者于百姓者,悉宜陈,不尽者更封奏!皇后也是亲躬垄亩,对百姓抚长慰短。周国公,你是皇后选派的外戚,继承了周国公的爵位。不知道你一句,坊的小人传了出去,知道的百姓倒也罢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与孤一样少不更事,是听皇后说的,会有怎样的影响?”

    “你,你……”贺兰敏之气得差点想吐血,但他刚才是说过这样的话,不但嘴上说,心也看不起百姓,将他们当成了愚民,小人。

    “再说,孤所言是有失误之处。之所以向几位弟妹说及此事,一是让他们欢心,尽兄长情份。二也知道此事子虚乌有,不过它的流传是处之褒善去恶之心的。上古诸贤,史料遥远,多不尽不实之事,然史书记之于册。为何?扬善也。如是不法之事,纵是事实,孤亦不愿提及。”

    贺兰敏之,气势汹汹而来,然而李威不疾不怒地回答,从容不迫,宛若珠圆玉润之气,在他病态苍白的脸上流动。

    风采让殿内所有大儒为之心驰神往。

    “那么街坊里流传的俚语艳曲,你也要拿出来,让几位王子公主听听?”贺兰敏之继续逼迫。

    “孤刚才说过,褒善去恶。弓匠选木料,去曲用直。明主用人,用长舍短。难道因为有一些俚曲,就说所有百姓是坏人?请问国公,你我吃的用的穿的住的,是何人供养?京城三苑,草木芳菲,景色秀丽。难免有一两株长得扭曲的树儿。再问周国公,是不是因为这一两株不好的树儿,就放弃了整个丛林?”

    “殿下说得好啊,国家有人,社稷有人。”一位儒生泪流满面地说道。

    这一句话也说出了大多数儒生的心扉。从对答到现在,李威处处流露着仁爱百姓之心,所谓仁也!对父母更是恭恭敬敬,是谓孝也。对弟妹关爱,是谓怜护也。没有咄咄逼人,然而话锋机敏,是谓智也!更没有用太子威逼,是谓礼、谦!

    李威心却在狂笑,论权谋之术,咱是半通不通。但论嘴皮子功夫,当真咱这个讲师是白做的?

    一席席话有理有据,将贺兰敏之挤兑得无言以对。

    看到他吃瘪,碧儿坐在李威旁边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不但是她,就是数位对贺兰敏之有反感的大儒,同样感到很解恨。

    “啪!”

    碧儿贺兰敏之不可能放在心上的,但被李威逼到墙角了,可以想像,这件事传播出去,自己整成了一个跳梁小丑。正好看到碧儿笑,一个大耳光子扇了过去。

    几位大儒一起变了脸色,特别是知道内情的人。

    碧儿是宫女,看似一个不起眼的奴婢。可不是如此,她入宫不久,就因为机灵聪明伶俐,被太子选到身体服侍。如果不是太子身体不好,都能让她陪于床榻了。正式的太子妃,碧儿是不想了,可太子一旦大婚,身边妻妾,必然会有碧儿一份。

    况且刚才太子为了这个宫女正名,刻意用了许多话将来龙去脉解释。可见她在太子心的地位。

    贺兰敏之太嚣张了!

    但大家都不敢说,贺兰敏之不算什么,一个纨绔子弟,可想到他身后那个尊贵的主,太子与他角牛大没有关系,别人能插手么?那个敢得罪他?

    一下子,屋内安安静静,一起呆呆地看着他与碧儿。碧儿吃痛,又是委屈,眼大滴大滴的泪花掉了下来。

    李威腾地一下恼火了。

    他嘴上说得好听,可在他心地位,碧儿比他老爹老娘还要亲近。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妻子,他宁肯丢掉美艳无双的杨敏,也不会丢下碧儿的。考虑了一下身体,在前世,三个四个,甚至十个八个贺兰敏之,也不放在他眼里。

    不过这个身体终有些弱了。也没有斥责,大跨几步,来到书案前,拿起了镇纸。压纸张用的,后人多误称镇尺,材料有玉、铜、瓷,如果是贫苦人家会用砖块石头代替。恰好这块镇纸是玉石料,上面阴线雕刻着一些花纹与字,是什么李威没有来得及看,反正这块镇纸方方正正,正好象一块板砖。

    抄了起来,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只是三两下,贺兰敏之鼻子流血了,额头也破了,一张俊俏无双的秀气脸蛋上挂上了花。

    “你敢打我?”贺兰敏之被砸蒙了。

    “人主治国,一手仁治,一手捏拿律法纲纪,维护社会秩序。佛祖普渡众生,同样不忘降妖捉魔。你只是因为母后宠爱,做了一个国公。荣国夫人丧期未满,招妓作乐。弘馆居于门下省,皇宫禁内,没有诏书,自由进出。学堂禁地,咆哮肆无忌惮。孤是太子,谩上嘲讽。孤的贴身婢女,随意殴打。你这不是丢你的脸,是丢我们大唐所有臣子的脸面,是丢母后所有娘家的脸面。不打你打谁!”

    又是两板砖。

    ps:爽没有,如果爽了,票票,呵呵。明天晚上一章更爽,将会有一个牛人出现,对主角很想很想抛出那一抹绿色的橄榄枝。

第二十六章 东宫调教 《上邪》求怜

    几板砖下来,贺兰敏之额角破了一个小洞,眼眉儿也出现一道血痕,红的血,白的粉,混合着汗珠与泪珠,开了一个采帛铺。耳朵里也是磬儿、钹儿、铙儿、锣儿一起响,比道场还热闹。

    都将贺兰敏之砸得不分东南西北,暴怒之下,双拳紧握,向李威扑来。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如果原来碧儿,打了也白打了,主仆身份,截然不同的。但现在让李威任命为内宫的司闺,从六品的女官,又是太子身边最贴身的女婢,不要说贺兰敏之是周国公,就是周王也不能随便打。再说,碧儿也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犯下恶劣的大错。

    李威心痛碧儿,暴打贺兰敏之做得也过了。可是李威虽然在暴揍他,但用大义在压,占了大义,又是太子的身份,也能情有可愿。

    贺兰敏之顶多可以将李威的手抓住,然后上书皇上与皇后,让他们评理。但不能还手!

    无论怎么样宠爱,如李威所说,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国公,君臣之分。这一拳打出去了,贺兰敏之什么理儿也占不了。并且这件事,有可能会闹得很大……

    真要比力气,即使现在李威锻炼了很久,但身体太弱,底子薄,终比不上养尊处优的贺兰敏之的。可打架,这是一个技术活。李威未必比他弱。不过李威脑子转得很快,没有躲闪,让贺兰敏之一拳打在他胸口上。

    只不过李威胸脯在他拳头到来时,往外偏了偏,没有让他打胸口,身体又略略缩了一缩,这一拳受的力道并不强。但李威故意一个趑趄,蹬!蹬!蹬!连退了三步,方才站稳。

    贺兰敏之又扑了过来,已经挨了一拳,达到了目标了,这一回李威没有让他得逞。

    伸出手,抓住了贺兰敏之的拳头,用了太极拳的巧劲,借着他扑来的力道,将他身体往外一带。同时伸出脚,往贺兰敏之因为扑来不稳定的下盘一勾。

    贺兰敏之的身体立即飞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李威一脚踩了过去,摇头道:“你这个斯败类,枉母后对你十分器重。一个守丧期没有下来,就让酒色淘空了身体,连孤这个病夫都打不过。不知道母后听到此事,该是如何失望。”

    不但打他,还用言语将他踩得抬不起头。贺兰敏之气糊涂了,说道:“你敢打我,想谋反不成?”

    到底是谁在想谋反?几位大儒听了膛目结舌。

    许彦伯走了过去,说道:“太子,争执无事,你有仁爱之心,不应当拳脚相向。”

    毕竟贺兰敏之前来弘馆是替他讨还公道的,不得不出手相救。

    但看到李威手的镇纸,十分畏惧,论身体板儿,他不比贺兰敏之强到哪儿。离李威远远的。

    李威盯着许彦伯,说道:“你的祖父是孤的少师。少师饱读诗书,因此才受到父皇母后看重。听说他从小就教你读圣人书籍,儒家经义。但孤听闻你悖逆弘馆,儒家何为师?仁义礼智信,又何为礼?周国公仗母后宠爱,连孤都敢欺凌,可你也为虎作猖,是什么人给你胆量的?班固说君臣父子夫妇为三大纲纪,何为君臣?儒家讲的忠恕孝悌廉耻名节,何为忠?”

    许彦伯同样不能回答。

    这是无奈,那怕明天皇上罢废了太子,今天在这里他还是皇太子,自己祖父虽然权焰滔天,依然还是臣,况且自己。

    心懊恼自己今天为了拍贺兰敏之马屁,做得有些过火了。也没有料到太子现在言语变得这么犀利。

    但比起贺兰敏之的丧心病狂,他还有些理智,今天已讨不了好了,自动认输,说道:“太子,臣只是询问了一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又看了看地上在啃泥巴的贺兰敏之,说道:“事情点到为止即好,过犹不及。”

    话锋依然强硬。

    这倒让李威心疑惑了,不同于贺兰敏之,许敬宗虽然爵位不及贺兰敏之,但实权很大。即使致仕,朝廷依然还有邸报往来,有时候父母亲遇到疑难的事,还派人到他家询问意见。

    许敬宗却是知道许多事情的。

    这个许彦伯如此强硬,难道是许敬宗听到了什么风声?

    正在这时候,外面的禁兵也涌了进来,李威向一个将军问道:“孤问你,侮骂皇太子,随着又欲殴打皇太子,是为何罪?”

    是挨了一拳,但对象却是贺兰敏之,况且李威挨的这一拳轻重不知,但贺兰敏之已经被揍得满脸鲜血淋漓。

    这个将军为难地看着李威。

    看着羽林军将士的反应,李威心叹了一口气,到底自己是一个虚名派,不是实权派。想要这些将士会意自己的意思,将贺兰敏之押到大牢,最少能折辱一下,以此拍自己的马屁,不大可能了。

    朝贺兰敏之踢了一脚,说道:“滚吧,下一次请记好你是臣子的身份!”

    ………………………………

    “奴婢谢过殿下,”碧儿款款地弯下腰,施了一礼。

    “你这个傻妮子儿,你我之间何必谈谢?”

    但说完了,李威却还在想,为什么许彦伯会帮助贺兰敏之?难道真是许敬宗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低声对碧儿说道:“以后饭菜可得检查一下。”

    “周国公不会有这么大胆子吧?”碧儿不由愣神了。

    “唉,孤原来也不样想,可现在呢?”但在心里说道,我不是害怕贺兰敏之,是害怕我的老爹老妈。

    “太子啊,向陛下写奏折反应这个情况吧。”

    “就是孤不禀奏,父皇难道不知道?”

    心又想到,如果老妈对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自己怎么办?逃跑?可逃到什么地方,就算作一个逃户,不被朝廷现,逃户能有什么地位?或者逃到海外,唐朝禁止百姓出国,好象那个鉴真大和尚想东渡倭国,结果却被抓回来几次,最后才得成功的。想逃出国,大不易。不要说国外了,就是逃到其他各州县,路上还时不时有关卡盘查。

    想到这里,心魂不定。主要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进来人禀报,说是杨敏求见。

    安静了几天,怎么又来了?难道病好了?

    他自己一身麻烦,就是杨敏貌如西施,也得有福享用。烦燥地说道:“碧儿,你出去对她说,孤不见。”

    碧儿欲言欲止,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一会儿回来,说道:“奴婢对杨家小娘子说过了,但她央请我带一个手帕给殿下。”说着打开手帕,上面没有图案,只是用红线绣着一行小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都是啥,难道真是哄着不走打着走的骡子,李威不由想起《十日谈》那个过鹅桥的骡子,难道杨敏想做约瑟夫妻子那样的婆娘?

    “让她进来吧。”

    一会儿走了进来,鬅松山月云髻,插着一枝白玉镶银簪儿,系着六幅紫罗裙子,湖绿春衫笼着雪体,雪白的软袜衬着水红色小弓鞋。病了一场,气色不大好,蛾眉穷蹙,眼眶里汪汪地落着珍珠串儿,粉面低垂,活象一个受气受委屈的小媳妇。

    看着她的样子,让李威哭笑不得。说了声:“坐。”

    欠身坐下,只是抽泣。

    李威扬了扬手的香帕,说道:“为什么要绣这诗,以前孤记得,你不是对孤很厌恶吗?”

    “那是妾身以前年少不知事,听信周国公之言,做错了。”

    “你找的郎君是孤,还是周国公?”本来李威不生气的,一听火又腾了起来。

    杨敏羞愤之下,没有说话。

    李威又抖了抖手的方帕,说道:“可知《上邪》的来历。西汉长沙王吴芮与爱妻毛苹为了庆祝四十岁生日,泛舟湘江。其妻毛氏吟咏了这诗,却让吴芮听了有赴死之意,便说了一句,芮归当赴天台,观天门之暝晦。其年,夫妇双双无疾而终。”

    “真的假的?”碧儿大声问。

    吴芮知道,西汉唯独得善终的异姓王,不过也是他做人低调,主动将地盘权利交给刘邦,才取得的善终。《上邪》更是知道,但来历却不大清楚了。

    “这个来历不是故事,孤没有虚言。”

    但李威将这诗来历翻出来,依然大是不善。杨敏抽泣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更没有诅咒殿下。”

    “预兆不祥倒也罢了,孤再问你,孤只是与你定亲了,并没有大婚,更没有行合卺之礼。你又有何资格写这诗给孤?”

    “殿下,”碧儿拽了一下李威的衣袖,不管杨敏以前有没有做错,李威今天话却是越说越重。太重了!

    李威摇了摇头,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为了解决矛盾的。贺兰敏之数次对自己挑衅,还不是一般的挑衅,是想将自己往火坑里推。杨敏与他来往暧昧,自己本来就不舒服。

    况且占了李弘的身体,多少也为李弘打一下抱不平。

    这件事不说开了,即使以后大婚,即使她很美艳,自己对她也不会产生好感,是一场婚姻悲剧。

    “太子仁爱,为什么不能原谅妾身一次。再说,妾身以前与太子见面很少,岁数又小,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太子的为人。”杨敏涨红了脸,说完了,想到李威冷冰冰的语气,越哭声越大。

    “唉,以前孤就不仁爱了?孤的身体渐渐好转,打主意的人多了。夫妻是什么,共患难富贵。所以宋弘说糟糠之妻不下堂。或者错了,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头各自飞才是正确的?”

    如果前面几句,有所过火,这一句却也不是无的放矢,现在杨敏之所以对李威产生好感,一是风趣,不象原来李弘古板。二是几诗词让她惊艳。但身体在变好,也不无原因。

    但这是实情,如果李威是一个乞丐,非要强求杨敏对他爱得死去活来,山崩地动,怎么可能。可这不能说开。就象夏天穿衣服一样,除了有身份的人为了好看外,贫困百姓只是为了遮羞的。道德爱情,统统如此。

    这句同样说得更重。

    杨敏羞急万分,忽然站了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这是李威练习太极剑法,搁在房的。然后说道:“太子,妾身知道现在怎么说,你也不相信了,妾身只好将一颗心挖出来给你看。”

    说着,拿起剑就要往脸口捅去。

第二十七章 东郊籍田 一路哭声

    不是她想死,逼的。

    家父母见到李威居然被授于大祭祀的权利,心焦急,难免说了一些轻重不分的话。

    她自己也多少醒悟了一点,本来就是羞愧后悔。今天也是父母逼来的,大祭了,还是籍田祭,虽是做做样子,太子也要必须下田耕作,这一点不能马虎的。虽然旱情重,天气温暖,可是太子不是身体不大好吗?得来关照一下。

    她不算笨,只是被贺兰敏之误入了岐途。害怕李威不接见她,于是抢着刺绣了这行小诗,希望借此化解李威心的怨气。没有想到前来,遭到的羞侮更重了。

    本来长相不弱,家世又好,自己知书达礼,又会一手好绣红活,如果不是订下这门亲事,原来京城也是有许多大户人家登门求亲的。心性儿多少有些傲气。

    这一刻真有了想死的心思。

    李威吓着了,一下子窜起来,抢过宝剑,即使这样,剑尖还是戳破了杨敏的身体。同时还割破了李威的手掌。侥幸让李威这一阻,刺的部位变成肩部。

    碧儿连忙叫道:“喊御医过来。”

    看着李威将杨敏抱到床上,看到血了,杨敏也哆嗦起来了,埋怨道:“杨家小娘子,你以前怎么样对太子的,奴婢没有权利过问。可是太子马上就要出行东郊,进行籍田祭祀,如果你出了三长两短,置太子于何地?”

    李威也不顾她有什么想法了,“嗞啦“一声,将她的裙子撕开,露出雪白肩膀,用丝帕将伤口捂住,一边看着碧儿,心里想到,这才是我的好妻妾。

    杨敏只是哆嗦着,没有说话。

    御医走了进来,看了看两人的伤势,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知道自己不能问。不用他开口,李威已经嘱咐了:“今天之事,不可泄露出去。”

    “臣知道,”答完了替他二人包扎伤口。杨敏这个动作很危险,但救得及时,伤口并不深。相反,李威因为急切,手指头抓到剑刃上了,反而割得很深。

    包扎好了,御医走出去。

    李威坐下来,说道:“昔日晏子驾夫妻劝夫,是私劝。祖母为郑国公正袍,那是善劝。人非圣贤,敦能无过。况且圣贤,也有犯错的时候。就象碧儿,也曾经多次对孤进行规劝。可那是为了孤好。但如果一个夫君,在他妻子遭到别人羞侮时,无动于衷,做妻子的有什么样的感受。夫君在遭到别人羞侮时,妻子无动于衷,甚至与别人合伙羞侮贬低,做夫君的又有何感受?”

    “我,我……”

    “以前孤一直以为你小,对你也十分容忍,可是这个容忍总归有尽头的。”这一句未必,不过李弘对杨敏确实很喜欢,很容忍。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就要付出自己的心。不是用言语说出来的,不是用诗词说出来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情义浓不浓?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情义深不深?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泪还惜别,为君垂泪到天明。凄不凄婉?能写出来,未必就有这份感情。这是要用心去维护的,只要你心做到了,孤也能看到。明不明白?”

    有些焦急了,马上就要出行了,自己还得去显德殿准备。

    但杨敏说了一句话,让他差点跌倒,道:“殿下,你能不能将刚才那三诗再说一遍,妾身还没有听清楚。”

    “汗,别什么诗不诗了,总之,想要孤怎么样待你,你怎么样待孤就行了。还有此事以后不可再生,如果母后听到,一定不会喜欢。”

    这个母亲性格刚强到了极点,得不到就去争取,从来没有刺过胸膛的啥。

    “还有,孤最讨厌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完了,就准备离开。

    说得似乎也没有错,但杨敏没有这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说话语气能放缓么?恐怕到现在还不会接见杨敏。

    但这一次调教,还是蛮有效果的。

    杨敏低声道:“以后妾身一定用心对待殿下,殿下叫妾身如何做,妾身就如何做。”

    李威不由抹了一把汗,晕了,我意思叫你用心去想,不是想将你调教成一个女奴。不过如果她真能做到,倒也……或者以后……

    但想到许彦伯,心又疑神疑鬼了。

    于是声音再次柔软下去,说道:“受了伤,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孤有正事,不能陪你了。”

    “嗯,”很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

    率领武百官出了东宫,到了太极殿,乘耕根车。

    然后才正式出宫。

    大街上早围满了人群,可惜李威在銮驾里面,百姓却是看不到的。

    看着黄沙铺道,李威忽然道:“停下。”

    御驾夫立即将马勒住,李威走下銮驾,用手摸了摸黄沙的厚度。

    戴至德走了过来,解释道:“虽然黄沙薄了一些,可是国库里的情况,太子殿下,你也大约听说了一些。”

    李威摇了摇头,看着大街两边黑压压的百姓,只不过大多数衣服褴褛,还有许多灾民。本来是要驱逐出去的,让李威制止了。他说道:“戴相公,父皇说祭祀是要心诚的。如果是商纣夏桀在世,纵然献给上天再丰厚的祭祀,上天也不会领情的。”

    “太子此言正是。”

    “其实孤恨不能将这些黄沙都要略去,省下经济,多救助一些灾民。”李威这句话都是出自内心。不知道有没有神灵,如果有,宇宙之大,地球上生灵在宇宙里沧海一粟都算不上,更不要说人类了。谁会在意长安城的小小的祭祀?但不敢说,更知道不能将这黄沙略去,毕竟再节约,有些礼制还必须要遵守的。

    人群就有人问道:“太子刚才说了什么?”

    长安大街很宽,人群很多,可隔着士兵,离李威距离还略略有些远。李威话音又不大,即使是近处的百姓,也未必听得真切。不过总有一些人耳朵好,听了进去。

    于是迅传播开来。

    戴至德说道:“太子此言极是。相信上天有浩生之德,一定能看到太子的仁爱之心。”

    李威不置与否,登上銮驾,忽然人群传来一阵阵欢呼:“太子仁爱,天佑大唐。”

    欢声象海上的波浪,渐渐行远,却更加雷动起来。

    李威却在心里想,这不是欢呼,是在将我往火坑里又推了一步。不过眼睛里还是有些湿湿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銮驾。

    车驾东行。

    出了东城门,经过大兴苑,渐渐就到了郊外。

    在城看了感到震撼,到城外更是震撼,无数百姓东一群,西一堆,面黄饥瘦。时不时还能看到一堆堆新坟,在干燥的春土上,格外的刺眼。还好,李治没有为了功绩隐饰,进行驱逐,在郊外搭了一个个粥棚。

    可是效果嘛,看到那一堆堆新坟就知道了。

    所有大臣皆不吭声,大队沉默而行。

    忽然不远处传出一阵哭声,李威头伸出车外,看到三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以及一个妇人伏在地上哭泣。样子很可怜。情况他知道,可看不到罢了,看到了终是不忍。于是又说道:“停下。”

    只好又停了下来,李威走了过去,看到地上一具年男人的尸体,身格魁梧,不过与几个活人一样,只剩下皮包骨头。大约是饿死的。旁边还有许多灾民,只是天天看到死人,都麻木了,看着孤儿寡母在泣哭,都没有反应。

    顺手问了一个旁边的老者:“老伯,请问这家大郎是如何去世的?”

    “臣拜见太子,”老者参拜完了,又说道:“他是臣民一个村子的,旱得没有办法,携家带小的,来京城乞食,本来他长得高大,饭量大,只是不忍见孩子挨饿,每天将分来的粥给孩子吃,于是人也倒下了。一个老好人哪,可是老天却不长眼睛。”

    李威心可不象百姓传言的那样,大仁大爱。国家,他连能不能平安活下去,都未必知道了,谈什么国家?民族,他自己儿身上也许就流淌着三分之一鲜卑人的血脉,当然,灵魂也许是纯正汉族的。可后世的汉族,还能找出真正纯正华夏的血脉吗?

    但他心肠总是不坏,这等凄惨的景象,也打动他柔软的内心。

    站立了好一会儿说道:“来人哪,替他们将去者下葬,再将他们母子安排到皇庄里面。”

    男人都死了,一个妇道人家,再拖上三四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活下去?

    皇庄就是皇家的庄园,唐朝的土地除了各大地主手的土地外,还有分赏给功臣勋贵的土地,要么剩下的就是永业田,名义是百姓的,实际上是国家的。另外就是皇庄与官庄。皇庄不但在长安,在洛阳、太原各地都有,这是属于皇族土地。官庄分布更广,遍布全国,是属于朝廷土地。

    进入皇庄未必就有快乐的日子,但比在这郊外等死好。

    戴至德又低声说道:“一家人好办,可城外的百姓太多了。”

    “孤知道,但看到了都坐视不管,又谈何诚心?”

    一句话让戴至德无言以对。

    这个要求不算难办,立即来人安排了。妇人听了千恩万谢,附近老百姓立即伏下一大片,口喃喃道:“仁太子啊。”

    李威摇头,说道:“你们全部起来吧。孤承受不起,以后更不要说孤仁爱了。你们在喝稀粥,连命都保不住,孤在东宫却是每天不离鱼肉,身体服侍的人不知凡几,怎敢称仁。”

    “太子,我们这些黎民百姓怎敢与太子相比?”

    “你们是人,孤也是人,总之,看到你们的情形,孤很惭愧,不要说孤仁爱!”说完了,一转身立即上车。这时百姓很淳朴的,可越淳朴,越让他心里不安。

    车驾到了籍田坛,诸臣排好位置,设耕位,列耕具。设牺樽象樽于坛上祭神农氏,再设币篚于坛,斋郎执樽、坫、洗、篚、幂升坛于位,谒者引光禄卿诣厨视濯溉,赞引引御史诣厨省馔肯,太官令帅者以鸾刀割牲,祝史以豆取毛血。

    仪式冗长。从李威到达籍田坛起就开始举行,行宫稍作休息,这才是开始的仪式。然后下半夜从未明三刻起,又很早就再次举行仪式,这一次仪式更复杂。

    礼乐响起,太常卿前奏再拜,李威象个木头人一样,再拜。然后百官再拜,引李威就望瘗位,不过正的瘗位,也就是祭礼的正前方,是空设的,毕竟不是皇帝本人,李威只坐在旁侧。又是一番礼仪,才开始真正的耕籍之礼。

    籍田礼是祭祀,也是统治者一个姿态,当然要请一些遗老观礼。这一次同样不例外,不但有遗老,还有一些百姓与灾民。看到李威走到田间,一起再次欢呼。

    其实亲躬也是走一个过场,古礼是皇帝九推,但害怕皇帝有闪失,让礼官又改成了三推,就是犁头在地里拱那个三下,好了,皇帝亲耕了。

    但听到远近的欢呼声,李威却觉得有些心痛了。

    拱了三下,执耒者与侍者过来接管耕犁与耕马。

    但李威忽然挥了一下鞭子,说道:“父皇曾经说,朕以身率下,自当过之,恨不终千亩耳。今天大旱,朝廷不惜破费钱财,甚至这些钱财可以救活成百上千的百姓。孤仅走一个过场,何谓心诚!各位勿得拦孤!”

    礼官傻眼了,太子一贯很沉稳的,怎么出现了这个变化?

    李威地扶着犁柄,又挥了一下鞭子,耕马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继续在向前吃力地背着犁头奔驰着。

    看着李威瘦削的身影,在晨光笨拙地持着犁柄,忽然场一片寂静,有些人眼都露出一些晶莹。

第二十八章 曲辕犁出 国老心折

    “太子,不可啊。”礼官才反应过来,扑到李威身前,说道:“太子,后面还有王公,诸卿,你让他们如何处之?”

    按照制度,天子三推,三公诸王五推,尚书诸卿九推。

    但这一回阻拦也迟了,李威推了几百下,都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数了。就算是三百下五百下吧,难道三公诸王要推那么八百下九百下,诸卿再推一千几百下,那么一天推来推去,也别想完成仪式了。

    李威这才清醒过来。

    看到大家对他的期盼,灾民的无助,了一下疯。却已破坏了祭祀。父亲李治是说过那句话的,但只是说一说,并没有真的耕千亩之地。

    “孤错了,”犯了错误就承认,这是李威两世的好品行。

    岂止是错了,本来时间仓促,祭祀就操办得不规范,再来这一出,所有礼官都感到头痛了。接下来怎么办?

    李威坐在田埂上喘着气,这个长直辕犁起土太费力了,还是后世的江东曲辕犁好啊。这个犁自晚唐出现后,因为设计科学,基本完整如初地一直保留到后世。

    他眼睛忽然一亮,曲辕犁啊!

    自己虽然没有替灾民做多少实质性的事,甚至这两次祭祀使得朝廷国库再次收紧,可这个曲辕犁将会造福许多农民。也是一种补偿吧。

    叫了起来:“拿纸笔来。”

    戴至德走到他身边,问道:“殿下,你要纸笔做什么?”

    眉头直皱,太子心是好的,用意更是好的,这让他欣慰,可刚才太冲动了。

    “犁啊。”

    “什么犁啊?”

    “就是耒耜啊,”犁字出现了,可大家还不太熟悉。

    “太子,接下来要到三公诸王了……”

    “不是,新式样耒耜,比这种耒耜省许多力量。”

    戴至德忽信忽疑,如果李威讲论经义,特别是三本礼经,戴至德会相信。写出好的诗或者诗余,也会相信。毕竟太子还是有才华的,又是自小经受教育,自己本身又很刻苦。但这个农具,太子可是一次都没有摸过。

    但还是让人拿来纸笔。

    曲辕犁并不复杂,细分起来也不过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十一个部件组成的。而且这时候也出现了蔚犁与粗制的长曲辕犁。

    但戴至德对这玩意儿也不懂,只是隐隐感到会很灵活,将工部、司农寺、将作监官员一起喊过来。这里面真有内行的人,看到图案后,不由连声夸赞。不过到底效果如何,大家不得而知,一个性急的导(应当是上道下禾,打不出)监事说道:“要不要喊人将它制出来,试试。”

    反正礼官让李威弄了这一出,一个个正在头痛商议。左右也是等,说不定这个新犁起到好的效果,却能化凶为吉。

    “此言正合孤意。”李威说道。

    这时候正值春耕,在座的都是唐朝的大佬,让他们亲眼看到效果,推广会很快。自己总算是办了一件实事了。

    戴至德想了一下,这个应当不违反祭祀禁违。于是吩咐人下去立即制作。其实度很快,附近就是皇庄,里面有一些木工,犁铧将就着长直辕犁的犁铧,稍改一下就可以用了。但还是有些大臣从来没有摸过农具,对这个新犁意义没有大明白。

    犁飞快地制好,送了过来。

    李威又说道:“还是孤来吧。”

    戴至德说道:“太子,你还要推?”

    怎么听得这到别扭呢?李威抹了一把汗,说道:“反正孤已经做错了事,坏了祭祀,如果老天有什么不满,就来对孤处罚吧。只要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又有何妨。”

    说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主要是仪制,那么推五下,再推九下,能试出什么?

    但说得大义凛然,说完了,命令侍者套上犁头,再次耕耘。让礼部一干大臣眉头直皱。不过一会儿许多大臣眼就放出光来。与长直辕犁相比,因为辕头可以自由转动,这样便于各种地形的灵活操作。而且犁架变小变轻,节省人力与畜力,调头与转弯更是方便。

    不算奇迹般地明,但从无到有,就象算盘一样,却是不太容易的。

    有的官员聪明,立即想到了另一点,有了这个简便的曲辕犁,象江南以丘陵地形为主,气候适宜种植,可因为地形原因,一直无法开耕出来。有了这种曲辕犁,就能解决这个矛盾了。不但江南的丘陵地区,关或者其他地方,同样有许多山区。

    但这个曲辕犁出自太子之手就怪异了。

    李威示范了一下,犁了两趟,停了下来。戴至德忍不住走过去,问道:“太子殿下,你是怎么想到的。”

    “孤刚才亲耕时,感觉到很不方便,于是在脑海出现了这种耒耜。”他是造不出飞机,否则说是飞机是他明的,也没有人敢与他抬杠。

    “太子,你的手……”

    “戴相公,昨儿不小心弄破了。”李威说着低头看了看,因为用力掌犁,血迹从纱绢里涔了出来。

    “天意啊,这才是心诚则灵。”戴至德仰天长叹。将李威的盗版变成了天意了,当然,刚才李威失去仪制,经他一说,也变成了好事。

    众人面面相觑,但不好反驳,这不是上天奖励太子心诚,如何让太子想出来这种新犁的?

    至于李威有没有因此,又向火架走近了一步,倒真没有几个人考虑过。就连李威自己,也因为喜悦,疏忽了此事。

    ………………………………

    这时候上到帝王,下到百姓,不信鬼神的,还真找不出几个。

    又是生在籍田祭上,李威的举动,很快传了开去,欢呼声越来越大,许多百姓都认为是神迹了。

    “魏君,我们走吧。”最后商议妥当,主要在新犁的刺激下,太子不算违制了,于是按照原来的祭祀程序,三公诸王五推,诸臣九推。看到诸臣上场,没有什么看头,狄仁杰拽了一把魏元忠胳膊肘儿,说道。

    两人离开了拥挤的人群,狄仁杰问道:“魏君,你说太子如何?”

    “昨天弘馆的事,说明太子很聪明,”魏元忠字斟句酌地说。这件事还没有流传开来,不过他们这个层面,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当然,魏元忠将狄仁杰抱怨一顿,为什么不告诉他,是贺兰敏之派人做下的?

    狄仁杰大笑道:“就是告诉你,你又能如何,以你的脾气,反而凭空增加一些是非。”

    但李威这一手做得很漂亮,贺兰敏之羞侮不成,反而让李威借势揭开了贺兰敏之的真相。

    “是很聪明,不然也想不出新的耒耜。”

    “这是天意。”

    “天道幽远莫测,你也与百姓一样,相信这是天意?谬也。狄某不知祥情,不过狄某认为是太子在东宫这几天苦思冥想,一直在想解决旱情的办法。恐怕也想到了耒耜上了,正好今天亲耕,加上积思,特了灵感。当然,这也与太子天资聪颖有关。否则也不会想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样的妙词。”

    “是啊,这样的胸襟,我只能叹服。可惜太子不应当写出来。”

    “所以狄某正要说这件事。太子聪明,仁爱,礼兼,品行优良,但太子太年青了,或者他对权谋之术,本就不善长。比如太子也意识到他的成长,他逼近加冠之年,会让陛下为难。因此处处宣扬陛下与皇后的功德。其实这样做,有些做作了,落了下乘。”

    “狄君,你不提,某真想不起来。一提,某都感觉有那么回事。东市门前,他与清河崔家以及李御史三人,就为陛下皇后刻意辨解过。昨天弘馆,又刻意说了一句,第一亲近之人是皇上与皇后。某开始听到后,还在为太子高兴,但总觉得不是很妙。原来在此节。”

    “不过做下了,也未必是坏事,看如何弥补,弥补得当,会象海浪,层层堆积,越抬越高。陛下与皇后反而会开心万分。但做得不好,就不大乐观了。说到底,他身边还缺少真正为他谋划策略的人。”

    “难道狄君也动了心?”魏元忠呵呵乐道。

    狄仁杰想救仁太子,居然想拖自己下水,然而魏元忠却是很犹豫不决。如果将狄仁杰直接卷进去,那才是妙事。

    “动心?怎么能不动心。这是为了国家,神迹之事不可信。但刚才太子悲奋掌耒耜,竟然都忘记了祭祀之礼,这才是自内心的仁爱。可叹啊可叹。狄某心刚才确实有些感动了。”

    他四十出头了,魏元忠同样也三十好几,可是两个人不是后来的国老,也不是三朝老臣,朝重要的宰辅,仍然在庞大的基层官员挣扎,心怎么不想上位,好做一番事业?只是两人品性高洁,不阿谀奉承,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但李治久病在身,虽然春秋正盛,也熬不过多少年,权利就会进行交接。如果平安辅助这位仁太子登基,会有什么结果……即使是狄仁杰,同样心动。

    狄仁杰继续说道:“但你我皆有官职在身,与太子过于接近,未必很好,有可能让天家更加忌讳。不过倒有一个人,可以做为太子的侍读,为太子出谋划策。”

    “是谁?”

    “你介绍的那个姚崇。”

    “怎么是他?”

    “魏君,不可小视此人,此人日后前途必定远大。最主要他懂得变通,如果一个人连自身都保护不了,如何去替他人出力?就是郑国公,也是在太宗手下,换了一个皇帝,未必肯如此直谏。不过他终是年少了。”

    “就是,”三人多次交谈,姚崇日后有没有象狄仁杰说的那么远大,未必知道,但姚崇的谈吐,让魏元忠十分欣赏。

    “因此,以后你可以在旁边多多指教,弥补他的短处,也是弥补太子的短处。”

    又来了,魏元忠没好气地说:“那你呢。”

    狄仁杰踱了几步说道:“我也会与你作伴。而且太子这一次很是危险。”

    “何来此言?”

    “太子这一次声势太大了。”

    魏元忠悚然一惊,不要说一路前来的万民欢呼,就是这一次祭祀的效果,都远远过李治数次籍田祭的总和。

    狄仁杰又说道:“京兆城,狄某两眼茫茫,魏君,你看你有没有什么门路,让狄某与太子悄悄在私下里谋上一面。”

    不过就是魏元忠,想见李威,也是大不易的。而且籍田祭一结束,交接完成,狄仁杰也没有多少时间,在京城逗留……

    ps:老狄同志终于放下身架了,这个帮手如何?但是以后老武要用老狄,太子要用老狄,老狄夹在间如何自处,期待啊。再一次求票。那个点推比,看了怎么眼泪汪汪的。

第二十九章 拒绝祥瑞 相约寒食

    祭祀在继续进行着,但有相关官员派人立即对新犁进行改进。

    虽然简单,李威是按照原来的样子画了出来,总有些许疏忽的地方。好在有的官员就是专管器械的,极个别官员本身就是管农具的,感觉一些部位欠缺,立即请了一些老农及技师进行补漏拾遗。本来缺陷就不大,很快一张完美的新犁图纸就出来了。

    戴至德低声说道:“立即将此事上报洛阳,用邸报传达天下,抢在春耕前,让更多的地区用上新耒耜。”

    “喏!”几个小吏退了下去。

    国人智慧天下种族几乎罕有匹敌,但自古以来,将工匠定位很低,对科技明又不太重视,于是这个缺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象河堤里的蚁穴渐渐地被放大。

    但这张新犁出现得如此怪异,又与籍田祭沾上了关系,格外地不同。

    甚至有的官员建议,当作祥瑞,献给东都洛阳的皇上与皇后。

    数次洛阳提起,李威终于回过神。

    自己这一次籍田祭,声势弄得太大了。

    特别是祥瑞,那更是致命令的一杯毒酒。

    所谓的祥瑞,麟凤龟龙等为大瑞,其次是各种异兽怪草兰芝等,为上下瑞。自己的“祖父”李世民早年不信祥瑞,有白鹊构巢于寝殿,曰我尝笑隋帝好祥瑞,瑞在得贤,此何足贺,命毁其剿。到了晚年却渐渐喜欢起来,祥瑞也多了。特别是李治立为皇太子后,雄雉飞集于显德殿,寝室产紫芝,其他祥瑞又有若干,比如滁州野蚕成茧,遍于山阜,陕州境内黄河清四日,玉华宫李树连理,隔涧合枝,汾州见青白龙,掘地则元金。

    凡此种种。

    李威翻看这些记载时,心估摸着除了一些特殊的自然现象外,大多数是伪造的,包括东宫的祥瑞,很有可能与那个外舅祖长孙无忌有关。因此,到了父亲李治手,数次献瑞,李治皆不信,于是祥瑞之事渐渐消解。

    这个新犁,可作祥瑞,亦不可作祥瑞。

    此次招摇了,犯了浑了!但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再说如果明知道能救一些百姓的方法,不说出来,良心上总有些不安。祥瑞却是断断不可提的。

    于是说道:“各位众卿,旱情严重,不知何日缓解,何瑞之有。况且父皇本以心敬天,再三嘱咐祥瑞一事不可兴起,以恐骚忧天下。”

    只一句,这些大臣便冷了下来,楚王好纤腰,天下多饿女。得看好人君的风向。皇上不喜欢,拍马屁有人愿意,拍马蹄子,谁愿意?

    但新犁却迅随着快报,达往各州,迅普及。

    也因为新犁,给了籍田祭一些喜庆的味道。

    天色临近黄昏,众人车驾返回城。但没有结束,第二天必须在太极宫劳酒。因为李威是太子,所以设在了明德殿。

    东宫的膳食房里所有宫人已经开始准备,人手不够,又从大明宫与太极宫调来人手协助。

    李威却无力地躺在浴盆里,身体啊,虽然说这一天半时间几乎没有休息好,可也没有过重的体力劳动,竟然感到困乏了。不过脑海里却在想着心思,不大妙啊,就算逃跑,也不是那么好逃跑的。

    想到这里,万分郁闷。

    正在这时候,外面的宫人进来禀报道:“太子少师求见。”

    许敬宗?李威立即从浴盆里爬起来,说道:“请他稍等片刻,孤马上接见。”

    ………………………………

    到了二月末了,梨花、桃花、海棠花便争先恐后地开了起来。

    夜色来临,一股淡淡的香气,便弥漫在长安城的空气。

    其实久晴的天气,贵妇人还是喜欢的。

    如果不是京城里两场大祭祀牵动着人们的视野,如果不是到处都滞留着可怜的灾民,春光明媚,天气干燥,倒是有许多人欢喜。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生,毕竟是太子有感而的。雨天时,丝丝菲菲的春雨总有那么一点儿寒气,道路儿总有那么一点泥泞,出行的什么,多少有些不方便。即使是太子,不也说了,随风潜入夜,最好是在夜里下雨,白天下嘛,那个仁太子都不喜欢……

    杨宅在长安不算繁华的所在,甚至有些偏远。可偏远有偏远的好处,地皮没有那么紧,地方便宽敞起来。除了三进三出的住宅,一栋小楼外,还有一个小花园。不是很奢侈,但里面有许多花花草草,一些树木,还有几块假山石,一泓小溪儿从园子穿过。

    窗户打开着,夜风吹来,那缕花香以及树木清新的气息儿,若有若无的,沁人心脾。

    杨夫人与女儿杨敏坐在窗边的胡床上,看着女儿说道:“太子回宫了。”

    “嗯,”杨敏轻声应道。

    “你当过去看一看他,听说今天早上,他亲耕了很长时间,身体又弱,我有一些担心儿。”

    “母亲大人,孩儿这二十天,都去了许多次,去的次数多了,有些不好。”

    “傻孩子,再过几个月,到了太子加冠,你们就要大婚,去探望未来夫婿,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好?”

    “太子说过了,只要有心在,比什么都好。”

    “唉,你又犯傻了,为什么太子为了一个宫女,居然将周国公狠揍一顿?正是因为那个宫女整天在他身边伺候。人非草木,日久了就生情了。只有经常看望,太子才能对你依赖。”

    母亲的话说得不无道理,然而是不是这样呢?

    杨敏不由地想到了这段时间交往的种种,太子大病一场后,似乎许多方面都变了。最主要的是很有主见,行事也变得果敢。虽然身体依然病怏怏的,不过让她感到一种强势。就象他写的那些诗,那些诗余。这种感觉让她很沉迷。可又有些害怕与担心儿。

    捏着衣角,说道:“母亲大人,今天太子操劳了一天,连父亲大人回来后,都躺下休息了,况且太子。这时候去,不是看望,是打扰。再说明天又要宴客群臣。孩儿认为即使去,还是后天去才好。”

    杨夫人想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刚要退去,婢女走了过来,禀报道:“夫人,小娘子,西台舍人府上的徐小娘子与左金吾府上的裴小娘子、羽林郎将府上的杨小娘子求见。”

    这三个少女指的是太宗有名才艳双绝徐充容的弟弟,徐齐聃的女儿徐俪,十四岁,有可能因为遗传因素,长相很是艳美,而且有才思;绛州裴家裴居道的女儿裴雨荷,十三岁,长相虽然秀美,可比徐俪与杨敏稍有不及,但同样有才思,品德也好;这两个少女是京城有名的闺秀,很多人家上门求亲,因为岁数尚小,或者两个少女眼光很高,到现在还没有决定下来。最后一个是杨恭仁续孙杨执柔的女儿杨纤,与杨思俭是一个宗族,不过论辈份,杨纤却比杨敏整整矮了两辈。但岁数相仿佛,也定了亲。实际上杨敏与杨纤经常往来,与裴雨荷、徐俪来往倒是很少。

    这是小儿女的事了,杨夫人退出房间。

    一会儿,三个少女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

    几名少女行了礼后,坐了下来,徐俪坐在床边不远的胡床上,正好一眼瞅到床上正绣了一小半的方帕,上面是一行诗,拿了起来。

    图案才开始绣,海边一轮金黄的明月,波浪儿叠起,一直叠到海边,有几丛怪石,一个小屋,里面坐着一个人。图案好坏不知,但右上角的小诗却吸引了她。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起一句,境界雄浑阔大之极,然而诗风往下一转,到了最后一句,层层迭进,情景交融,意韵深长隽永之极。

    “敏姐姐,好诗啊,是不是太子写的?”

    “嗯。”

    “殿下果如外界传言,才华惊人,”裴雨荷也凑了过来,看后感慨道。

    “敏姐姐,你真有福气,我都嫉妒你了,”徐俪挠着杨敏的肋窝,打趣地说。

    杨敏心有些苦,听说京城许多大家闺秀,对太子都产生了仰慕,自己一直却将太子当作了一根烂稻草。没有以前种的因,怎么有今天的果?弄得自己现在太子心的地位,还不如一个贴身的宫女。

    三个少女不知道他们间的变故,裴雨荷又说道:“敏姐姐,太子还有什么诗作,拿出来,让我们观摩一下吧。”

    留传出来的诗作不多,三诗余,要么就是在东市随口吟出的五诗,最后一好象才吟了一半。但几乎都是精品。

    “我得到的也不多,还有三。”

    说着将另外三吟了出来。

    这三诗虽不及海上生明月,但也不错了。

    裴雨荷叹了一口气说道:“敏姐姐,你前世不知修了多少福气。如果换作我,每天陪伴太子,研磨洗笔,也是心满意足。”

    四名少女,她与徐俪才气颇高,更知道这几诗的份量,其次是杨敏,杨纤到是差了一筹。因此杨纤哈哈一笑,说道:“不如这样吧,赶明儿求你们父亲,托人让你们做太子的良娣宝林。”

    “我们都愿意,就是敏姐姐会不会同意?”徐俪呵呵乐了起来。这是开玩笑的,即使太子纳良娣宝林,也不是想做就做的。

    裴雨荷说道:“虽然是开玩笑,不过我与哥哥却是去了东郊,可是亲眼看到太子的。他在亲耕时,因为怜悯百姓,都失了祭祀礼仪,那一刻连我眼睛都湿了。”

    太子仁心感动上天,让太子想出一种新犁,此事已经在长安城迅传开。其他三个少女都是一脸向往。

    “我那天也准备去的,可是母亲大人将我关在家,不让我出门,”徐俪一脸的遗憾,又说道:“我还听到一些消息,这一次为了对付吐蕃,太子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让刘仁轨大将军,还有姜左相都大为欣赏。”

    她越说,杨敏心越是苦涩,紧迫感越强烈。

    杨纤说道:“你们不说,再说敏姐姐不高兴了。”

    “呵呵,”徐俪一乐,说道:“说正事吧,寒食节到了,我们一道出去游玩如何?”

    “不去,”杨敏毫不犹豫答道,正是因为贺兰敏之一行人约定到曲江池一游,出了事故的,还敢出去?

    “去吧,小姨祖,”杨纤开玩笑地央请道。但按辈份,一声小姨祖也不算过份。

    “不是我不去,是太子饱读礼书,不喜。”

    “难道那些坊间谣传是真的?”徐俪讶然道。

    “这怎么是真的?难道你没有听过在弘馆太子与周国公的事?这是周国公散布的谣传。”杨纤立即替杨敏辨解。

    “敏姐姐此举是对的。太子妃是未来的天下国母,行为需要端庄恭正。”裴家是名门望族,家教严谨。裴雨荷本人行为端庄,立即正色地赞同。

    “荷妹妹,你说得太严重了吧?”杨纤吐了吐舌头。不过裴雨荷的话不无道理,作为太子妃,行为确实必须注意。想到这里,不由十分扫兴。

    徐俪眼睛转了转,说道:“不如这样吧,就是我们四人,一道到终南山踏青如何?”

    杨敏性格喜动不喜静,想要象裴雨荷那样安静,终是做不到,如果是她们四人踏青,没有男子同伴,想来太子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不由地心动,看了看裴雨荷,又看了看杨纤。

    “这样倒是可以的,”裴雨荷说道。寒食节一年一次,如果呆坐在家,终是无趣。

    连裴雨荷都这样说了,杨敏终于点头答应。

    送走了三女,夜色渐渐深了,天上繁星点点,悄悄地窥视着人间一幕幕悲欢离合。杨敏拿起了方帕,想起方才裴雨荷与徐俪说的话,虽然是在开玩笑,可她们对太子的仰慕,自己却是能感觉出来的。想到这里,心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第三十章 针尖麦芒 跳梁小丑

    历史记得不多,但有些人,比如薛仁贵、刘仁轨、武三思,再比如李义府,还有这个许敬宗,他还是知道的,顶多不知道祥细的情况罢了。

    对这个人李威十分忌惮,他宁肯给贺兰敏之再来几板砖,都不愿意招惑这个家伙。因此,在弘馆,对许彦伯帮凶,只是高拿轻放,责备了一顿,也就算了。

    迎了出来,恭贺地说道:“见过少师。”

    真正的老师不是许敬宗,但大义的老师,一是太师李绩,去世了。二就是少师许敬宗。

    抬头看了一下,已经很老了,但生着方脸,凤眉横扫,脸庞白洁,下面留着五缕长髯。看上去十分儒雅,如果但论外表,比戴仁德看多了。

    说完后,对碧儿说道:“备茶。”

    许敬宗连忙道:“殿下,不敢当。近来身体欠乏,许久没有看望殿下了。”

    “少师,岂敢,应当是孤许久没有探望少师,恕罪则个。”

    “殿下这样说,臣更是不敢当了,”一边说着一边面带春风。

    不是侥幸知道一些他的事迹,当真会被他这副面容迷惑。许敬宗笑得越是柔和,李威心警觉性越高,伸出手,说道:“请。”

    两人落坐,茶水也烧开了,碧儿去掉茶沫,替他们烫了杯,再将茶汤倒入他们的杯。

    李威又说道:“少师请用茶。”

    “谢过。”

    两人同时举起了茶杯,茶叶是好茶叶,出自何地进贡的,李威不得而知。水是好水,从保宁坊昊天观凤门泉运过来的。水甜茶香,可总缺少了后来炒茶那种清新的感觉。

    呷了一口,李威放下茶杯,问道:“少师,近来身体可好?”

    “人老了,不用了,时常生着小病。不过臣听闻太子最近一段时间,身体逐渐好转,此乃我大唐之幸啊。特别是昨天,臣虽然年老体弱,没有参加籍田祭,也看了殿下车驾一行。当时京兆城为了观摩太子风采,万巷一空,欢声雷动,臣心更是汹涌澎湃,激动万分。”

    李威心暗骂了一句,你就扯么。戴至德等人忠厚,未必能看出局势,但你老奸巨滑,又与父母亲走得很近,能看不清形势?

    许敬宗继续说道:“没有想到惊喜不仅于此,接着下午臣就听到了籍田祭上的奇迹。连上天都开始垂保殿下啊。”

    他越说李威越是心惊肉跳。好象他就是致仕了,父母亲还经常垂询,如果这个老家伙在这件事上做章,凶多吉少。

    这句话却说不出来的,至少现在许敬宗彬彬有礼,对他十分尊重,无可挑剔。于是答道:“少师,那是孤偶然侥幸才想到的,谈不上奇迹。孤也在东市面前,与几位郎君做过交谈,诗亦是小道,更不要说这些奇技淫技。仕农工商,仕才是第一位。孤应当学习大儒经义,学习治国之道,才是正途。如果说奇迹,父皇与母后才是奇迹。国家多年大灾大害,换在那个朝代,都有可能产生动乱。可现在国困而不乱,民贫而不怨。父皇母后,那才是孤学习的榜样。”

    滴水不漏地将此事遮掩过去。可许敬宗心同样也是心惊。心想到,外面传言这个病太子大病一场过后,得了失魂症,遗忘了许多事情。但心智却似乎比以前更开化了。这短短的交谈,说话机智圆融,已看不到以前那个病太子方正缺少变通的一丝影子。孙儿这一回惹了麻烦了。

    但嘴上却说道:“那是,皇上与皇后,臣也是很敬仰的。看到皇上与皇后日夜为国家操劳,臣年老不能协助,心实在惶恐不安。不过皇上与皇后是国家的现在,殿下却是国家的未来。看到天下百姓对殿下归心,臣心很高兴,昨天晚上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水酒。”

    许敬宗还是低估了李威。虽然权谋之术未必善长,可也看过多部宫服剧,也看过一些史书。比起原来的李弘,却要进步不少。

    万众归心!

    其心可诛啊,这一句,敌意分明流露出来。恐怕你这个老家伙,看到我受到百姓敬仰,父母也许对自己更忌惮,这才真正开心吧!

    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孤是太子,要万民敬仰做什么?只要父皇母后平安,孤愿意做百年太子。”

    一句出,许敬宗都坐不住了。这个太子,比原来的太子可怕多了。自己看走了眼了!

    心惊讶,不想在这里兜圈子,说道:“殿下孝心可嘉啊。不过臣前来是另外一件事,昨天上午在弘馆生的事,臣到了晚上才听闻。臣的孙子忤逆不道,恳请殿下恕罪。”

    “少师,勿用垂心。都是青春年少之时,孤也时常犯错误,令孙犯错误,也不足以为奇。况且孤昨天同样处理不当,毕竟孤是储君,深受父皇母后关爱期待。但昨天在弘馆居然动粗。现在想起来,心惭愧不安。少师,可否原谅孤小小的私心,两相揭过,就此不提如何?”

    “太子仁爱啊,”许敬宗一声叹息,长者气度尽显无疑。但心又在嘀咕,如果是原来的太子,虽然对自己尊敬,可会用客气的语气,指出自己孙子的不对。可怕啊,现在的太子!

    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许敬宗这才说道:“太子自籍田坛返回,这两天劳碌了,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

    “纵然再累,少师驾临,孤敢不奉陪。”说着将许敬宗送到了门口。

    送走了许敬宗,李威不由低声骂了一句:“这个老家伙,怎么不死呢!”

    碧儿正在收拾茶具,听到后,吓了一跳,一个茶杯都摔到了地上,“当啷“一声,摔得粉碎。

    不过小丫头十分机灵,许彦伯替贺兰敏之帮腔,挑衅太子,这个太子少师,对太子也就未必有善意了。因此没有作声,开始服侍李威上床休息。

    但李威骂过了,知道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个许敬宗来意不善,意味着什么?不由地再次不争气地想到了逃路。

    不是没有雄心壮志,当皇帝好啊,还是大唐的皇帝。就是不当皇帝,做一个太子也不错,堂堂的周国公,自己想拍板砖就拍砖砖。但想到了历史上死得不明不白,尽管肺结核在好转,心里面也在犯疑惑。不要说母亲了,就是许敬宗铁了心要对付自己,自己都不会有好下场。论权谋之术,母亲不提,这个许敬宗拨根汗毛出来,也比自己大腿粗。

    这个皇太子,还不如那天在酒楼上遇到的那个胡商过得惬意。但眼睛亮了一下,那个胡商居然连欧洲女子都能弄上手,进出关卡未必有那么森严的。再说自己是皇太子,现在又是监国。如果找什么借口,出入各部,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比如到兵部,看山川地图,关卡要道,谁会想起自己一个皇太子,居然是在为跑路做打算?或者伪造一份过所与证明,到户部悄悄盖上大印,也不是没有机会。

    鉴真那个大和尚,也只是一个和尚,唐僧不是一次性就完成了偷渡任务?

    老子只要安排好了,进可攻,退可跑路,怕什么?

    可怜东宫上下正在欢天喜地准备明天的大宴,常理,太子越有出息,以后顺利即位的机会越大,他们是东宫的老人,也不象内宫那几个不法的女宫,得罪过太子,同样会跟着沾光。

    让他们知道这个主子,居然有出息到了在想跑路,还是跑到外国去,不知道心会怎样泪奔。

    心豁然开朗了,得意地大笑起来。

    碧儿问道:“太子,你在笑什么?”

    “碧儿,孤问你,如果孤不是太子了,你会不会愿意陪伴孤?”

    “殿下啊,你为什么不是太子?”

    “孤是说假如。”

    “那奴婢还是陪伴孤的。”

    “大功告成,亲个嘴儿。”李威说完了,一把抱住碧儿,在她的小嘴唇上香了一下。然后大手伸进裙,摸了摸,又说道:“长大了不少。”

    带着笑容,躺在床上睡着了。

    碧儿噘着嘴,看着李威进入梦乡,嗜咙着小嘴低声不满地说道:“殿下,你又不要奴婢陪寝,每次都要撩拨人家。”

    外面的花香隐隐传来,春天到了,而且越浓烈了。

    ………………………………

    其实说起来,如果不象某些人考虑得那么远,弘馆事件许彦伯只是一个或有或无的配角。

    毕竟他是拉贺兰敏之找博士的场子,太子是好,周国公也是好,权衡之下,他稍稍替贺兰敏之说一些话,也是情理之。

    相反的,贺兰敏之这一回脸面丢大了,失了脸面,还挥拳对太子相向。许多人翘以待,等待洛阳的消息。

    府上还是一群胡姬在跳舞,可是贺兰敏之看得郁闷,手挥了挥,说道:“一起滚下去吧。”

    胡姬一起退下去,贺兰敏之心情依然烦燥不安,特别是传来的各种太子消息,让他觉得更刺耳。又说道:“将张邦彦、刘录他们喊来议事。”

    十几个幕僚一起走进来。

    贺兰敏之阴着脸说道:“各位,弘馆的事,你们应当听说了,想一个主意,不能让我输了这个脸面。”

    这个主意如何想?

    本来使坏在坊间散布谣传,倒是可以的。只要不被官府的人现场抓个正着,死无对证。但弘馆那种场合,贺兰敏之挑衅太子,十分愚蠢。贺兰敏之地位尊崇,可有太子地位尊崇。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现在散布谣传都不管用了,越是散布,越是让百姓知道是贺兰敏之做下的。

    况且太子这一次籍田祭后,声誉更隆,些许谣传根本起不了作用。

    寂静了好一会儿,贺兰敏之猛拍桌子,说道:“难道某养你们这群人,是吃白饭的!”

    生气之下,一拳打得很重,桌上的茶具点心盘子震得咣咣地响。又提起了拳头,痛得咧牙啮嘴。

    刘录站了起来,说道:“国公,仆都有一个主意。”

    “你说。”

    “马上不是到了寒食节嘛?”

    “是啊。”

    “寒食节,京城各个大家闺秀都喜欢踏青。”

    “嗯,这又有什么?”

    “国公,那么杨家小娘子呢。只要布置巧妙,盯好了杨家小娘子,不让别人注意了,将她抓到府上,与国公合欢。再对外放出言论,说太子妃与国公有私染。此事传出,固然皇后很恼火,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子,你却是皇后唯一的外戚,顶多将国公责备一顿。但对太子呢?”

    “这个主意妙啊,那个病鬼脸面就丢大了,”贺兰敏之一阵狂笑。本来他对杨敏一直就是窥测之心,还向这几位幕僚提过此事,想用什么办法,将这名美貌的良家女给上了。这个主意好啊,在城外人多眼杂,不太好办,但到了郊外,谁还会注意?不但抽了太子的脸,也抽了武则天的脸,想到了妹妹,他笑声停了下来,牙齿咬得咯崩崩地响。

    张邦彦却更担心。真的象刘录说的那样,没有关系?他问了一句:“如果杨家小娘子不到郊外踏青呢?”

    刘录答道:“不大可能,杨家小娘子性格喜闹不喜静,又受了委屈,寒食怎能不去郊外散散心。但国公,为了安全妥见,派人探探消息。如果她去则立即安排,不去再想想办法,让她产生这个念头。只要国公出面,想让一些闺秀约杨家小娘子出去郊游,未必不行。”

    唐朝风气开放,贺兰敏之长得清秀无双,身份又尊贵,京城还是有一些女子为他所染。贺兰敏之约杨敏出去,不大可能了。但让这些闺秀露面,却是很有把握的。

    “就这么办吧,”贺兰敏之又是大笑,声音如夜枭,在黑夜里久久地回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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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唐介绍:
我是唐朝的最大纨绔子弟。
我是唐朝的皇太子。
我是武则天的长子,有可能被母亲第一个干掉的儿子。
(重要提示,还原当时真实历史,所以有后宫、萝莉养成、御姐控……,不喜欢的,请莫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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