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初战伯力
西元19o3年、光兴8年1o月1o日。
华军第二野战军对伯力(哈巴罗夫斯克)要塞的包围已进入了第二个星期。
驻守哈巴罗夫斯克专区的俄远东第一军开战前只有53ooo人,在前三周的作战中,阵亡和被俘75oo人,负伤14ooo人,剩余的部队则被赶入要塞,远东第一军军长伊瓦洛夫中将下令部队死守要塞,等待援助。
伯力的要塞化始于四十年前,当前的主体设施则基本上是近十年来所修筑的,共建成了三道防线,全长24公里,其中西面的沿黑龙江防线长6公里。
到战争爆前,要塞已有十一个永备炮台,安装有大口径要塞炮和中口径榴弹炮,其中部分炮台被考虑用于对付可能出现在江面上的华军黑龙江舰队。
全长18公里的6上防线拱卫着市区,围城开始前,整个要塞修筑了六座堡垒和三座永备防御工事。在堡垒永备防御工事之间的空隙构筑有步兵掩体,掩体前设有带刺铁丝网、电地雷和陷阱。前沿阵地以市郊的几处高地为屏障,掩护主防线,上挖战壕,并构筑有多面堡。主防线则以哈巴罗夫卡兵营为中心,由几座堡垒作掩护。在主防线后方是一道绵亘的城墙工事,并列配备有十几个要塞炮连和一些射界为三百六十度的单门火炮。各堡垒、工事和一些炮台设有探照灯。
到1o月3日被围时,要塞备有267门火炮,62挺机枪。其中在永久工事和野战阵地上共部署有各种口径的火炮241门(其中堡垒炮148门,野炮113门),机枪54挺。预备队炮兵拥有火炮6门,机枪8挺。
要塞司令官、远东第一军军长伊瓦洛夫中将在这天中午收到了一封来自华军第二野战军司令肖烈日中将的信。
信是由一位打着白旗接近要塞的华军信使送来的,他是肖烈日的情报参谋王年华少校。还未进入俄军阵地,王年华就被跃出战壕的俄军哨兵蒙上眼睛,带到了伊瓦洛夫的官邸。
伊瓦洛夫打开王年华送来的信,只见上面用华俄两种文字写道:
伯力要塞俄军总司令麾下:
贵军作战英勇顽强,诚令我军敬佩。但汝等水6各方,均被我军绝对优势兵力重重包围,纵有如贵官般天才杰出之将领,及贵军之忠勇善战之士兵,要塞终究将不可避免为我军所下。我军现已准备就绪,待命总攻,一旦水6空并进,要塞指日可破。为人道主义考虑,亦为贵司令官之考虑,避免无谓牺牲起见,特向钧座提议着手投降谈判事宜。如蒙贵官明智之采纳,请于明日(光兴8年1o月11日)上午11时前示知为荷。
攻城华军总指挥暨第二野战军司令官肖烈日中将谨启
光兴8年1o月1o日
伊瓦洛夫看完,抬眼看了看王年华,却见王年华欲言又止,还左右环顾,似乎有密语要私下交代,精明的伊瓦洛夫立刻会意,摆摆手示意身边诸人退下。
王年华这才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恭谨地双手递上,又凑近伊瓦洛夫低声道:“这是我们肖将军亲自写给您夫人的信,请务必转交。”
伊瓦洛夫顿生疑窦——自己的老婆怎么会跟敌方的将军扯上了关系。
拆开牛皮纸的信封,赫然一张黄澄澄的支票,乃是上海租界中最有信誉的华英汇丰银行所开,在支票的金额一栏,阿拉伯数字“1”后面一口气拖带了4个“o”,再看币种:英镑!整整一万英镑的巨款!
再看信纸,只见上面写到:
俄军总司令夫人雅鉴:
贵夫人好施乐善之名,享誉天下,偶逢军使之便,谨表敬佩之意,以申问候之情。兹冒昧奉上汇丰银行支票一万英镑,以供慈善事业之需,务请笑纳。
原来是一封贿赂信。
伊瓦洛夫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很有可能属于自己的一万英镑支票,心中怦然一动,但作为军人的责任感很快令他清醒过来,他冷冷地收好信,对王年华道:“贵军司令官的信我已看过,我和我的属下需要好好研究一下,我会让人安排你去歇息,明天还要劳烦你把我们的答复送回去。”
王年华道了谢,随一名俄军军官出了官邸,随即又被蒙上双眼,带往附近一处旅馆下榻。
王年华被安排在旅馆底层的一个房间里,俄**官在这里解开了他的眼罩,又吩咐人去取面包、咸肉和伏特加。
“你叫什么名字?”
无聊的俄国中尉问道,这个中尉满脸大胡子又兼鼻毛外露,连脖颈上都生着粗粗的汗毛,很有史前人类的风味。
“王年华,你可以叫我王,当然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年华。”
为了对俄作战的需要,华军所有参战部队的各级情报参谋都受到了俄语强化训练,王年华因为原本就隶属东北军区的部队,所以更早地便开始了俄语学习,如今他的俄语水平基本上能够应付从俄国将官贵族到贩夫走卒的各种角色。
“年华,你好,我是泽拉姆维奇中尉,你也可以叫我列沙,你是来送信的吗?”
“是的。”
“信上说什么。”
“希望你们的司令官能和我们谈判投降事宜。”
列沙轻蔑地朝天花板吹了口气:“我们不会投降的,你们还没有赢,不要得意得太早了。”
王年华轻轻一笑,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递过去:“列沙,要不要尝一下我们的烟?有海绵过滤嘴的,虽然不是最高档,不过也算是军官才抽得起的高级烟了。”
列沙从纸盒里取了一枝,小心琢磨一番,重点研究了一下香烟的过滤嘴,然后才放在嘴上,王年华忙划起火柴为他点上。
“怎么样?”
“恩,太棒了,不能再好了!”
列沙不住地点着头,翘起了大拇指。
“这才是享受,真正的享受,相比起来,我烟斗里的那些劣质烟丝全都是害人的毒物!”
王年华笑着把整包大前门都给了列沙,顺便还把荣生牌的整盒火柴附在了烟盒上。
“送给你,朋友,等战争结束,或许你就可以经常抽到比这个还要好的烟了——中国产的好烟。”
列沙咧着嘴,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小心地用一张手帕包起来,塞进裤袋里。
食物和烈酒送了上来,列沙招呼着王年华:“你,朋友,我们喝酒,伏特加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饮料,他能让你在天堂漫游,有时还能直接见到上帝,哈哈,来吧。”
两杯伏特加下肚,话匣子打开了,列沙问王年华:“你们用了多少人来包围我们?听说你们还包围了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和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
王年华吐着被烈酒辣到的舌头,哈着气道:“这是军事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列沙绷起脸,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抹着嘴道:“你真是个固执的人,其实不用你说,我们猜也猜得出来,你们用来包围这个要塞的,总共也不过十万人。而我们还有四万勇敢顽强的战士,我们有坚固的堡垒,我们的粮食可以顶到明年夏天,我们的弹药也非常充足。你们要进攻这个要塞,就必须流很多很多血,说真的,我不希望看到有很多人流血,但是如果你们坚持要跟我们打,就必须流很多很多血,不停的流,直到你们把血流干。”
王年华用手掌在嘴巴前面扇来扇去,摇头道:“是啊,大家都得流血,不过在我们的血流干之前,你们的人也早就全部消失了吧。你想想,我们中华帝国有四万万几千万人,你们俄罗斯帝国还不到一万万人,即使一个换一个,你们全部拼光之后我们却还剩三万万几千万人,胜利终究会属于我们。为了避免无意义的流血,你们理应投降,我们中华帝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文明之邦,会以最人道的待遇来照顾俘虏的。”
列沙气哼哼地反驳道:“不对,不能这么算,战争不是简单的一换一,就拿我们这个要塞来说,我们四万人在堡垒和工事的掩护下,足以抵挡四到五倍敌人的围攻,也就是说,即使你们派来二十万人,也注定要被我们打败,是的,你们是暴露在空地上起冲锋,而我们就躲在堡垒后面,像打兔子那样把你们一个个打翻!”
“在此之前我们会用地上最强大的重炮把你们的堡垒全都轰平!”
“哈,没有用的,我们的堡垒全是用坚固的钢筋混凝土构造起来的,除非你们能在底下埋上几万公斤的炸药,否则,就是一万门大炮也别想伤到我们的堡垒,哈,我们坚固的堡垒,比高加索的山岩还要坚不可摧!。”
“这倒是奇谈了,据我所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你们的堡垒只不过用红砖和鹅卵石构筑起胸墙而已,那胸墙根本不堪一击!”
“笨蛋,那是伪装,里面实际上全是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当你们以为堡垒已经被轰破的时候,其实我们还好好的,完全没事,没事!”
“吹牛……我才不会相信你的扯谈,你知道什么是钢筋混凝土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被你的上司骗了,他们想让你们安心,所以才编造了这些谎言,可怜的人……呃!”
王年华故意越喝越急,装着不胜酒力,渐渐地,趴倒在桌子上。
列沙拍了拍王年华的脑袋,笑道:“中国人?不行。”
列杀一个人继续灌着酒,嘴里还在不停地唠叨,哪里知道王年华根本就没醉,王年华的酒量在第二野战军中大概也就仅次于军司令官肖烈日中将了。当日深夜,伊瓦洛夫官邸外戒备森严,内里***通明,俄军高级军官和哈巴罗夫斯克专区的高官聚集一堂,开会讨论如何答复华军的劝降信。
远东第二师师长瓦罗斯托夫少将先说道:“前些天要塞刚刚被围的时候,我就对大家阐述了我的看法,我认为,敌军实力强大,配备有可怕的空中兵器和大量重型火炮,而我军与外界的联系全被切断,失去了补给来源,为要塞内近十万军民的生命考虑,或许可以先与华军谈判停战……”
“我反对!”远东第一军参谋长列别缅科维奇上校立时站起身来,质问道:“与华军进行停战谈判,简直就等于是投降。沙皇陛下的军人,怎么可以向东方的蛮族屈膝投降!况且我们还拥有坚固的要塞,充足的粮草弹药,官兵的士气也正高涨,怎么可以未经战斗就放弃要塞呢!听说库罗帕特金将军率领的大军在赤塔打败了中**队,我想援军很快会从西面源源不断赶来的,只要我们下决心坚守要塞,一定能够最终战胜中国人!”
瓦罗斯托夫忙解释道:“我的意思,并不是向敌人投降,而是要利用谈判的机会,拖延一下时间,给城里的平民予疏散的时机,同时加固要塞,等待赤塔和海兰泡方面的我军主力赶到,我们再从要塞出击,就可以夹击华军,这没什么不好吧。”
远东第一师师长卡列姆少将插话道:“可是,谈判毕竟有损于我们俄罗斯帝国的尊严与声望,更将玷污诸位将军的荣誉,现在不加以拒绝的话,日后沙皇陛下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瓦罗斯托夫耸耸肩,两手一摊:“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只好请伊瓦洛夫将军下令抵抗华军将要起的总攻吧。不过我要提醒一下大家,与本要塞坚固程度不相上下的乌苏里斯克(双城子)要塞在本月4日遭到东亚联军的总攻,战斗只进行了一个白天,我军就被迫从要塞撤出,五万军队伤亡了一万七千人,失踪了三千多人”
别缅科维奇不屑道:“将军,您的比较是不公平的,乌苏里斯克要塞的五万守军被二十万以上的敌人进攻,所以才会失败得这么快,而我军在乌苏里斯克要塞总共聚集了不下五万的正规军和民兵,包围我们的敌人却不过十万人,何况我们远东第一军的士气肯定要远远胜过滨海区的那些胆小鬼。”
卡列姆也接道:“敌人没那么容易打败我们,这是伊瓦洛夫将军亲自督建的要塞,将军也会认为这个要塞是牢不可破的吧。”
伊瓦洛夫忙应道:“的确是这样,我对这个要塞本身很有信心,当然,我对第一军的官兵们更有信心。”
哈巴罗夫斯克专区的区长利特别尔格看到会场上的气氛对自己的想法越来越不利,便求助般地望向伊瓦洛夫,不料伊瓦洛夫并没有现他焦急的目光,只专心听部下的言,最后摆了摆手,说道:“事实上,对于华军这封狂妄至极,无聊透顶的劝降信,身为沙皇陛下的军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我坚信,我们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从现在开始,诸位应立即到各堡垒和炮台仔细检查防务,准备抗击中国人的进攻!”
散会后,利特别尔格垂头丧气地找上伊瓦洛夫:“将军,您为什么不同意谈判呢?现在谈判,还可以开出一些条件,比如保护各人的私产之类……”
伊瓦洛夫怒道:“你就知道想你那些肮脏的钱,我的职责是抗击敌人,至于私产什么的,我就管不了那么多啦!”
利特别尔格不快道:“将军,您怎么可以这么说,钱就是钱,不管来源如何,只要能用,钱就永远是干净而美丽的。将军,难道您还不明白,我的财产有很大一部分其实也是属于您的啊……”
“你以为你的那些钱,买得了我身为将军的荣誉吗?”
“如果您不幸战死的话,要荣誉又有什么用呢?您的荣誉又不能让子孙后代吃好用好,只有钱才是最现实的……如果您可以保住我的那些财产,我情愿拿出十万,不,二十万卢布,随便您怎么花,当然,如果您需要一份可以长久传承下去的地产,也包在我身上,您看……”
伊瓦洛夫心中又是一阵剧烈运动,之前他已经6续拿到了利特别尔格不下五万卢布的“孝敬“,再加二十万卢布的话就可以在梁赞之类的好地方弄到一大片地产了,何况另外还有华军那边送来的一万英镑支票,他只要点个头,说句话,签个字,就可以让城中十万军民免于流血,同时又赚到了三十万卢布,从人道主义和经济立场来看这都是一件大好事。
“将军,您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您不相信我诚意,我可以今晚就先拿出五万卢布的支票来……”
利特别尔格还在不停地絮叨,伊瓦洛夫看着他那馅媚庸俗的脸,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
作为俄罗斯帝国将军的光辉自尊随即战胜了卑劣的铜臭,伊瓦洛夫甩下利特别尔格,大步走向自己的卧室。
利特别尔格在后面叫道:“将军,您等一下,我这就去拿支票本!不需要很长时间,我会赶紧的。”
“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了,要和敌人战斗到底,你的那些钱,自己藏好吧。”
伊瓦洛夫厉声道,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利特别尔格楞住了,随即转过身去,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可恶的笨蛋,到现在才要想做英雄,拿了我的钱却不肯为我办事,这世界上决没有可以白吃的午餐,等着吧,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次日清晨,伊瓦洛夫召来王年华,把拒降信和那一万英镑的支票交给他:“请你把信和支票呈给肖将军,告诉他,这种与俄罗斯帝**队荣誉和尊严毫不相容,与要塞当前状况极不相符的建议,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我会派人送你到前线去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委屈一下。”
王年华微笑着点一下头:“知道了,下官对此感到非常遗憾。”
昨日尚与王年华痛饮伏特加的列沙中尉这次又用黑布蒙住了王年华的眼,把他带出了伊瓦洛夫的官邸。
“我就说过了,我们司令官一定会拒绝的,这是白费力气,不过对我来说,能认识到中**人的酒量也是不错的经历。”
列沙在王年华耳边不断唠叨着,把他一路送到要塞的一线阵地前,这才解开了他的蒙眼布。
“再见,年华,但愿接下来你不会被我杀了。”
王年华微微一笑:“如果我在天国知道我是被你杀的,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列沙把王年华来时带着的白旗交还给他:“你是个有趣的中国人,如果中国人都像你这样,我想我们两国就不必有那么多人像现在这样子牺牲了。”
“列沙,中国人并不有趣,我们中国人被欺负了四五十年,好不容易到了该翻身的时候了,其实我们是记仇的,我们不能忘记很多东西,尤其不能忘记别人带给我们的灾难和屈辱,更不能容忍别人在我们的伤口上撒盐。如果你明白这一点,就应该明白为什么现在我们会在这里打这场战争了。”
王年华接过白旗,与列沙握了握手,向己方的阵地缓步走去。
一小时后,王年华出现在华军第二野战军司令官肖烈日中将的司令部里。
肖烈日看过伊瓦洛夫的劝降信,捏着嘴上的八字胡笑道:“哈,有血性,我好不容易才有点心情写封劝降信过去,他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罢了,只好真枪真刀干一场,让他们知道我中华帝国的威力吧,到时候恐怕会求着我们要投降呢。”
参谋长胡惊怖却毫不犹豫地揭他:“劝降信根本就是我写的,你只是在后面署个名而已,你原本就丝毫没有劝降的想法。”
肖烈日打着哈哈道:“哎呀,司令官和参谋长是两位一体的嘛,你写的就等于是我写的,我写的也就等于是你写的,分那么清做什么。何况敌人原本就没有投降的意思,写了也是白写,我的意思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狠狠揍他一顿,打得他服了,自然会软下来,到时候再谈判投降,也算他们脸上有点面子。”
胡惊怖歪一下头,转向王年华:“王参谋,这次深入敌营,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王年华叹道:“敌人防范得太严密,没能打探到多少东西,只从看管我一个俄**官那里打听到一些难以证实的东西,按他所说,俄军现在可作战的正规军兵力不下四万,另有一万多民兵,粮食充足,面粉足够全城军民食用九个月,另外还说到堡垒,那看似卵石和石块拼凑的胸墙,其实里面是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很难用炮火摧毁……”
胡惊怖边听边点头,待王年华报告完,便又转向肖烈日:“和我们原本预料到的差不了多少,要塞很坚固,储备应该也很充足,非用正攻法不能奏效,急袭强攻只会付出惨重代价,结果得不偿失。”
所谓正攻法,是对要塞攻坚战的常规战术,它要求攻击者一面实施近迫作战,一面推进以逐渐抵近敌人堡垒,再与敌堡垒线平行挖掘战壕、修造掩体、构造交通壕网络,作为进攻出阵地,另外还要扫清敌主阵地前包括铁丝网、电网、外壕等在内的各种障碍物。在重要的突破地段,还应挖掘地道到敌堡垒下,装填大量炸药实施爆破。实施这种战术,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漫长的时间,但却可以减少牺牲,并可使敌军时刻感受到近迫的压力,增加敌军的精神负担。
肖烈日却犹豫道:“大本营要我们在入冬之前拿下要塞,如果采用正攻法,势必拖延时间,无法按时完成任务。”
胡惊怖道:“大本营原本的意思是,让我们入冬前拿下要塞,以便腾出兵力到别的方向上,可是如果我们在进攻要塞中耗光了兵力,那么也算是违背了上面的意愿吧。”
肖烈日为难起来:“这样子的话,该如何是好,既不能损失太大,却又限定了时间,到底应该优先照顾哪一方面呢?”
“我以为,人命要紧,况且现在的情况也并没有那么紧张,敌增援部队主力被阻隔在一千多公里外,有赤塔方面第一集团军和海兰泡方面禁卫野战军撑着,方面军的后备兵力也非常充足,还没到非要我们这个军顶上不可的地步,我们的兵力优势也不是很大,强袭快攻的话很快就会吃不消,倒时候如果得不到进一步增援,夺取要塞的时间反而会更加拖延。”
“恩,兵力消耗的话还可以再向上面要,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武威公追究下来的话……”
胡惊怖摇头叹道:“事事都要顾忌武威公的话,还如何领军打仗?前线指挥官总需要挥一些主动性的吧。”
“教科书上是那么写的,不过在实际中,总要顺应大势才好,如今我们虽深受武威公之关照,但可受武威公关照之人不止我等,军中何人不想平步青云,可以替代我们的人多得是,若不按武威公的意思办,咱们的前程恐怕就危险了。武威公说了要在入冬前拿下要塞,我们就绝不能拖延,不管正攻强攻,只要能完成任务,用什么手段都一样。”
“可是……”
“大本营就是武威公,武威公就是大本营,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吗?像你我这样的人,还需要有更多的疑问吗?”
胡惊怖至此也无话可说,只好遵循时间优先的原则制订作战计划,总攻时间暂定为1o月12日。
武威公刘云的影子,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他的新旧嫡系军官们的头顶上,无论阴晴阳缺,不管风雨雷电,因为他就是天空,他就是阴晴阳缺,他就是风雨雷电。
即使是如肖烈日这样性格暴烈的人,也不得不时刻遵循“把武威公的意志放在第一位”的原则,只要他还有对前程的莫大的**,他就必须把这原则继续遵循下去,直到某一天的来临。
虽说总攻日定为1o月12日,但在之前的两日里,伯力要塞周边的大小战斗却一直未断,枪炮声时续时断,时密时疏,夜以继日,由日而夜,令人不得安宁。
华军企图在总攻前尽可能近地将出阵地前移,在炮火的掩护下,几支华军混合部队趁夜向前挺进,在俄军堡垒的炮火死角挖掘战壕,并以交通壕将前后方各段战壕加以连接。在此期间,俄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伊瓦洛夫的严令下,守军以数营兵力对华军起反扑,双方连日于前线鏖战,均伤亡惨重,但俄军未能将华军从新构筑的出阵地前驱逐出去。
1o月12日,多云见阴,但风力不大,一大早,华军数架飞机和一艘飞艇飞临伯力要塞上空,开始盘旋。
8时许,1o艘“强云”重型攻击飞艇和11艘“紫云”中型攻击飞艇缓缓开到要塞的B堡垒上空,相继投下两百多枚5oo公斤级重磅炸弹,将堡垒的胸墙炸塌一大段,附属堡垒的多座碉堡毁坏。
艇体上绘着金龙的巨大飞艇带给了守军莫大的恐慌,这是华军的大型攻击飞艇次光临伯力要塞,由于伯力方面处于东北方面军作战的次要方面,华军自开战以来并没有将空中资源过多地耗费于这里。但今天毕竟是第二野战军对伯力要塞的总攻日,方面军司令部无论如何还是要做点表示的。
未等飞艇远离,有“炮王”之称的第二野战军参谋长胡惊怖少将就在距离敌前沿阵地不到三公里的前进指挥所兼炮兵指挥所中挥手下令:“炮兵火力准备开始!第一作战方案,六小时!”
由于对炮兵作业的精熟,胡惊怖以参谋长兼任炮兵总指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9门3o5毫米重型攻城炮先以震撼大地的怒吼喷出三百五十公斤的巨弹,弹中填塞的TnT炸药足以破坏数米厚的土石混制堡垒胸墙,而对更坚固的钢筋水泥工事,即使不能使工事坍塌,只要直接命中工事上方,仍足以使里面的有生力量因可怕的震动和巨响而失去战斗力。
36门15o毫米重榴弹炮、1o8门1o5毫米加农炮作为主要重炮火力,向着要塞倾泻如雨的4o和2o公斤弹丸,数量众多的重炮在胡惊怖的精巧调控下,以极高的效率与一流的精度猛烈轰击敌阵,在航空部队的校射引导下,敌军的反击火力逐渐被压制住,炮战开始后三小时,俄军放弃了对华军炮兵阵地的炮火反压制,转为集中轰击已进抵己方前沿五百码范围的华军进攻出阵地。
12时许,华军步兵开始沿着交通壕进入出阵地,俄军的重炮弹在壕外炸出如雨的土块,不时砸到某人的脑袋上。
按照预定计划,当天的攻击分为三波,第一波兵力为5个步兵团共2o个步兵营,加强轻炮兵,作战目标是占领连接敌堡垒和永备工事的步兵战壕;第二波兵力为16个步兵营,加强工兵,作战目标是孤立并攻占敌堡垒和永备工事;第三波兵力为16个步兵营,加强工兵和轻炮兵,作战目标是攻占敌堡垒线后的炮台城墙线。
全军的火力准备进行到第4小时,配置在靠前位置上的轻型火炮开始猛烈轰击,3oo多门轻榴弹炮、野战炮和迫击炮一起向敌前沿阵地倾泻弹雨,俄军一线守军遭到严重杀伤,不得不退到二线暂避炮火。
14时,华军弹幕开始向敌延伸,身处敌方前沿三公里外的第二野战军司令官肖烈日从望远镜中看到己方的步兵如潮水般涌出战壕,扑向敌阵地,不禁身体痒,狠不得扛起身边那杆青龙偃月刀冲上前去,再现他甲午战争时的神勇姿态。
“可恶,我要能上去就好了。”
肖烈日小声嘟嚷着,胡惊怖听得清楚,开玩笑道:“那就去啊,又没人拦着你。”
大脑燃烧中的肖烈日立即放下望远镜,向扛着他那把沉重长刀的警卫员走去,胡惊怖慌忙叫道:“大家快抓住司令官,他的脑子起火了!”
深知肖烈日性格的卫兵们七手八脚拦下了他,胡惊怖更是把一杯冷开水浇到他头上,给他直接消火。
于是,当天帝国媒体的战事报告中没有增添譬如某军司令官扛着青龙偃月刀亲自上阵结果被打得一魂出世四体不全七窍开花之类的报道。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战场大局,数万华军步兵开始向要塞挺进,猛烈的炮火已经摧毁了敌军阵地前的部分铁丝网,工兵更以爆破筒不断在雷场和铁丝网阵中开辟道路,由于华军炽烈的炮火轰击,俄军一线战壕中的守军已经所剩无几,华军第一攻击波经历几场小规模的白刃战后,控制住了一线战壕,随即向俄军的堡垒线起进攻。
战斗立即变得艰难起来,俄军的堡垒坚固异常,虽然经受了六小时的炮击,外墙多处坍塌,却露出了钢筋水泥的内墙,守军从坚固的射击孔中向外猛烈射击,而在堡垒之间的战壕线上,大量的俄军步兵也正依托战壕的防护以准确的步机枪火力打击前进中的华军步兵。
第一攻击波很快被压制,只有进攻敌c堡垒一带的第6o步兵团夺取了一小段堡垒左方的战壕,但随即被反扑的俄军赶了出去。
16时许,第二攻击波投入了战斗,却仍无法击破俄军的堡垒线,俄军以小股预备队6续投入前线,牢牢地控制住了阵地。
“第三攻击波出击!”
肖烈日怒吼道,若怒吼能解决什么问题的话,帝国从此应该要对官兵们的喉咙做更充分的开。
第三攻击波直接向敌堡垒冲击,以突击梯架在堡垒前的宽大壕沟上,越壕直冲堡垒胸墙,企图从胸墙垮掉的部分冲入堡垒内,俄军却早有布置,堡垒前布满了电地雷,壕沟的内壁更布置了暗堡。当华军士兵冲近堡垒胸墙时,地雷触,一时血肉飞溅,惨不忍睹,俄军士兵同时又进入暗堡,打开隐藏的射击孔,向正从梯子上越过壕沟的华军士兵开火,许多华军官兵莫名其妙地背后中弹,坠入壕底。
当天向敌a堡垒突击的88团3营全部覆灭,无一人生还。
入夜,肖烈日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击,转攻为守,先控制住当天夺取的敌一线阵地。
八千二百人伤亡的代价迫使他重新考虑作战方案。
“还是要慢慢来才行啊,要做长期炮击和坑道作业的考虑了。”
肖烈日对胡惊怖叹道,胡惊怖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无奈而又稍稍轻松地晃了晃脖子。
熬过华军总攻起的第一个白天,伯力要塞司令官伊瓦洛夫中将并不感到轻松,堡垒一线的阵地是守住了,他麾下的守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千九百人战死,三倍于此的官兵负伤。华军控制住了距离堡垒线不到五百码的前沿防线,随时可以再次起大规模进攻。
“向堡垒增添兵力,修复堡垒受损部分,重新布置地雷场和铁丝网……”
伊瓦洛夫出一连串命令,指示部下加强堡垒线的防御,他已下了决心,即使只为了自己的荣誉着想,他也要与这要塞同存共亡。
可是哈巴罗夫斯克专区的区长利特别尔格却不这么想,他也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用尽手段搜刮来的那一大笔财富,为此,他应该不择手段。
时近午夜,将军也好,区长也好,要塞中十万军民正渐渐堕入梦乡,忽然一阵激烈的爆炸声和枪炮声传来,把包括伊瓦洛夫在内的许多人吵醒过来。
“怎么回事?”
伊瓦洛夫一边套着军服一边来到官邸大厅,询问值班军官。
“将军,收到c堡垒方面的有线电报,敌人对堡垒起了夜袭,请求支援。”
伊瓦洛夫正要布命令,坐在电报机报务员旁的值班参谋插道:“我已按照将军事先的布置,命令预备队2营赶往堡垒支援。”
伊瓦洛夫欣慰地点头道:“很好,那么就交给你了,碰到事先我没有预料到的紧急情况再叫我吧。”
“是,将军请安心休息吧。”
伯力要塞c堡垒。
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堡垒前的空地,清晰地映照出深浅不一的弹坑和残缺不全的死尸。
华军的一次夜袭刚刚被挫败,由苏定方少校率领的一个加强营趁夜突袭c堡垒,却暴露在敌人的探照灯和照明弹的明亮光线中,遭到敌军机炮火力的毁灭性打击,部分兵力虽成功突进堡垒内部,却被得到增援的俄军以白刃战斗赶了回去。
一个男人在死尸中缓缓爬行着,他的脸上满是灰黑的烟尘,军服上染满了血迹,军帽早已不知去向,头上沾满了泥土。
“啊,可恶,就这么死了吗?真是不甘心!”
男人用蚊子般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抬头看了看四周,现探照灯的光束扫向自己,连忙伏下头。
光束扫到了男人身上,照出一个圆形的光斑,男人的身体就在那光斑正中。
一阵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光斑悠地消失了。
夜暗重新统治了大地。
“苏定方,老天还不肯让你死。”
男人一边往远离堡垒的方向爬,一边轻声嘟嚷着。
苏定方就是这男人的名字,原七师二十旅五十九团第一营营长,之所以要在这职位前加一个“原”字,是因为他所率领的那个营,已经在几分钟前几乎全部覆灭掉了。
苏定方的小腿上,裹着一小段绷带,薄薄的绷带上绽开着一朵耀眼的血花。
伤口的痛令苏定方不禁回忆起大约半小时前的情景。
迎着刺眼的探照灯光,他冲在队伍的前面,身后是雄壮的呐喊声,然后他看到了前面残破的墙体上喷出了无数明艳的火舌,他腿上中了一弹,跌倒在地,无数的脚从他眼前晃过,枪炮声越来越激烈,呐喊声则越来越微弱,渐渐地,眼前不再有晃动的脚,耳朵里不再有战斗的声音,心里虽然不愿意,却不由自主地变得异常平静。
他记得自己刚受伤时,营部的一名卫生兵凑到他身边,扯出绷带为他包扎,可是在包扎到半时,一颗炮弹在旁边爆炸,年轻的卫生兵忽然睁大了眼睛,轻轻哼了一声,就倒在了苏定方的腿上,后脑勺上一个不规则的弹洞里缓缓流出豆腐花般的脑浆。
“豆腐花还是要加黄糖水喝才舒服啊。”
苏定方脑子里忽然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却令他不寒而栗。
他麻木地从一具又一具尸体旁爬过,没有心情去看那些死人的脸,他知道其中许多人乃是他的部下,或许也有与他同级的军官,在出前他也曾听说过,白天的战斗中,6o团的两个营长在进攻c堡垒时失踪。
一营七百余人,半小时内就化为了一堆即将腐臭的尸骨,苏定方这个光杆营长,爬行在部下的尸堆当中,内心却只剩下麻木。
“这就是战争,哼哼,报纸连篇累犊所歌颂的战争,真是太雄伟,太壮丽了,死了我们这些人算什么,只要能让那些不必亲自上前线的人继续头脑热,继续自我陶醉,就算再牺牲一百个营,一千个营也无所谓!”
“这七百人算什么呢?哼哼,哼哼哼,不就是为帝国捐躯吗?帝国是什么?皇帝是什么?帝国凭什么万岁,爱新觉罗家的皇帝凭什么万岁?我们为什么而死?是啊,这里原本是大清的国土,可是我老爹那一辈怎么没几个人知道伯力是什么,海参崴是什么,我一路打过来,怎么没看到这里有中华文物的痕迹?这里见不着满人,也看不到汉人,全是白人和不认识的蛮族,没有人会写汉字,没有人知道四书五经孔孟之道,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地方吗?我们一定要为这种地方流血吗?是啊,我们死掉了,连蝼蚁都不如,帝国有的是人,到处都是人,死掉我们算什么?我们——我们只是如同粮食与木材一样的消耗品,什么荣誉,什么伟大,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这些不都是违逆军事教育原则的吗?哈哈哈,算了吧,军事教育原则算什么,我的七百部下在半小时里全都被杀了,只因为我想出风头,想邀功请赏,主动提出夜袭这个堡垒,哈哈哈,是我杀了他们,是我,我带着他们来死的!”
苏定方流着泪大笑起来,顺手抓住一枝步枪作为支撑,摇晃着想站起身来。
“危险!”
一个声音从苏定方身后袭来,接着,一双手按在了他肩上,把他压倒在地。
苏定方一边挣扎着要再站起来,一边歇斯底里叫道:“不要管我!我是杀人犯,我要让我用我的性命来偿罪,他们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还让我活着!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肖司令会怎么看我!大家会怎么看我!我没路走了!你放开我!”
那双大手依然有力地按住苏定方的肩头:“营长,请镇静下来,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苏定方停止了挣扎,忽然翻转过来,指着对方的脸,惊喜地叫道:“黄连长,是你,你还没……”
来人正是一营二连连长黄勇淳,同时又是个拥有一身壮硕肌肉的强悍战士,他曾在和罗之战中奉命率领特遣队渡过和罗河武装侦察俄军阵地,在与俄军的交战中,所部击毙敌和罗守军指挥官拉多维诺斯基上校,沉重打击了俄军的士气,由此获得了龙眼镶红宝石的九等青龙勋章。(见第71章)
苏定方注意到黄勇淳的胸前尚挂着那枚两天前新授的勋章,不禁问道:“黄连长,你冲锋的时候也要佩着勋章吗?”
“挂着这个,可以鼓舞士气——其实主要是鼓舞我自己的士气,你别看我平时一副凶猛样,其实真上了战场,心里还是有点慌,挂上这勋章,感觉就不同了,想着自己跟别人是不同的,一定要比别人做得更好才行。不过没办法,子弹不认人,这不,我大腿上也吃了一。”
黄勇淳说道,指着右边大腿上的伤口给苏定方看,苏定方叹气道“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一营算是完了……你一路过来,有没有碰到活着的人?”
“碰到两个,只是鼻子有气,已经不能说话了,我自己也有伤,扛不动他们,所以放弃了。”
苏定方沉吟了一下,突然抓住黄勇淳的肩头:“你带我去,我和你一起,把他们扛回去。”
黄勇淳惊讶起来:“什么?这样的话,我们可能都回不去……”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回去的,现在只是正好找到了回去的理由而已。果真如你所说,事情还没有糟到一营全军覆没的地步,我们就要尽可能把还活着的人带回去。”
黄勇淳盯着苏定方的眼睛,仿佛看见一个死人乍然复生。
太阳升起前,苏定方和黄勇淳各拖着一名重伤员,爬进了己方部队的战壕中,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放上担架,先送往旅属野战包扎所紧急处理伤口,接着立即送往师属野战医院,在那里,两名重伤员被确认死亡。
苏定方和黄勇淳接受了子弹取出手术后,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护理帐篷里。
伴着远方传来的密密炮声,黄勇淳对苏定方说:“听说我们带回来那两个人死了。”
“死了呀……”
苏定方漫不经心地应道,目光一直在帐篷的门口处徘徊,他已经恢复了原先的自己,他已不再绝望,他在等待,等待新的机会,新的希望。
十数万人正在外面厮杀,无数人将要去死,死人是没有希望的,将死之人还有,不过,两者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呢?
第八十五章 军国民国
“蒙古方面军已在1o月11日按预定计划起破交作战,各路突击部队进展顺利,第2破袭集团已于昨日成功破坏了贝加尔湖岸一段五百米长的铁路线……”
“赤塔方面第1集团军已于1o月12日按预定计划对当面之敌起反攻,至昨日夜间,在主要突击地段上已推进了2o公里,俘敌87oo人,现已查明敌主力正退往鄂嫩河一线,第1集团军已展开跟踪追击,力求将敌摧毁于奥洛维扬纳地区……”
总参作战处处长胡克上将铿锵有力的报告声在冷冷的空气中旋回扩散,不断击碎不时窜上某人头顶的瞌睡虫。
这里是中南海别院,大本营会议室,光兴八年十月十四日,临近中午十二时。
干燥的冷风不断搅动蓝丝绒的窗帘,但是没有人提出要关上窗户,似乎大家对新鲜空气的在意要甚过那冷风。
“好了,就到这儿吧,总理,可以休息了吧?”
国防大臣、武威公刘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询问”着总理大臣、致德公文易。
文易点点头,宣布散会。
众人懒懒地退出了会议室,文易习惯性在人群中搜索,想找到他最忠实的学生兼最亲密的朋友张志高的身影,却看到张志高动作迅地闪出了会议室,一点等待他的意思都没有。
文易觉得有点不习惯,但他没有追上去,只留在座位上,缓缓收好桌上的文件,交给过来帮忙的秘书,再不紧不慢地向门口走去。
一只手攀住了文易的肩。
“去走走吧?今天我陪你散步。”
说话的人脸上洋溢着毫无意味的微笑,在文易看来,这种微笑游离于真诚与危险之间。
两人离开了希腊式洋房,向别院的后花园走去,走的不是文易与张志高常去的那条路线,而是直通南海子边的一条青石小道,小道穿过一片苍翠松林,绕过几座流水潺潺、藤蔓铺爬的假山,延伸到开满稚菊的水边,在一座清雅的八角亭前终止。
不知为什么,两人的脚步异常飞快,根本不像是散步的样子,反倒成了竞走比赛,不一会儿便进了那临水的八角亭,亭上的蓝地金边牌匾上写着“清芷”两个大字。
两人一路上只谈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琐事,到了清芷亭中,两人却都预料到什么似的,一下子把那些鸡毛蒜皮踢到了九天云外。
还是刘云先开了口。
“最近我们都很少交流,大概是我都没主动征询你的意见,主要是战争爆后,前线军情紧张,我把精力都放在指控部队上,对其他方面的问题关注得不是很多……”
文易马上打断了他的套话:“我知道你有问题要问,直接说吧。”
刘云取下他满缀华丽羽毛的元帅帽,放在手上,盯着那帽子,好象是要质问那帽子般地开口道:“军国民教育是怎么回事?教育部为什么不知照国防部?罗素兰是按你的指示办的吗?”
文易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既然你会问这些问题,那么想必你也从你的鹰狼队那里知道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后面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罗素兰是按我的意思办的,不知照国防部,只是因为还没有拟订具体方案,在具体方案拿出来后,我自然会拿到内阁常会上公布。”
刘云拍了拍帽子,摇头道:“我知道你有话要说,直接说吧,我想我们两个都不喜欢无用的套话。”
“你想说我搞这个是为了反对你?”
“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文易忽然觉得心里好象被什么敲打了一下,一阵阵地酸,然而一团黑云呼啸而来,遮盖了心中的一切。
刘云走进一步,拍着他的肩,以那种从小以来所熟悉的口气对他说:“像从前一样,告诉我一切,我不管你想过什么,我只想知道事实。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但我自觉还有一点为理想而战的觉悟,希望你不要把我和我所使用的那些工具混为一谈。”
“当然,”刘云的微笑中又泛出一丝与他年纪所不相符合的玩闹气息,“如果你是为了三十几年前我打断你两根肋骨的事情而报复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只好也任凭你打断我两根肋骨了事。”
文易沉住气,想把那些刚刚浮上水面的回忆和感动用力按回去,无奈它们都如同葫芦般,按住了这头,浮起了那头。
“是我把他想得太坏了?不,不能感情用事,刘云是刘云,武威公是武威公,两者是为一体,又并非一体,背负权力的人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嫌疑犯……但这已不重要了,现在无论如何,也只能把所有东西挑明了讲出来,无论他怎样看待这些,日后又会如何应对,都无须再多做考虑。”
文易的脑海中呼地闪过一些凌乱的思绪,突破了刚刚那团遮蔽一切的乌云,在他眼前反复跳动、摇摆、粉碎。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权力越大的人,做恶的嫌疑就越大,原本品质不良的人,往往会因着权力带来的方便和安全感而胡作非为,而个人的良好品质又往往抵挡不住权力的腐蚀,即使权力者能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却也很可能好心办坏事,由着一己之见,令广大人民遭殃。”
“你我都算是登上了权力的极高峰,所以我们都是嫌疑犯,都有很大的可能去做祸国殃民的恶行,而且可以想象,我们也有可能为了自己所认为的正义,而令无数民众蒙受灾难。我们所能做出的恶行,远非通常的罪犯可比,有时我们说的一句话对社会造成的危害,也许几万个杀人犯干的坏事加起来都不能相提并论。在我们那个时空的历史里,某个伟大领袖头脑一热,喊了几句口号,定了几个指标,几千万人在史无前例的大跃进中跃上了天,变了饿死鬼,死了就死了,做恶者无须付出任何代价,只需在历史教科书中把原因定为‘自然灾害’了事。”
刘云摊开双手,微笑道:“这些我都很清楚,所以我们才要搞民主,要给人民知识,给人民权力,以人民的力量来遏制权力者的恶行。”
“是,我们是搞了君主立宪,颁了宪法,开了国会,民选议员,由国会产生内阁,由内阁直接管理国家,还逐步实现了司法独立。这一切能正常展开,是靠了你手上的军队,牢牢把握在你手中的那支军队在改革最关键的时刻扑灭了守旧派的反扑,随后又清除土匪豪强,创造了和平安定的国内环境。但是现在,这支以效忠个人而非效忠国家为主旨的军队已成了民主制度的巨大隐患,而且这支军队也并非普遍地效忠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层层效忠,层层依靠,上下之间满是栽培与感恩,平级之间则密织关系网,军政工商之间由互有勾结,如此一来,就很有可能形成难以遏止的军阀势力,一但失去最高层的约束,军阀之间将为了利益互相争斗,文斗不过来武斗,这国家就谈不上有什么展了。”
刘云轻轻吐了口气,摇晃一下手中的帽子,脸上的微笑早已散去。
“我知道了,你是说我的军官团已经危害到了民主制度,必须加以清除吧。而你又认为不会亲手毁掉我一直紧密依赖的军官团,所以才打算以军国民教育的方式,在民众中建立抵挡军阀势力扩张的防线,所谓‘违犯宪法者人人得而诛之’吧。”
文易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你认为我会为了自己的权力着想而放任军阀势力扩张?”
刘云紧盯住文易,目光里不带太多感情。
文易没有回答。
“为什么?因为武定国?因为我明知老军官团的集体腐化而不去干涉?”
文易的眼睛望向被风卷起层层波纹的水面,还是没有回答。
“那么我告诉你,武定国是一定要被公审的,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是现在我不能动他,现在是战争时期,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不能把全军大半的高级干部都投进监狱,也不能因为处分武定国一个人而影响到其他人的情绪。但是,即使在战争结束后,除了武定国外,我还是不会动其他人,武定国干得太出格,被许多人怨恨,他即使消失掉也无所谓。可我不能把清洗扩大化,那样的话对军队的打击太严重了,帝国需要那些人,他们毕竟同我们一样,都来自2o25年,无论才能如何,即使以他们在军中的资历和威望,一下子清除掉他们的话,恐怕军队会乱起来……”
文易忍不住插道:“那么就不要清除,慢慢地,把他们的兵权去掉好了,再通过人员跨区跨兵种跨军种大调动,打乱中下层势力,使彼此的效忠和关系失去现实意义。”
“这样一来,我手里的兵权也就没有了。”
“你很在乎吗?”
“大家都失去了保护,如果有人要再像丁介云那样搞军事政变的话……”
“只要没有人再像丁介云那样手握大权,那么像他那种程度的政变也搞不起来了吧。”
刘云的嘴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这么说,你想让军队脱离我们的控制之外,任由国会的无聊政客们来玩弄?”
“民主国家的军队是不应该从属于某人或某党的吧!军队是国家的,军队是国民的,国会是国民的代议机关,由国会监督军队有什么不对!职业政客固然无聊,但总比不无聊的军阀们来得稳妥,军人干政,才是真正的祸害!”
刘云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国会?你说的那个国民代议机关,也不过是代表少数国民的机关而已吧,你自己也知道,根据选举资格法,只有纳税额达到一定程度才有选举权,而被选举人的资格也根据纳税额和受教育程度做了规定,19oo年大选时全国的登记选民总数还不到三千万,而全国十八岁以上的国民当时也有差不多三亿吧,只占适龄国民总数十分之一的选民选出的那些议员,也能自称为国民的代表吗?”
文易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并不觉得这个问题还有以解释的必要——尤其是对刘云这样的人而言,但既然对方问起,他还是不得不正面回答:“选举人资格中的确有纳税额的规定,这主要是为了防止贿选的生并且提高选举质量,我想这也很容易理解,纳税额达到一定程度的国民显然拥有一定的财产,也有更多机会受到中高等教育,有更多闲暇和途径了解时事和政治。这样就不容易被小恩小惠所收买,比较有参政的主动性,也会以较为认真负责的态度去对待选举。被选举人尤其要注重受教育程度,文盲当然不能做议员,议案不会写、宪法看不懂的人当了议员有什么用?只会妖言惑众而毫无真才实学的人更是国家的灾祸!”
“精英治国嘛,这倒也是你一直以来所沉迷的,可是这样一来,下层民众的利益如何维护?穷人不就失去了权力吗?精英当然会维护精英们的利益,即使为此而损害平民的利益也无所谓吧!宪法只能算是那十分之一人的宪法,国会只能算是那十分之一人的国会,这便是民主自由?这便是民主制度?”
“这是国情,现在搞全民民主就等于扼杀了民主,民主不是一种宗教信仰,民主只是一种政治制度,这种制度并不含有绝对公平的意义,它的主要意义在于自由,说得明确些,是尽量让国民免受强权侵害,保障国民充分挥聪明才智去创造精神和物质财富。公平是民主制度的原则,但不是目的,民主制度的目的是保障国民自由。现在的确是在搞精英治国,这是最有效率的制度运作方式,也是真正能够保障大部分国民自由的办法,如果现在立即搞起大民主,三亿人无差别互选,知识水准尚低的大批选民很容易被无才无德却擅长口舌之争、阴谋诡计的无赖所煽动,大批贫穷选民也很容易被地主富商用几个小钱收买,那些无德无能之人选上了议员,又怎么能保障广大人民的自由呢?至于下层人民的权力诉求,随着经济的展,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达到选举资格,教育普及程度提高后,也会有更多人拥有被选举资格,而且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修改选举资格法,把标准往下调……”
说到这,文易脸色一变,提高了声调:“刘云,难道你已经不相信这个制度?想把它打破吗?”
“我只是恐怕这制度会变成压迫大多数人的民主恶政而已。中国毕竟不同于欧美,即使经过我们这十几年的改造,四亿多国民中,三亿数千万人还留在农村,大多数人即没钱也没文化,虽说许多农民分租到了土地,却也背负上了沉重的国家债务,再经过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还得完。许多农民也成为了农业公司的工人,但薪水微薄,仅仅足够养家糊口。至于产业工人,生活水平也很低,著名的汉冶萍公司的煤矿工人,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够买维持两个人生活的大米。你所谓的精英国民,绝大多数生活在城市,衣食无忧,他们并不了解农村,也没有什么热情去关心农村人的生活,工商名流们所想的,不过是要以尽可能低的价格收购农村的原材料,然后以尽可能高的价格向农民兜售质量参差不齐的工业品。即使对于身边的工人,精英国民们的态度又是什么样呢?看看那些工商大亨们主办的报纸吧,满篇的洋房,餐厅,跑马,旅游,对工人的状况丝毫不予关心,而国营的报纸也只是在生重大事故时才故作姿态地表示对‘受害工人的关注与同情’,国会的精英们从来没有提出过改善工人生活的议案,我记得湖南省议会曾有人提出这种议案,但却被否决了……”
文易的脸上泛出了淡淡的青色:“现在我们算是处于资本原始积累时期为了让国家工业能快起飞,利用工农业产品价格的剪刀差剥夺农民来展工业,也是大多数国家的一般做法。在这种时期,产业工人的生活水平保持在较低的水平,有利于保持工业产品的价格优势,对阻挡外国工业品的侵入有着莫大的意义……”
刘云把威风凛凛的元帅帽戴到了头上。
“然后呢?”
“什么?”
“这样下去会怎么样,你考虑到了吗?”
文易诧异起来,上下看了看刘云,点头道:“那个,不就是国家迅工业化,工业快展……”
刘云失望地摇了一下头:“你不明白,接下来是被残酷剥夺的农民和工人越来越穷,买不起大量生产的工业品,然后就是生产过剩,工厂关门,工人失业,所谓的经济危机来临。如何解决经济危机呢?第一种方法是由国家补贴,销毁过剩的商品和生产设备,同时由国家出面进行诸如公路水坝建设之类的人力密集型基础建设工程,吸收失业工人,这会给国家带来沉重的财政负担,并且也将浪费大量的社会财富。第二种方法是向殖民地转嫁危机,把过剩的商品倾销到殖民地和经济附庸国,但没有足够殖民地的国家无法实行。第三种方法是国民经济军事化,将过剩的生产资源投入军备生产,然后以强大的军事力量去夺取殖民地,利用殖民地的资源和市场解决问题,但风险太大,真的打起仗来恐怕得不偿失或干脆彻底失败,不打的话生产出来的军备又会慢慢过时淘汰。这三种方法都不能解决危机的时候,革命和动乱就会爆,穷人会要求财产方面的公平,野心家或在野势力会要求重新分配权力,穷人往往会为野心家或在野势力所利用,造就虽然**却能暂时满足多数穷人需求的新社会。”
文易下意识地扭动起胸前西服的第二颗扣子来,他有些不祥的预感,他眼前晃过一些画面,宛如电影倒带,这些画面里的事物都纷纷向原来的地方倒退。
“然后,新的执政势力会逐渐形成新的精英阶层,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了各种目的,对平民阶层开始新一轮的剥夺和压榨。”
文易说道,手放回裤子口袋里,转过身,想要往回走。
刘云却攀住了他的肩。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牢牢控制军队?因为我相信一位伟大领袖说过的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我知道你想看到一个民主富强的国家,但是对我而言,富强是最重要的,民主是其次的,我不相信只靠少数精英维持的民主能令这个农民为主的国家持续繁荣,一但有事生,我需要用手中的军队控制局面,有必要时,可以结束这种制度,另外搞一种合乎当时状况的新制度。”
“你期待的那种事情,是不应该生的。只要二十年内现行制度的主体不变,中国就一定不再是农民为主的国家,至少工业人口会过农业人口,到那时候,精英也不会仅仅是十分之一,而会逐步增加到五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这变化需要时间,需要环境,最紧要的,仍旧是制度的保护。你如果坚持要保留对军队的控制权,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想问你一句,你以为你今后的日子里所作出的判断和决定会是绝对正确的吗?”
刘云放开了手,也开始往回走,一阵冷风掠过,松涛阵起,却掩不住他铿锵有力的回答:“我有自信,能坚守理想的底线。”
文易却送还他一个冷笑。
“我已经说过了,好心也会办坏事的,在精神上自认为永远不犯错便是最为可怕的错误。何况正义总归是相对的,越是强调正义,做恶的可能性就越大,绝对的正义便是绝对的邪恶,因为每一种绝对正义的实质都是要求无限制地流血。你的理想是建设一个富强的国家,而民主自由在于其次,然而如果缺少了民主自由,这富强也只能停留在表像上。我问你,富强的目的在于什么?征服世界吗?难道不是为了国民生活得更好吗?如果这富这强只是为了满足少数人的野心和私欲,那么这富强又能持续多久?德意志帝国和旧日本帝国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如你所说,德意志帝国和日本帝国虽然最终战败了,但是他们创造了历史,在历史上留下了光辉灿烂的一页,况且在战后它们也很快恢复过来,成为经济大国。这里的国民生活得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你忘了吗?我们是在另一个世界,这里一切都是我们的工具,用于完成梦想的工具。不能再慢慢等了,帝国要全面军事化,要把资源集中运用于军事方面,民主制度的成本太高,决策效率太低,不适合中国国情,更是阻碍中国向外扩张的累赘。”
文易转过头,奇怪地盯住刘云:“你不是在说笑吧?你打算把这个国家军国主义化?”
“军国主义有什么不好?从现在开始,用十年时间把国家彻底军事化,全面扩军备战,趁着世界大战的机会冲进去混水摸鱼,夺取欧洲列强在我国周边的殖民地,吞并西伯利亚,可能的话,还要挺进到中近东,与德奥土同盟会师,打垮协约国,重新瓜分世界殖民地!”
文易楞住了,他没想到刘云的脑袋里会存在这种东西,他原本以为他很了解刘云,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失败。
“十年?你是说,十年之后,我们将有能力与同盟国一起打败协约国,改变世界秩序?”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十三年前,中国是什么样子,十三年内,我们又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好吧,让我告诉你,十三前,中国海军总吨位排名世界第十,合计七万八千吨,而当时排名世界第十一的日本海军总吨位不过四万五千吨。十三年前,中国每年的财政收入是七八千万两白银,是日本的三倍多。十三年前,中国6军虽然没有完全采用西式编制,但主力部队基本上已经换装了西式枪炮,装备水平与日本6军不相上下,数量上则远远过对方。大清帝国并不缺少洋枪洋炮,也不缺少铁甲战舰,帝国的工厂自己能造枪炮弹药和巡洋舰,也有钱去买铁甲大战舰,问题的关键在于政治制度的僵化和腐朽,使得中国的广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无从转化为军队的实际战斗力。我们的改革,要点在于政治制度的变更,辅以经济军事文化的全面改革,整合了原有的人力物力财力,使之能够有效率地挥在军事方面,从而打败了日本,但是,政治制度变更对经济的促进作用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们不是还有先进的科技吗?全都用上不就行了!”
文易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以极其痛苦的表情回应刘云的质问。
“如果是钟夏火问这个问题,我最多是笑一笑就完了,没想你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在此之前,钟夏火不止一次地过牢骚,抱怨没有自动步枪和自动榴弹射器,没有装甲战车,没有战斗直升机,没有手提电脑,没有头盔显示器,没有卫星定位仪,没有核子导弹之类之类,我都无话可说。对于物质产品,知道怎么造是一回事,能便宜地造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犹如在我们那个时空,电脑芯片的原理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国家却也花了几十年时间才达到了独立研的地步,而核弹的制造过程甚至都公开在了网上,可是实际上又有几个国家能够造出可以实际运用的核弹呢?对于展经济最为重要的那些科技项目,比如用于提高农业产品产量和质量的生物技术,需要漫长的基础设施建造和技术普及过程,因为我们从2o25年带来的不是几百吨的稻种和生物农药,而仅仅是几本农林教科书和几粒杂交稻种的样本而已。又比如钢铁的生产,所谓的先进科技只不过是从哈工大某研究所里复印出来的几页配方资料而已,用在生产方面,只能一定程度地降低成本和提高质量,要提高产量,根本地还是要加大资金投入,而资金不是凭空掉下来的,而是要靠平日里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即使是借债,也总归要连本带息还清。在武器的制造方面,或许可以挥一下先进性,但兵器不是生产资料也不是消费产品,纯粹是消耗性的东西,制造武器需要花钱,越复杂的武器花钱越多。对于小型迫击炮那样的简单兵器,造多少都无所谓,而机关枪和自动步枪则要复杂得多,大量生产的话还牵涉到弹药的供给问题,而清帝国留下来的几座兵工厂依然可以生产便宜耐用的毛瑟步枪,所以现在步兵的主要武器仍然是毛瑟步枪,这主要是从经济上来考虑。展军事力量最重要的是财力,靠封建式的压榨和搜刮无法维持高消耗的现代化军队,国民经济的全面繁荣才是增加财政收入的正道,国民经济军事化是邪道,它只能使经济畸形展,资源集中在与军事有关的重工方面,它不产生多余的消费品,它的主要产品是军火,军火只能在战争中消耗,如果战事僵持,国民财富和国家资源将源源不断地在战火中耗尽,这等于是把整个国家的力量用来制造不断绽放的礼花而已。”
刘云放开了搭在文易肩上的手:“你怎么就只考虑到战事僵持的问题呢?如果战争不断胜利的话又该怎么说?只要夺取到的利益过了战争损失不就行了吗?”
“如果战争失败的话又该怎么说?现在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还不能说稳操胜券了呢,战争刚开始一个月,储备的武器就完了,新升格的战斗预备师一门火炮都领不到,参战部队的弹药消耗过预计水平,第一个月就消耗了比定量多两倍的弹药,原来估计可用一年的弹药现在推测只能用半年,兵工厂不得不开足马力生产储备。因为不断地扩军备战,财政一直都很紧张,开战第一个月,往年的盈余就被吃去了大半,就算把增税增费增货币的措施都用上,如果战事拖过明年年底还不结束,就不得不靠外债度日了。而且我敢肯定,即使我们战胜,俄国人也一定不会赔款,因为到了他们不得不谈判的时候,也正是无论哪国银行都不肯再向他们借钱的时候——他们不是不肯赔,而是根本没钱可赔。对俄国作战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规模更为宏大的世界大战,还想跟注定失败的德国人站在一堆,这不是要拿一国的国运去冒险吗?”
刘云耸耸肩,摆手笑道:“我现你真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你要记住,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历史,在这个时空里,德国并没有注定要在1918年投降,因为强大的中国出现了。一战在不可伟逆的历史大潮推动下最终爆了,中华帝国作为同盟国的一员在远东大闹天宫,向西南,吞噬大英帝国的广大殖民地,向西北,与德意志帝国两面夹击俄罗斯帝国。帝国的远征军前出里海,与德意志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盟军汇合,扫荡中东,席卷北非,瓜分掉英法在亚非的主要殖民地,令英法的战争资源彻底枯竭……”
“在此之前,美国为了防止同盟国统治世界而加入了协约国一方,最终以其世界第一的工业生产使协约国赢得了胜利。”
“看来我们之间有很大的分歧。”
“民主国家,或军国主义国家,看来是根本性的分歧。”
刘云摩裟起下巴上的胡渣来,目光里渗透进矛盾的情绪。
“这么说,有一个人要退下去,否则会成为另一个人的障碍。”
文易浑浊的瞳孔毫不犹豫地迎上了刘云的目光:“这种时候,将死的人当然会自动退出,但是我可以肯定,即使如此,障碍也远远没有消除,恐怕还会不断增长蔓延,像那假山上的藤蔓一样把世界覆盖起来。”
“你早就有这种觉悟了?”
“是的,我早就有觉悟要为几亿中国人做点什么,而不仅仅是为了一种虚无缥缈的理念去牺牲什么。”
刘云望着文易那毫不妥协的顽固表情,终于下了决心。
“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将会去竞争总理大臣之位,希望能用得上中民党的力量。”
“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退出政界,届时总理大臣也好,中民党也好,都与我无关。”
“难道不打算做新任总理大臣的顾问或担任内政大臣之类的职位吗?”
“我需要休息,我现这十几年来我都活得太累了,不值得。”
文易说完,迈开了步子,刘云忙加快脚步跟上,在他耳边叫道:“你就那么关心这里的所谓国民?他们是另一个时空的人,说起来跟我们完全没关系,只要对他们加以利用不就好了,他们自由与否,生活过得幸福与否,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文易没有停下脚步,嘴里只吐了一小串棱角尖利的字:“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中国人。”
第八十六章 殊途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刘云没有把这里的人当人,他只认为自己在玩一场现实版的即时战略游戏,四亿国民对他而言只是电脑游戏中的数字符号,他只关心他的梦……从他的脸色和动作来看,想必时空转换对**的损害作用已经在他身上显现出来了,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急着要在十年之内倾全国之力扩军备战,以实现他那天下布武、争霸世界的夙愿……”
文易写到这里,停住了笔,把正在写的这一页日记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中。
当天中午与刘云争执一番后,文易一直都没缓过气来,本来想找张志高商量一下,但回到会议室后才知道张志高已经赶回外交部处理英印军队侵犯西藏边境的事件去了。
文易心情低落地熬完了下午的会议,回到位于永定门外大街(又称官街)1o号的总理府,草草吃完晚饭,泡了个澡,便来到书房,翻开日记本,想写点什么,但是连续撕掉三页纸后,文易现自己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文易把日记本向前一推,双手拦在脑后,眼睛望向天花板。
“十三年来,我都在干什么呢?”
“我也不过是在玩一场游戏吧。只是我的目的,在于改造一大批摆脱主奴观念、信奉自由平等观念的新国民,由着这些新国民,吸取中外文明之精华,逐步创造高度文明的新中华,她将成为世界文明的新中心,她的文明光辉将照耀全世界,她的影响力将过历史上任何一个帝国。我想看到的新中华帝国,绝不仅仅是那种低级野蛮的巨型经济军事联合体,她固然要有强大经济力和军事力,但她的制度和文化更将吸引全世界的注意力,世界各国不但会感叹于她无比的经济成就和威力巨大的军事机器,还将倾慕于她所拥有的高度文明的国民。她将是一个富饶的国度,更是一个自由和高度文明的国度,一个让整个文明世界的精英分子和普通平民都无比向往的国度……不过,这样的国度,真的可以创造出来吗?”
“我和刘云,真的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吗?这种问题,不是问题……”
“与我的梦相比,刘云的梦倒是比较现实一些,毕竟,历史已经实践过的东西,照做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只是,他赶得太急了,以十年为限,太过冒险,不过他应该可以活到那时候,失败也好,侥幸成功也好,他大概还是看得到结局的,而我的梦,即使一直按照我设定的轨道运转下去,我也不可能看到梦实现的那一天,时间,需要太长的时间……如果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结果,是不是就不应该去做了呢?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并没有做出什么让步,他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虽然想从后台站到前台,可是他想要改变我设定的轨道,却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胜负未卜。我不想与他为敌,以我现在的样子,能否熬过下届大选都是问题,但那些思想既然已经蔓延出去,并且在许多地方扎下了根,那么我是否与他为敌,也不算什么关键问题了。”
“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有一段时间可用,但是刘云有更多的时间可用。我和他之间不会爆战争,因为我没有任何专属于我的势力,我只是一个人,打倒我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我不去反对他,他也不会刻意来反对我。我不会与他为敌,因为我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这个被我改造过的国家,是没那么容易屈服于几个军阀的枪杆子之下的……”
“在那些事情到来之前,我得调养好身体,不要再那么卖命地工作。既然刘云想要总理大臣的位子,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把总理的大部分工作推给他,自己最好跑到外地去疗养,这样,或许能够延长苟活在这世上的时间,可以看到一些之前认为看不到的事情,也可以享受一些之前几乎放弃掉的生活。”
“去哪里疗养好呢……五十出头的人,却开始想死的事情了,真是没自信啊。”
文易对着天花板冰冷地微笑起来。
书房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老爷,是我,小叶。”
小叶是总理府新招入的女佣,今年十九岁,模样俏丽,声音甜美,举止活泼大方,甚至有时会与总理开起玩笑,与之前那些诚惶诚恐、缩手缩脚的女佣大为不同。
“等一下,什么事?”
文易说道,端坐回椅子上,顺手把日记本收到了书桌抽屉的一个小夹层中,然后又把抽屉上了锁。
“您要的咖啡,我端进来了。”
门外答道。
文易小心地把抽屉钥匙收在口袋里,才应了声:“进来吧。”
门开了,穿着蓝白双色西式女佣裙服的小叶端着放有咖啡、糖块和果汁的托盘走进来,在文易的书桌上放下了托盘。
文易捧起咖啡杯,向小叶抬起头:“恩,辛苦你了。”
小叶宛尔一笑:“老爷,您太客气了,一点都不像老爷。”
一瞬间里,文易觉得那笑容有些熟悉,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小叶的脸,似乎那上面刻着他死刑的通知书一般。
“老爷,您怎么了?”
文易眨了一下眼,那种过度专注的眼神消灭了。
现在文易看到的,是小叶,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女子,面貌娇好,身段袅娜,虽然身份只是女佣,却有着独特的妩媚气质。
身为帝国总理的文易,十几年来一直保持单身,这一直是某些无聊人士关注的焦点。
当今光兴皇帝曾对他许诺说,无论他看上哪家王公贵胄的闺女,皇帝都将亲自为他说媒,但是至今为止,皇帝一次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过。
为了文易的婚姻问题,刘云曾不止一次地实施了包括阴谋诡计在内的各种措施,比如编撰京师名媛手册让他在工作之余多加研究,又比如名为茶叙实为相亲会的善意陷阱,又比如在多家报纸上“误登”文易的征婚广告,一度造成总理府的信箱二十四小时堵塞……
刘云也曾义正严词地质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收到那么多求爱信?为什么女子学校的小美眉冒雨聚集在总理府门前只为亲手送你一张手帕之类的小玩意?为什么你的个人生活资料会被各地女学生抢购?为什么全国媒人协会要悬赏求第一个为你做媒成功的职业媒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关心我——”
文易的回答是:“关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答案是,你已经结婚了。”
文易刚刚从小叶的微笑中所感应到的,是关于妻子——不,应该是前妻芸的记忆。
小叶在文易眼前伸开两个手指,晃了两下。
文易呆住了。
记忆飞快地倒带,定格,重放。
两根小手指,在眼前摇晃。
十六七岁的少女,白色T恤,蓝色短裙,跳动的马尾,俏皮的微笑,一切宛如透彻蓝天上洒下的灿烂阳光。
那个时候,少女的心还属于另一个少年,那个喜欢穿迷彩服、爱好军事杂志和战争游戏的爽朗少年,少女叫少年“阿云“,少年叫少女“芸儿”,每当听到两人如此称呼,文易的心里就有几十个火车头向着同一点冲撞过去。
有一段时间里,文易几乎每天都沐浴在那灿烂阳光下,因为他和阿云是从小长大的朋友,而只要能见到阿云,基本上也就能见到芸儿。
芸儿喜欢文学,更喜欢大自然,她希望心爱的人能常常陪她徜徉于山水之间,观流云,望落月,惜流水,一起品味新生草叶的气息,一起细数不知名野花的花瓣。她就如同真正的阳光,只喜欢真正的自然。
那个时候,阿云变成了战争狂,沉迷于杂志书籍、电脑游戏的战争狂潮中,开口闭口都是打仗,打仗,每当芸儿邀他去某地闲游,他却总是让芸儿等在电脑旁。
芸儿的文章常常在报刊杂志上,但阿云从来不看,阿云只看与军事有关的书。
少女开始厌倦,这时她现少男的朋友——文易——与她有同样的爱好,她开始注意文易,文易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在芸儿十七岁生日那天,阿云被踢出了局,阿云这才现芸儿的重要性,他后悔了,想要补救,却现站在芸儿身边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于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两个朋友在郊外的小山坡下会面,在说了一些无意义的话之后,阿云挥起了他久经锻炼却从未实践过的拳头,没想到竟一下子打断了文易的两根肋骨。
医院里,两跟小手指,在文易眼前摇晃。
俏皮的微笑,伴着串串泪珠。
窗外的阳光,少女的泪光,文易抬起手,抚去那泪,轻轻呼唤了一声:“芸……”
“老爷,您想喝云耳莲子汤吧,我这就去给您做。”
小叶睁大着眼睛说。
文易木然地摇一下头,马上又笑出声来。
“云耳莲子汤——原来是这样,你可真是……好了,好了,下去吧。”
“是……”
小叶疑惑地弯一下腰,正准备退下,却又被文易叫住。
“那个……小叶,如果给你放假,你想去哪玩?”
小叶犹豫了一下,从文易的表情中确定刚才那句话不是要辞退她的意思,便放胆说道:“我想去海边啊。”
“恩,海边,不错……那么就决定是海边了,冬天的话,还是要去南方,就北海银滩吧。”
“老爷,您……”
“小叶,我准备去海边,既然听了你的意见,当然也会带你去。”
“真的要去啊!”
“恩,真的要去,而且会去很长一段时间……”
“……文易陷入了广义人道主义的泥潭,他不明白,与称霸世界这样伟大的理想相比,以民主制度维护国民的自由、保障国民的幸福生活这种低级的想法是不值一提的,国民的自由和幸福来自国家的自由和强大,国家在世界上成为霸主,国民自然也就成了世界的主人,那时候也就能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幸福……在此之前,需要国民作出牺牲,牺牲眼前的部分自由和幸福,去换取未来更为深广丰富的自由和幸福……无论如何,庶民的思想普遍是低下、自私和落后的,他们无法掌握历史的脉搏,他们只会为眼前的利益相互争夺,他们的视野如此狭小,怎能看到几千年来世界变迁的主题呢?那个主题是弱肉强食,是力量决定一切,再过几千年也不会有根本性变化。国家力量的体现在于军队,如果仅仅要生存,并不需要将全国的力量都注入军事方面,但如果要称霸世界,这个帝国就必须全面军事化,成为一架战争机器,以数千万大军横扫天下,夺取老牌帝国的殖民地,有了广阔的殖民地,中国的展便可以少走许多路,人民也可以少受许多苦……”
刘云写到这里,搁下了笔,皱起眉头盯着桌上日记本,思索了几秒钟,把那黑牛皮的精致本子收进了抽屉里。
当天中午,刘云与文易生了十几年来第一次正面的冲突,所谓冲突,也只是口舌之争,还没有到使用**作战的地步。
刘云并没有想到,他和文易之间的分歧会这么严重,他对文易的那一套完全不感冒,文易沉迷于自己的制度改造和国民改造中,完全忽视了他一直所抱持的伟大理想。
在刘云的认识中,制度也好,国民也好,全都应该为那个理想服务,让中国称霸世界,这才是他们冒险前来此地的真正意义,如果不能实现,或者说,自己不能亲眼看到这理想实现,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立即变得毫无意义。
民主、富强的国家,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不是结果,太过空泛,也缺乏标定的尺度,它或许只能用做历史书的注解。而称霸世界才是实在的、可见的东西,往昔老牌帝国的地盘,变成了中华帝国的地盘,这便是一种结果,能够让人满足,让人燃烧、升天。
既然文易已经公开表示不赞同自己的观点,刘云只得下决心从后台走到前台,全面掌握军政大权,所以当天也对文易表示了要做下届总理大臣的意思,文易随即表示自己将下野,完全不问政事。
“让他退出一线,也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他的脸色实在是越来越差了,他又不会节制工作,一干上就不知白天黑夜,再不休息休息,恐怕一年都熬不过……”
刘云这样想着,心中仅有的一点愧疚感便完全磨消了。他并不觉得文易会反对自己,或者说,他知道文易根本没有能力反对他。
刘云也并不认为经过中午的争执之后,他和文易之间便已决裂,既然文易在政治上对他没威胁,那么也无须放弃那长久以来的友情,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文易会转而理解并支持他也说不定。
门外传来了孩子们的吵闹声,还夹杂着哭声。
刘云站起身,拉开书房门,看到最小的儿子、八岁的刘凡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旁边一对孪生兄妹——同为十二岁的刘平和刘玉春——正不知所措地望着刘凡。
“怎么回事?”
刘玉春抢先应道:“小凡老是缠着我,他笨笨的,我才不想跟他玩呢,我只和哥哥玩,他就闹起来了,闹我也不理他,他就哭起来啦。”
刘云苦笑一下,扶起趴在地上的小凡,为他拭去眼泪。
与爽朗的哥哥和活泼的姐姐不同,小凡从小就显得有些阴郁,在幼儿园时很少与小朋友玩在一起,去年上小学以后更是对同学不理不睬,即使与父母也很少说话,除了奶妈和贴身保姆外,小凡在家里只喜欢缠着姐姐玉春,玉春却总觉得他很烦,但碍于面子,在父母面前也总是违心地对弟弟悉心照顾,只要父母一走开,玉春马上就会抛下小凡去找哥哥刘平。
“姐姐……姐姐她不跟我玩,姐姐……她……她欺负我。”
小凡苦着脸抽泣道,刘云捧起他的脸,轻轻捏了一下。
小凡长着一张比玉春更清秀的女孩子的脸,因为从小体弱多病,身体显得很单薄,与八岁时就鼓起一块快小肌肉的刘平差到十万八千里外。
“姐姐不跟你玩,你可以找其他小朋友玩啊。”
刘云安慰道,但小凡的脸却更苦了。
“我只想和姐姐玩……”
刘云觉得这已经不是一般化的撒娇了,他猛然放开小凡的脸,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小凡,你是男孩子,不能老是和姐姐什么的女孩子玩在一起……”
“可是姐姐总跟哥哥玩在一起。”
小凡一脸沮丧。
玉春马上反驳道:“笨瓜,我是和哥哥一起去找烈风弟弟和馨妹妹玩,你老是哭丧着脸,只会让大家都高兴不起来,所以绝不会带你去。”
小凡的哭声立即增强了几十个分贝。
烈风和小馨是已故前总参作战处处长朱涛的儿女,朱涛在1896年的光兴丁案生后不久在汽车中遭远距离枪击而身亡,官方的解释是被丁介云余党所暗杀,但迄今为止并没有抓到凶手。
刘云只好转向玉春:“玉春,就带小凡去嘛,你怎么能确定烈风和小馨也不喜欢小凡呢?”
玉春只是摇头:“父亲,你不知道,小凡只会缠着我,对其他人根本没兴趣。”
刘云求证般地望向站在玉春身边的刘平。
刘平使劲地点一下头:“父亲,玉春没说谎,我试过想要带小凡去玩,但是小凡根本不理我。以前烈风弟弟和馨妹妹来的时候,他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刘云突然觉得小腿有点痉挛,下意识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凡并没有现父亲脸上的奇怪表情,只顾扯着喉咙猛哭猛哭。
“不许哭!”
“身为帝国大元帅的儿子,竟然只为了不能缠着姐姐玩这种无聊的小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现在就给我回房间去,以后不许再缠着姐姐,要是让我再看到你现在这种没出息的样子,你就永远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好了!”
刘云虎着脸怒吼道,一边叫来了仆人,让他们把小凡抱回房间去。
“不要……放开我……我要和姐姐玩……放开我……”
小凡一路哭叫着,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后。
“真是不成气,这小子怎么变成了这种样子。”
刘云愤愤道,吐着气回到书房,重重地把门摔上。
门外,刘平和玉春相互瞪着眼,惊奇地对视了好一阵。
“父亲怎么了?”
“不知道。”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啦,我们现在就去烈风和小馨家吧。”
“恩,走吧。”
兄妹俩牵着手,愉快地跑向大厅。
刘云一个人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愤怒,而且悲哀,这都是因为刘凡。
刘凡的嬴弱和内向令他感到深深的厌恶,尤其是当刘凡与他的哥哥姐姐在一起时,那种厌恶就不由自主地被放大、扭曲。
在刘云看来,长子刘平正是自己童年时模样的美化版本,十二岁的刘平比十二岁时的刘云更开朗、更聪明,更有男子气,也更顽皮。
次女刘玉春则似乎是刘云少年时初恋情人芸儿的幼稚化版本,每当看到女儿春日阳光般的美丽微笑,每当听到女儿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每当感受到女儿身上那种小兔子般的活泼可爱,刘云就觉得自己似乎瞬间年轻了几十岁。
与那一对闪烁着动人光芒的孪生兄妹相比,三子刘凡简直就是一钟罪恶的存在,他身上根本没有能令刘云感动的任何东西,他只是身上有流着刘云的血而已。
刚才,刘云又在刘凡身上现了新的罪恶,一个八岁的男孩,执着地纠缠着亲姐姐,而对其外的任何人都不感兴趣,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算是正常,更不能与美好相提并论。
刘云先是感到脊背寒,喉咙恶心,然后不得不燃烧起愤怒,最后在愤怒中升华出悲哀。
“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儿子!”
刘云的思路的线索最终交合到了这一句话上。
逻辑与非逻辑的推理之轮开始转动。
“我的儿子怎么可以是这种样子!”
“我的儿子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我!从性格到长相……他不是儿子吗?为什么却长得像个女孩子!”
“这不是我儿子?!”
“这是我老婆跟哪个长着女人脸的小白脸通奸生下的杂种!”
推理之轮停下了,崩散成满天的黄色落叶。
刘云把手扶在额头上,手指却慢慢掐入了皮肤里。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那的确是我的儿子,不管他多么令人讨厌,却无法改变他是我儿子的事实,我必须接受事实,我还要把他的轨道摆正,不可以让他一直这样下去。我的孩子,一定都要比我优秀,我的后代里决不允许出现废物!”
刘云咬着牙,眼睛里射出冷而激烈的光。
第八十七章 理想
光兴八年1o月17日,吉林市平北大街9号,原东北军区司令部,现在亦是东北方面军司令部。
大院内深绿的松柏在大风中摇摆,落叶树光秃秃的灰色枝干交叉分割着天空,树间的草坪早已枯黄一片,花圃中只剩下廖廖几朵稚菊,萧瑟的气息四下蔓延。东北的秋正走向落幕,冬的东北即将登台,在剧目变换之前,当然要事先清扫好舞台。
两名肩上顶着金龙纹卷四星军衔的中年军人在苟延残喘的秋风中相遇。
“老钟,快来看报纸,特大新闻。”
其中一人挥动着手中的《时政快报》,声音轻快明亮。
他身材偏瘦,模样干练,举止文雅,鼻子上架着一副薄片眼镜,乍看之下颇有些文弱。
他姓邓名简,当年三十七岁,乃刘云老嫡系中的骨干分子之一,甲午战争时任第一步兵师师长,中俄战争爆前任东北军区司令,现任东北方面军参谋长。
从邓简手中接过报纸浏览的那人身材高大壮硕,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战士的脸,举止大方,动作有力,说起话来犹如在人家耳边敲响巨钟。
他姓钟名夏火,当年三十九岁,乃刘云老嫡系中的“三巨头”之一,甲午战争时历任禁卫第二师师长、北方军团司令官,因汉城战役中纵容部下大斩日兵级,并悬挂于汉城崇文门上,造成不良影响,被迫去职回国担任预备军司令,后又转调东北军区司令。1896年光兴丁案后钟夏火出任禁卫军司令,八年来一直掌握帝国最精锐的战斗部队,可见刘云对他的信任。他现在的职位是东北方面军司令官,负责掌控对俄作战的绝大部分部队。
“文易到南方养病去了?让咱们刘队长代行总理职权?这不是好事嘛。”
钟夏火摇着报纸呼喝道,他曾在刘云任大队长的特种兵大队中当过小兵,就一直把刘云队长队长的叫,刘云也从没介意过,但在刘云的新旧嫡系中,也只有钟夏火敢怎么叫,其他人对于刘云,一般都是称呼爵位名和官职名。
邓简扶了一下鼻上的眼镜,轻声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总觉得文易那个人,不会这么爽快地丢下总理位子跑开的,他一直都是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现代诸葛亮模样,只会了狂的工作,怎么会想到跑出京城去养什么病呢,要真想治病,京师的医院不是全国最好的吗?”
“难不成他跟咱们刘队长闹翻了?”
邓简耸了一下单薄的肩头:“这个,谁也不好说。不过我倒是听到有传闻说,文易患了绝症,恐怕将不久于人世,照传闻推测,如果是文易觉得自己将死,而把总理位子提前让给武威公也说不定。”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早该这么做了,那样子的话他可能还会多活几年!”
邓简摊开手:“传闻而已,不能全当真。”
钟夏火把报递还给邓简,轻蔑地笑道:“我倒是宁愿相信传闻。哼,总理算什么,咱们刘队长早该把那爱新觉罗家的狗屁皇帝踹下去了,凭什么咱们刘队长不能当皇帝?不叫皇帝也行,主席呀总统呀都好,反正头顶上不能再有别人。切!什么总理,屁股后面还挂个尾巴叫大臣,还是要向那狗屁皇帝低头,我他妈就是不服,我只向咱们刘队长低头,那没用的皇帝就只配给咱们舔鞋底。”
邓简苦笑一下,摇头道:“皇帝给咱们舔鞋底的话,那作为朝廷大臣的武威公该怎么办?既然武威公决定把皇帝留下来,咱们也没办法,武威公总有他自己的打算吧,政治总归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钟夏火鼻子一哼:“你们呀,都是同一种调调,都以为政治复杂,我们不了解,所以不能碰,其实政治太简单了,拉一派打一派,不就是那么回事嘛,我早就说过,这个……”
邓简懒得再听钟夏火那套简单政治理论,拉住他就要去办公室:“走啦,司令官大人,让大家等久了可不好。”
方面军司令部的联合参谋室设在原军区司令部的体育馆内,由素色屏风分隔出不同的科室。参谋们早已就位,作战参谋们趴在几张巨大的地图上用彩色铅笔画着写着,情报参谋们在满天的文件中筛选汇集,后勤参谋们忙着应对潮水般的电文和表格,传令员和报务员往来穿梭,惟一纹然不动的只剩下肃立在参谋室门口的卫兵。
司令官的办公室设在体育馆的工作人员专用室内,隔音效果非常好,也很宽敞,有一张可供十人开会的圆桌,另外还有一张司令官用的书桌,副官的小桌子安放在办公室门外。
钟夏火和邓简穿过参谋室,来到了司令官办公室,紧跟在后的钟夏火的副官姜子昌中校快步到两人前面,为两位长官开门。
钟夏火边进门边吩咐姜子昌:“我和邓参谋长还有话要谈,先不要让别人进来,有人要报告的话,记下来,等会儿我再召见。”
姜子昌没有说什么,只是两脚一并,稍稍低了一下头,他是钟夏火的亲信副官,早已习惯无条件无怀疑地执行长官的一切命令。
门关上了,邓简却有些纳闷:“不是要开作战会议了吗?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谈?”
钟夏火先不回答,只坐在了自己办公桌后的皮椅上,挥手示意邓简也坐下。
邓简边坐边咕嚷:“到底怎么回事……”
“我想跟你讨论一些战争结束后的问题。”
邓简扬起头,别有意味地“哦”了一声。
“我问你,你知道咱们刘队长最想要什么?”
“这个,关于武威公的事情,是不好妄加评论的。”
“不要扯开话题,你就随便说说你的想法。”
邓简看看关着的门,又看看钟夏火,低头道:“武威公最想要的,恐怕就是‘天下霸业’这种伟大武功吧,让中国在这个世界称霸,是他一直向我们宣扬的理想嘛。”
钟夏火手压在桌子上,声音若洪钟般响亮:“是的,正是天下霸业,一个称霸世界的大中华帝国,一个从来未出现过的威服全地球的大中华帝国,就要在咱们刘队长,不,咱们的伟大领袖、真命天子领导下被创造出来,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辅佐这位领袖,这位皇帝,为他,为那无比伟大的理想而战!可是有人却在千方百计地拉我们大家的后腿,文易那个政治小丑,还有他的那一帮所谓精英分子,卑鄙地利用我们领袖的宽容和仁爱感情,企图架空领袖的权力,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君主立宪,设立了一大堆束缚我们实现那伟大理想的障碍,实在该杀!不过还好,虽然我们的领袖能够忍受他们的压制和束缚,但是最关键性的军队依然在同志们的手中,只要我们能一心一意地联合起来,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们!狗屁的君主立宪,国会算什么?一阵枪子过去,那帮老爷议员还能不逃命?宪法就更可笑了,在我们那时空的史书上不是记载着,身为国家主席的**手捧宪法怒斥凌辱迫害他的造反派,最后还不是被虐待而死?哼哼,如果文易那伙人真的要拿宪法跟我们玩,管叫他们比**死得还惨一百倍!”
邓简的手指在下巴的胡渣上磨裟着,犹豫道:“难道是要像丁介云那样搞军事政变?”
钟夏火拍着桌子道:“你没听清楚呀,丁介云是反对领袖的,也就是反对我们理想的叛徒,所以他的军事政变就是背叛行为。而我们是支持领袖的,我们都是心怀理想的真正的同志,我们是要拥护领袖,铲除领袖身边的恶人,清除束缚我们实现理想的障碍,我们就算搞军事政变,也是正义的,无可指责的!”
“可是如果武威公不赞成军事政变呢?总不能背着武威公乱来吧?”
钟夏火的大脑温度又提升了一层:“领袖一定会了解我们心意的!他嘴上当然不好说要我们去搞政变,但是他肯定看到了那些束缚在他身上的链子,他是希望我们去帮他解除那些束缚的!”
邓简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因为我们是同志,我们心怀共同的理想,我们的心一定是相通的。”
邓简突然站起身,来到钟夏火面前,伸出手,贴在他额头上。
“干……干什么!”
钟夏火恼怒地拍开邓简的手。
邓简又把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舒口气道:“原来真的是烧了。”
钟夏火狰狞起来:“你……你这笨蛋,我才没有烧,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你就不能认真想一想吗?”
“如果你没烧,就更可怕了,当然也就更没有认真去想的必要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
“这种话不是应该由我来说的吗?”
邓简把手扶在桌子上,锐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片,散着一种冰冷肃杀的气息。
“我知道你对武威公忠心耿耿,我也知道你想要为武威公献身的热情,但是我更明白,以你那种不考虑后果蛮干硬战的行为方式,不但帮不上武威公的忙,反而有可能使他陷入麻烦中。汉城的崇文门事件,就没有给你带来一点教训吗?我不是要教训你,我也知道我没资格教训同为上将的你,但是作为同事,作为战友,作为朋友,我必须告诉你,政治的事情真的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你真的把刘云当领袖,想要帮他的话,那就一切听他的指示行动,千万不要擅自妄为。”
说完,邓简的目光瞬间清澈了,钟夏火感受到了那清澈,也不得不作出真诚的回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虽然心里还有些疙瘩,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请放心,我早就把你当兄弟了,兄弟的几句话都听不下,那就真没得混了,我会再好好考虑的。”
邓简用力地点一下头,扶住钟夏火的肩头:“那么开会吧,明天禁卫野战军就要对海兰泡起第三次总攻了,如果这次能一口气拿下海兰泡要塞的话,禁卫军就可以转到赤塔方面去了,刘百良的第一集团军也就能松口气,兼代了总理职务的武威公也就能在战事方面少操点心吧。”
“恩,我已经下了死命令,这次再拿不下海兰泡,禁卫军司令就撤职严办,那个梁天河,老是磨磨蹭蹭的,非得刺一下才有劲。”
钟夏火以拳击掌,摆出一副要生吞某人的模样来。
一千六百公里外的海兰泡前线,禁卫野战军前进指挥所内,某人猛然打了个寒颤。
“冷吗?我怎么不觉得?”
禁卫野战军参谋长张一叶看见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在椅子上缩成一团,随口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阵恶寒……”
“哦,有人想你了吧——你那些寂寞空虚无聊的老婆们都在盼着你回家呢。”
“切,鬼知道她们正在哪里偷汉子。”
张一叶立即仰起脸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会恶寒,原来是怕老婆们偷汉子,哎,你真是太没有自信了——所以我说嘛,数量是没有说服力的,质量才是关键,像我,根本就不担心我那小可爱……”
梁天河嘴巴里“哧”地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你呀,还是小心点,我这边呢,一个两个偷汉子,不要紧,还有另外两三个是好的,你那边一个就是全部,一线展开,没有预备队,打起仗来要冒很大风险的。”
“少拨弄你的乌鸦嘴……”
“轰隆隆……”
一阵低沉的巨响传来,指挥所内的地面微微颤抖起来,张一叶和梁天河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朝指挥所掩体大门外走去。
门外跑过几个年轻的列兵,吵闹着往第三重炮阵地的方向去了。
“那种声音……不是三零五攻城炮,要比它更低沉、更有震撼力……一定是昨天刚架设好的三八零巨型迫击炮,要去看看吗?”
张一叶在使用问句的同时,脚早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步,梁天河自然不必再浪费口舌做答,两人各带着一名贴身警卫员,小跑着奔向第三重炮阵地。
绕过两个小山丘,在一条小山谷里,三座钢铁巨兽正昂向天,周围堆满了一人高的炮弹,旁边的高地上则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多是年轻的新兵,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好大的家伙……”
“刚才开炮的时候我耳朵都快聋了……”
“太厉害了,有老毛子好看的了……”
“妈妈的,那炮弹该有多重呀,看起来好象比我还要高……”
“这么大的炮弹,真担心那装炮弹的吊车会突然垮下来……”
“不知道会炸出多大的坑来……”
“反正老毛子的工事肯定扛不住啦!”
梁天河和张一叶一走上高地,小兵们一看到两人肩上扛着的金龙纹卷星星的将军衔章,慌忙跳起来立正敬礼,一个个把胸挺到了天上。
梁天河向大家摆摆手:“大家坐下吧,咱们一起看。”
小兵们唰一下全坐下了,一个个盘紧了腿,挺直了身体,双手扶在膝盖上,憋着嘴,脖子向上拧着。
梁天河向张一叶苦笑一下:“完了,大家都这样子,作为将军,我们也不能有失仪态呀,只好老老实实学他们的样子了。”
两人也只好盘腿坐下,准备观看巨炮射。
阵地上的指挥官——一名眼尖的炮兵中校——现了身穿藏青色毛料制服的两位将军,忙下令停止炮兵作业,跑上高地,向张一叶和梁天河敬礼道:“第七十一特设炮兵营,对海兰泡要塞目标射击作业中,请长官指示。”
“继续。”
“是!”
炮兵中校兴奋地跑了下去,向部下们咋呼起来:“司令官和参谋长阁下就在那个山头上看着我们,大家加油!把老毛子的要塞轰个稀巴烂!”
炮兵们也兴奋起来,纷纷向梁天河所在的山头挥手致意,有的还把军帽扔飞上了天。
“这种情况下司令官应该起身回礼的。”
张一叶在梁天河耳边说道,自己却先站了起来,以神似某领袖的模样向热情的炮兵们挥手致意。
梁天河站起身,贴近张一叶耳边:“居然抢司令官的风头,要罚你,把哈德门烟交出来!”
“遵命。”
张一叶一脸奸诈地掏出烟盒,递到梁天河手中,梁天河定睛一看,现不对。
“这个是……梅门牌,没听说过啊……”
“是啊,‘没门’嘛,配给士兵的,你当然不会注意啦,作为领军大将,有时候也要体察士兵生活的嘛,老是抽哈德门那种没办法报销的贵族烟,怎么能够拉近与士兵的距离呢?”
张一叶说着,又掏出了两盒“没门”烟,和蔼可亲地向周围的士兵们派。
梁天河捏紧拳头,心头大骂张一叶卑鄙狡猾——却不曾反省他自己一天到晚剥削别人高档烟的罪恶行径。
旁边的士兵们小声嘀咕起来。
“原来司令官和参谋长也抽跟我们一样的烟啊……”
“笨蛋,将军们才不舍得把他们自己的高档烟给我们呢……”
“你猪头啊,有得抽就不错了,现在一天才两根烟,根本不够嘛,附近又没有商店,白送你一根,你还唠叨个屁!”
“别吵了,好象要打*炮了……”
士兵们不约而同地紧紧捂住耳朵,梁天河与张一叶当然也聪明地照做不误。
一门巨炮的炮口一闪,冲击波立即扩散开来,大炮周围的地面抖动着,腾起了一片烟尘,强烈的音波震荡着数百码范围内所有人的心肺,张一叶甚至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
第二、第三门炮吐出了耀眼却一瞬即逝的闪光,第二、第三阵巨响打击着周围人类的**,显示着工业时代机械的可怕威力。
一九零三年式三八零毫米攻城炮,又称巨型迫击炮,采用12倍径中型炮管,装设在左右射界各十五度的固定炮架上,配备大型液压反后坐装置和半自动装填系统,全炮重达七十九吨,射的炮弹重七百五十公斤,最大射程五千七百米。这种级大炮于19o3年5月定型,6军向北洋重工订购了12门,专用于要塞攻击战,到开战前仅有包括原型炮在内的四门装备部队,其中三门配备给第七十一特设炮兵营,先用于海兰泡要塞攻击作战。由于巨炮过于沉重,第七十一特设炮兵营于9月8日从部队驻地唐山开拔,把巨炮拆成几十大件用火车运到瑷珲,再用驳船运过黑龙江,沿着专门架设的轨道由小型机车拉到前线,直到1o月17日才在海兰泡前线完成装设,今天的射算是这种级巨炮次参与实战。
“今天这个营预定要打掉一百五十炮弹的吧。”
梁天河放下捂在耳朵上的手,转向张一叶问道。
“每门炮一小时只能打五,还要考虑炮管冷却的时间,从早打到晚,每门炮上五十也不错了。”
“这么说,明天总攻前即使按计划组织四小时的炮火准备,这种巨炮最多也只能上二十?”
“足够了,这三天来全部的三零五和一五零、一零五重炮都在向敌人猛烈开火,再加上今天这巨炮的份,俄国人也够受的了。”
梁天河“唔”了一声,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泥土。
“走吧,没什么看头。明天就要开始第三次总攻,钟司令下了死命令,23号前拿不下要塞,就要严惩我这个野战军司令。”
“早着呢,今天不是才18号嘛。”
“没多少时间了,只能一举攻克,这一次再拿不下,就得重新编组部队制订计划,这样一来就不能按时完成了。”
“放心吧,禁卫军的战力不是空喊出来的,前两次没能拿下主要是因为斯沃博德内方向的敌人赶来支援,我们必须抽出兵力来打援,现在斯沃搏德内与赤塔方面的联系已被我军切断,斯沃搏德内方面之敌已经无力再向海兰泡支援,我们这次可以全力攻城,有那么明显的兵力火力优势,一举拿下是没问题的!”
“希望如此啊。”
梁天河说道,走下了高地,身后的小兵们又慌忙站起身,对着司令官的背影敬礼。
两人沿着回前指的小路踱着步子,暂时没有什么事可做,因为一切计划都已经制订完毕,一切细节也已检查完毕,现在只能等待,等待那个预定时刻的来临,顺便也等待可能出现的有意义的新情报。
“参谋长,战争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梁天河闲着无聊,随后问道。
张一叶耸耸肩:“打算啊,还不是跟着上面的安排走,武威公叫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好了。”
“我是问你个人的打算。”
张一叶挠了一下头顶,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其实……其实我想要个儿子,虽然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但毕竟有个儿子比较有意思,真想看看自己儿子穿上将军制服的样子。”
梁天河嘴角翘了起来:“那有什么难,让老婆生就是了。”
“可是……哎,老婆一直生女儿,我也没办法。”
“那就多加两个老婆啊,你看,我那大老婆原先也连生了两个女儿,后来还是三姨太先给生了个儿子。”
“这样也太对不起婉月了……”
“笨蛋,现在是什么时代,入乡随俗嘛,这里又没有重婚罪。”
张一叶摇头笑道:“我还是希望,那个儿子是婉月的,她对我太重要了,我只能对她好。”
梁天河把嘴里的烟屁股“扑哧”一下吐了出去:“你这小子——玩什么纯情,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十几岁的毛孩子一样没见地,男人嘛,尤其是成功的男人,必定要有博爱的胸怀,才能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而有趣……再说了,你那个婉月,总有一天会老吧,你能这样对她一辈子?”
“到时候我也会老啊。”
梁天河脚上给石头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你这个人——没救了……”
张一叶扶住梁天河:“话说回来,战后你又有什么打算呢?当然是说私人方面。”
梁天河点上一根自备的大前门烟,吐了口随风而散的烟雾:“其实我不大想干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已经腻烦了,希望能换一种活法,比如开个公司,或者买一大块地做个农场主,自己干多少得多少,不像现在还要小吃一下国家,总觉得不大塌实。”
张一叶点了点额头:“小吃国家也是没办法的事,要建立对部队的绝对控制,光靠权威是不行的,我们的薪水加上分到的那些土地公司股票红利,也只够我们稍微奢侈的花销而已,要支付收买人心的花费,不小贪一下怎么行,反正还不都是武威公的意思。”
梁天河皱了一下眉头:“可是听说武定国被隔离审查了……”
张一叶不以为然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骂他大蛀虫吗?他做得太过火啦,树大招风嘛,舆论早就盯住他了,况且他主要都是自己享受,周围的人吃不到好处,当然有怨恨啦,武威公要解决他来平息众怒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日子还是觉得不安宁,出生入死的事情我都干过了,武威公的恩情算是报完了,以后我想走自己的路。怎样?你还是打算走这条路吗?”
“恩,我还是习惯在军队里呆着,出到外面的话,恐怕很难适应。虽然像现在这样,有时也总会感到不安,但是原本大家不都是抛弃了生死之念才跟着刘云走的吗?我那一点热情,还没有完全烧尽啊。”
“是嘛……理想主义的青年,也还没到死绝的时候哪……”
梁天河在心里嘀咕着,加快了脚步,迎面碰上了一连步兵。
领头的连长慌忙下令:“立定!向长官,敬礼!”
齐唰唰地一片手臂抬起来,士兵们都显得神气十足。
梁天河还过礼,随口问那连长:“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那个长脸小耳的上尉连长挺直了胸膛:“报告长官,这里是1团2营7连全体战斗员,我是连长铁群!”
张一叶在旁补充道:“许旅长的部队嘛,前两天刚从莫斯科维季诺前线调回来的,打过几场恶仗,明天总攻时整个第一旅将作为攻击线上的左翼主力。”
铁群连长连下巴都仰起来了:“长官说得是,我们明天将在许旅长率领下,冲破敌军防线,拿下敌酋格勒恩格斯罗中将之级!”
张一叶转向梁天河,歪着嘴巴笑道:“不愧是‘千头斩’许魂的部队,说话都离不开级什么的。”
梁天河点头道:“很好嘛,这样才显得出气势,好吧,铁连长,明天就看你们的了,那个格勒恩格斯罗中将的级,届时拜托你们务必奉上。”
无须铁连长领头,全连官兵异口同声呐喊起来:“请长官放心!坚决完成任务!”
其中一个胸前佩着2等忠勇勋章的一等兵,脑袋仰向后面,简直是在嘶吼。
他叫吴俊,七连三排一班代理副班长,一个全旅闻名的拼刺刀高手,迄今为止已经被确认的战绩是挑杀二十七名敌人。
呐喊过后,连队继续向前行进,几分钟后转进了禁卫第一“云龙”团的兵营中。
铁连长让队伍立定,训话道:“从现在开始,到晚上熄灯为止,为各人自由时间,有什么事情未了的,就抓紧啦,好,解散!”
队伍一哄而散,纷纷涌向宿舍帐篷。
吴俊与本班班长牛豪中士走在一起,他们凑巧是同乡,一向以兄弟相称。
“牛哥,真快啊,明天就要杀进海兰泡了,两个月前我们还在长辛店的军营里哪……”
“这算什么,以后还有得打呢。”
两人掀开帆布帐篷的门帘,低头走进去,牛豪屁股刚落在床上,就翻出纸笔准备写信。
吴俊瞟了一眼,问了一句:“写给嫂子的吧?”
“给你嫂子写一份,还要给我爹写一份。明天不是总攻吗?总归是一场大仗,生死难料,预先准备一下比较好。”
牛豪如此应道,其实他的话完全可以浓缩成“遗书”两个字,但这种话以他那轻松随意的口气说出来,却完全像是家常琐事般不值一提。
“恩,我也给爹写一份比较好。”
吴俊揉着脑壳说道,也要去找纸笔。
“你就不用了吧,明天一直跟在我后面,不会有事的。”
牛豪说道,向他扬了扬脖子。
吴俊却一个劲摇头:“不好吧,我是副班长,要冲的话也要跟牛哥一起冲在前面才行,落后面的话只会被人笑话。”
“那就随便你。”
牛豪说,低下头继续写。
吴俊也找出了纸笔,正要开写时,牛豪又问他:“小俊呀,你家的债还得怎么样了?”
牛豪所说的债,正是土地改革后农民普遍背负的国家债务,国家以赎买的方式将大地主手中的土地收为国有,其中大部分再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出售或出租给无地和少地农民,这些年来,许多地方的农民每年差不多要拿出收成的一半来支付当期应付款。吴俊家于光兴元年承买了二十亩旱地,八年来一直按时支付土地债款,但似乎还没到还清的时候。
吴俊叹气道:“别提了,就算一直风调雨顺没病没灾,也得再熬上十来年才行。”
“熬不起就转给别人呗,你们那还没搞起联合社吗?”
“我爹放不下,我们祖上当了好几代的佃农,都在别人的地上干活,好不容易有机会拿到自己的地了,怎么好干到半就扔掉了呢?至于联合社,我们村原来是搞起过一个,不过一起步就因为跟风种西瓜,加进去的各户都亏得一塌糊涂,所以就散掉了,以后都再没有人提这件事。牛哥呢?原来不是说家里打算把地转掉吗?转了吗?”
牛豪放下笔,摇头道:“难啊,本来想转给那个大正农垦的,但人家嫌我们的地在坡上,不好整,就没要,转给别人的话价钱又不合适……最近才收到我爹的信,说是准备加入村里的联合社。”
“那不挺好的?”
“好个逑,我们村那联合社太乱了,一开股东会就吵成一团,就是没个有本事的主心骨,吵来吵去,也没见里面有几户能整起来。不过邻近的宁胜村就不同了,他们的联合社请了个保定农学院的本科生来做技术顾问,又请了个天津商学院的专科生做经理,专门种京城里热销的银脂米,得可是厉害,全社几十户人只干了四五年,就提前还清了原定二十几年还清的债。现在宁胜村全村的农户都入了社,整得可是红火。”
吴俊若有所思地点一下头,眼前冒出了父亲长满老茧的手和被沉重的担子压弯的脊背,心里微微泛起一丝苦涩。
吴俊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哥哥有些憨,只会低头干活,吴俊则从小就显示出一股聪明劲,父亲因此认为他有些读书的前途,便省吃俭用地把他送入了镇上新开的小学,由着光兴元年起推行义务教育的关系,吴俊得以上完高小(高级小学,即四到六年级),并因成绩优秀,得到县政府资助,进入了县城的初中。然而吴俊初中毕业后,面对高中的高昂学费,他不想再给已经被沉重债务困扰的父亲添麻烦,此时又正值军队普遍提薪,军官的收入十分可观,听到消息的吴俊便打算先参加军队,在军队里考军校,靠自己军官的薪水来帮助家里还清债务。参军时,由于保持了农民的强健身体,又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吴俊得以进入禁卫军,拿着比国防军高两三倍的士兵津贴,总算也能够贴补家用,但一想到那总额数百元的债务,吴俊总觉得那二十亩地真正属于自己家的日子,仍旧在遥远而漫长的未来蜗牛般地蠕动着。
相对于刘云、文易那种掌握亿万人命运的所谓伟大人物的理想,或者是钟夏火、梁天河、张一叶那种掌握数十万人命运的领兵大将的理想,一等兵吴俊的理想是微不足道的。
但对吴俊来说,那理想对他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或许,在某些情况下,还可以赌上命来实现。
他只想拥有,一小片真正属于自己和家人的土地。
第八十八章 捷报
冷风吹了一夜。
清晨,风依旧不停,流云依旧不绝。
阴霾的天空,显得狭窄,灰黑的大地,显得杂乱。
天地之间,飞舞着死神的身影,以及带来死亡的无数炮弹。
19o3年1o月18日,是禁卫野战军对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要塞起第三次总攻的预定日。
当日,天还未亮,禁卫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已出现在离攻击部队出阵地仅两公里的前沿指挥所中,啃着肉包子等待攻击时间来临。
怀表的指针抵达了人们想要看到的位置,梁天河咽下最后一口肉、面和唾液的混合物,接过副官递过的白手绢揩着嘴角,淡然下令:“传令,总攻开始。”
早晨六点三十分,五百门大炮的怒吼拉开了总攻的序幕,炮兵群中中包括三门射七百五十公斤炮弹的38o毫米巨型迫击炮和九门射三百五十公斤炮弹的3o5毫米(12英寸)攻城炮。事实上,38o毫米巨炮在17日当天已对海兰泡要塞a堡垒地域投射了一百五十炮弹,而3o5毫米攻城炮则在总攻日之前连续五天的连续轰击中向a、c堡垒地域和市区射了二千七百多炮弹,另外,总攻前的一星期里,华军飞艇队还分三次空袭了海兰泡要塞炮台和市区,投弹近三百吨。海兰泡市区在近月的猛烈的炮击下,早已化为了一片瓦砾堆。
梁天河的面前,摆着一张宽大的地图,上面布满了花花绿绿的符号。
地图的中央正是夹在黑龙江与结雅河之间的海兰泡,各种永固和半永固防御工事包围着城市,就成为了要塞。
海兰泡要塞面向6地的正面只有15公里,防御体系纵深约4-5公里,分为四道防线。第一道防线由若干包含了土木掩体、砖石碉堡、散兵壕和交通壕的独立支撑点构成;第二道防线为主防线,自南向北设置了a、B、c三个大型堡垒,堡垒之间由壕沟、独立支撑点和独立掩体连接,堡垒前挖掘了深达四五米的护沟,防线前布满了鹿砦、铁丝网和地雷;第三道防线为1号和2号炮台体系,炮台之间由碉堡群防护;第四道防线为围绕市区的城墙,其上设置有火力点和独立重炮台。另外,面向水上的9公里沿岸防线上设置了多座独立重炮炮台和永固火力点,并以厚实的城墙做为掩护。
在总攻日之前大约一个月的作战中,禁卫军夺取了要塞的第一道防线,但在坚固的堡垒防线前未能取得关键性进展。
为减少牺牲,梁天河在部队两次强攻要塞未遂后,下令在堡垒防线前展开大规模土木工程作业,清除大部分障碍物和雷场,挖掘地道和接近堡垒的交通壕、平行壕,利用地道爆破堡垒护沟和胸墙,但由于俄军也展开了积极的反地道爆破作业(在对方地道附近对头或斜向挖掘一条新地道,在两条地道接近时进行爆破以摧毁对方地道),华军的地道大多在进入目标范围前就被俄军爆破摧毁,未曾挥太大作用。
于是破坏敌堡垒的重任主要落在了重炮兵肩上,然而15o毫米榴弹炮和1o5毫米加农炮的威力并不足以对要塞造成实质性损害,挥作用的主要是3o5毫米攻城炮,但数量太少(只有9门),3门38o毫米巨炮更是到了总攻前一天才安装完毕。
遵照国防大臣刘云布的“入冬前拿下海兰泡要塞”的指示,梁天河将第三次也是预定最后一次总攻的时间定在了1o月18日,其实如果推后几天,已装置完毕的38o毫米巨炮可挥更大作用,但军令如山,即使38o毫米炮一直未能装设完毕,全军也必须按计划投入总攻。
望远镜的视野中,炮弹爆炸的闪光在弥漫的硝烟中此起彼伏,三座绵延曲折的巨大堡垒笼罩在无数烟尘当中,若隐若现,若虚若实,宛如海市蜃楼。
梁天河放开望远镜,回到地图桌前,手指在插向海兰泡要塞的三条红色箭头上摩裟。
捧着茶杯的参谋长张一叶中将坐在一边,安然道:“别急,炮火准备要四小时,还有得等。”
梁天河瞥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无意义的微笑。
地图上的红色箭头旁边标着部队番号,三条箭头代表着三个作战区域,自北向南分别是左翼、中央、右翼。
左右两翼为主攻方向,中央为辅攻方向。
左右翼各配备6个禁卫团(18个步兵营),分为三个梯队起攻击,中央配备3个禁卫团(9个步兵营),亦分为三个梯队起攻击,另外还保留6个团作为预备队。
左翼由禁卫第一、第三旅部队组成,右翼由禁卫第五、第六旅部队组成,中央由预备禁卫第八旅负责,预备队为预备禁卫第十和第十二旅,共七个旅,按编制应有六万三千人,下辖63个步兵营。
要塞内的状况,梁天河并不是很清楚。
三天前,天气还好的时候,梁天河曾坐着配属给野战军的双座侦察机到海兰泡上空打了两转,看到了已化为废墟的市区,以及宛如月球表面的累累弹坑,那三座堡垒虽然残破不堪,但显然还有许多空间可以遮蔽守军,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在堡垒左右与后方伸展开来,堡垒后的两座炮台体系已经被摧毁,城墙体系则尚未受到严重损伤。至于要塞内兵员的伤亡状况和物资剩余状况,梁天河与张一叶都觉得难以估算,他们只知道守卫要塞的西伯利亚第一军附后贝加尔哥萨克第十一旅在被包围时的总兵力在五万左右,经过近月激战,伤亡或许在三成到四成上下。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6军上将梁天河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三分钟犹如三小时。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身处前线的一等兵吴俊觉得时间像闪电般划过,三小时宛如三秒钟。
炮声已经无法影响吴俊的听觉,他清晰地听到了他一直期待而又令他不安的一些声音。
“二营!进入阵地!”
“七连,动起来,上前线了!”
“副班长,该往前走了……”
手上握着汉阳造九七式步枪,腰上挂着手榴弹袋、子弹盒和水壶,背囊里装着炸药、干粮和急救包,士兵们如鼹鼠般尾相衔地钻过两米深的交通壕,向距离敌阵只有两三百码的出阵地涌去。
敌人的炮弹在壕外不断炸开,弹片嗖嗖地飞过吴俊头上,不时还有几块泥土落在他身上,近在咫尺的爆炸声令耳朵嗡嗡作响,但他毫不在乎。
他现在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生命。
随同不可遏止的人流,吴俊进入了地上布满弹壳、壁上染满鲜血的出阵地战壕。
吴俊听人说过,就在前天,俄军向这一带的华军阵地展开反击,战斗结束后,双方的死尸几乎填满了壕沟。
战壕有两米多高,要通过踏板才能出去,前后都有防弹片的护坡,即使如此,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蹲了下来,只有几个中下级军官猫着腰来往穿梭,传达指示,顺便鼓劲加油。
“十点三十分准时动总攻,我们云龙团排在第一梯队,为团旗添光的机会来了,记住,禁卫第一团永远是第一的,谁往后退就是给团旗抹黑,我当场毙了他!”
“半小时后对a堡垒展开地道爆破,爆炸威力很强,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检查武器!你,手榴弹引信露在了袋子外面了,想让大家陪你死啊!”
“身份牌挂好了没有?死不见尸可不关我事!”
“谁还想上厕所?十分钟后就不许动了!”
“爆破就要开始了,塞紧耳朵!”
吴俊把两个卫生棉球塞进了耳朵里。
吴俊感觉脚下的地面抖动起来,心和肺憋得慌,他还看到战壕护坡上的松散泥土纷纷向下滑落,每个人都露出一副大便拉不出的痛苦表情。
这是围城以来最成功的一次爆破,华军工兵将一条深入地下近六米的地道挖到了a堡垒胸墙下,填入了三千七百九十公斤炸药,剧烈的爆炸在胸墙内炸出一个直径达3o米的大坑,爆破引起堡垒内强烈震动,许多掩体、营房和掩蔽部被破坏,堡垒内部起火。
与此同时,华军各种火炮向堡垒猛烈射击,持续了十分钟之久。
“上去了!上去了,记住,只能往前进,后退者一律枪毙!”
七连连长铁群铁着脸扭曲着嘴向连里每一人大声吼叫,吴俊突然觉得铁群那张嘴里会喷出火焰。
“跟在我后面,不会有事的。”
班长牛豪拍着吴俊的肩说道,把脚放在了战壕壁的踏脚上,跳到了战壕外面。
吴俊在心里最后祈祷了一遍:“天上天下诸位神仙菩萨佛陀保佑,我吴俊能够全身而退,日后可以为家里还清土地债款出一份力。”
他跳出了战壕,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他看见了牛豪的背影,紧跟着跑了过去。
前面是牛豪的背影,还有堡垒胸墙上的大洞,浓烈的烟火在堡垒顶上摇曳着。
“不会有事的。”
吴俊默念着这几个字,握紧了步枪向前冲。
前面是牛豪的背影,那个背影瞬间被一道闪光托起,腰部以下分解成几块向天空飞散,上身则带着张开的手臂在空中回转了一圈,滚落在无数禁卫军士兵的白绑腿边。
吴俊默默地看着牛豪的半个身体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白绑腿,抬起腿,跨过了牛豪那睁大的眼睛。
“地雷……”
吴俊的意识里如流星般划过这个扎眼的词,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径直冲过了被炸平的堡垒护沟,攀上了堡垒胸墙被炸开的缺口,与堡垒中凌乱的瓦砾与残缺的死尸和打了个照面。
据说坚不可摧的堡垒内一片狼籍,断裂的砖石和水泥上喷溅着破碎的骨肉和内脏,火炮枪支的零件散落一地,踩上去咔啷作响,橘红的火焰从好几处地方喷射出来,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气。
浓烟扑面而来,吴俊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不会有事的。”
吴俊念叨着,擦了一下鼻子,又随同战友们向前跃进。
绕过一个塌陷的机枪掩体时,他感觉脚上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同时尚未复原的听觉感受到了似乎是人类惨叫的声音。
他往脚下一看,原来是个受伤的俄国士兵,自己的脚正好踏在对方流血的肚皮上。
吴俊冷漠着注视着那个伤兵,注意到自己的白绑腿已经被那伤兵溅起的鲜血染红了,眉头一拧,反手将上了刺刀的步枪向下一转,把刺刀深深地扎入了对方胸口。
拔出刺刀,鲜红鲜红的血,从血槽里一**滑落,牛豪那在空中飞转的半个身体骤然跳入了吴俊的眼睑。
“不会有事的!”
吴俊摇晃着步枪嘶吼着,记忆的映像如玻璃般粉碎了,前方,废墟,瓦砾,尸体。不,还有一个蠕动的人体,似乎是被毒烟呛住了,双手卡着喉咙,舌头吐在外面,像毛虫一样趴在地上扭来弯去。吴俊兴奋地冲上去,一脚踢在那人脸上,然后连续在他胸口和脖子上刺了五刀。
正要刺第六刀时,连长铁群冲到吴俊面前,扭曲着脸向他吼着什么,吴俊只是对他呆呆一笑,拔出刺刀跑开了。
吴俊跑得很快,转眼间就冲到了全连最前头,他的排长李晴觉得他兴奋过头了,追上去,一把扯住他,对他吼叫起来,他却毫无反应。
李晴扇了他一巴掌。
吴俊摸着脸,睁圆了眼睛,梦呓般吐出几个字:“我……中弹了?”
“你疯了!”
李晴叫道,顺手把他的头按低下来。
“敌人的增援部队上来了,你还埋头冲,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想死是吧!跟我来,掩护一下机枪组。”
每个禁卫步兵排都配备了一个机枪组,配备一挺一**九式7点92毫米轻型机枪,由5o金属弹鼓供弹,是步兵排的支柱性火力来源。
现在,七连三排的机枪组已经把机枪架在了一片突起的瓦砾堆上,向跳跃着接近己方部队的俄军步兵猛烈扫射,俄军步枪手则借着堡垒废墟的掩护企图迂回接近并消灭华军机枪手。
吴俊跟着李晴,借着瓦砾和尸体的掩护,摸爬到了本排机枪组的旁边。
“注意盯住左边那一小片墙,我刚刚看到有两个人钻到了墙后面。”
李晴指点着五六十码外的一堵残墙给吴俊看。
吴俊把步枪架在了一块碎砖头上,瞄向残墙,几秒钟后看到墙体右侧冒出一点黄军服的颜色,立即瞄准击,稍顷,一个俄国士兵的身体滚落到了墙体外。
吴俊刚把枪栓拉上,另一个俄国兵手上举着一个冒烟的圆锥形物体跳了出来,向机枪阵地猛冲过来,吴俊连忙掉转枪头射击,子弹却在俄国兵的身后打出了一小撮烟尘。
“来不及了!”
吴俊在心里叫道,下意识地跳起来,单手抓住步枪的中间部分,枪刺对着俄国兵跑进的前方,把步枪当成标枪一般投了出去,在他卧倒之前,看到枪刺插中了那个疯狂俄国兵的腰间。
“成功了?”
吴俊抱着头想道,爆炸声传来,他看到几码外的两个机枪手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干得好!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
李排长跳过来,兴奋地夸赞他,他探起头,看到三四十码外躺了一堆呈放射性扩散的肉块,中间夹杂着几条类似步枪零件的物体。
“排长,我的步枪毁了。”
吴俊说,一枝步枪立即递到了他面前,持枪的却是连长铁群上尉。
“小伙子,干得绝了,不过这才刚开始,准备好,我们要冲过去了!”
铁群说着,拍了拍他的脖子,举起手中飘着红穗带的左轮枪,向左右高呼:“七连的弟兄们!冲过去了!帝国万岁!禁卫军,前进!”
随同着铁群的喊叫,连部的号手吹响了激昂的冲锋号,“帝国万岁”的呼声如涟漪般迅扩散开来,不止是七连,作为禁一团前锋的二营四个连同时起了冲锋,战士们挺着闪亮的白刃飞快地跳过几十码的断壁残墙,与俄军增援部队杀成了一团。
几分钟后,禁一团的第二梯队,三营的四个连从堡垒南侧加入了战斗,各连和营的迫击炮组也架设好迫击炮向源源不断赶来的俄军增援部队轰击,很快,禁一团的最后一个营梯队和团属炮兵相继冲上了堡垒,一场混战后,俄军被逐出堡垒。
当禁一旅旅长“千头斩”许魂上校亲率本旅第二梯队出现在a堡垒的废墟上时,禁一团已经完全占据了a堡垒,官兵们正忙着灭火、清除爆炸物、重新构筑掩体,当然,遍布堡垒瓦砾中的双方官兵尸体也需要花费不少力气来清理。
伤亡近三分之一的三营七连奉命撤下休整,后继战斗将由旅第二、第三梯队来进行,对吴俊来说,战斗告一段落了。
“没事,我还活着。”
吴俊想着,把血迹斑斑的刺刀从步枪上取了下来,用手帕擦干净,装进了皮套里。
连长铁群从后面拍着他的脖颈:“一兵吴俊,今天干得不错嘛,杀了几个?”
“没数。”
吴俊说,忽然听到空中传来低低的呼啸声。
“卧倒!”
吴俊感觉自己背上被人推了一把,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吃了满嘴的灰尘,耳膜里随即剧烈地轰鸣起来,也许一秒,也许两秒以后,他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过来时,已经身处战地包扎所的绿色帐篷中,躺在薄薄的军用床垫上。
“醒了?”
一个穿着红大褂的医护兵问他,吴俊揉了揉眼,这才看清楚红大褂原来是染透了鲜血的白大褂。
“头痛吗?”
“是……头很重……”
吴俊把眼珠往上抬了抬,看到自己额头上的绷带。
“你算幸运了,没什么严重的外伤,最多有点脑震荡,听说在你旁边那个军官被弹片打穿了脑壳,脑浆都飞了出来……”
“是……军官吗?姓什么?”
“不清楚,好象是个上尉吧,某个连的连长来着。”
医护兵说着,把一杯水放在吴俊床头。
“手脚能动吗?还有哪里痛?”
“肩膀痛……感觉很累……”
“你等等,我去叫医官给你看看。”
医护兵说道,疲惫地离开了。
吴俊看着头顶的绿帆布斜面,嘴角抽*动着,像是要哭,最后却扭曲着嘴角微笑出来。
“太好了,我还活着啊,爹……”
吴俊闭上眼睛,帐篷外远远传来阵阵急促的炮声,远远地,离他越来越远,但不会一直远离下去。他已经选定了道路,他无法后退,他只是想在回到那个生死难卜的地方之前,稍微安静地喘息一下。
天空渐渐由阴霾到阴暗,当纯粹的黑暗降临时,海兰泡周围枪炮声渐渐稀疏了下来。
晚餐之前,禁卫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得意地在后方指挥所的宽大餐厅里举着酒杯走来走去,大声夸赞手下的高级军官。
“左翼的禁一师干得很好,a堡垒已经完全落入我军之手了,很好,很好,明天还要努力,要把炮台线拿下来,一口气攻到城墙下面……”
“右翼的四师也不错,c堡垒已经拿下来了,但是周围还有一些附属掩体没有清理干净,要趁今夜组织夜袭,把那些小杂碎解决掉……”
“中央虽然不是主攻方向,但B堡垒的许多附属掩体已经拿下了,很好,明天军里会把预备队一个旅投过去,争取明天白天里拿下B堡垒……”
“炮兵和工兵尤其干得出色,大家都要向炮兵总监和工兵总监敬酒,来,干……”
军官们手中的玻璃高脚杯里摇晃着鲜红鲜红的葡萄酒,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鲜血,宛如战场上双方无数死伤者的鲜血。
此时在俄西伯利亚第一军军长格勒恩格斯罗中将的地下掩体中,因为食品库被炸弹摧毁而只能吃着简单晚餐的几位将军正在讨论有关投降的问题。
“决不投降!为了沙皇陛下,必须死战到底!”
格勒恩格斯罗拍着桌子叫道,另外两人——西伯利亚第一师师长格拉斯科少将和第二师师长扎列缅科少将——慌忙扶住了面前的盘子,里面盛着还散着热气的土豆泥。
格拉斯科和扎列缅科彼此对视了一下,格拉斯科晃晃脖子,示意扎列缅科先说话。
扎列缅科故意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正视着格勒恩格斯罗说道:“军长,接受现实吧,向要塞增援的部队已经在莫斯科维季诺被打退了(见8o-82章),现在我们孤立无援,敌人今天又以绝对优势兵力起总攻,a堡垒和c堡垒已经陷落,投入反击的预备队遭敌优势火力打击,损失大半,以现有兵力已不可能继续守卫要塞……”
格勒恩格斯罗粗暴地打断了他:“住口!对俄罗斯帝国的军人来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B堡垒不是还在我们手中吗?我们不是还有炮台防线和城墙防线吗?你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在你我战死之前,投降的事情,想都别想!”
格拉斯科忍不住叫道:“军长,牺牲你我的性命并无不可,但请务必考虑要塞内数万平民的生命!华军已经把市区炸成了废墟,老幼妇孺都无家可归,连日刮风下雨,已经有不少孩子病死,过几天可能就会开始下雪,情况还将恶化。而几天前敌人的空中兵器又炸毁了要塞主要的副食仓库,这样下去将有许多军民患上坏血病……从目前的状况看来,要塞绝对坚持不下一个月,而库罗帕特金将军昨天的电报也说了,一个月内不会有援兵……”
格勒恩格斯罗以压倒性的声音优势反叫道:“库罗帕特金将军要求我们再坚守三个月,三个月后一定会有援兵,我们应该服从总司令的命令,相信他的承诺!”
格拉斯科和扎列缅科又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低下头扒拉起盘里的土豆泥。
格勒恩格斯罗站到了面对愤怒之池的跳台上:“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你们对远东总司令库罗帕特金将军有什么不满!”
“没……没有……身摸。”
格拉斯科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
“还好。”
扎列缅科舔着嘴唇说。
“或者是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
格勒恩格斯罗一头跳入了池水中。
格拉斯科与扎列缅科唯唯诺诺地罗嗦起来。
“怎么敢。”
“当然不会,我们一向对您很尊敬。”
“是啊是啊,崇拜得不得了。”
“尤其是看到您一直身处前线,从来不整天躲在地下室的光辉行为,真是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简直像看到了伟大的苏沃洛夫将军再世。”
“比库图佐夫将军(注一)伟大多了。”
格勒恩格斯罗气得胡须都要跳起来了:“你们这两条疯狗!看着吧,明天我就要去前线,去视察1号炮台,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格勒恩格斯罗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那里是一师的防区,所以格拉斯科少将要跟我一起去。”
格拉斯科的脸一下子变青了,求救般地望向刚才的盟友扎列缅科。
扎列缅科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两位请继续,我还要去本师的防区视察。”
扎列缅科说,带着低层次的庆幸表情飞快地逃离了这个小餐厅。
次日下午,扎列缅科自动成为了西伯利亚第一军军长兼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司令官。
前第一军军长格勒恩格斯罗中将在当天中午视察1号炮台地域时遭遇华军重炮的火力急袭,中将阁下当场化为了若干肉块,随同的西伯利亚第一师师长格拉斯科少将却奇迹般地只失去了一根手指,以及,两条腿。
扎列缅科接管要塞后的第一项重要举措就是于19日傍晚召集各旅旅长和防区司令官开会,商讨“要塞的下一步要务”。
不用说,这“下一步的要务”自然是投降。
当天的战斗中,B堡垒终于失陷,华军攻到了炮台线前面,部分部队已经挺进到城墙下,要塞的预备队消耗殆尽,由于主弹药库被华军重炮轰毁,弹药供应开始紧张。以上理由足以说服身心早已疲惫不堪的各位旅长和防区司令,不等扎列缅科把冠冕堂皇的托词倾销完,大家都已经纷纷举手同意投降。
扎列缅科当即命令要塞司令部参谋长卡休上校用英文起草一份致华军攻城军司令梁天河将军的信,信中建议就要塞投降问题进行谈判。信刚写完,就由要塞司令部参谋马尔琴科准尉携往华军前哨阵地。
要塞即将投降的消息迅在守军中传播开来,在低级军官和军士的率领下,官兵们开始了疯狂的破坏行动,残存的建筑被点上火,工事、火炮和其他武器被毁坏,剩余的弹药被销毁,俄军官兵的口号是:“不给敌人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破坏行动直到谈判开始后还在进行,扎列缅科担心这会影响到谈判,遂派出宪兵队将其制止。
在前线,个别地段从19日夜间到2o日中午仍有零星战斗进行。
1o月2o日清晨,扎列缅科收到了梁天河同意就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要塞投降举行谈判的答复,下午,双方在已被华军攻克的a堡垒附近的一处帐篷中举行谈判。俄方的全权代表团团长是要塞司令部参谋长卡休上校,华方的全权谈判代表是禁卫军参谋长张一叶中将。
带着胜利者的轻蔑微笑,张一叶将华方拟订的投降条件交给卡休,并允许俄方谈判代表团就华方提出的条件进行3o分钟的商讨。
看完这些条件后,卡休提出了反建议,要求先允许要塞守军携带武器离开要塞。
张一叶冷冷地哼了一声,对身边的翻译道:“告诉他们,这些条件是帝国大本营决定的,一个字都不能改,如果不同意,1小时内我军就恢复攻城。”
翻译叽里呱拉一阵后,卡休又跟身边的代表们商讨了几句,向梁天河点头说了一句话。
翻译转头道:“他说可以同意我方的条件。”
“那就签字吧。”
梁天河指了指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鹅毛笔说道。
卡休小声嘟嚷了几声,拿起笔舔了舔墨水,开始签字。
这时,梁天河面前摆放的银壳怀表的水晶玻璃下面,镀白金的矛头形指针正好落在三时三十七分的位置上。
按照投降条件,整个要塞卫戍部队沦为俘虏。所有堡垒、工事、武器、弹药、资金及其他军用物资须原封不动地移交给华军。允许俄军将领和军官携带礼仪性武器(即佩刀佩剑之类)和个人生活必须品。缴械的士兵、水兵、军士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到华军指定地点集合。投降书自签署之日起立即有效。
到投降这一天,海兰泡卫戍部队尚有3o6oo人(其中伤病员9872人),马2ooo余匹,完整火炮1o4门,机枪5挺,各种炮弹1万多。根据卫戍部队军需部门的统计,到19o3年1o月2o日,部队的面粉还能供应八个月,但副食品只能供应一到三个月。另外,在一个月的围城战中,估计有一万以上的海兰泡市民死于炮火和疾病。
为夺取这个紧扼黑龙江中上游的要塞,禁卫野战军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自19o3年9月9日至1o月2o日,在差不多六周的作战中,禁卫野战军共计伤亡失踪三万八千七百人,其中阵亡失踪一万六千三百人。全部的战果是:全歼包括敌西伯利亚第一军在内的海兰泡要塞守卫部队约五万人,重创敌西伯利亚第二军和从喀山军区千里迢迢赶来支援的第十一军,合计确认击毙和俘虏敌军约九万人,伤敌数万人。
禁卫野战军的战斗并未就此结束,海兰泡以北12o公里外的斯沃博德内一带,尚盘踞着俄西伯利亚第二军和第十一军的残部数万人,但他们已经显得无足轻重——斯沃博德内通往赤塔的铁路线已被华军破交部队严重破坏,这些俄国部队只有两个选择:呆在斯沃博德内等着被强大的禁卫野战军歼灭,或是以马车和双脚在即将到来的雪冬中往赤塔方向撤退。
禁卫野战军从要塞攻击的任务中解脱出来了,此时这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下辖四个禁卫师、一个禁卫骑兵旅和一个禁卫炮兵旅,按编制应有十五万五千人,至1o月2o日实有兵力十二万八千人,补充预备兵尚在源源不断地运来,只需让部分师团或旅团休整一两周,部队就能恢复到齐装满员状态。
很快,这支强大部队将会接到命令,开赴西线,成为西线华军的支柱。
禁卫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对此百分之一千地确信。
另外他还确信,自己在武威公嫡系将领中的地位也百分之九百地提高了,他想象着未来的加官进爵,想象着大笔的薪水和年金,原先那种开个公司办个农场的念头立即被贬低为庸俗无聊,被打进了记忆的臭水沟中。
但是当天晚上,距离战场数千里外的京师,武威公刘云却没有感应到梁天河的那种种确信,他全身戎装,胸前挂满勋章,以代总理兼国防大臣的身份陪同皇帝登上**,观看京师军民的提灯游行。
攻克海兰泡的捷报一传到京师,就立即有多家报馆开足马力印号外,全城免费派,而大本营也迅向京师民政部门出命令,要求组织夜间的提灯游行,以示庆祝。
晚饭时间刚过,就有十几万市民和军警涌上街头,手提临时制作或赶买的花灯,东西长安街、前门大街和官街(即永定门外大街)上人潮汹涌,***通明,犹如奔流的光河。
游行进行到十点钟左右,在**附近开始燃放原本为新年庆典准备的大型礼花,彩光闪烁,铺天满地,如梦似幻,中外官民皆惊叹不已。
当时是不会有人扫兴地想到,之所以能提前看到这宏伟绚丽的场景,不仅仅是因为一封电报,更是因为在几千公里外有几十万军民在一个多月里流干了血。
幸福和快乐,在某些时候是奢侈而嗜血的。
注一:苏沃洛夫和库图佐夫都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俄国名将,苏沃洛夫在1787-1791年的俄土战争中率领俄军主力部队作战,为俄国的最终的胜利挥了关键性作用,1794年的波兰战争中,苏沃洛夫部神、辉煌的行动决定了战争的结局,1799年他又率部翻越阿尔卑斯山攻入被法军占据的意大利,著有《制胜的科学》。库图佐夫曾是苏沃洛夫的部将,在1812年俄罗斯反法卫国战争时任俄军总司令,领导俄国击败了当时大半个欧洲大6的主宰者、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拿破伦亲自率领的六十余万入侵大军。
第八十九章 雪日
纷纷扬扬的雪花,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海兰泡,禁卫野战军司令部,19o3年1o月25日,海兰泡俄国守军投降后的第六天。
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正与参谋长张一叶中将漫步雪中,以显现他们身上狐狸皮大衣的价值。
“哈,好雪,好雪,冻死那个什么什塔克别利啊尔啊尔的。”
梁天河哈着一股一股白气,因为寒冷的缘故,舌头已经不大好使唤。
四天前,俄西伯利亚集团军主力在司令官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率领下撤出了斯沃博德内,向西北方向急撤退,禁卫野战军派出膘骑旅和四个禁卫步兵旅,组成第一特别支队,跟踪追击俄军,然而昨夜忽降大雪,追击部队来电报,说是失去了敌军的踪影,这让梁天河懊恼不已。
张一叶双手并在胸前,望着身边被白雪覆盖的废墟,生出了一点诗人的情怀。
“玉蝶飞过废墟,珍珠覆盖瓦砾,美丽和丑陋,总归要相互映照才有意义……”
梁天河不解地瞥了他一眼:“瞎咕哝什么呢,鱼碟是什么?生鱼片?”
张一叶懒得跟他解释,立即转移话题:“刚才你说什么?想要这雪冻死那个什塔克利别尔格?我看不可能,俄国的大部分地方不都在我们北边吗?单纯论起耐寒来,我们必定是熬不过他们的。”
“没关系,我们的人只要有棉衣、烧酒和木柴,耐不耐寒都无所谓,敌人丢弃了大部分物资往野路上逃,那才叫惨呢……斯沃搏德内到赤塔之间的铁路已经被我军破坏,赤塔方面的第一集团军也已分兵插入赤塔以东的几条大道上,敌人要往赤塔撤,可要吃大苦头了。”
张一叶沉吟了几秒,轻轻摇头道:“我想敌人并不一定会撤往赤塔。”
梁天河“哦”了一声,等着张一叶做出解释。
“敌人在腾达不是还有一个设防基地吗?守军是一个哥萨克步兵旅,虽然几经抽调,估计还保留有基本的警备兵力。正如你所说,敌人放弃斯沃博德内的同时也丢弃了大批物资,所以不可能有充足的补给以供部队进行上千公里的行军,而腾达正好处于斯沃博德内与赤塔的中间,虽然位置偏北,但那里储备的物资应该可以稍稍缓解敌军大队的燃眉之急,敌军有可能去到那里稍事休整后再前往赤塔。另一方面,腾达是西伯利亚铁路的北线上的一个重要车站,虽然西伯利亚铁路北线的设施还很不完备,无法通行大载量的列车,但要把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这支残军分批转运到贝加尔湖北端或以西地域还是可行的。我估计,第一特别支队之所以会跟丢敌军,除了大雪的缘故外,恐怕很有可能是因为敌军突然转变了行军方向,朝西北偏北的腾达方向去了。”
张一叶所说的腾达,位于斯沃博德内西北偏北四百五十公里外,外兴安岭(俄称斯塔诺夫山)的主山脉脚下,配有护城墙和小型堡垒,装备要塞炮3o多门,原本由后贝加尔哥萨克第9旅负责防御,根据最新的情报,那里的守军现在只剩下了哥萨克第9旅的三个营,其余部队早被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抽调到莫斯科维季诺和斯沃博德内前线,渐渐消耗殆尽。
梁天河与张一叶早已把战区的地图默记于心,说到战区中俄方主要市镇据点的名字,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须再跑回去查地图。
这年,梁天河三十四岁,张一叶三十三岁,年龄上与大多数刘云的新嫡系将领不相上下,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却要远远过肖烈日、赵民河、向蓝之流的新嫡系将领。所谓刘云的老嫡系,自然是与他一起从2o25年经过时光转换而来的那些特种部队官兵,在犯下危害国家安全罪、损害国家财产罪和故意杀人罪之前,这些人大多是2o25年中国6军里的尉官和士官,执行过各种复杂艰巨的特种作战任务。梁天河在成为另一时空通缉犯时,年龄是二十一岁,军衔是中士。张一叶当时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岁,军衔是下士。在这个时空度过了十多年后,两人分别成为6军上将和6军中将,这在原来那个时空是完全不可能的。应该说,梁天河和张一叶对此早有预期,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老嫡系将领们都会有相似的预期,这些预期是促使他们不惜违犯法律、背叛国家、抛弃亲朋,冒死跟着刘云跳到这里来的重要原因。
听完张一叶的一番分析,梁天河把大衣外的围巾压了压,点头道:“有道理,那么就立即让特别支队派出骑兵分队,往腾达方向搜索,一现敌人就紧贴上去。即使敌人不往那里去,也要分兵把腾达攻下来,毕竟那里也是一个重要的铁路中转站,如果敌人醒过神来,利用西伯利亚铁路北线往哪里囤积兵力,以后终究是个麻烦。另外,还要给特别支队增派一个旅,就让已经休整完毕的禁六旅跟过去好了。我们还有一星期的时间可以休整,然后就要开赴赤塔方面,听说是要和第1预备军合编成第2集团军……不过禁四旅在莫斯科维季诺被干得太惨了,重组起码需要两个月,看来只能把它扔下来,待重组完毕后再归队……”
张一叶捂着已经被寒风吹得麻木的脸着急道:“那么就立即回去布命令吧,下雪天跑出来散步,真是变态。”
梁天河狰狞道:“我是给你锻炼身体的机会,你非但不感谢我,还跳过来咬我,不行,要罚一包哈德门!”
“我都说我早就改抽‘没门’牌的了。”
“少装蒜,床底下肯定藏着有!”
“好啊,你搜嘛,搜出来就是你的了!”
“你说的啊,搜出什么我都要啦……我记得下面有一箱威士忌的……”
“喂,你……”
………
迟疑了几日后,卷着雪花的寒流席卷了京师。
光兴八年十月二十八日,京师火车站,贵宾候车室。
暖烘烘的候车室里,排布着檀香木的几套桌椅,墙上还挂了几幅清秀的山水画,令人不至于被暖气熏陶得昏昏欲睡。
一个五十出头、脸色灰黄、一副病态的男子正与另一个三十多岁、英俊而精力充沛的男子严肃地交谈着。
“您就这样把总理职权扔给了刘云?党怎么办?这样下去,刘云会凭着他的威望入主中民党,进而成为合法的下届总理,您就这么让他如愿以偿?”
三十多岁的男子情绪有些激动,似乎跟那个刘云有什么仇恨似的。
他叫张志高,现任帝国署理外交大臣,又称“外相”。
“如果中民党委员会决定接纳刘云,那么让他成为总裁也无妨,毕竟这是可以带来大批选票的好生意。”
五十出头的男子缓缓说道,虚弱的声音正与他的身体状况相符。
他的名字是文易,通常又称为致德公,任职帝国总理大臣(又称相),不过十来天天他刚刚把总理职权交给了国防大臣、武威公刘云代理,公开的原因是需要到南方疗养。
“可是既然刘云已经表明了要把国家军国主义化的想法,您怎么还可以坐视他去实现那种危险的想法呢?他如果当上了总理,控制了中民党,再加上军队的支持,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牵制他了!”
张志高的声音依然激奋,他虽然是文易的忠实学生兼亲密好友,但对于文易的所作所为,只要他认为是错误的,就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文易微微晃了一下脖子:“现在就没什么力量可以牵制他,他随时可以开始自己的计划。”
“不对,我们有党,我们有国会,我们有宪法,我们有受民主自由思想熏陶的千百万国民……”
“党随时会分裂或变质,国会随时会被解散或转化,宪法随时会被修改或废弃,国民随时会被蛊惑或压制,我们其实什么都没有。”
张志高瞪大了眼睛,惊奇地望着文易:“您说什么?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我们有支持者,我们有力量,有足以遏止军阀干政的力量,您之前不也这么表示过吗?”
“不要急,我是说过我们有可能利用制度阻止军阀干政,但是不一定要从正面与军阀势力堂堂正正地开战。前些天你也看到了,海兰泡大捷的消息令民众如痴如狂,现在战事正在进行中,我军占有优势,如果真能取得最终胜利,军人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还将进一步增强,再加上适当的教育和宣传,许多国民也许会接受军国主义化的方针。但是,那些赞同军国主义化的人,一开始不会预料到这种政策对国家的危害和对民众物质精神生活的压制,人们只有切实受到伤害的时候,才会想要去寻找和消灭危害的来源。”
“这么说,您想先让刘云上台,在他施行危害国家和民众的政策时,由广大国民起来铲除他?这怎么可能,一旦让他掌握全部的国家机器,手无寸铁的民众……”
“我没有说要铲除他,那是大规模内战之路,如果生那样的内战,一切就都全毁了……”
张志高不解地摇摇头,视线移往窗外。
窗外是贵宾候车室附带的小花园,早已尽染雪色,幕天席地的雪花仍在纷扬而下。
“您的意思,大概就是……什么都不做吗?”
张志高试探地问道,他觉得自己总是跟不上文易的思想,这也怪不了他,要不然怎么是文易做了他老师。
文易微微点一下头——这一动作细微得连蚂蚁都自叹不如,而张志高却能毫不费力地察觉出来。
“什么都不做?能有什么效果呢?”
文易伸出一根手指,在鼻子前面左右摆了摆:“其实应该说,该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现在该是考验成果的时候了。你想想,我们还有什么可做的呢?君主立宪的政治制度平稳运行了七八年,自由化市场化的经济制度也在全国推行开来,民主自由的思想要素已经通过教育系统渗透下去,宪法和法律的威信也通过司法独立和普遍的法制宣传逐步树立起来,整个国家正在成为一个能够自行运转的体系,即使没有这体系的原本的创造者和操控者,它也能自行产生新的操控者,继续按原先设定的道路展下去。这个体系同时具有排斥性,任何企图改变这个体系原定道路的努力都会遭到体系内主导力量的反击。与整个体系的力量相比,你我个人,或者中民党和国会,都是微不足道的。刘云或许可以掌控中民党和国会,但如果他想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体系,就必须面对内战的危险,因为军队并没有完全掌控在他手中,以都为中心的小规模军事政变无法解决问题,他将现他要面对的不止是一批政客,而是大半个帝国。我也了解到,他是绝对会不希望生内战的,所以届时他很可能会陷入一场进退两难的政治危机,想必到时候他就又不得不依赖他所轻视的那些无聊政客来度过危机了。”
张志高还是有些疑惑:“这么说,是要凭借已创造体系的力量来防止军国主义化政策的实施,可是,要充分挥这体系的力量,总要有人来做点什么吧?”
“志高啊,要有耐心,我们不能逆潮流而动,现在正在进行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争,我们要全力以赴,力求令这场战争取得胜利,之后的事情,再看一步走一步。刘云真的要倒行逆施,自然会遭到广泛的反击,我希望无论生什么事情,你和党的其他委员都能保护好自己,对这帝国来说,你们之中无论哪一个人,都是损失不起的……”
文易话没说完,就一阵剧烈地咳嗽,张志高连忙递上手巾,文易摆摆手拒绝了,抽出自己的手巾擦了擦嘴角。
张志高关切地问道:“您感冒了?这可不好,要不要推迟旅行?”
文易清着喉咙摇头道:“不要紧,这几天喉咙痛……还是要去南方才行,在这里的话身体更扛不住了,一到冬天就又干又冷,受不了啦。”
门外忽然传来了年轻女佣小叶的甜美声音:“老爷,给您送行的诸位贵人都到了。”
“知道了,请让他们进来吧。”
文易说完,又转向张志高:“我已经向委员会提交了辞呈,总裁的位子,就交给委员会来决定吧,如果大部分委员赞同退出现役后的刘云入主本党,那么你也不要私下搞什么运动,记住,顺其自然。”
“请放心,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张志高话音未落,数十名达官贵人或知名人士已经鱼贯涌入了这不算宽敞的贵宾候车室内。
“哎呀,原来外相捷足先登,早了我们不知多少步啊……”
“致德公择此大雪之日南下,实在风雅,风雅啊……”
“听说致德公要去北海?此等避寒胜地,又有美女相伴,真是妙不可言……”
“不知致德公打算何时返京?”
“致德公身体无恙否?”
诸如此类的话语一时间拥塞了整个房间,加上原本就太过温暖的空气,令文易有些窒息的感觉。
但是,当他看见人群中的那个人时,空气一下子澄净了。
“刘云,你怎么也有空来?”
文易站起身来,迎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抬手与他紧握在一起。
刘云爽朗一笑:“不来怎么行,不知道你背后要咒骂我多少遍……好了,一路顺风,到那边好好休养一下。还有,门外那个美女,不可多见,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文易摇头笑道:“你呀,可真会消遣人。”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一个个笑得淫荡或者莫名其妙。
窗外的雪,飘飘荡荡,似乎也在跟着笑,而且绝对笑得莫名其妙。
官街,本名永定门外大街,这天下午完全笼罩在漫天的飞雪中。
位于永定门外大街九十八号的中民党本部大楼三层上的常委专用会议室中,十一名常务委员正在商讨本党总裁文易的辞呈。
十一名常委包括:
中民党副总裁、署理外交大臣子爵张志高,
内政大臣子爵莫宁,
署理文教大臣子爵罗素兰,
工商大臣伯爵牛金,
财政大臣子爵韩浪,
交通邮传大臣男爵江闻涛,
农林大臣子爵田正宏,
科技大臣子爵马丰,
中民党总干事、国会众议院议长黄林宏,
中民党副总干事、帝国工商联合会会长荣德,
帝国大学校长男爵陈次虎。
会议由党的总干事黄林宏主持,黄林宏先念了一遍文易的辞呈,无非是病体多难,不堪重负,情愿让贤之类,众人听过后,一时低头无语。
还是张志高先言:“今日常委中的几位也与我一起送别了总裁,总裁意向坚定,辞职之事,恐怕难以收回,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提出新总裁的人选,交由委员会选定。”
内政大臣莫宁立即回应道:“我看就提名张志高吧,他不是副总裁吗?原本就跟文易形同师徒,行事举动也跟文易通着一股气,让他做总裁,应该可保持本党政策的延续性。”
大腹便便的工商大臣牛金点头道:“我看张志高可以干总裁,他跟文易是一条心,变不到哪里去,有他在,起码党不会乱。”
长着一张圆滑小脸的帝国大学校长陈次虎却不住地摆手道:“我看张志高阅历太浅,威望不够,且一直从事外交工作,在内政和经济方面恐怕不太娴熟,即使成为总裁,也难以率领本党赢得更多的选票。”
党的副总干事荣德赞同道:“我也这么认为,本党现在在国会并不占绝对优势,所以被迫与自由党和保皇党组成联合政府,制订和实施各种政策时颇受挚肘。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位具有巨大声望,能够吸引尽可能多选民的总裁。至于本党的政策,并不应该以个人的意志为去留的标准,政策变不变,怎么变,是委员会和全国代表大会的事,为了延续某个人制订的政策而决定总裁的人选是不可取的。”
署理文教大臣——同时也是张志高的妻子——罗素兰反问道:“那么荣先生认为,那个具有巨大声望,能够吸引尽可能多选民的总裁应该是谁呢?”
荣德很有绅士风度地向罗素兰点一下头:“罗女士问得好,以鄙人之见,当今署理总理大臣、武威公刘云可作本党未来的总裁。大家都知道,武威公功勋卓著,声望极高,如今他又在领导对俄战争,军民对他的崇敬可说是无以复加,以武威公为本党总裁,必可大大提升本党的支持率,有助于本党在下届大选中夺取独立组阁的权力。”
莫宁摇头道:“武威公身为现役军人,不能成为任何政党成员,也不能长期担任除国防大臣外的其他内阁职务,否则即是军人干政,是破坏宪法的犯罪行为。”
荣德摆手笑道:“莫先生误会了,刚才我已说过,武威公可作本党未来的总裁,并非现在就加入本党。我个人估计,这场战争必将在明年年内取得胜利,届时可请求武威公退出现役,再加入本党不迟。”
形如麻杆的财政大臣韩浪叹气道:“荣先生所说的,我很赞同,但有一个问题,在武威公退出现役之前,本党不能没有总裁,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提出另外的总裁人选。”
荣德向韩浪点一下头:“韩先生所说,鄙人也不是不清楚,我以为,在能够邀请武威公入党之前,暂时以本党总干事黄林宏先生代理总裁之职。”
农林大臣田正宏扶了一下厚厚的眼镜:“代理的,不好吧,这样一直代理一年多的话,党的威信会受到影响,而且应该考虑到如果武威公不接受邀请,不愿意担任本党总裁的情况吧。”
莫宁接道:“我还是刚才的意见,以副总裁张志高为总裁候选人。”
陈次虎跟着说道:“我赞同荣先生的意见,以总干事黄先生为总裁候选人。”
一直抱着双臂在旁处于冥想状态中的科技大臣马丰突然冒出一句:“其实荣先生做总裁也不错吧,至少诸位的薪水不用愁了。”
众人一阵哑然,接着大笑不已——只有荣德笑得最苦。
整整一小时的商讨后,定出了三位总裁候选人:党副总裁、外交大臣张志高,党总干事、帝国众议院议长黄林宏和党副总干事、帝国工商联合会会长荣德。预定将在十一月一日的中民党委员会常会上提交选定总裁的议案和名单。
至少在光兴八年之内,中民党常委会依然是一个有效能的整体,中民党仍旧是国会第一大党。
此时,谁也懒得去想,度过这个飞雪飘零的冬日后,接下来的春天会是什么模样。
第九十章 点将选兵
十一月一日,中南海皇家别院,帝国大本营所在。
几日前,初雪骤降,此时院内除了主要道路外,尽被厚厚一层白雪所覆盖。
生着暖炉的大本营会议室内,却丝毫感受不到初冬雪后的冰寒。
会议室内的窗帘没有拉上,窗外耀眼的雪景清晰可见,而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又是开着的,使得室内的光线十分充足。
会议室内的长桌北端,为皇帝准备的龙椅上空空如也,三十二岁的光兴皇帝已经整一周没有出席大本营会议,御前侍从官几次传话都只解释说“皇上偶染风寒”,鬼知道这风寒究竟有多严重。
自致德公文易将总理大臣职权交授给武威公刘云代理以来,大本营已经从表面到实质都成为了“刘云的大本营”。
被这会议室内若干人类称为“巨大化瞌睡虫”的帝国总参谋长杨正金上将正在报告前线部队重组方案,之所以有那样美好的绰号,主要是因为他做报告时那种一成不变的语调极容易令人联想起对幼儿催眠用的摇篮曲。
“……由于海兰泡要塞已经攻克,敌军已被彻底分割为东西两部分,我军势必要在这两个方向上组织单独的战役集团……拟将海参崴方面的第三军、日本第一集团军及伯力方面的第二军组成东部方面军,而将已经处在赤塔方面前线的第一集团军连同正往贝加尔方面运动的禁卫野战军组成西部方面军,另外,还将在今后两星期内往西部方面军添入由第一预备军改组的第五军和朝鲜集团军,其中第五军将与禁卫野战军合编为第二集团军……第二预备军和筹议中的第三预备军将作为战略总预备队集结在齐齐哈尔一带。”
“……预计到本月中旬,东部方面军应包含十一个师,其中一个日本近卫师团,加上辅助支援部队,按编制应有三十九万六千人;西部方面军应包含十六个师,其中四个我军禁卫师和一个朝鲜禁卫师,加上辅助支援部队,按编制应有六十三万七千人;战略预备队五到六个师,加上辅助支援部队,按编制不过二十万人……根据当前武器弹药储备生产和财政拨款状况推测,国内今后三个月内最多只能再升级或组编十二个战斗师,而且装备配备水平可能要比国防军常备师低一级……报告完毕。”
刘云听完报告,左右环顾道:“诸位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6军总司令左宝贵上将先表态:“只为了两个要塞,却将差不多四十万人放在东线,是否太过浪费?”
左宝贵原系淮军将领,在189o年政变后归附刘云,甲午战争时任禁卫第四师师长,战后曾相继出任步兵第二军军长和直隶军区司令,19oo年因病去职,病愈后因其资历而出任6军总司令,主管6军军政事务。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书中记载着,与这位6军上将同名的那个人在甲午战争的平壤战役中率部坚守平壤玄武门,身着绚丽的朝服登上城门,亲自炮轰击日军,在出第三十六颗炮弹后,不幸中炮牺牲,随后,全军统帅叶志于当天夜里率部仓皇逃出平壤,“一夕狂弛三百里”,将战火引入了中国本土。
左宝贵虽是旧军人,但在归附刘云新军之后还是在6军大学补习了两年,才得以在甲午战争前就出任精锐禁卫师的师长,多年来耳濡目染,早已适应了这支现代化的帝国6军,任6军总司令三年多,在军中有“坚毅平实、处事大方”之誉。
此时,面对6军总司令的疑问,杨正金仍以他不紧不慢的调子回应道:“阁下的问题,总参已经有考虑过,鉴于敌伯力要塞与海参崴要塞防御坚固,物资弹药充足,兵力相对保持完整,为早日攻克这两个要塞起见,不得不布置较多兵力围攻。按伯力方面第二军和海参崴集团军群两天前的综合报告,估计伯力要塞内尚有守军四万余人,海参崴要塞周边地域尚有敌军八到九万人,合计十二到十三万人。为消灭躲在坚固防御体系中的这些敌军,我们必须投入三倍以上的兵力和大量的重炮,按照我刚才提出的方案,东部方面军按编制应有三十九万七千人,正是以此为依据。况且,我所说的三十九万七千人是按编制算,事实上由于将补充兵优先供应西部方面军的部队,东部方面军各部队的损失一直没有得到足够的补充,估计到本月中旬,东部方面军实际兵力与编制兵力之间会有三万左右的缺额……为了应对俄军在贝加尔方面的大规模集结,总参已经优先考虑了西部方面军的兵力兵器配置,所以才将全部的本国禁卫师和一个朝鲜禁卫师调入西部方面军,想必阁下多少也了解我军禁卫部队的战斗力吧……总参认为,按照本方案编组的西部方面军足以在这两三个月内有效抵挡贝加尔方面俄军的攻击。”
左宝贵听完杨正金那促人休眠的解释后不露一丝倦色地点头道:“明白了,我没有问题了。”
刘云又左右瞟了瞟:“哪位还有问题?”
见无人做声,刘云抿了口热茶,咂了一下嘴:“那么就照总参的方案办吧。命令,即日起撤消东北方面军司令部,按总参十一月一日前线部队编组方案分别组建东部方面军司令部和西部方面军司令部,原东北方面军司令钟夏火转任西部方面军司令官,邓简任参谋长;原第一集团军司令刘百良转任东部方面军司令官,王直任参谋长;另,撤消原海参崴集团军群司令部,司令官马成武调回总参任训练处处长,参谋长赵民河调任第五野战军司令官。”
有“笑面虎”之称的6军上将马成武原任总参装备处处长,1o月1日调任新组建的海参崴集团军群司令,但一上任就表现不佳,在指挥双城子要塞攻击作战时逼迫部队强攻硬拼,造成一日之内三万人的伤亡,虽然次日俄军也因伤亡过大而主动放弃了要塞,但一天之内便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仍然令人不可思议。战役结束后不久,总参情报处和刘云的私设密探组织“鹰狼队”均报告了战役进行时马成武类似隐性精神病作的异常表现,为稳定军心,大本营没有立即撤除马成武的职务,但已经私下交代集团军群所属部队,遇到司令官布异常的命令时应向大本营做进一步请示,另外还授予了集团军群参谋长赵民河中将在必要时解除马成武职权并代理之的紧急处分权力。治标毕竟不能治本,马成武显然已经无法担任作战部队的指挥官,但为了国家和军队的面子,总不能坦然承认:“因为6军上将马成武有精神异常迹象,所以将其解职”,于是借着总参前线部队重新编组方案的东风,刘云决定顺水推舟,把马成武召回总参,担任比较清闲的训练处处长之职,待舆论的关注淡化后再做进一步的处理。马成武是否真的精神异常,刘云并不是很确定,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的不当指挥导致了过于惨重的牺牲,如果一再放任下去,恐怕还有更大的损失也说不定。
赵民河在战争开始时任第三野战军参谋长,9月21日第一次双城子战役时(见73章)在前线负伤,因其在此战役中正确的判断和过人的胆识而得到了刘云的赏识,一度曾想让他取代曾在战役中判断失误的该军司令官陈星云,后在组建海参崴集团军群司令部时,刘云点名让赵民河任集团军群参谋长。此次海参崴集团军群虽然解散,刘云对赵民河依然关心有加,鉴于有传闻说他与第三野战军司令官陈星云关系不蔼,再让他回第三野战军恐怕不妥,正值第一预备军要改组为第五野战军,原任司令官因病无法参战,刘云一下子就想到了赵民河,在事先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决定让赵民河出任第五野战军司令官,并在大本营会议上直接以命令的形式布。
对马成武和赵民河的命运,杨正金丝毫不关心,他了解刘云的部分心理,尤其明白刘云那种把人当作工具使用的心态,但他对此并不介意,因为他自认为自己不属于刘云眼中的工具之列——虽然事实上他也不过是比较高级的工具而已。
刘云的命令一完,杨正金立即亲自把这命令拟成电文,让副官到隔壁的电报室以大本营的名义拍。
“那么,接下来,讨论海军的重新编组问题,就由刘司令做报告吧。”
刘云说道,把视线投向海军总司令刘步蟾上将。
刘步蟾是为帝国第一所近代化海军学校——福州船政学堂——的第一批学生,并与同班同学林泰曾于1875年被前船政大臣沈葆桢派赴英国考察,进入英国高士堡学校短期学习,两年后又与林泰曾、蒋英一起直接进入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几艘铁甲舰上实习,并获准给予军官伙食和床位优待。北洋水师1885年成军时刘担任舰队旗舰“定远”号管带(即舰长),189o年政变后由刘云的安排,取代原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成为新更名的北洋舰队之司令官,后又出任海军总司令兼镇洋舰队(即联合舰队)司令官,甲午战争中率部在大东沟一战中摧毁日本海军主力,声名远播,战后一直担任海军总司令,主管海军军政,是为当仁不让的海军元老级人物。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书中,记载着身为北洋水师“定远”号管带的刘步蟾于1895年北洋水师基地威海卫陷落之前自杀身亡的事迹,但对于刘云等人所在的这个时空来说,那种事情根本就不曾生过。
原本作为海军总司令的刘步蟾只是主管海军军政,以国防部僚属身份参与内阁决策,但在战争爆后,由于总参谋部包揽了6海军的军令编订布,总参谋长杨正金与他那些主要是6军出身的幕僚们不堪重负,遂呈请刘云将海军军令系统独立出来,另组海军参谋局,只在政策上上受总参谋部指导。新组建的海军参谋局暂由海军总司令刘步蟾兼管,使得刘步蟾成为了不折不扣的集军政军令大权于一身的“海军独裁官”。
此时已经年过五十的刘步蟾向那位与他年龄不相上下的国防大臣兼署理总理大臣稍微低了一下头,整理一下手中的文件后,以他稍带闽南口音的官话开始报告。
“……为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季封锁作战,拟将联合舰队现有兵力分为三个支队,分配不同的任务。其中主力支队由联合舰队司令官林泰曾中将指挥,萨镇冰少将任参谋长,下辖战列舰5艘,装甲巡洋舰9艘,轻巡洋舰18艘,驱逐舰36艘,作战区域在日本海,主要执行封锁海参崴军港之任务。第一支援支队由林履中少将指挥,朝鲜的金风林少将为参谋长,下辖轻巡洋舰8艘,驱逐舰12艘,鱼雷艇73艘及鱼雷艇母舰4艘,作战区域在日本海和黄海之间,主要任务是支援主力支队、警戒黄海海域和对马海峡。第二支援支队由严复少将指挥,日本的东乡平八郎少将为参谋长,下辖老式装甲舰4艘,装甲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1o艘,驱逐舰24艘,鱼雷艇33艘及鱼雷艇母舰3艘,作战区域在日本海到日本列岛以北、以东一带,主要任务是支援主力支队,警戒日本列岛和宗谷、津轻各海峡以及对各种登6作战实施支援。另外,原第二机动舰队改编为本土防卫舰队,由刘冠雄少将指挥,参谋长为程壁光少将,下辖装甲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8艘,驱逐舰8艘,鱼雷艇24艘及鱼雷艇母舰2艘,作战区域在东海和南海,主要任务是警戒东海和南海海域……”
“……新完工的瑞字号战列舰‘瑞仙’号正在进行试航和紧急训练,估计十二月中旬可编入作战部队。除此之外,在明年五月之前,不会有更多的主力舰可编入现役,因此必须在海参崴封锁作战中尽可能地保存我方的主力舰……”
“另外,今年七月初开始改建的两艘水上飞机母舰‘飞鹰’、‘天鹰’预计可在明年一月份完工,拟在此两舰基础上组建第一航空战队,编入联合舰队,为舰队提供侦察和炮火校射支援……”
对于刘步蟾的报告,众人都没有太大异议,事实上,刘云从2o25年带来的特种部队官兵中没有一人是海军出身,刘云本人甚至还有些晕船。自189o年政变以来,海军一直是交托给刘步蟾之流的海军元老管理,刘云的嫡系军官团从未有效地渗透进海军中,刘云也只是不时通过总参谋部和国防部对海军施加某些政策性影响。相对于遍布刘云嫡系鹰犬的6军尤其是禁卫军,海军的独立性要强得多。
刘步蟾报告中提到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中将,资历与能力其实与刘步蟾不相上下,但命运注定不会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甲午战争时,林泰曾任镇洋舰队一分队司令官,在率部开往仁川港时遭日本联合舰队主力袭击,所部损失惨重,但当时主持战事的刘云并未下令处置他,而是将责任归咎于总参的计划不当,随后林泰曾作为镇洋舰队第一副司令官参加了大东沟海战,此战大获全胜,他也得以由此洗刷了仁川之战的耻辱。甲午战后,林泰曾出任镇洋舰队司令官,中俄战前成为东亚联军联合舰队的司令官,指挥中、朝、日三国海军的主力部队。开战一个多月来,林泰曾率部与俄太平洋舰队所部激战多次,基本上达成了将敌舰队封锁于海参崴港内的战略目的。其人在海军中有“厚积薄、内敛而不乏激勇”的评语,简单来说,就是虽然有些内向,但在谨慎之余,也不会缺乏战斗时所必须的勇气。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书中,记载着林泰曾于甲午战争时担任铁甲舰“镇远”号的管带,黄海大海战中,在己方多艘军舰战沉或退出战斗的情况下,他率领本舰与“定远”舰一起沉着应战,顶住了日军的围攻,最终迫使日军主动退出战场。然而在1894年11月14日,林泰曾带领的“镇远”舰在进入威海军港时,因潮汐吹移浮标,又恰逢枯水期,不慎触礁,造成军舰严重损伤,林泰曾在采取了一系列紧急损管补救措施后,于16日一早服毒自杀,时年43岁。
第二支援舰队司令官严复(原名严宗光)与林泰曾、刘步蟾同为福州船政局一期生,1877年通过了英国格林尼治皇家海军学院的入学考试,学习驾驶理论,1879年夏,因其学业屡考优等,又已经过半年舰上学实习,被先期调回国内充当福州船政学堂教习,而刘步蟾、林泰曾等人是到该年冬天才实习完毕并起程归国的。188o年起他开始担任天津水师学堂教习,为北洋水师的中下级军官的教育做出了贡献。189o年刘云动政变后,开始大兴海军,严宗光被任命为新从德国购买的“凤翔”号装甲舰舰长,并参加了甲午战争。就任该舰舰长后不久,严宗光莫名其妙地改名为严复,事后别人问其时,他就解释说“是一位大人的主意”,却不肯透露究竟是哪位大人,知情者无端猜测,认为主要嫌疑犯无过于刘云、文易二人。
其实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书上记载着,严宗光其人在回国后尤其是在甲午战争后积极鼓吹变法维新,对洋务派的“自强新政”十分不满,认为要救亡图存,抵御外侮,必须学习西方的社会政治制度和思想文化。因此,他以“严复”为名撰写了不少政治论文,宣传维新变法理论和政治主张,随后又作了大量的翻译工作,先后翻译了赫胥黎的《天演论》(即进化论)、亚当斯密的《原富》、孟德斯鸠的《法意》(即《论法的精神》)和斯宾塞的《群学肄言》等书,比较系统地介绍了西方资本主义政治社会学会,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天演论》一书,严复在其中赞成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人类优胜劣汰学说,提出“与天争胜”,“自强保种”,在清末思想界颇有影响,并成为了维新派的思想武器之一。
其余几名帝国海军主要将领,也彼此有着在不同时空的相异经历,容后再择要介绍。
且说在6海军的编组变动确定后,附属于6海军的航空浮空部队也需要做相应的改组,于是,刘云又把视线转向了杨正金,那只一脸无辜的“巨大化瞌睡虫”已经摆开了架势,只等着刘云的目光转过来了。
“……鉴于东北方面军已决定重组为东部和西部两方面军,拟将原本分配给方面军和各野战军直辖的航空浮空集群重组为东部和西部两大航空浮空集群……”
“西部航空浮空集群下辖第一航空集团,第二浮空集团,第二和第三航空侦察大队,4个独立航空浮空侦察校射中队,以及若干支援部队,按编制应有158架飞机和36艘飞艇。拟指派原东北方面军航空浮空集群主任参谋兼代理司令官郭志飞少将任司令官,游缓上校任参谋长。”
“东部航空浮空集群下辖第四航空侦察大队和4个独立侦察校射中队,若干支援部队,按编制应有56架飞机和12艘飞艇。拟指派原第一航空集团司令官王升平准将任司令官,马恒明上校任参谋长。”
“大本营直辖航空浮空集群下辖第一浮空集团和第五航空侦察轰炸大队,以及3个独立中队,若干支援部队,按编制应有46架飞机和4o艘飞艇。集群司令官为梁万天准将,参谋长为方永杨上校。”
被指派为三大航空浮空集群司令官和参谋长的六名将校军官均有过在京师小汤山的国防部甲等装备研究所担任试飞员的经历,每个人的飞行小时数(包括飞机和飞艇)都在1ooo小时以上,资格最老的郭志飞少将,当年三十七岁,总飞行小时数达21oo多小时,是目前全军中惟一飞行小时数过两千的老牌飞行员,曾与另一名老资格飞行员梁万天一起创造了双人驾驶飞艇连续飞行298小时的纪录。六人中以方永杨最为年轻,时年三十岁,他曾在1898年大元帅刘云参观小汤山研究所时为元帅一行人试飞过被称为“雏鹰”的试制飞机,得到刘云赏识,当即由中尉升为上尉,战争爆时他担任第1浮空集团之第1攻击大队大队长,率领“强云”飞艇队轰炸海兰泡要塞,开在这个时空里运用空中兵器攻击地面之敌的先河。
前述三人虽然都兼修飞机,但主业却是飞艇,对飞艇的作战使用十分熟悉,也是军中宣扬“飞艇决胜论”的核心人物。而六人中的另外三人:游缓、王升平和马恒明却是不折不扣的“飞行员”,这三人专修飞机,是军中“航空展论”的鼓吹者。游缓所驾飞机曾五次失事坠毁,其人均大难不死,仅损失左手拇指一根,故有“飞你克死”之称,“飞你克死”者,“不死鸟”的英文谐音。王升平和马恒明则是军中著名的“天舞者”,飞行技术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只是由于飞机性能所限,两人的飞机在做高难度动作时往往会显现出即将解体的前兆,这往往令为他们维护飞机的机械师叫苦不已。
新的作战编组既已相继通过,接下来的议程便是审阅新的总体作战方案。
众人继续以坚强的意志力忍受总参谋长杨正金的催眠**。
“……东部方面军的冬季作战方针,在于夺取伯力要塞和海参崴要塞。第二野战军应继续围攻伯力要塞,务求在年底前夺取该要塞,以便腾出兵力和补给集中于西部方面军,并使我军来年春天可以自由使用黑龙江。第三野战军和日本第一集团军应在东部方面军司令部的直接指挥下,继续扫清海参崴要塞的外围,进而展开要塞攻击作战,鉴于必须在俄军增援舰队从欧洲开到前攻克要塞并歼灭敌太平洋舰队,要求东部方面军到明年三月前务必拿下海参崴……”
“……西部方面军的冬季作战方针,在于阻挡俄军贝加尔方面部队东进,不得令俄军侵入我国原国境线内,并视情向贝加尔方面展攻势,尽可能歼灭敌有生力量,以迫使俄方求和……”
“蒙古方面军应尽可能展开频繁的破交作战行动,使俄军无法正常使用西伯利亚铁路向前线补充兵员和物资,同时也要提高警惕,以防俄军长途奔袭方面军后方目标……”
“西北方面军应展开一系列有效的越界侦察行动,并加紧训练部队,为明年可能动的哈萨克战役做准备……”
“机动兵团将在联合舰队第二支援支队部分兵力的掩护下,对库页岛(萨哈林岛)和黑龙江入海口处的庙街(尼古拉耶夫斯克)展开中等规模两栖作战,并以小规模兵力进占千岛群岛和堪察加半岛……预计这些行动不会遭到有力抵抗,主要问题在于进占后的治安管理,为此将为登6部队配备民政和警察部队,以便在当地迅展开有效管辖……”
“西南方面军须在西藏、云南、广西边境加强防备,对任何入侵都应坚决反击,西藏特别军区更应提高警惕,严阵以待,防止英印军再度犯境……”
所谓“防止英印军再次犯境”,指的是中俄战争爆后第六天的九月十五日,英印军大约两千人,在英军准将荣赫鹏率领下越过尼泊尔,从锡金进入中国西藏特区境内,突破藏军边防部队的拦阻,逼近藏边重镇德让宗。九月二十九日,英印军与前来增援的华军国防军一个骑马步兵团附藏军一个代本(团级规模)约三千人生激战,英军大败,伤亡被俘近千人,余部被赶出了国境线外。由于藏区交通不便,直到十月十三日,大本营才接到了西藏特别军区来的详细报告,第二天又收到了英国公使阿霍尔德的抗议照会,宣称在“印度边境执行例行巡逻任务的英印边防军遭到中**队有预谋的攻击”,提出“逞凶、赔款、撤出驻在西藏的中国中央政府军、允许西藏当地政府聘请英国顾问以帮助西藏改革内政”等诸多无理要求,立即遭到了中国外交大臣张志高的严正驳斥,声明:“英军犯界在先,且据西藏军政各方面报告,我军乃在本国境内近百里内与英军交战,所谓英军在印度边境执行巡逻任务时遭袭之说,荒谬至极,不值推敲……”,又安抚英使云:“若你方怀疑西藏军政方面所报不实,可与我方一起邀请中立国组建联合调查团赴当地调查,正值我国对俄自卫反击作战之际,我国亦不愿意中英关系受到不良影响,以至中英之间的贸易关系,尤其是英国在华的贸易利益受到损害……”,最后又威胁道:“如若你方别有用心,企图无理取闹,趁火打劫,我方亦不惜死战守土,我国早已实行义务征兵制,可征之兵数以千万计,如今与俄作战,不过动员其中百万而已,我国亦自有巨舰大炮,且有你方所无之强大空中兵器,虽无力侵掠海外,守土却绰绰有余。且据我所知,贵国一年前才打完南非战争(即布尔战争,布尔人是荷兰在南非的移民后裔,受英国在南非的殖民当局压迫,被迫与英国人开战),此战中,贵国动员四十五万大军,对付全部人口仅四十四万的德兰士瓦与奥兰治两弱国,却足足鏖战三十一个月才告结束,贵军阵亡两万余,而对方仅不到四千人阵亡,对付毫无工业基础的两个农牧小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我国有四万万数千万国民,数十年来更开矿设厂,强化工业,如今主要工业产品已是俄赶法,国富民强,举世可见,希望贵国以双方国民的现实利益为考虑,不要为了一时兴起而损害具有良好基础的中英关系……”
英国人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只是做空洞的恐吓和叫骂,并没有做出什么有意义的实际动作。
1899-19o2年布尔战争吞掉了大英帝国二点二亿英镑的战费和大约两万二千名军人的生命,那些战费在当时足以建造两百多艘装甲战列舰(前无畏型),而当时英国海军的各种装甲舰也不过一百多艘。自布尔战争后,由于考虑到以英国的国立已不足以在维持广大海外领地的同时应付来自欧洲的挑战,英国开始了全球范围的战略收缩,将部分海外势力范围托付给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白人自治领管理,英国本身的战略重点则转回正当风云动荡的欧洲,企图施展其历史以来最拿手的平衡政策来继续控制欧洲局势。英国人先看中了德国,此前,两国已经在非洲葡属殖民地、前布尔共和国、委内瑞拉与英属圭亚那的领土争端等国际问题上达成政治交易,在埃及、摩洛哥和中东也存在广阔的合作前景,英国便在布尔战争后不久,向德国出了探询的信号。然而轻佻任性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鉴于大英帝国在布尔战争中暴露出的种种缺陷和弱点,不禁生出了轻蔑和取而代之的念头,而当时的德国相比洛夫更在柏林的宫廷和议会里坚决反对同英国结盟的任何倡议,理由是担心会因此妨碍德国展海军,随后,德国开始了公海舰队计划,英德之间的对抗不可逆转地展开了。然而,在德英对抗表面化之前,英国并未立即与法俄同盟合作,因为当时分别拥有世界第二和第三强海军的法俄正是对大英帝国海上霸权的最强挑战者,并且法俄在埃及、中非、中东等局部地区与英国也有殖民利益冲突,正当英国尚未下定决心选哪一方做伙伴时,中俄战争爆了。
也许是出于殖民帝国贪婪和趁火打劫的一贯理念,也许是出于对西藏形势和军力状况的误判,英印部队开进了西藏,结果碰得头破血流,灰溜溜地逃了回去,不甘心之下便反咬一口,狮子大开口向中国索取对西藏的权益,却还是碰了一头的钉子。
刘云和文易早先便作出了判断:英国不会轻易介入中俄之间的冲突,但不排除其趁火打劫起小规模侵扰的可能,我方应对这种侵扰全力反击,并准备好适当的外交预案,故而在事件生后,从西藏边防部队到中央政府,都能迅和坚决地作出反应。
在某人忍不住要打哈欠之前,接力棒传到了海军总司令刘步蟾手中,轮到他报告海军的总体战作战方案。
“……鉴于冬季来临,海参崴港将在不久后封冻,俄国舰队出港作战将越来越困难,我军应抓住机会,清扫海参崴港周边海域的敌方水雷阵,并视情以主力舰部队炮击敌海岸炮台及躲在港内的军舰,并尝试动用海军的远程校射飞艇和未来水机母舰上搭载的水上飞机为舰队指示目标。”
“我军现有战列舰‘瑞祥’和装甲巡洋舰‘凌云’因伤入坞修理,估计要到明年初才能恢复作战能力,根据舰政处的规划,‘瑞祥’号将在修理的同时安装新型三年式主炮指挥仪,新完工的‘瑞仙’号已经安装了这种指挥仪,现在正担任联合舰队总旗舰的‘瑞吉’暂时无法回坞安装,计划在战斗任务告一段落后安排‘瑞吉’号也入坞安装,据舰政处估测,安装三年式指挥仪后,瑞字号战列舰的主炮射击散布有望下降六十个百分点,并能够在一万码以上距离对敌展开跨射。这样一来,我军暂时的海上优势将更加牢固,即使遇到突状况,也有足够的力量作出反应……”
刘步蟾所说的“突状况”,其实就是其他列强海军可能进行的武装干涉,当时法俄结盟,法国在远东又保有一定的军事力量,最有可能介入的正是法国,因此,作为帝**令编订和布者,必须考虑到法国介入时的应对。
由着大本营会议室里十几个人的口舌翻飞,帝国的上百万将兵将面临新一轮的生死考验。
生固然很重要,但是如果没有死,也不会有生。
第九十一章 坚城
19o3年11月5日,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
大雪了疯地下过几天后,城市被白色主调包围,弥漫着一股中国式葬礼的味道。
这是俄罗斯帝国在远东最重要的军港,太平洋舰队的主基地,号称“远东第一要塞”,现在它正被二十余万东亚联军所包围,考验它的时候到了。
自乌苏里斯克(双城子)要塞于1o月5日失陷后,俄远东第一集团军与乌苏里斯克要塞守军残部在斯特塞尔将军的指挥下,逐步后撤到海参崴要塞防区,依托事先构筑的永备工事和掩体,开始了一场注定漫长而痛苦的要塞防卫战。
所谓“海参崴要塞防区”,是由各种炮台、堡垒、永久和半永久工事、野战掩体及野战障碍构成的坚固阵地体系。防线全长67公里,其中海岸防线长38公里。
到19o3年1o月11日,要塞防区内(包括海参崴半岛以南两公里外的俄罗斯岛)已有38个永备岸炮炮台,这些炮台配备了从152毫米到3o5毫米的各种大口径海岸炮,主要任务是掩护军港内的舰艇,保卫要塞和城市,使其免受敌舰队的炮击。海岸炮台与近海布置的水雷障碍相配合,构成雷炮岸防体系,可有效阻碍对方舰队的行动。
防区的6地防线全长29公里,纵深约2o公里。围城开始前,整个要塞辖1o个永久堡垒(a-J号)、4个永久工事(2-5号)和7个独立炮台(1-7号)。
所有的永备防御工事之间均构筑了野战掩体以做侧翼掩护,永备工事前挖掘了深达五六米的壕沟,在壕沟前后均布置了严密的铁丝网、陷阱、地雷等障碍体系,部分关键地带还拉上了通电铁丝网,各堡垒、工事和炮台均设有探照灯。
前沿阵地以乌格洛耶村经阿尔乔姆镇到什科托沃村一带的夫里昌尔山、阿尔乔姆山、“圣彼得”高地和“莫斯科”高地为屏障,掩护第一主防线。在上面挖有战壕,构筑有多面堡和眼镜堡。
第一主防线的防御中心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区以北约15公里处的特鲁多沃耶镇一带,在这里,防线全长缩短到2o公里,以乌拉山、基米尔山和“圣约翰”高地为掩护,防线上共布置了7个永久堡垒、3个永久工事和5个独立炮台。
第二主防线的防御中心在海参崴6军兵营一带,距离第一主防线约7公里,距离市区中心仅8公里,在这里,防线全长进一步缩短到15公里,以符拉迪沃斯托克山和“彼得大帝”高地为掩护,共布置3个永久堡垒、1个永久工事和2个独立炮台。
两道主防线后是围绕市区的护城墙,城墙上布置了若干要塞炮连和一些可回旋三百六十度的单门火炮。
19o3年1o月15日起,远东第一集团军司令官斯特塞尔中将开始兼任海参崴要塞防区司令官,任命其参谋长康特拉琴柯少将为6上防线司令,并将6上防线的前沿阵地和第一主防线分为三段,分别指派一名司令官。
在三段防线中,西段防线最为坚固,其前沿防线全长12公里,司令官为远东第二军军长弗克中将。这段防线下辖夫里昌尔山和阿尔乔姆山上的前沿阵地,3个永久堡垒(a、B、c),2号工事,3个独立炮台(1、2、3号),几个临时工事和小型炮台。西段的堡垒工事均构筑在陡峭的高坡上,从那里可以清晰地观察前面的地形。为消灭炮台之间和前面的死角区,防止敌军渗透,构筑了大量的野战工事和战壕。
其次是中段防线,其前沿防线全长1o公里,司令官为远东第三军军长扎鲁巴耶夫中将。这段防线下辖“圣彼得”高地的前沿阵地,3个永久堡垒(d、e、F),3号工事,2个独立炮台(4号、5号),一些临时工事和火炮掩体。
东段防线最为薄弱,全长7公里,司令官为远东第6师师长鲍列曼少将。防线下辖“莫斯科”高地的前沿阵地,主防线上仅有两个永备工事:g堡垒和4号工事,原计划再修建一座k堡垒,但直到1o月15日仍未动工,东段防线基本上是以临时野战工事为屏障。但东段防线的两座工事所处地形都非常优越,尤其g堡垒坐落在陡峭的“圣约翰”高地上,前面是三公里多的开阔地,并可俯瞰前沿的“莫斯科”高地。堡垒本身由钢筋混凝土构筑而成,配备从47毫米到152毫米的多种口径火炮,加强有机枪和步兵、工兵分队,是为整个东段防线上的支柱性工事。
到1o月15日,要塞防区共备有1o65门火炮和151挺机枪。在永久工事、野战阵地上部署有各种口径的火炮9o1门(其中要塞炮4o2门,野炮3o5门,舰炮194门),机枪121挺。沿海一带部署有火炮144门,机枪12挺。预备队拥有火炮2o门,机枪18挺。全部火炮中,近四分之三为轻型火炮,口径1oo毫米以上的重炮总共只有245门。
为了便于扬火力,第一主防线上的全部火炮分为3个独立炮群、15个射击扇面,每个射击扇面由4到5个炮阵地构成,构成交叉火力网。各射击扇面和炮群属各段防线上的司令官指挥,各段防线上的司令又直接隶属于6上防线司令康特拉琴柯少将和要塞炮兵司令别雷少将指挥。为了组织密切的步炮协同,6地防线上的各炮连连长又直接由各堡垒、支撑点的指挥官指挥。
根据战后俄方的资料,到1o月15日,要塞防区共储备有各种炮弹6o多万(不包括海军军舰上自行储备的弹药),每门炮平均6oo多,然而在被华军海6两方面严密封锁的状况下,要塞已经不可能从外界获取弹药补充。
其他给养的储备状况为:面粉可食用9个月,谷类7个月,盐8个月,糖6个月,咸肉和面包干各一个月,干菜6个月。事实上,从11月开始,要塞内已无猪可宰,只好宰杀军马做咸肉。
要塞防区防卫部队除原有的三万六千名要塞卫戍部队外,还包括远东第一集团军之远东第3、4、5、6共4个步兵师和西伯利亚第4骑兵师,以及乌苏里斯克(双城子)要塞卫戍部队的残部。远东第一集团军各师团在之前的边境交战和双城子战役中已遭受了沉重损失,原编制兵员十万九千人,其时已下降到五万人左右,乌苏里斯克要塞卫戍部队原有一万三千人,此时只剩下不到四千人。到1o月15日,合计要塞防区内的总兵力为九万一千二百八十人(其中包括总数一万五千左右的新老伤员)。
驻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的马卡洛夫中将指挥的太平洋分舰队还剩下装甲战列舰7艘(其中3艘至1o月15日为止还因伤躺在船坞中维修),巡洋舰6艘(1艘维修中),炮舰3艘,驱击巡洋舰(即布雷舰)1艘,舰队驱逐舰和驱逐舰共23艘,舰员近一万三千人。
自1o月15日斯特塞尔中将宣布要塞处于被围状态后,分舰队开始将舰上部分轻型火炮移交给6军,并配备了相应的炮手,但分舰队主力尚在,舰队司令马卡洛夫中将向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大将提交的报告中仍宣称“一待分舰队主力舰只修复完毕,即可展开舰队全体突围行动,可开往夏威夷或印度支那的某个港口”。
这天,雪停了,天晴了,说是晴,不时还有几团阴云笼罩过来,把惨淡的日光彻底吞噬掉。
一只嗡嗡作响的鸟儿掠过了市区的上空,说是鸟儿,却没有骨肉羽毛,只是木片、铝管、丝线、帆布和内燃机构成的怪物,人类称为“飞机”,鸟儿称为“猪骨架”或“飞行布”。
这具“猪骨架”上坐着两个戴有皮制飞行帽的人类,眼睛躲藏在玻璃防风镜后,身体包裹在带黑色兽毛领的皮衣和针织羊毛围巾下,臃肿得如同突现变异的猪头三。
两个人一前一后,塞在“猪骨架”的薄薄木片中,前面一具飞转动的引擎不停地把废气和机油喷向空中,然后随着时一百多公里的大风向他们冲去,在短短的玻璃风挡上留下一层清晰的污膜。
“再下去点,看不大清楚,咳,冷死了……”
后座的猪头三对着面前一个黄铜的管子叫道,在这种丑陋的猪骨架中,引擎的噪声和风的干扰使人类不得不借助传声管才能正常通话。
“长官,现在已经是三百公尺了,再下去的话就危险了,恐怕会被子弹打中……”
前座的猪头四说,但立即被猪头三打断:“那你就飞快点,别让子弹打中就行了!听我的,下到二百公尺。”
猪头四吐一下舌头,轻轻推了一下操纵杆,猪骨架又向地面接近了一些。
大地尽是眩目的白色,但仍然可以分辨出山峦和树木、房屋和谷堆、人类和牲畜的轮廓。
前面是水,一圈被山峦树木、房屋谷堆、人类牲畜所拥抱的水面。
水的中间,浮动着一群冰山——不,不是冰山,是钢铁,钢铁的山。
“大型军舰5艘,中型军舰4艘,小型军舰27艘,辅助船5艘,船坞里另有4艘大中型军舰……”
后座的观察员喃喃道,一边用铅笔在面前的图板上写写画画。
军舰的甲板上覆盖了冰雪,从空中看起来就好象浮动的冰山,现在,这些冰山里钻出了许多小黑蚂蚁,它们把一些小竹签举向天空,出无数短促的闪光。
“拉起来!下面有人开枪了!”
被作者污蔑为“猪头三”的后座观察员对着传声筒叫道。
“明白,长官。”
传声筒里回应了一句,飞机开始抬头,爬高,渐渐消失在冰山上那些骚动的小蚂蚁们的视线中。
四十分钟后,这架起落架位置上装设了特制雪橇的FJZ-4“火风”侦察机降落在距离海参崴市区以北七十五公里外的一处空旷雪地上。
后座观察员一跳出飞机,十几名裹着军大衣或皮大衣,头戴将校用冬季保暖帽的人类立即簇拥过来。
其中一个宽脸庞、厚下巴、大眼袋的男子抢先叫道:“司令官,太危险了,您怎么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就上了天,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大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都担待不起啊……”
“王司令,我已经跟你的参谋长打过招呼了,瞧,开飞机的不正是他的吗?”
被称为司令官的那名后座观察员笑道,指了指前座的驾驶员,顺手又把防风眼镜推到了头顶上。
一张略显女性化同时又透着活力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这张脸的主人现年三十八岁,名字是刘百良,子爵,6军上将,五天前刚刚被任命为帝国东部方面军司令官。
新组编的东部方面军司令部开设在海参崴以北七十五公里外的拉兹多利诺耶,原任赤塔方面第一集团军司令官的刘百良在接到任命后,带着参谋长王直上将,连日从前线赶到满洲里,乘火车横贯已尽成雪国的东北大地,然后又换乘雪橇日夜兼程,才在昨天半夜赶到了拉兹多利诺耶。
这天一大早,刘百良就独自跑到东部航空浮空集群参谋长马恒明上校的屋子里,让他找一架已经改装了雪橇的飞机,搭他到海参崴上空转一圈。
当时马恒明问道:“这是建议还是命令呢?”
刘百良虎起脸:“命令!”
于是在军中有“天舞者”之称的优秀飞行员马恒明没有再多嘴,马上命令部下找到一架“火风”双座机,检查一番,灌入燃料,加热引擎后便直飞海参崴。帮忙干活的地勤人员中有人觉得不对劲,便上报了集群司令官王升平准将,王升平一忙活,正好与到处寻找刘百良的王直碰到一起,两人一嘀咕,都想到了刘百良兴许是跟马恒明上了天,都惊出一身冷汗,但飞机已经上了天,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在机场干等,直到见到飞机安全落地,才算松了两口气。
这时王直也凑了过来,他长着一张瘦削的瓜子脸,有着一对鹰狼般锐利的眼睛,事实上,他原本就是一名专职狙击手,在189o年的宫廷政变中亲手干掉的所谓“白莲教逆贼”不下百名,政变结束后,王直长期担任帝国6军大学的高级教员直至校长,中俄战争爆后不久,被拉出军校扔到第一集团军担任参谋长,五天前又被任命为东部方面军参谋长。
“刘司令,你可真行啊,大冷天的,还要跑天上去兜风。”
王直摇头叹道,往刘百良肩上狠狠拍了一下。
“有空你也去兜一圈,坐这种东西上天,有味道。”
刘百良指了指身后那具巨大化的“猪骨架”笑道,又向王升平招了招手:“王司令,别担心,你的参谋长技术棒着呢,飞机保养得也不错,想让我掉下去,没那么容易。”
王升平陪笑道:“司令官,您就别吓我们了,马参谋长的技术我的确放心,飞机的状况也没什么好担心,就怕俄国人的枪炮……”
“王司令多虑了,以马参谋长的技术,俄国人的那些破烂枪炮再过一万年也别想打中他的飞机……好了,这件事就别提了,都到我屋子里来,一起烤烤火,这天气,冻死了……”
刘百良说完,回头又招呼已经跳出飞机的马恒明:“马参谋长,冻住了吧,一起喝两杯,我请客。”
马恒明毫不客气地应了声:“废话!”
一刻钟后,众人已经齐聚刘百良的小木屋内。
壁炉内的火燃得正旺,屋子里暖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酒气息。
大家围在一张长桌边,手捧热乎乎的、盛着二锅头的小酒杯,吸着大前门或哈德门香烟,都在听刘百良说话。
“……就是这样,说明敌人的舰队并没有遭到太严重的损失,一待受损舰艇得以修复,很有可能会立即动突围作战。”
说着,刘百良把自己在空中绘出的敌舰位置图摆在桌上,众人都伸头去看,王直边看边点头道:“对方有四艘大舰在船坞里,我们现在也有两艘大舰在船坞里,如果敌人肯下决心,抛下受损军舰,集中可动用的舰艇,不顾损失立即突围的话,不知道我们的海军能不能拦得住。”
“那是海军的事情吧,我们只要攻下要塞就算完成任务了。”
有人说道,刘百良抬头一看,那人正是第三野战军司令官陈星云中将。
“陈司令,单纯以野战军司令的角度,你的说法不无道理,但这场战争并非一个军的战争,一个军的胜利并不代表整个战争的胜利,所谓海军对海军,6军对6军的观点是狭隘而不可取的……还有,关于9月21日双城子作战中你指挥失误的问题,总参谋长杨正金上将让你自我反省,究竟反省到了什么程度,待会儿再向我报告。”
刘百良短短两句话,就把陈星云震得不知所措,红着脸,缩起头,没有再说话。
“那么请问刘长官有什么打算呢?”
日本第一集团军参谋长清田从江中将操着流利的汉语问道。早在甲午战争时期,清田就曾担任过亲华的讨逆军与华军日本派遣军之间的联络官,随侍在当时的日本派遣军司令官丁介云左右,如今再度与华军合作,虽然身份不同,景况却颇为相似,似乎乃缘分使然。
刘百良礼貌地向清田低了低下巴:“我认为,必须以频繁的空中打击,削弱敌舰队的实力,迟滞敌舰队的行动,同时,应尽快对敌要塞防区的前沿阵地展开打击,务必在天气变得更加恶劣之前,把敌人的前沿阵地清扫干净,以筹备对敌人主防线的总攻。”
东部航空集群司令王升平准将马上抛出了异议:“可是,我的东部集群实力有限,其中一部还要拿来对付伯力要塞,即使全部集中起来打击港内的敌舰,恐怕也起不了多大效果。”
刘百良向他努努嘴:“你的集群有56架飞机和12艘飞艇,应该有点用处吧。”
“按编制是那样,事实上到昨天为止只有39架飞机和7艘飞艇可以开动,而且除了两三艘飞艇能带中型炸弹外,那些小飞机都是侦察和校射用的,没有一架专业轰炸机,即使勉强装上了小型炸弹,也只能做地面支援用。”
“小型炸弹也无所谓,可以集中轰炸敌人的船厂、码头、仓库和兵营,装有机枪的话顺便扫射一下敌舰的甲板,你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摧毁敌舰队,而是尽可能地给敌舰队制造麻烦,使之难以动弹,至于决定性的打击任务,就由大本营直辖的大型战斗飞艇队和海军的主力战舰来执行吧。”
王升平用力点头道:“明白了,我们会尽快作出计划的,只是有一件事……”
刘百良关切地问道:“还有什么困难吗?油料不足?还是部队的饮食?”
王升平犹豫了一下,抬头道:“以后司令官要乘飞机视察前线的话,请先告诉我一声,我会为您做最妥善的安排……”
刘百良拍着额头笑道:“原来是这个,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希望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王升平感动地低头道:“是,那我就放心了……”
刘百良吞了口温热的二锅头,转头吩咐身边的副官银天中校把战区地图拿过来。
展开的地图覆盖了长桌的大半面积,众人把酒杯放在一边,把脑袋凑在一起,仔细研究起来。
集团军参谋长王直分析道:“我军进攻海参崴防区的部队为八个步兵师团另三个独立炮兵旅、两个骑兵旅和若干工程、后勤分队,按编制合计二十九万二千人,到昨天为止的实有兵力为二十七万六千人。其中,华军第二野战军在战线中央,含步兵第11、13师和预备第34师;日军第一军在战线东侧,含步兵第1师团和预备第1o师团;日军第二军在战线西侧,含近卫师团和预备第11、12师团。每个军配属一个独立炮兵旅,另外,两个骑兵旅和从各军中抽调出来的总共五个步兵旅组成总预备队,由方面军司令部直接掌握。”
“炮兵方面,各独立炮兵旅共拥有3o5毫米攻城炮二十七门,15o毫米重榴弹炮一百零八门,1o5毫米加农炮一百六十二门,15o毫米臼炮二十七门,缴获自俄军的254毫米和152毫米要塞炮十七门。另外,华日两军的师属炮兵还装备有总共一百四十四门1o5毫米加农炮和一百零八门9o毫米轻榴弹炮,此外,9o毫米以下火炮配备有上千门。”
“后勤方面,除现已开通的三条6上补给线路外,日军预备第12师团一部已在海军和海军6战队支援下占领了海参崴东南7o公里外的纳霍德卡港,现正在修复码头,配备驳船队和破冰船队,不久即可供中日运输船队停靠卸货。设在双城子的方面军第一补给仓库现已储存了3o多万各种口径的炮弹,以及海参崴攻略部队全军9o日份的粮草和木炭。设在拉兹多利诺耶的海参崴攻略部队前进补给仓库储存了2o多万炮弹和3o日份的粮草木炭。前线各军的野战补给仓库中储存有25万炮弹和半月份的粮草木炭。配到师以下部队中的炮弹总数为3o万。”
末了,王直又补充一句:“我和刘司令初来乍到,对战区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以上情形只是我昨天晚上从各军正式报告中简单总结出来的,具体还有什么问题,希望各位尽量提出来。”
站在长桌另一头的日本第一军军长野津道贯中将立即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吼道:“无须多言,请告知我军应何时出战!看我等如何将那些鬼畜洋夷叫嚣的远东第一要塞踏为平地!”
日本第二军军长奥保巩中将也随声附和道:“请刘司令官下令吧,俄人占我虾夷(北海道),我等誓与其势不两立,故遣十数万日本男儿渡海到此,与贵军并肩作战,如今海参崴已在重围之中,譬如鸡蛋已熟,只待剥皮吞食,看我大和武士如何与洋夷拼杀!”
刘百良张开双手,向下压了压,对两位好斗的东洋战将微笑道:“看到贵军两位指挥官如此求战心切,本司令官甚感欣慰,请放心,对海参崴要塞的攻略作战数日内必将正式展开,届时希望在座各位竭尽全力,勉励全体官兵,扬东亚武士道精神,将俄夷驱逐出我神圣东亚大地!”
众人应声高呼:“大东亚联盟——万岁!大中华帝国——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
日本第一集团军司令官黑木为桢大将当即举杯提议:“为大东亚联盟之胜利,及大中华帝国皇帝陛下之健康,干杯!”
刘百良也礼貌地举杯回应:“为大东亚联盟之胜利,及大日本帝国皇帝陛下之健康,干杯!”
众人一饮而尽,顺手将无辜的白瓷小酒杯纷纷扬扬摔碎了一地。
王直摔完杯子,附到刘百良耳边低语道:“我们那个皇帝的确需要有人关心他的健康,听说他能不能活到明年都成问题。”
刘百良轻声道:“关我们什么事,只要有武威公在,每天死一个皇帝也无所谓。”
两天后,刘百良召集众将,亲自布进攻命令,王直则手持一根细木棍在花花绿绿的作战地图上比划。
“命令,海参崴攻略部队于11月1o日凌晨7时起对海参崴要塞防区前沿阵地动总进攻。”
“……主攻方向在中央,阿尔乔姆山到198高地(俄称圣彼得高地)一线,由陈星云的第二野战军负责,配属全军一半的重炮,作战目标是占领阿尔乔姆山到198高地一线的敌军工事体系,夺取阿尔乔姆镇,并将敌军驱逐到第一主防线后。次要进攻方向在西段,由奥保巩的日本第二军负责,配属全军三成半的重炮,作战目标是占领夫里昌山和乌格洛沃耶村。辅助进攻方向在东段,由野津道贯的日本第一军负责,配属剩下的重炮,作战目标是夺取什科托沃村,视情攻取177高地(俄称莫斯科高地)一线的敌军工事群。”
“……各军进攻部队应分成三个梯队连续起冲击,并至少保留一个旅作为军预备队,方面军预备队五个步兵旅中的三个分别集结在各军司令部之后1o公里外,另外两个旅集结在拉兹多利诺耶,两个骑兵旅分散到东部未占领地区配合海军6战队展开清剿残敌作战。11月8日起,方面军前方指挥部开设在阿尔乔姆以北5公里的小黑山,后方指挥部仍留在拉兹多利诺耶。日本第一集团军司令部应与方面军前指开设在一处。”
“……方面军直属航空集群应抽调可用航空浮空兵器的八成以上用于支援海参崴攻略部队作战,另,只要天气情况允许,务必保证战区上空时刻有我方飞行器存在,以便尽可能全面地掌握敌情。”
“……11月8日起对敌前沿阵地展开不间断全面炮击,11月1o日总攻击开始后,计划进行5小时的重点炮击,之后再视情投入步兵起进攻。”
“以上,联军东部方面军司令长官刘百良上将,11月7日布。”
布完作战命令,刘百良环视众将道:“诸位,这次进攻不过是前沿扫荡作战,敌军的两道坚固主防线尚在其后,非到迫不得已,诸位应想方设法保存我军宝贵的有生力量,炮弹打光了可以很快制造出来,优秀的官兵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就的。”
一脸凶气的日本第一军军长野津道贯中将不屑地晃着脑袋:“这个,我们自然明白,不过,日本武士有日本武士的战法,武士道精神胜过任何炮弹,就请贵军看看我大和民族的力量吧。”
颇有儒雅气息的日本第一集团军参谋长清田从江中将却更为不屑地瞥了野津一眼:“野津将军没睡醒吧,武士道精神能挡住炮弹吗?人肉就是人肉,钢铁就是钢铁,用人肉去撞钢铁,当然要粉身碎骨。”
野津拍案而起:“你说什么?你竟敢对神圣的武士道……”
“都住口,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
集团军司令黑木为桢急忙跳出来劝架,他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在盟国将领面前出丑。
“是,我们错了。”
“下次一定注意。”
野津和清田都像小学生似地当即低头认错,这就是日本人,表面功夫一点都不含糊。
军事会议一结束,刘百良与王直刚跨出门槛,就被一大群守侯在雪地中的各国记者抓了个正着,当头就是一阵闪光灯,晃得刘百良头晕眼花。
“刘司令官请往这边看……”
“这边……这边……”
“刘司令官请问……”
“我是时政快报的记者,请问刘司令官……”
“砖呢惹溜,轻吻您(翻译:刘将军,请问您)……”
刘百良深深吸了口气,一种虚荣的本能诱使他脸上的肌肉呈现出轻松优雅的微笑,他以某伟人的姿态向众记者举起军帽摇动致意:“先生们,大家好,欢迎来到东部方面军司令部,这里是不是很冷?我也觉得,我不想呆在这里,可这就是战争。好吧,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来,先从我右手边这位漂亮的小姐开始,您有什么问题?”
一个金美眉手捧纸笔做可爱状媚笑着问道:“丧球,轻吻砖呢惹溜,符拉迪沃斯托克被称危阉董第以要煞,您接德您的铺退能狗涌多烧世界夺许大呢?”
刘百良对这种西洋版汉语非常感冒,他对着那金美眉哈哈哈几声,顺便扫描了她的三围和脸蛋,不幸现她脸上的雀斑过于繁荣富强,又用肺小哈了几声,末了抛出一句:“是这样啊,这个问题,属于军事机密,恕我无可奉告,对不起啦,下一位。”
一个老鼠眼、尖下巴的小个子日本记者用流利的汉语问道:“司令长官您好,我是日本读卖新闻记者,日本自天皇到国民都非常关注在华日军的境况,请问您准备在海参崴作战中如何运用您麾下的日本6军部队。”
刘百良对他严肃地点点头:“我麾下有十几万日本6军部队,他们对于我现在面临的这些严峻而现实的问题有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实际作用,我和我的参谋班子必将认真作出细致负责的计划以使他们挥出最有效率最能体现其价值和光荣历史的真正作用,就是这样,请转告天皇和日本国民,有我在一切当然地无可置疑地请务必放心这些来自友好盟国的精悍的坚强的优秀的战士。还有什么问题吗?”
日本记者愣了一下,耸着肩,睁着眼睛摇了摇头,另一位头戴鸭舌帽的中国记者马上挤开了他。
“请问刘司令,您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对要塞的进攻。”
刘百良翘起嘴唇笑了笑:“近期。”
“据说大本营要求东部方面军明年三月前必须拿下要塞,您有信心按期完成任务吗?”
“鄙人尽力而为。”
“您觉得您的部队士气如何?”
“士气高涨,只是这里太冷,希望国内能多运些高质量的木炭或煤炭过来供官兵取暖。”
“请问……”
刘百良向他抬起了手掌:“对不起,先生,您已经问了三个问题,给别人一些时间吧。”
一场口水大战后,刘百良坐在宿舍里喝着茶疗养喉咙,王直在一旁愤愤不平:“可恶,那些没脑袋的记者,简直就当我不存在,只有那个金小姑娘问过一句话,妈的,真够衰。”
“她问了您什么?”
“.hereare脱衣里(toi1et),葡梨斯(p1ease)?”
(蹲在一旁的作者跳出来翻译:轻吻吸收间在哪里?)
第九十二章 大战鄂嫩河
11月8日,赤塔,俄远东军司令部。
俄罗斯帝国远东武装力量总司令库罗帕特金上将,一位被前财政大臣、现任大臣会议主席维特斥为“荒谬而无能”的帝国重臣,正板着一张臭脸,向坐在长桌左右的几位将军咆哮着。
“……第二集团军决不能从奥洛维扬纳亚后退一步!没有那个桥头堡,我们就无法顺利地展开冬季攻势!比利杰尔林格中将,我究竟要重复几次才能让你明白,坚守奥洛维扬纳亚,坚守,为了沙皇陛下,决不允许后退!”
第二集团军司令比利杰尔林格中将,一个额前堆满褶皱、肚皮圆滚、须斑白的男子,低声辩解道:“可是司令官,奥洛维扬纳亚已经处在敌人的三面包围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失守,我们又无法从其他战线调来增援部队,与其被敌人攻陷,不如主动放弃,还可以减少损失。况且不久以后鄂嫩河就会封冻,奥洛维扬纳亚作为桥头堡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库罗帕特金敲着桌子摇头道:“我们不能等到鄂嫩河封冻再起进攻,第五集团军已经集结完毕,我们在鄂嫩河以西以北已经拥有五十万大军,增援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赶到,现在正是反攻的大好时机。敌人的禁卫军刚刚以惨重代价攻取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需要时间休整,敌人的后备部队应该受到大雪的影响,还来不及赶到鄂嫩河前线,我的情报参谋们估计,鄂嫩河一线的敌人现在至多只有三十万人。这就是时机了,趁着我军力量占优势的时候,摧毁当面之敌,一口气攻进敌人的国土之内,横扫整个满洲,切断敌人的补给线,进而歼灭正在进攻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的敌军,届时如果形势需要的话,我们还将进军中国的京城,抓住那个鞑靼皇帝(俄国人往往以为满洲人就是鞑靼人)……”
对于库罗帕特金这种老生常谈的梦呓,将军们都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人打算跳出来捧场。
然而,库罗帕特金也并非完全在做梦,到11月6日为止,他麾下已经集结有四个集团军,共1o个军,辖22个步兵师和9个骑兵师,若干集团军和军直属部队,野战部队总兵力按编制达到五十四万六千人,实有兵力约五十万人。
而华军九月三十日组建的第一集团军共有3个常备步兵师、4个预备步兵师、3个骑兵旅和一个炮兵旅,总兵力二十八万七千人。
华军第一集团军于1o月12日起十月攻势,一周内将当时总兵力为三十六万人的远东集团军群连续击退8o公里,歼敌四万八千余人,但随后俄军投入了刚从俄国欧洲部分调来的新锐师团,华军因后援无继,被迫暂停攻势,双方在鄂嫩河一线对峙,战线从俄蒙边境的哈普切兰加向东北至涅尔琴斯克(尼布楚),绵延近四百公里。
由于华军的保密工作非常严密,俄国情报员往往只能探听到一些无足轻重或极度模糊的情报,库罗帕特金的情报参谋官就是依据这些极不可靠的情报推测出华军在各条战线上的兵力分布的。
根据11月6日远东军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的报告,华军在鄂嫩河一线的第一集团军拥有8个步兵师、4个骑兵旅和2个炮兵旅,总共三十万人。另外,华军禁卫军主力十万余人正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休整,少数侦察部队在斯塔诺夫山(外兴安岭)到阿穆尔河(黑龙江)之间运动。华军第二军的十万人仍在进攻哈巴罗夫斯克(伯力)要塞,要塞守备部队司令官伊瓦洛夫中将声称可以坚守半年。华军第三军和日本、朝鲜的仆从部队约三十万人正在围攻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要塞,要塞守备部队司令官斯特塞尔中将更是声称可以坚守一年以上。
华军的战略预备队大约有六个师,二十万人左右。蒙古军团(方面军)拥有4个骑兵旅和4个骑马步兵旅,约六万人。以上共一百零六万人,是为中国及其仆从国可投入对俄作战的正常兵力。
听到这报告后,库罗帕特金立即从先前的失败阴影中恢复过来,自信满满地叫嚣道:“俄罗斯帝国有三百五十万6军,即使只拿出一半来,也足够把东亚的所有黄种人赶到海里去,现在,让我们准备反攻吧。”
随即,库罗帕特金命令索鲍列夫少将制定进攻作战计划,代号为:“圣徒”。
这天,库罗帕特金正要向将军们公布作战计划,还没开头,就听到第二集团军司令官比利杰尔林格中将要把部队撤出奥洛维扬纳亚的请求,自然禁不住大动肝火。
“总之,三天内决不能放弃奥洛维扬纳,因为,三天后,我们就要起全线大反攻。”
库罗帕特金得意洋洋地环视众将,以为大家必然会欢呼起来,可是将军们依然无动于衷。
“怎么了?你们,俄罗斯帝国的将军们?你们不喜欢进攻吗?苏沃洛夫以来我军的进攻传统到哪里去了?你们难道不感到一丝一毫的激动吗?”
库罗帕特金向天空挥动着双手,希望能增强那一连串问句的气势,但显然没人吃他那一套。
一阵尴尬的沉寂之后,第三集团军司令官格里品别尔格中将总算礼貌地回应道:“司令官阁下,不是我们不喜欢进攻,而是我们根本没能力动进攻。”
库罗帕特金恼怒起来:“什么?五十万人对三十万人,还说没能力动进攻?你认为我的情报参谋都在欺骗我?”
格里品别尔格向他微微一低头,解释道:“即使情报无误,我们也依然没有能力动大规模攻势。我军现在的确拥有五十万人,但是,我们没有可供五十万人连续作战的物资。部队和火炮是非常迅地运到了赤塔,可弹药、被服和食品却没有那么及时运到,而且抵达赤塔的补给列车上运载的物品往往与货清单上大有出入,也就是说,许多物资一定是在运输途中被什么人截留或贪污了。就我的第三集团军而言,兵员有12万人,火炮有33o门,可是迄今为止却只配了6万双保暖靴,库存的炮弹也只剩下4万,这样一来,连防御作战都成问题,更谈不上什么全线进攻了。”
第二集团军司令比利杰尔林格中将也附和道:“我的集团军库存炮弹只剩下3万,而昨天光是在奥洛维扬纳亚我军就消耗了6ooo炮弹,再跟敌人拼上三四天,我们就会因为缺乏炮弹而被打败。”
库罗帕特金一听“失败”这个词,更是怒不可遏,跺脚道:“不许散布失败情绪!这是叛国行为!听着,我们一定要进攻,参谋部已经制定了作战计划,12日起总攻,不容更改,一个字都不能改!军靴和炮弹都可以想办法供应,但是谁也不许再说失败,没有必胜信念的人,我决不容许他再呆在高级指挥官的位子上,不,一个连都不会交给他,决不!我要让他滚到马厩里喂马去!”
说完,不容别人有插嘴的余地,库罗帕特金便转向他的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现在可以公布作战计划了。”
索鲍列夫从滑到鼻尖的眼镜上面环视了众人一圈,这才捧起几张文件宣布道:“作战计划,远东军,11月8日,代号‘圣徒’。”
“第一,我军拟向鄂嫩河一线的敌军起全面进攻,歼灭或击溃敌有生力量,前进到额尔古纳河一线,之后视情向满洲境内挺进。”
“第二,我军进攻兵力为第二、三、四、五集团军,另有第18军作为战略预备队,共五十万人,一千五百门火炮和五百二十挺机枪。敌军防御兵力为第一集团军,下辖第一军和第四军,共三十万人,估计有一千门火炮和六百挺机枪。”
“第三,自北向南,进攻序列依次为第五、第二、第三和第四集团军。重点打击敌第四军。第五集团军从涅尔琴斯克(尼布楚)到石勒喀一线出击,攻击敌第四军的右翼;第二集团军从石勒喀到温季诺波谢列耶一线出击,攻击敌第四军的中央;第三集团军从温季诺波谢列耶到奥洛维扬纳亚出击,攻击敌第四军的左翼和第一军的右翼。第四集团军从奥洛维扬纳亚到下察苏切伊一线出击,攻击敌第一军的中央和左翼。预备队第18军集结在阿金斯科耶待命。骑兵第16师和后贝加尔边防骑兵团应向涅尔琴斯克(尼布楚)东北、石勒喀河两岸展开纵深至少15o公里的警戒幕。”
“第四,各集团军的进攻轴线应指向克拉斯诺卡缅斯克到满洲里一线,进攻主旨为歼灭敌有生力量,各集团军、军指挥官应就此挥主动性,以顺利达成作战目的。”
“第五,总攻时间定为11月12日上午七时。”
同日,奥洛维扬纳亚东南8o公里外的舍尔洛瓦亚戈拉镇内,一幢小教堂的门口贴着一张白纸,上书:西部方面军司令部前进指挥所。
两名中年男子大步跨进门内,只听屋内一声号令,里面的人“唰”一声全站了起来,一个个就跟电线杆似的。
“诸位请坐。”
那名高大健壮、脸上棱角分明的男子用洪钟般的声音应道,被这座大钟一敲,大家又整齐地回到了座位上。
另一名鼻子上架着薄眼镜的文雅男子则手提一个黑皮包,在长桌上位置的右侧位子坐了下来。
西部方面军司令官钟夏火上将与参谋长邓简上将,开始了他们到任后的第三次军事会议。
出席会议的全是各集团军和野战军司令长官及参谋长,包括:第一集团军司令官赵飞雪中将,参谋长秦飞叶少将(兼理第一军);第二集团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参谋长张一叶中将(兼理禁卫军);朝鲜集团军司令官金永宁大将,参谋长卢胜保中将等。
会议的主题是:防御,或进攻。
简单来说,防御是现状,进攻是未来,问题的关键是未来到底有多远。
邓简给出了答案:“本方面军计划在本月下旬起全线进攻。”
梁天河立即摩拳擦掌:“现在就该这么干了,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另一边,赵飞雪却双手捧着茶杯,悠闲地摇头道:“还得再等等啊,准备不充分就贸然挺进的话只能重蹈覆辙。”
九月下旬,赵飞雪的第一军曾因推进过快,补给线拉得太长,后援无继,而被俄军精心筹划的反攻一举击退近两百公里,教训深刻,当事人自然记忆犹新。
梁天河伸起脖子得意道:“哈,有我们禁卫军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飞雪把茶杯晃了晃,抬头做惊讶状:“是么?禁卫军的人都不是肉做的么?”
梁天河嘴边的肌肉跳了两跳:“是啊,都是铁打的,怎么样?”
赵飞雪眨一下眼:“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钟夏火马上跳出来敲钟:“喂,两个人都鬼扯什么呢,把耳朵竖起来好好听,邓参谋长有话要说。”
梁赵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打出一道微弱的闪电,稍纵即逝。
邓简已经从黑皮包中取出了几张纸,开始言:“先是有关敌军的情报。根据我军情报部门提供的最新情报,以及空中侦察和前沿侦察的报告,估计到11月7日为止,赤塔方面敌军编成内共有四个集团军和1个独立军,共1o个军,辖22-24个步兵师和1o-12个骑兵师,另有6到8个独立炮兵旅,按编制应有五十五到六十万人,集结在赤塔到鄂嫩河、石勒喀河之间。由于两天前蒙古方面军刚刚结束了新一轮的破交作战,战果显著,估计今后两周之内,敌军得到的增援不会过3个步兵师。”
“本方面军计划到本月中旬,编成三个集团军,共六个野战军,辖十六个师,六个骑兵旅,五个炮兵旅和一个暂编炮兵群(团级规模),按编制应有六十三万七千人。但是按当前状况分析,这一计划恐怕难以按期实现。”
“由于铁路运输紧张,朝鲜集团军未能按计划向满洲里集结,到昨天为止,只有第一军的禁卫师和第一骑兵旅在满洲里完成集结。第一军的其他部队估计在今后一周内才能集结完毕,至于第二军则很可能要拖到月底。”
“作为计划中第二集团军主力的禁卫野战军,其先头部队虽然已经挺进到了尼布楚(涅尔琴斯克)以东16o公里外的巴塔坎,但主力仍滞留在尼布楚东北45o公里外的阿马扎尔到漠河一带,即使在未遭拦阻的情况下正常行军,也要到一周之后才有可能接近战区。”
“第二集团军的另外一个军,赵民河中将的第五野战军,到昨天为止也只有两个步兵师到位,另外一个师,以及配属的骑兵旅和暂编炮兵群尚滞留满洲里,需要差不多一周时间才能全部完成配置。”
“我军到昨天为止沿鄂嫩河一线的部队配置如下:第一集团军的第四军在右翼,控制巴列伊-温季诺波谢列耶-卡兰圭一线阵地;第一军在中央,控制卡兰圭-奥洛维扬纳亚-下察苏切伊一线阵地;暂时配属给第一集团军的蒙古方面军的第九十五步兵旅、预备第一零七骑步兵旅和预备第一零八骑步兵旅在左翼,控制下察苏切伊-乌斯季伊利亚-哈普切兰加一线阵地。另外,第五军的两个预备步兵师集结在奥洛维扬纳东南8o公里外的舍尔洛瓦亚戈拉,暂时作为第一集团军的预备队。显然,这样的部署不足以在近期内起进攻,我和钟司令官都认为,应该等到三个集团军都完成预定部署,才能开始全线进攻。诸位对此有何意见?”
朝鲜集团军司令官金永宁大将第一个摇头,赵飞雪是第二个,梁天河没有做第三个,举手要求言。
“我认为,不能坐等敌人进攻,既然根据综合情报,敌人已经集结了差不多六十万大军,而我军在前线仅部署了第一集团军的两个军共七个师,以及第五军的两个师,即使把暂时配属的蒙古方面军的三个旅也加进来,也不过是三十八万人左右。敌人再怎么苯,也会从频繁的前沿侦察中现,我军只不过在鄂嫩河前线部署了七个师另三个旅而已,加上对方的铁路线刚刚被破坏,援军无法及时运到,如果我是敌方指挥官的话,自然想要先下手为强,在兵力暂时占优势的情况下起大规模进攻,即使不能歼灭或击溃对方,也将争取到宝贵的时间,打乱敌方的进攻部署。”
钟夏火问道:“那么梁司令认为我军应该先制人,在兵力占劣势的情况下起进攻吗?”
“是的,我觉得可以一边动有限的攻势,打乱敌人的进攻部署,同时集结后继部队,选择适当时机再进一步动大规模攻势。”
赵飞雪立即跳出来批判:“这是不可能的,向优势敌人动进攻,只能是自找苦吃。第一集团军的官兵都是肉做的,不像禁卫军的人都是铁打的,即使是有限攻势,也要冒付出巨大代价的风险,而且,所谓的有限攻势其实很难控制,很容易演变成逐次添兵、逐步消耗的烂仗,最后很可能达不到任何目的。”
梁天河不满地瞥了赵飞雪一眼:“这么说来,赵司令官似乎更有高见?”
赵飞雪做谦逊状:“不敢当,我以为,现在整个方面军真正投入交战的,只是第一集团军而已,其他两个集团军的部队正在集结当中,鉴于第一集团军当面的敌人占有数量上的优势,并且有坚固的赤塔要塞防御体系为后盾,我军应等待各支部队完成集结后再筹备动全线进攻,执行以歼灭或击溃当面之敌,及相机夺取赤塔为目的的作战。在此之前,应以第一集团军为核心进行防御战准备,当然,防御战中应将防御和进攻相结合,在没有坚固筑垒防御体系掩护的条件下,单纯的静态防御是注定要失败的。”
邓简当即宣判:“我和钟司令官正是这么想的。”
梁天河不服,正要来一通反批判,却被身边的参谋长张一叶拉住了。
“既然是上面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再罗嗦了。”
张一叶说,一脸世故。
梁天河没有再说话。
其实梁天河只是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作为一个21世纪的军人,他的见地竟不如一百多年前的人,这叫人怎么甘心。
某些人类的愚昧表现之一,就是认为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必定胜过前辈。
21世纪的白痴即使到了公元1世纪也依然是白痴。
公元1世纪的天才到了21世纪也许不大吃得开,但在某方面他必定是天才。
如果让21世纪的庸才与1世纪的天才接受相似的教育,结果当然无庸置疑。
梁天河在觉得没面子的同时并没有想到,自己在21世纪根本没上过军校,仅仅是个受过强化技战术训练的特种兵下士而已,而赵飞雪既是旧武举出身,又在6军大学接受了两年骑兵专科教育,随即担任第二骑兵旅旅长四年之久,之后又在6军大学中期培训班呆了两年,毕业后曾任国防军骑兵副总监、总监,外蒙古特别军区参谋长、西北军区副司令、东北军区副司令等职,教育和任职经历都很丰富,与梁天河那种靠着身为刘云嫡系的关系而飞黄腾达的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事实上,刘云从21世纪带来的25名军人中,包括刘云在内,只有六人受过正规军校教育,只有刘云一人进过一次6军大学,其余皆为小兵以及由小兵提拔上来的士官。经过十余年风云变幻,原来二十五人中只剩下十四人尚在人间,成为刘云最为倚重的“老嫡系”,全部领有中将以上军衔,身居要职,又受封爵位,还分有国家土地公司的股票,可谓人生得意,尚求几何?可是,这十四人中,是否真的全都有资格坐在他们现在的位置上呢?鬼知道呢,也许正如一句俗语所说:“夸它几句,母猪都能上树了。”
“说你行,你就行”的逻辑,恐怕只能在人类之间正常通行吧。
三天后,奥洛维扬纳亚,俄第二集团军第7师阵地上空,盘旋着一架中国飞机。
地上的俄国兵们怒目向天。
“可恶,一天到晚在头上嗡嗡叫。”
“神气什么,总有一天把你打下来。”
“有本事下来打,看我用刺刀捅穿你。”
忽然,那架飞机的双层机翼剧烈抖动了几下,开始向白茫茫的地面急坠落。
“下来了,下来了,揍它。”
俄国士兵吵吵嚷嚷地抓起手边的步枪,向飞机坠落的方向跑过去。
几名俄国兵穿过积雪的树林,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现了那架显然已经迫降成功的飞机。
“在那边,有两个人,抓住他们。”
俄国兵端起步枪冲了过去,冷不防从飞机上扫来一长梭子弹,打倒了全部六名俄兵。
“长官,求你了,动作快点吧。”
趴在飞机后座上的一名中士拉着机关枪的枪栓叫道,顺手换了个弹鼓。
“罗嗦,我还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毛病呢,你给我顶住就是了。”
站在引擎旁边忙活着的中尉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裹着皮手套的手正僵硬地抓着扳手拧引擎盖上的螺帽。
中士的机枪响过第三次后,中尉终于开口了:“妈的,原来是左输油管裂开了,快把橡胶垫和铁丝拿给我,就在你座位后面的箱子里。”
中士急忙放下机枪,转身去翻座位后的箱子,刚摸出半块橡胶垫,就听到中尉在下面着急地大叫“小心!后面来人了!”
“有我在,放心好了。”
中士麻利地抓过装设在回旋枪架上的九九式七点九二毫米轻机枪,左手扶住枪身,右肩抵住枪托,瞄准正从林子里跳出的四五个穿着臃肿大衣的敌兵,轻轻扣下扳机,只见敌兵周围腾出一圈白色的雪柱,随着雪柱纷纷坠落,人也倒在了雪地中。
“晦气,我们是飞行员啊,却要到地面上来作战。”
中士着牢骚,放下机枪,把中尉索要的物品递了过去。
中尉脱下手套,开始修理引擎,一边又气呼呼地应道:“回去要把那几个新来的地勤打一顿才行,不,打没用,要敲他们几顿,让他们请吃鱼翅吧,哼,看他们生不如死!”
几分钟后,中尉跳上了飞机,还不住地往手上哈气——这天的白天最高气温为零下三度。
中士转过头来问:“好了?”
“好了,我们这就走,老子还不想被人抓去煮肉汤。”
不知什么时候起,在华军航空浮空部队中开始流传俄军虐杀被俘飞行员的情事,其中最耸人听闻的就是俄军将两名被俘飞行员砍成肉块,煮成几大锅肉汤供一个连的官兵享用的传说。对于这种与谣言太过亲密的传说,飞行员们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因为他们心里总觉得,对华军的空中打击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俄军官兵一定都从骨子里痛恨他们。
北洋重工hk-8c型1oo马力引擎喷射出阵阵黑烟,中尉把手套戴好,推下油门,木制三叶螺旋桨卷出带着雪花的大风,装有专用雪橇的FJZ-4“火风”侦察机开始在平整的雪地上滑行,犁出三道清晰的雪痕。
“六十五、七十、七十五……起来了!”
中尉边叫边拉动操纵杆,机抬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后座的中士在传声管里叫道:“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说清楚!”
中尉应道,抓紧了操纵杆,飞机正平稳上升。
“七点钟方向,我看到很多人,还有大炮。”
“是刚才记录过的吗?”
“不是,刚才在林子上面,那里看不清楚。”
“我这就绕过去,你给我看清楚了。”
中尉说道,踩下襟翼和方向舵踏板,涂着黑色“13”编号的机身向右稍稍倾斜,开始转向。
“看清楚了,有很多人,还有营帐和大炮,太多了,再往右转一点,八点钟方向好象还有更多。”
忽然,地面上闪烁出一片夏日银河般的火光,中士在传声管中慌乱地大叫:“拉起来,拉起来,敌人开火了……哎——下面的翅膀开了三个洞!快,长官,我们回去吧,再呆下去非玩完不可。”
“罗嗦,我正在做呢,油管裂了,快不了。”
中尉说道,吹起了口哨,是最近流行的小曲《听天由命》的调子。
一小时后,飞机降落在八十公里外的舍尔洛瓦亚戈拉简易机场。
几个楞头楞脑的年轻地勤迎了上来。
“中队长,怎么回来那么晚?”
“顺便飞到哪个村子里去偷俄国女人了吧?”
“以咱们中队长的派头,还用偷吗?一降下去,往哪个村口一站,自然有一大堆女人冲过来对付他吧。”
被称为中队长的中尉飞行员伸出头来吼道:“吵死了,左输油管开裂,左下机翼四个洞,右下机翼两个洞,其他地方还不清楚,马上给我弄好!输油管的事,回头再找你们算帐,现在我要去见郭司令,懒得理你们这些小鬼!”
说着,中尉与后座的中士跳下飞机,快步走向镇子西头的东部航空浮空集群司令部。
“报告!第88航侦中队中尉代理队长蔡锷,完成指定侦察任务,前来报告。”
“是小蔡啊,快过来吧。”
东部航空浮空集群司令郭志飞少将,三十七岁,长着一张浑圆的大脸,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自从搭乘过二十四岁的蔡锷开过的飞机后,对这个资质过人、干劲十足的年轻人大为赏识,于是对他也特别地亲热。
“今天又现了什么?”
“问他。”
蔡锷指了一下身后的中士,中士咬紧了嘴唇,挺弯了胸口,敬礼道:“司令官,88航侦中队飞行中士6凯向您报告,在奥洛维扬纳镇以西十二公里的树林中低空飞行时,我看到了之前几天里并未记录在案的大批部队,根据帐篷和火炮数量粗略估计,这批部队的规模应在一个旅以上。”
郭志飞转向蔡锷:“小蔡,你也看到了吗?”
蔡锷点头道:“是的,不过以我的经验,总觉得那批部队的规模应该不下一个师。”
郭志飞了起来,走到办公室左手边的一幅战区大地图边,向两人招手道:“你们过来一下,把你们现的部队在地图上标一下。”
蔡锷大步向前,捡起一枝蓝铅笔,在已经被涂抹得密密麻麻的地图上画了个圈。
郭志飞贴近地图,从右上方一路看到左下方,不住点头道:“恩,是这样子哪……到今天为止已经是新现的第八支师旅规模部队了,看来敌人决心不小……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得到钟司令那里走一趟。”
“是!”
蔡锷敬过礼,与6凯退出了集群司令部。
刚走下阶梯,两人就与一名大衣上套着四星上将军衔的中年男子打了个照面。
“敬礼!”
蔡锷与6凯条件反射般地跳到阶梯边站好,举手向那位上将敬礼。
上将随意地把手举到额头上回礼,却忽然现什么似的,疑惑地问蔡鄂:“中尉,报上你的姓名。”
“第88航侦中队中尉代理中队长,蔡锷。”
“年龄。”
“二十四岁。”
上将收起了疑惑的神色,放下手,向他扬了扬下巴:“你可以走了。”
蔡锷与6凯一脸地不知所以然,相互对视一眼后,便大步走开了。
那名上将——方面军参谋长邓简——双手抱在胸前,沉吟道:“蔡锷——再造共和的那个蔡锷?跟历史书上的照片真是神似哪,年龄也没问题,只是不知道是否也会英年早逝——管他呢,也许再过七八年,能在某个地方看到**之流年轻时的样子也说不定呢,如果哪一天给我配个副官叫**或蒋介石,我可能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说不定若干年后我有个孙子叫邓小*平……哈哈,离谱啦。”
摇摇头,耸耸肩,邓简推开了集群司令部的木门。
“郭司令官,开会去了,顺路,所以来叫你。”
“原来是邓参谋长,怎么好意思让您来叫我,派个通讯兵不就好了,我正有情况要汇报呢。”
“无关的小事就别管了,一起来吧,快点。”
两人快步赶到镇口的小教堂,直冲进去,里面已经坐满了各军以上司令官及参谋长。
两人急忙就位,屁股刚刚沾上凳子,钟夏火就敲起了他的人肉大钟:“好了,都到齐了,现在开会,先,请邓参谋长总结这三天来敌军的动向。”
邓简马上转向郭志飞:“郭司令刚才不是说有情况要汇报吗?”
“是的,今天刚刚接到了几份新的侦察报告,我顺便把标注后的地图带来了。”
说着,郭志飞从大衣里面掏出刚才那张让蔡锷往上面标注的大地图,展开在长桌上,比划道:“根据这几天的航空侦察报告分析,敌人正不断向前线集结兵力,到今天为止,已经将原来部署在二线的八个旅或师移动到了第一线,隐蔽在一线附近的树林中,我军虽根据侦察结果多次起空袭,但敌军似乎还没有停止集结或放慢集结度的趋向。”
梁天河马上嚷了起来:“所以我说嘛,应该先下手为强,等着敌人攻过来总不是办法啊!”
赵飞雪反驳道:“你的部队不在前线,当然可以这么说。第一集团军现有的兵力火力根本不足以起有意义的进攻,勉强起进攻的话,或许能将敌人打退一段距离,但必定无法歼灭或重创敌军主力。”
“那么要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是!我认为,即使敌人现在就起进攻,我军可将前线部队交替掩护着向舍尔洛瓦亚戈拉后退,削减敌人的进攻锐气,争取时间,而后继部队则向敌两翼运动,待敌人失去进攻锐气,同时又拉长了补给线以后,再起全线大反攻,力争将敌军主力歼灭于舍尔洛瓦亚戈拉到奥洛维扬纳亚之间。”
梁天河不屑道:“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原来是撤退,以现在这种恶劣的道路条件,组织三十万大军的撤退可不是说说就完事的,任何一点纰漏都可能会导致部队遭到分割包围,届时兵败如山倒,谁来负责!”
赵飞雪摊开双手:“我是第一集团军的主官,一切当然由我来负责!”
梁天河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负得起这个责吗!?三十万大军,即使损失三分之一,也会令整个战场局势生根本性变化,主动权将转移到对方手里,你一个人的脑袋能顶多少士兵的性命?能值多少块钱战费?”
“两个人都不要吵了,原本就没有叫你们言,给我听邓参谋长的报告!”
钟夏火适时敲钟,淡化了刚刚泛起的一些火药味,不过还是未能阻止梁赵两人之间的视线再次碰撞出火花。
邓简总算能开口说话:“刚才郭司令已经说了,通过航空侦察,现敌人已经向前线集结了大批部队,这和我军前线部队地面侦察的结果是相符的。各种情报显示,敌人的进攻迫在眉睫,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攻击就将在整个战线上展开,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不能被动挨打。各方面情报显示,敌军的主攻方向很可能在第四军的防线上,具体来说,配置在第四军中央的第2师将受到最沉重的打击,敌军很可能会以5到6个师对其阵地起连续冲击,以切断第四军的防线,进而撕破第一集团军的整条战线。”
钟夏火接道:“由此,我认为赵司令官刚才的意见很有远见,但梁司令官的考虑也不无道理。我的想法是,在敌人起进攻之前,组织航空浮空兵和炮兵,对敌前沿阵地和进攻部队集结地域起大规模的火力反准备,以打乱敌人的进攻部署,掩护我军一线部队向舍尔洛瓦亚戈拉逐步后撤。同时,督促后继部队以最快度向战区集结……”
说着,钟夏火站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小竹条点着身后挂着的大幅战区地图:“禁卫军应尽快沿石勒喀河向尼布楚(涅尔琴斯克)挺进,以包抄敌第五集团军的左翼;朝鲜第一军则应向下察苏切伊到乌斯季伊利亚一线运动,以打击敌第四集团军的右翼。进而对锲入我军战线内部的敌军主力形成三面夹击之势,若届时形势允许,禁卫军和朝鲜第一军各应派出支队包抄敌后,促使敌军崩溃或择其一部包围之。正面战场则由第一集团军主力和第五军在下察苏切伊-舍尔洛瓦亚戈拉-卡兰圭-巴列伊一线顶住,总之就是中央缩进,两翼突出,力争合围敌军的的坎尼战法。”
末了,钟夏火手上的小竹条又在地图上重重地敲了几下:“重要的是,歼灭敌有生力量,如果能把现在赤塔方面之敌吃掉一半,敌人就无法在贝加尔以东立足了,这将是一场决定这次战争走向的关键之战,请诸位务必尽心尽力!”
梁天河与赵飞雪抢着叫道:“一定不辱使命!”
两人叫完,对视一眼,露出了似乎不包含任何意味的微笑。
钟夏火懒得理他们,继续挥动小竹条在地图上点来点去:“鉴于形势紧迫,炮兵的火力反准备应从明天早上六时开始,持续一整天,航空浮空兵方面,除了方面军直属集群外,还将请求大本营调拨轰炸机和攻击飞艇,进行持续多日的重点打击。炮兵的火力反准备,由各军军部出方针性指示,各师具体安排。航空浮空兵的重点打击,由方面军直属航浮集群司令部统一筹划。撤退的安排,则由方面军司令部出方针指示,集团军司令部具体组织筹划。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开始准备,现在郭司令和游参谋长留下来,其他人先回去,按刚才的指示用电报向下属部队出命令,再赶回自己的部队,有什么情况我会再通知诸位的。”
“是!”
众将叫道,纷纷离席,奔向隔壁的电报房。
会议桌上只剩下了西部方面军司令官钟夏火上将、参谋长邓简上将,以及西部航浮集群司令官郭志飞少将、参谋长游缓上校,外加钟夏火的席副官姜子昌中校,一共五人。
钟夏火先开口道:“别的不说,郭司令应该很清楚我刚才的决定,那么请先告诉我,航浮集群现在可用的作战兵力有多少?”
郭志飞应道:“报告司令官,集群按编制应有158架飞机和36艘飞艇,到昨天为止,可正常执勤的飞机为141架,飞艇为3o艘,其中‘晴风’轻型轰炸机38架,‘青云’轻型攻击飞艇7艘。另外,安装机枪并配备手榴弹架的‘火风’侦察机尚有27架可用,已加装了机枪和炸弹架的‘大风.’型也有9架可用,总共14艘可挂2oo公斤炸弹的‘升云’和‘平云’侦察飞艇中,尚有11艘可用。总计可用于对地攻击的飞机为74架,飞艇为18艘。”
“除去这些可用于对地攻击的机艇外,剩下的机艇是否能够保证炮兵的火力校射需要和战场的白昼实时监控?”
“炮兵的火力校射是没问题,因为除了我们的校射机艇外,6军师里还编制有气球连,至于战场监控的问题,如果把36架侦察机和11艘侦察飞艇调用到对地攻击任务的话,战场监控的效能自然要打折扣,估计会降低到原先的六成左右。”
钟夏火想了想,又研究了一下郭志飞带来的地图,手指在地图标注的十几个敌军集结地符号上游走。
“必须重点打击敌第五和第二集团军,减轻第四军右翼到中央的压力!”
钟夏火做出了决定,他询问似地望向邓简,邓简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那么,郭司令,问你第三个问题,你觉得应以多少兵力,如何攻击第五和第二集团军的部队集结地,才能达到最大的阻滞效果?”
郭志飞点着地图道:“我认为,可以集中火力,重点打击敌各集团军布置在我军阵地侧翼的几处师旅级集结地,具体来说,我打算在明天动用全部轰炸机,反复轰炸第五集团军的1号集结地域,同时用全部飞艇,反复轰击敌第二集团军的5号集结地域,其他攻击力量则分散开来,对敌军其他集结地展开骚扰性攻击。”
“这样远远不够,打击力度太弱了,如果我把大本营直属的36艘大型飞艇和2o架轰炸机调来给你,你打算怎么用?”
郭志飞眼睛一亮:“我会把18艘大型飞艇用来打击1号集结地域,另外18艘用于打击5号集结地域,一半的轰炸机去攻击第五集团军的4号集结地域,另一半去打击第二集团军的7号集结地域,剩下的飞艇和飞机则对敌军其他集结地展开骚扰性攻击。”
钟夏火转向坐在他左边的姜子昌:“姜副官!”
“在!”
“电给大本营,鉴于前线形势紧迫,请求将大本营直属航浮集群的全部作战机艇调拨给本方面军使用。”
“明白!”
钟夏火转回头,向郭志飞扬了扬下巴:“放心吧,大本营一定会答应的,剩下的,就全看你了!”
“请司令官放心,我这就回去制订作战计划,中午之前递交到这里。”
“不必了,制订完毕后就立即实施,然后再给我这留个备份好了,我总觉得形势紧迫,琐碎的事情先别管了。”
“明白!”
郭志飞和游缓也起身离去,会议桌边就剩下了钟夏火与邓简二人。
“你觉得怎样?干一场包围歼灭战,吃掉敌人一半兵力,老毛子一定会抗不住,跑到贝加尔以西去吧?”
钟夏火说道,叫来门外的勤务兵,要他去弄两杯咖啡。
邓简扶了一下鼻上的金边眼镜,叉着双手,轻轻摇头道:“还不一定能吃得下呢。”
钟夏火有点不满:“太没有信心了吧?”
“不是信心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事情不会太顺利,你看看外面的雪,我在东北军区有一段时间了,这边的冬天可不比京城,雪最深的时候,能陷到腰上,气温最低的时候,钢铁脆得跟麻花一样,敲几下就碎了。”
“你想说什么啊?”
“赶快打完这一仗,然后想办法过冬吧,西伯利亚的冬天可不是好惹的。”
钟夏火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冬天嘛,是要考虑考虑,不过,大本营一定也想到了吧,用不着我们操心那么多吧?”
“大本营里的老爷们坐在暖炉边,怎么会感受到西伯利亚严冬的可怕?”
“这也有点道理……”
“总之,要提前做好安排,尽可能避免部队因为天冷的缘故而无意义地损失吧。”
“说得对……恩,咖啡来了,先暖暖胃吧……真不明白为什么要选这种时候打仗……”
11月12日清晨六时,天还没亮,华军第一集团军的上千门火炮在鄂嫩河一线轰响起来,正在向出阵地前进的几个俄国师遭到疾风暴雨般的炮火袭击,部分团队陷入了混乱之中。
消息通过有线电报传到赤塔的远东军司令部,库罗帕特金下令:“各部按原计划起进攻,不得擅自拖延或退却!”
一旁的远东军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却有些担心:“总司令,看来敌人已经洞悉了我军的作战计划,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样一来,我们是否要对原计划做一些修改……”
“来不及了,我军已经全线出击,不能停下来等待新计划,必须一鼓作气打过去,把敌人赶回满洲再做进一步的计划。”
于是,俄军各部继续按原计划向前挺进,至七时整,俄军的一千多门火炮迎着微弱的晨曦开始了进攻前的火力准备。然而,一小时后,在各集团军的主攻师团阵地上空,近百架飞机和数十艘飞艇披着耀眼的晨光,投下冰雹般的炮弹,播散雨点般的子弹,同时华军重炮在侦察校射飞机引导下对俄军炮兵阵地展开压制射击,俄军的炮火随即渐渐弱化。
与此同时,雪片般的电报飞进了西部方面军司令钟夏火的办公室中。
“碰到狗屎运了,敌人竟然正好在今天起进攻!”
钟夏火咕嚷着,叫来副官姜子昌:“电给赵司令,要他务必在今天白天里稳住战线,晚上才可以撤退,我将命令第五军向第一军和第四军的结合部开进,以做掩护。”
“明白!”
邓简擦拭着眼镜凑过来:“真困啊,昨晚一直睡不着——敌人就打过来了吗?”
“没错,是全线进攻,就在今天!”
“你打算怎么办?”
“今天白天先让第一集团军在炮火和飞机掩护下死守前沿,让敌人以为我军会全线固守,到了晚上再迅撤退到八公里外的第二防线,此后几天再按顺序退到各军事先选定的后备阵地,慢慢地诱敌深入吧。”
邓简点点头:“无论如何,照预定的方针办,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钟夏火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拍脖子叫道:“对了,我们不是刚配了一艘大型指挥飞艇吗?上面的电台听说还挺好用,现在这种紧要的时候,正好可以坐上去一边视察前线,一边指挥作战。”
“要到天上去指挥呀……”
“应该没什么问题,召集参谋,把地图也搬上去,就这么定了!”
“可是……”
“难道你晕机?”
“有点……”
“不要紧,飞艇上舒服着呢,快准备准备,我这就派人去找负责的郭司令……”
午饭之前,钟夏火乘着他的指挥飞艇来到了第四军第二师的阵地上空,这是一艘由FTg-3“强云”大型攻击飞艇改装的指挥艇,装备有中型电台、罗盘、高倍望远镜、地图桌、简易厨房和厕所等必要设备,除六名艇员外,另外可搭载八名指挥参谋人员执行任务。
钟夏火眼睛顶在望远镜的目镜上,观察着敌人的动向。
望远镜的视野中,大队俄军正高举军旗起冲击,他们身后的雪地上留下无数脚印、弹坑和残破的尸体,越往前进,队伍就越稀疏,最后,他们全都消失在一道蜿蜒的战壕和几座低矮碉堡前面。
“打得好!这里应该是……”
钟夏火瞟了一眼桌上布满了等高线的作战部署图,又参照了一下窗外的景物,点头道:“是4旅1o团的阵地,干得太好了,之后要好好奖励他们!”
这时,一队FJQh-1“晴风”轻型轰炸机轰隆隆地出现在窗外,其中的先导机显然认出了这艘涂有醒目的“西方司直一指”字样的大飞艇正是方面军司令部直属的指挥艇,便摇动起翅膀,向上面的长致意,其余各机纷纷效仿,宛如一行跳舞的蜻蜓。
“好景致,好景致。”
钟夏火无聊地感叹道,目送着那些飞机向着不远处的俄国炮兵阵地俯冲下去。
转过头,钟夏火现他的参谋长消失了,问过副官姜子昌,才知道邓简蹲厕所去了。
“这小子,真的连飞艇都晕啊,没话说了。”
钟夏火抱怨道,厕所里当即抛回来一句:“谁说我晕飞艇了,我是坐上来后,神情气爽,肠胃松弛,不得不在俄国人头上拉几泡屎而已。”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那你动作快点,等会儿我也要给他们头上扔几泡。”
旁边几个参谋兴奋起来:“我也要,我也要……”
“我昨天吃了很多半生的番薯呢……”
“臭死老毛子……”
“喂,不要臭死自己人就好了!”
当天,华军出动6oo多架次飞机和1oo多艘次飞艇,对俄军展开猛烈空袭,投弹数百吨,至少摧毁了5o门火炮,杀伤大量俄军兵员。
当天,俄军付出了伤亡两万七千余人的代价,仅夺取了奥洛维扬纳亚周围的一些华军前哨阵地,华军伤亡不到六千人,损失飞机4架,火炮1o门。
当天,“西方司直一指”飞艇在天上游荡了七八个小时,其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艇上的简易厕所处于“有人”状态中。
当天,有俄国官兵向上级报告,敌军的飞艇向己方阵地投掷了许多出难闻气味的奇怪物体,并附上样品请求鉴别——结果可想而知。
当夜,赤塔的远东军司令部内,几头熊正在相互嘶吼。
“这样惨重的损失是无法承受的!必须立即停止进攻!”
第二集团军司令官比利杰尔林格中将激动地叫道,库罗帕特金同样激动地拍着桌子反驳道:“你懂什么,我们在战场北侧已经迂回了敌人的右翼,敌人的第四军在我军的连续打击下无法抽调兵力保护侧翼,现在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只要坚持下去,敌人就一定会被粉碎!”
“我军弹药不足,我的集团军一天内就消耗了库存四分之一的弹药,再像这样打下去,根本撑不了几天。”
第三集团军司令官格里品别尔格中将也起了牢骚。
“将军,您在说什么!弹药,自然会有火车给我们运来……”
“可是铁路已经被破坏了!”
“铁路总会修好的!”
格里品别尔格还是不肯罢休:“什么时候?”
库罗帕特金抬高了调门:“总有一天!明天,后天,或者上帝希望铁路被修好的那一天!不要找借口了,你们只是在害怕而已,可我真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你们应该知道,黄种人是下贱而愚昧的,一个俄国兵顶两个中国兵,所以我们的五十万人应该相当于一百万中国兵,而我们前面只不过有三十万敌人!不要被一点点损失吓坏了!相信我,我们是俄罗斯第一流的将军,我们的士兵也是世界上最坚强最勇敢的,胆怯就是背叛,是无耻而懦弱的行为!请各位务必珍惜自己身为俄罗斯帝国将军的荣誉!好了,不要再找借口了,让我们团结起来,明天,督促我们的部队继续向前进,第五集团军的左翼继续向敌第四军的侧后迂回,很快,我们将毁灭敌人的第四军,然后再集中力量摧毁另一个军,这样一来,敌人就无力阻止我们进军满洲了!告诉你们的部下,为了沙皇陛下,勇敢地战斗吧,光辉的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
比利杰尔林格偷偷转向格里品别尔格:“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格里品别尔格微微耸一下肩:“他希望我们去死,沿着他想象中那条光辉璀璨的道路。”
次日,俄军再次动全线进攻,却现华军一夜间撤得干干净净,前沿阵地上没剩下一兵一卒。
兴奋的俄军迅向前推进,但只前进了几公里,又陷入了与昨天相似的炽烈的的炮击和空袭中,华军还不时以旅团级支队起局部反击,仅2师1o团起的一次反冲击就击溃了俄军2个营,俘虏4oo多人。
由于华军主动后撤,缩短了战线,预定向华军第四军右翼后方迂回的俄第五集团军的两个师不得不面对华军第四军的新战线,无法完成原定任务。
接下来的几天里,华军第一集团军稳步后退,在密织的空中支援下始终保持一条连续的战线,俄军虽然几次投入骑兵支队企图切断第一军与第四军之间的联系,但由于华军第五军的及时接应,俄军未能达到目的。
到11月18日,俄第二集团军已经朝东南方向推进了6o公里,距离华军第一集团军的补给中心兼西部方面军司令部前指所在舍尔洛瓦亚戈拉镇仅有2o公里,面对华军第四军的中央和左翼。
俄第三集团军的先头部队也已抵达舍尔洛瓦亚戈拉以西15公里外,直接面对华军第五军的两个预备师和第一军的右翼。
在俄军战线的左翼,由于华军的猛烈抵抗和集中空袭,第五集团军平均只向前推进了3o多公里,面对华军第四军的右翼。
处在俄军战线右翼的第四集团军由于要面对华军第一军的主力以及一个蒙古混成师,一周里只向前推进了2o多公里。
现在,在钟夏火的地图上,出现了一道中央突出、两翼拖后的不规则线条。
第九十三章 凝固西线
北海,银滩,临海的一幢西洋小楼,一个虚弱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安静地站在阳台上,面前是一片被南方初冬的夕阳点燃的海面。
海面上的红光随着海浪的摇摆悄然消灭,天空也渐渐暗淡下来,远方的海天线上隐约跳出一弯新月。
阳台后的门开了,披着煤油灯微黄的光,一位清丽可人的年轻女子来到男子身后。
“老爷,晚餐布置好了,客人也到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年轻女子正欲离去,却被那男子叫住。
“小叶,你看那海上的新月,是不是很漂亮?”
十九岁的女仆小叶欢快地点点头:“很漂亮,就像老爷给我买的银耳环。”
五十一岁的前帝国相文易还给她一个暗昧的微笑:“不,它像你。”
小叶伸手摸了一下耳边的月牙形银耳环,抿着嘴低下头,带着掩藏不住的高兴表情转身走开了。
几分钟后,文易来到餐厅,一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人正等在那里,他叫黄浩,毕业于帝国大学历史系,乃中民党中执委常委、现任众院议长黄林宏之次子,现在是京师大学历史系的讲师。
黄浩抢先开口道:“文先生,七年不见,可曾记得我吗?”
文易笑道:“当然记得,那时你扎着马尾,一边说话一边在手上转着笔,根本不把一旁的教授当回事,很难想象你如今为人师表的样子啊。”
七年前,文易曾以帝国总理大臣身份视察帝大,与时为大二学生的黄浩有过短暂的交流,显然双方对此都留有深刻的印象。
两人相对坐定,仆人开始上菜,主菜是西洋蘑菇烧里脊和奶油龙虾,另外配了几样小菜,花篮里还有一瓶一八八八年份的法国波尔多红酒。
黄浩呷了口红酒,便开门见山道:“此次父亲派我来,是想了解一下您对某些问题的看法?”
“哦?某些问题?我已经决定隐退,党政大事皆不必问我。”
文易轻快地说道,夹过一只龙虾仔细解剖起来。
“先生毕竟是帝国元老,中民党之奠基人,如今对俄战争尚在进行中,国内外形势混沌难测,帝国和党非常需要您的智慧和经验。”
文易微微一笑:“不是我不肯出力,只是我已身心俱疲,惟恐力不从心啊。”
“只是说几句话,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吧?”
“你还真是固执……先吃点东西再说吧,尝尝这龙虾?”
黄浩只好先夹过一只龙虾,边分解边说道:“先生何不先听听问题,再决定是否做答也不迟。”
“不用急,饿着肚子动脑筋可不好,先吃饭,随便聊点别的。我现在只想静心休养,国家大事什么的,暂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况且中民党内人才济济,各种制度实施多年,运转正常,少一个我也没多大关系。”
“可是这些制度毕竟是您组织创建的,在制度运行过程中碰到什么令人犹豫不决的问题,理所当然应该来问创建者的吧。”
“你可真会说话——如果是与制度有关的问题,我当然会做解答,但是如果牵涉其他方面,恕我无心思考。”
黄浩听到这话,立即放下龙虾,抿了口酒,用餐纸擦过手,开始提问。
“先生想必也知道了现任外相张志高当选中民党总裁的消息,有人认为,张先生之所以当选,乃是文先生刻意安排的结果,我父亲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他很想知道,先生对张志高的看法如何?是否支持他成为下任相?”
文易耸起肩:“这个问题,与制度有何关系?”
黄浩厚起了脸皮:“无论如何,请务必回答这个问题。”
文易也放下筷子,取过餐纸擦擦手,把起酒杯道:“我看,令尊真正想问的是,我是否支持刘云来领导中民党,进而成为下任相吧?”
“既然先生心中明白,我也不敢隐瞒,我父亲认为,眼下看来,这场战争必将取胜,既然先生已断然决定隐退,那么当前的代相刘云将会在不远的未来,由战争领导者的身份赢得巨大的声誉,本党若将他吸收进来,尊为总裁,必将提高我党在后年大选中的号召力,为本党单独执政创造机会。”
“既然令尊这么想,那就去实施好了。”
“可是先生也该明白,中执委的多数常委都与您关系密切,如果没有您的推动,这种计划是无法真正施行的。”
文易放下酒杯,烛光在红酒中折射得一片散漫。
“令尊一定是搞错了什么,中民党虽然是我一手创建的,但它并非是我个人的党,其中诸位元老都各有主见,并不全由我马是瞻,说到关系密切,也仅仅限于私人关系,一旦涉及国家大政,都会从国计民生大局来做考虑,并非我个人之力可以推动。”
黄浩急忙解释道:“先生多虑了,家父并没有这种意思,说实在的,只是想询问一下您对刘云当政的看法,众人皆知,您与刘云的关系非同寻常,涉及到他的问题,就不能不征询您的意见。”
“我与武威公的私交的确深厚,但并不表示我对他无所不知。他长年统军,军事方面的表现众人皆知,领导战争的话自然没问题,至于领导政党争夺选票,以及在和平环境下建设帝国的能力,我也无从了解。”
“那么先生是反对家父的想法吗?”
“你想知道我对刘云当政的想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你父亲的想法,我这个隐退之人不好妄加评论,还请他自作主张。”
文易说道,拾起筷子,开始专心对付盛在闪亮餐具中的蘑菇烧里脊。
黄浩一时无语,也只好低下头,继续玩弄碗里的龙虾。
稍顷,文易先开了口:“对了,你现在主要教什么?”
“世界近现代史,时间跨度从西元1773年到1898年。”
“哦,现在的大学教科书,怎么评价甲午战争呢?”
“摧毁了野心勃勃的日本军阀,拯救了朝鲜和日本人民,维护了朝日的正统君权并促进了两国立宪体制的展,开始了东亚的政治经济一体化进程……”
文易用比蚂蚁还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所谓历史,也不过是当前胜利者的工具啊……”
“什么?”
文易轻轻摇一下头:“没什么,令尊还让你带来什么问题呢?”
黄浩轻叹一口气:“我想其他问题的答案已经能够从您刚才的谈话中得到解答,所以也没必要再问了。”
“那么就谈点别的,你现在是讲师的话,那么一定已经完成硕士研究生学业了,说说吧,学位论文的题目是什么?”
“《论影响法国大革命中军国主义展的因素》,被导师退了三次,要求删改涉及影射现实的内容,改到第四次才勉强通过的。”
文易抚摩着下巴,点头道:“从题目来看,倒是很有意思,究竟你写了什么影射现实的东西,居然被退了三次?”
“我也搞不懂,总之是涉及拿破仑玩政变,创立近卫军的内容,以及我个人对军国主义的某些负面论述……我怎么也想不清楚,我就是影射现实那又怎么样?难道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都不知道帝大历史系的教授们都在想什么……”
“他们啊,恐怕是被学术以外的事情干扰了吧,我记得文教部的政策里面应该没有这种限制……”
黄浩有点奇怪地问道:“先生似乎对历史学很感兴趣?”
“恩,很有兴趣。”
文易点头道,差点就告诉他自己是南京大学的中近史博士——在另一时空的21世纪1o年代拿到的学位。
“话说回来,你对军国主义究竟有什么负面论述?”
“简单来说,军国主义使国家成为一部军事机器,在领袖人物的带动下无法遏止地向外扩展,军事机器只能习惯性地进行战争,而难以及时地为国内建设服务……军国主义天然要求以武力向周边扩张,因为此时国家的运转即是为了战争,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皆在高度统治下为战备服务……军人对政府具有强大影响力,甚至直接构成政府,政府的施政主旨即是为了筹备或进行战争,而非国家经济之兴盛及国民之切实福利……这种体制或许能取得一时的成就,但在面临一个以上相当的强敌的情况下,帝国终有一天必然走向自我毁灭,因为国家的军事力量不可能无限制膨胀,而征服的地域越广,统治的难度就越大,而为了维持庞大的军队,又不得不对占领区实施高度掠夺,引起民族主义的反弹。于是在内外的压力下,国家的各种资源将会以可怕的度消耗在占领区和新战区中,帝国内部难免空洞化,最终内外交困,走向崩溃。能够以武力吞并全世界的国家,人类有史以来从未存在过,以后几百年恐怕也不会存在……”
黄浩一口气讲了大约一刻钟,讲完时,菜都凉了。
文易认真听完,冷不防问道:“你是否觉得,现在的这场仗完全没必要打?”
黄浩惊讶地望着他,点一下头,又摇摇头:“这个……我不好说,不过我有想到,这次战争其实风险太大,没有绝对把握,尤其是未能保证英法的绝对中立,如果英法介入的话,我们就不得不退出战争,届时内阁必然会倒台,主要执政党将受到各方围攻,政坛的大动荡再所难免。”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没能拉到英国作为同盟,英国对我们的防范太深,他们无法接受中国成为世界强国的事实,但只要适当利用列强间的矛盾和猜忌,拉拢英国也不是不可能。其实这场战争的政治意义要大大过经济意义,打败了俄国,中国才能摆脱三流国家的地位,成为与欧美列强平起平坐的一流大国。为了国家的政治地位,以领土问题为借口,挑战俄国,力图引起世界的注意,以对本国有利的战果,获得列强的承认,进入一流大国的***,这就是战争起前的盘算。这场战争其实不可避免,但只是时机不对,抓住一个借口就仓促上阵,打乱了事先的计划,按照原计划,我们应当力争在明年春天前与英国缔结一个中立或同盟条约,然后再毫无顾虑地起进攻。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好试着亡羊补牢,一切都要辛苦令尊等人了,请转达我对令尊的关切之情。”
黄浩知道,这顿晚餐已经结束了。
“多谢先生的关心,我一定向家父转达,另外,可否问一个私人问题?”
“请便。”
“按官方文告,先生籍贯系广西桂林,此次先生隐退,是否要回老家安顿?”
“有这个意思。”
“我家在桂林榕湖岸边有洋式花园宅院一处,对先生颇为合适,若先生有兴趣,可与家父联系。”
文易笑道:“原来谈生意也是你的任务之一,没问题,我有空就去看看。
晚餐结束了。
送走黄浩后,文易正要回房换衣服,准备与小叶到沙滩散步,看到屋檐下的信箱里露出半卷报纸,便顺手取出来,展开一看,头版的粗黑标题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版面:“西部方面军昨日大反攻,俄军六十万全线大崩溃!”
文易把报纸卷起来握在手里,径直走向卧室。
橡木的西洋镶边大门,把淡淡的月光封闭在他身后。
11月22日,舍尔洛瓦亚戈拉——华军西部方面军司令部所在的小镇——正笼罩在不见天日的狂风暴雪中。
村口的小教堂里,方面军司令官钟夏火呆呆地望着窗外无限的白,等待着他的热咖啡,以及电报。
“包围,歼灭,看来要泡汤了,这种天气,很难找到敌人,大部队也跑不快,补给更是成问题……”
方面军参谋长邓简扶着金边眼镜出现在他身边,表情极其严肃:“老钟,昨天晚上你也认识到了吧,仅仅是厕所漏风,就差点把你的宝贝冻掉,更不用说完全在野外作业的前线官兵了……”
钟夏火干咳了两下:“这个,关于宝贝差点冻掉的事情,以后就不要提了,记住,不可以在任何地方提到,否则……”
说到这,钟夏火在狰狞的面部肌肉上叠加了狰狞的表情:“绝对跟你翻脸!”
邓简打着哈哈道:“怎么会,我们什么交情,我怎么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其实我跟小报记者都不是很熟的,我也绝不会卑鄙到利用这种事情来敲诈你的,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老战友嘛,我绝不会在战后让你请我到帝国大饭店吃十顿金牌级西洋大餐的……”
“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哈哈……哈哈哈……”
钟夏火朝天大笑,同时攥紧了拳头,邓简见势不妙,借口要去上厕所,一溜烟没了影。
“这小子,闲得无聊,拿我来消遣吧……”
钟夏火咕嚷着,看到勤务兵端来了咖啡,便坐到沙上,企图安静地喝着咖啡闭目养神,但还没等他把屁股凑到沙的皮子上,副官姜子昌中校从隔壁的电报室冲了出来,把一份电报呈到了钟夏火面前:“报告司令官,第5军赵司令官来电。”
“赵民河那小子,肯定是说部队无法前进之类的话吧。”
钟夏火嘀咕着,向姜子昌挥挥手:“念。”
一旁的作战参谋也在地图桌旁摆开了架势,准备记录、标定。
“是。钧座钟鉴,我军自昨日起遭遇狂风暴雪,无线电天线损坏,故未能及时与方面军司令部联系,本人司令部现设在奥洛维扬纳东南2o公里的大道旁,麾下22师在军部以北展开,24师在军部以南展开,骑6旅在军部西北作为前卫,距离奥洛维扬纳不到1o公里,据骑兵报告,奥洛维扬纳尚在敌第2集团军手中,其与北岸联系之浮桥尚存。因风雪狂暴,火炮及辎重难以运送,昨夜宿营时帐篷亦被卷走不少,部队只得暂且挖坑砍树构造防风营舍,全军主力今日已停止前进,仅以骑兵在前打探,期盼司令部考虑到天气状况,给予下一步指示。第5军,赵,11月22日16时。”
钟夏火皱起了眉头:“离奥洛维扬纳不到2o公里了,只要再加把劲……算了,既然我呆在带壁炉的大房子里都觉得这种天气受不了,更不用说窝在野地里的那些小兵了,就到此为止吧……”
“那么要如何回电?”
“告诉赵司令官,就地择要构筑防御工事和防风营舍,组织伐木和建造雪橇,保证补给畅通,注意部队的防寒保暖。对奥洛维扬纳之敌,要严密监视,同时伸展战线,与两翼友军相互掩护。”
“明白!”
姜子昌转身正要钻进隔壁的电报室,却与一名电报员撞了个正着。
“又有新电报吗?”
“是的,这里。”
电报员将电报交给姜子昌,姜子昌一个原地转身,向沙上那个脸被印花咖啡杯遮盖住的四星上将报告:“司令官,禁卫军梁司令官来电。”
“梁天河那小子,看来情况也差不多,念。”
“……我军今日已停止前进,我的军部在石勒喀河畔的斯列坚斯克,向西南距尼布楚(涅尔琴斯克)8o公里,禁1师在军部周围;禁2师在军部以北;禁3师在军部以南的石勒喀河南岸,其左翼的一个支队已经和第四军的右翼达成联系;禁4师和配属的边防、民防部队负责保护补给线。骑兵部队已前出到尼布楚周围,并与敌军巡逻部队生小规模交火。我打算让部队原地驻营,暂避风雪酷寒,同时保证补给线之畅通,在斯列坚斯克储备尽可能多的补给,待天气转好后,以斯列坚斯克为基地沿石勒喀河向赤塔卷进,同时打击敌第5集团军的左翼……”
“想得很周到嘛……回电,同意,但须每日向我报告情况。”
“明白!”
姜子昌退了下去,然而在钟夏火杯中的咖啡被歼灭三分之二前,他又跳了出来。
“这次是谁?”
“第1军的赵司令官。”
“赵飞雪嘛,也是无法前进什么的吧……念念看……”
“……我军在朝鲜第一军协同下,到昨日为止已将从阿克沙到奥洛维扬纳一线的俄第4和第3集团军赶过鄂嫩河,三天内共俘敌4ooo多名。因昨日起气温骤降,风雪严酷,部队行动受限,补给受到影响,故未能及时渡河展开追击,部队正就地构筑工事和营舍,修造雪橇,储备粮草弹药,以待鄂嫩河之封冻……”
“回电,注意派出侦察队监视对岸之敌,保持联络,完了。”
“这里还有第4军李司令官的来电。”
钟夏火一口吞掉剩下的咖啡,咂着嘴道:“都凑一块儿了,真够准时的,李雪冬嘛,没见过面……看来主题是一样的,念吧。”
“……我军在第5军和朝鲜第2军配合下,已将尼布楚到奥洛维扬纳一线的俄第5和第2集团军赶过鄂嫩河,三天内俘敌7ooo多名,我军之左翼与斯列坚斯克之禁卫军已取得联系。但因暴风雪影响,部队难以运动,补给受限,故今日本人已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果然如此,各条战线都没法动了……回电,注意监视对岸之敌,保持联络,完了。”
“明白。”
姜子昌刚一转身,上完“厕所”的邓简带着方面军航浮集群的司令官郭志飞少将和参谋长游缓上校推开门走了进来,狂风趁机卷挟着雪花冲袭进来,屋内众人无不觉得一阵凉意窜上心头。
“快把门关了!”
“妈的,冷死了。”
“什么鬼天气……”
三人脱下大衣,用围巾和皮帽狠狠拍打一番,打下的雪在门廊上堆到了脚踝高。
钟夏火让勤务兵去准备茶点,向三人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外面很舒服吧?”
“舒服,极乐世界也不过如此。”
邓简应道,一屁股陷进钟夏火身边的沙里,郭志飞和游缓则在地图桌边的方凳上坐下。
郭志飞开门见山道:“司令官,为了避冻避风,我们的部队都撤到满洲里和齐齐哈尔基地的库房里去了,既然部队已经不在这里,我们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今天来就是跟司令官辞行的,我们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去满洲里跟部队会合。”
“明天就走吗?还好,可以吃一顿饭,干几瓶二锅头,暖暖身子好睡觉——这些天辛苦诸位了,也不知道这鬼天气什么时候好转,希望你们能快点回来。”
“我们也希望能早日回来,不过根据我们气象部队的分析,今后几天气温还会持续下降,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保持在汽油的凝固点之下,若油料凝固,机艇的引擎将完全无法运转——请放心,一旦天气转暖,我们马上就会回来。”
钟夏火点点头:“空中支援是为我军独有,对我军的作战非常重要,失去空中支援,我军的作战效能会受到很大影响。”
邓简插道:“其实也不要紧,这段时间冷得要死,我们动不了,敌人就动得了吗?大家都为了不被冻死而忙活着,一时也打不起来,都要等天气变暖,天气一暖,空中支援也回来了,基本上没什么影响嘛。”
“有道理……”
钟夏火站起来,走到地图桌前,作战参谋已经根据刚才姜子昌报告的电报内容,重新在地图上标注了各部队位置。
“大家来看,现在的战线已经回到了敌军起总攻前的态势,因为天气的影响,我军的反攻大概只能到此为止,虽然没能达成分割包围敌军一翼或中央的预定目标,但这十天里,先是敌进我退,然后我进敌退,敌人的损耗不小,却没干成什么事,我军损失轻微,又收复了原先的阵地,算是小胜一场吧——王参谋,从12号到今天,敌我损失的统计出来了吗?”
“出来了。”
一旁的作战参谋王莽少校抬头报告道。
“根据12号以来各军的报告,到昨天为止,包括朝鲜军在内,我方面军共死亡失踪13526人,伤31744人。到今天为止,合计俘虏敌军19ooo多人,毙伤敌约8万人。”
钟夏火抬起手:“知道了,这么说来,我们差不多损失了四万五,敌人损失了十万,估计敌人作战兵力还剩五十万,我军的可用兵力则有大约六十万,最强力的禁卫军也已经到位了,要是天气还好的话,一定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勤务兵端上了茶点,邓简双手捧起一杯热茶,绕着地图桌走了一圈,抿着茶说道:“没办法,西线百万大军对峙的时期开始了,这样一来,躲在东线要塞里的俄军恐怕会更加痛苦吧——希望并没有完全消灭,但却如此遥远而渺茫,忍受着围城的折磨,在离绝望一步远的地方挣扎,正如被猫儿玩弄的老鼠……”
钟夏火歪过脑袋:“我的大诗人,现在不是为这种问题感叹的时候吧?”
“那么该感叹什么问题?”
“现在根本就不是感叹的时候,接下来怎么打才是关键吧。”
“接下来的关键不是打仗,是生存,要考虑零下几十度的极低温度下,如何保证几十万人的健康,至于作战,暂时就让大家把精力集中在挖战壕、造营房吧,只要不放松对当面之敌的侦察就行了。”
钟夏火敲了一下脑袋:“一直对峙到天气转暖吧。”
邓简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的席卷天地的风雪:“没错,这么冷的天,连战线都凝固了,融化它需要温暖的日光,更需要军人旺盛的士气……”
钟夏火又歪下了脑袋,小声地自言自语:“该改行去写诗了,大文豪邓简……”
二百五十公里外的赤塔,俄罗斯帝国远东武装力量总司令库罗帕特金可没有邓简那种闲情雅志。
库罗帕特金端坐在司令部会议室的长桌一头,面前是一群垂头丧气的败军之将。
第二集团军司令比利杰尔林格中将抚摩着他额上的皱纹正在抱怨:“我早说过,这次攻击是不可能成功的,我的集团军在五天前就无法动弹了,炮弹用光了,补给又跟不上,敌人一反击,我军就崩溃了,要不是这场暴风雪,第3军一定会被敌人吃掉的……”
第三集团军司令官格里品别尔格中将接道:“敌人的反击十分有力,我军根本无力抵抗,许多部队有被包围的危险,还好有这场暴风雪……但是厄运并没有到此为止,因为保暖靴没能及时放,我的集团军里已经有许多士兵冻伤,这太可耻了,仅仅是几车皮的靴子,就让我们损失了几个团!”
另外两个集团军的司令官也趁机大大抱怨了一番,促使库罗帕特金的脑细胞燃烧起来。
“我们并没有失败!我们只是暂时的退却,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你们怎么了,胆怯了吗?告诉你们,莫斯科的第19军已经抵达乌兰乌德了,6个团的补充兵也开到了伊尔库茨克,不久我们就能开始更大规模的进攻!”
比利杰尔林格耸耸肩:“司令官阁下,以现在这种天气状况,援军根本到不了前线,即使您说的那些部队在天气转好后能够开赴前线,也补充不了我们在之前十天里的全部损失,我想说,仅仅是我的集团军就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员,现在我想问问参谋长,我军十天来的全部损失是多少?”
参谋长索鲍列夫少将推了一下鼻上的小眼镜,看一眼库罗帕特金,低头道:“关于我军的全部损失,根据各军的报告,从本月12日到21日,共阵亡21789人,失踪19313人,受伤587o6人,合计998o8人。”
比利杰尔林格向索鲍列夫点点头:“谢谢您,参谋长,好吧,司令官阁下,请认清现实吧,我们付出了十万人的代价,却一无所得,没能歼灭敌人哪怕一个整营,反而又被驱逐到了鄂嫩河左岸,我再问一下参谋长阁下,我们四个集团军加上预备队18军,现在究竟还剩多少人?”
“到昨天为止,加上11月12日以后6续补充的兵力,本战区统辖的野战部队的总兵力为四十二万七千六百人。”
“那么是否已经对我军当面之敌作出了新的估计呢?”
“是的,根据到昨天为止归纳的情报,敌禁卫军的3个师已经抵达涅尔琴斯克(尼布楚)东北8o公里外的斯列坚斯克地域,与巴列伊地域的敌第4军达成联系,这两个军直接威胁着我第5集团军的正面和第2集团军的左翼;在第4军的南边,一个朝鲜军部署在卡兰圭地域,面对着第2集团军;再往南是拥有两个师的敌第5军,布置在奥洛维扬纳东南2o公里地域,威胁着第2集团军的右翼和第3集团军的左翼;然后在下察苏切伊地域,是另一个朝鲜军,面对着我第3集团军;在战线最南端,强大的敌第一军面对着我第4集团军,还威胁着第3集团军的右翼。以上敌军共18个步兵师和6到7个骑兵旅,按编制,总兵力估计为六十万人,经过这十天作战后,估计实际员额仍在五十四到五十六万人之间。”
比利杰尔林格转向库罗帕特金:“这样您应该明白了吧?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敌人不但有火力上的优势,兵力上也占有相当大的优势,而我军补给不足,各师团减员严重,能够维持当前战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前的任务,应该是利用暴风雪对敌人进攻的阻碍作用,加强鄂嫩河一线的防御,阻止敌人向赤塔进军。”
库罗帕特金轻蔑地吐了口气:“将军,我的将军,难道您忘了我们的任务吗?我们的任务是经过满洲向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进军,解救那里的友军,同时歼灭敌人的主力,迫使敌人退出战争。保卫赤塔?为什么要保卫赤塔?赤塔已经到了那么危险的地步?非要四个集团军来保卫不可吗?我们要筹备进攻,进攻,才是我军的传统,我们的情况还没那么糟,只要援军一到,我们立即就能恢复进攻……不过损失了十万人,很快,我们就能得到二十或三十万人的补充,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在年底,我们的兵力就可以达到一百万……”
格里品别尔格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身边的比利杰尔林格,苦着脸小声道:“他的大脑恐怕被冻坏了。”
“不,应该是被伏特加烧坏的,打死我也不信,陛下会把全国一半的兵力扔到远东来,那简直是对德奥和土耳其叫喊,来吧,我这里不设防,来打我吧。”
“那么我们怎么办?”
“他喊他的,我们要过冬,大家都要过冬,希望中国人也这么想。”
“上帝保佑,美丽的西伯利亚,好一场暴风雪!”
第九十四章 突围!冬之日本海!
11月25日,海参崴,远东总督府。
玻璃窗外,满是天地间飞雪的白,窗内,尽是壁炉中火光的红。
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原本苍白的脸正浸没在那摇曳的红光中,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动着,令前来报信的仆人不寒而栗。
“大人……将军们到齐了,都在客厅里。”
阿列克塞耶夫缓缓转过他的颤抖脸,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知道了,我这就来。”
几分钟后,阿列克塞耶夫坐到了他最喜欢的那张宽大的、装饰华丽的椅子上,无力地扫视一圈长桌旁的诸位将军,双手交替覆盖在他肥胖的肚皮上,开口道:“我刚刚接到了沙皇陛下的电报,鉴于要塞已被敌人包围,命令太平洋分舰队向法属印度支那的金兰湾突围,法国已承诺在12月初派出强大的分舰队在巴士海峡游弋以做接应,最后,命令我与分舰队同行,总督府事务和要塞防务由斯特塞尔将军全权负责。”
回应他这番话的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阿列克塞耶夫颤颤巍巍地转向太平洋分舰队司令官马卡洛夫中将:“亲爱的马卡洛夫,您有什么打算?”
马卡洛夫晃了晃他胸前的长胡须:“我服从沙皇陛下的命令,但是我需要时间制订计划,最迟到后天晚上,我会向您报告分舰队的突围计划。”
“很好,很好……一定要制订出最稳妥的计划……那么,斯特塞尔将军,要塞就拜托你了。”
斯特塞尔冷冷应道:“我不会辜负沙皇陛下的信任,您就安心上路吧。”
“好吧,诸位,从现在开始,有关要塞和总督府的一切事务都由斯特塞尔将军全权负责,除了与分舰队有关的事情外,全都不必向我报告,好了,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
身为远东总督、海军上将、宫廷侍从将军的阿列克塞耶夫,就这样以“收拾行李”这样无聊的借口,躲进了他的房间里。
刚刚得到了充分授权的斯特塞尔中将决定继续开会。
“恩,这个……陛下命令分舰队突围,是非常英明的决断,必须无条件地、迅地执行,正如电报中所说,法国分舰队将会在巴士海峡接应,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要抓住机会……总之……海军有什么需要,6军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马卡洛夫捻着胡须道:“那么请尽快把我们的舰炮还回来,包括炮手在内……”
斯特塞尔却嗫嚅起来:“这个……许多舰炮已经运进了堡垒和工事里,安装在固定的炮架上了,如果拆卸的话,会有很多麻烦……”
“我不怕麻烦,我只需要舰炮,请尽快把大炮送到军港来。”
马卡洛夫说完,叫起参谋长维特盖夫特少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在他们身后,斯特塞尔摊开手,向在座的6军将领们冷笑道:“看吧,他们快要走了,离开了这个鬼地方,真开心啊。”
远东第二军军长弗克笑着摇头道:“他们怎么会开心呢?他们要去的地方才是‘鬼地方’呢,如果他们有能力突围,他们早就那么做了。”
要塞防区司令部参谋长兼6上防线司令官康特拉琴柯却板起了脸:“我们都是俄罗斯帝**人,根本就不存在我们和他们的区别,为了俄罗斯,我们应该尽最大努力帮助海军弟兄们完成他们的任务。”
斯特塞尔耸耸肩,言不由衷地打着哈哈:“是啊,是啊,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大家也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敬重马卡洛夫将军的……”
马卡洛夫这时已经走远,当然闻不到这比空气还虚空的马屁,他一言不,领着维特盖夫特大步走向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
进入战舰的会议室后,马卡洛夫吩咐维特盖夫特:“召集各装甲舰和巡洋舰舰长,以及驱逐舰分队司令官,还有主要参谋人员到这里来。”
“是,阁下……”
一刻钟后,会议室内挤满了人。
马卡洛夫严肃地宣布:“沙皇陛下来电报,命令分舰队突围到金兰湾。”
众人兴奋地骚动起来,有几个人当即挥着拳头喊叫着:“沙皇陛下万岁!俄罗斯帝国万岁!”
舰队被封锁在港内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好几次夜间出击都遭到了华军舰队的沉重打击,损失惨重,而每逢天气晴好,中国人的飞艇和飞机就会冲到军港上空拉屎撒尿,为所欲为,在这种情况下,舰队上下弥漫着浓厚的郁闷气息,人人都狠不得冲杀出去与敌人决一死战,所以一听到突围的命令,由不得他们不兴奋。
“安静!”
马卡洛夫拍起了桌子,众人才静了下来。
“陛下告诉我们,12月初法国将派出强大的舰队在巴士海峡接应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在本月月底之前开始突围,现在,我需要知道各主力舰和各驱逐舰分队的实际状况,你们一个个报告给我听。”
“报告司令官,您也看到了,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经过5o天的抢修,已经跟新的没两样了……只是少了15门37炮和4门47炮,都按照原来的命令送到6上防线去了,另外缺编舰员167名,……”
“报告司令官,装甲舰‘波尔塔瓦’号基本完好,只是少了2o门37炮,另外还缺编舰员88名。”
“装甲舰‘塞瓦斯托波尔号’抢修完毕,缺37炮14门,47炮3门,缺编舰员125名……”
……
“装甲舰‘柴沙列维奇’(太子)号经过三个多月修理,水下部分的创伤基本修复,主炮和152副炮基本完好,缺75炮8门,47炮1o门,缺编舰员68名……”
“巡洋舰‘帕拉达’号经过三个月修理,已基本修复,主炮完好,缺75炮8门,缺编舰员45名……”
……
“驱逐舰第一分队4艘完好,2艘半完好,1艘无法使用……”
“驱逐舰第二分队3艘完好,3艘半完好,2艘无法使用……”
“驱逐舰第三分队5艘完好,1艘半完号,1艘无法使用……”
……
马卡洛夫听完众人的介绍,转向维特盖夫特:“怎么样?和昨天的报告有什么出入吗?”
“基本一致。”
“很好。”
马卡洛夫又转向众人:“大家听着,从现在开始,抓紧时间为出航做准备,关于各舰缺少的舰炮,我会督促6军还回来,关于缺编的舰员,想办法把基地的预备兵补充到舰上,无法补充的,就要制订新的值班周期,优先保障航行,其次再保障作战,其他的能省则省。另外,各驱逐舰分队要组织人力物力抢修和检查舰只,我希望届时舰队能全体出航,打破敌人的封锁,冲到巴士海峡与法国舰队汇合,上帝保佑,我们只能成功!”
许多人情绪高涨,摘起帽子在空中挥舞。
“为了沙皇陛下!”
“太好了,终于要出击了!”
“把中国猴子踩成肉泥!”
“中国猴子最合适喂鲨鱼!”
“终于可以不用呆在这里了,该死的中国蚊子,总在老子头上嗡嗡叫,老子受够了!”
“是啊,让那些只会嗡嗡叫的中国蚊子见鬼去,我们要让他们看看太平洋舰队真正的实力!只会玩弄小把戏的中国猪,堂堂正正地跟俄罗斯帝国海军干一场吧!”
“为留利克号报仇!”
“为英勇的俄罗斯号,为英勇的巴扬号,为英勇的保雅林号,还有我们英勇的勇敢号、可怕号、决心号、泼辣号、威风号、耐劳号、坚韧号、自豪号、积极号和有力号报仇!让我们告诉牺牲的战友们,他们的血决不会白流!”
“乌拉!”
……
三天后,即11月28日,一大早,阿列克塞耶夫就携夫人登上了分舰队副司令斯达尔克少将所在的战舰“塞瓦斯托波尔”号,随行的侍从扛着大包小包,几乎要将分派给阿列克塞耶夫的贵宾室塞满。
斯达尔克献媚地对这位亚历山大二世皇帝(当今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爷爷)的私生子微笑道:“大人,没想到您会上我的舰来,还以为您要到马卡洛夫将军的舰上去呢……真是不胜荣幸。”
说着,斯达尔克毕恭毕敬地吻了总督夫人的手。
阿列克塞耶夫有点茫然地向他点一下头,喃喃道:“是的,来到你的舰上来,我喜欢这艘舰,塞瓦斯托波尔,毕竟离家近一点,如果去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那不是离家更远了吗……”
塞瓦斯托波尔在欧亚大6之间的黑海之畔,而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却在亚洲东端与北美洲西端之间的白令海之畔。
其实斯达尔克心里明白,总督之所以不搭乘舰队旗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根据之前的战斗经历,敌人总是会集中火力打击旗舰,总督理所当然会认为在旗舰上的危险比较大,所以才会跑到舰队副司令官所在的第二旗舰上来。
“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个大人物,巴结一下总是有很好处的。”
抱着这种想法,斯达尔克对阿列克塞耶夫自然格外殷勤。
对于阿列克塞耶夫的选择,马卡洛夫毫不在意,当参谋长维特盖夫特报告他,总督上了塞瓦斯托波尔号时,他只是摸着胡子应道:“随他去吧。”
时间到了,汽笛响起,舰队起航了,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的两座高大烟囱里喷吐出灰黑的浓烟,以西塞维奇中校的6艘驱逐舰为先导,开出了海参崴军港,后面依次跟着舰队装甲舰“波尔塔瓦”号、“塞瓦斯托波尔”号、“曙光”号、“列特维占”号、“胜利”号和“柴沙列维奇”(太子)号,紧接着是装甲巡洋舰“霹雳”号、“帕拉达”号、“狄安娜”号和“阿斯科尔德”号,然后是残存的最后两艘轻巡洋舰“诺维克”号和“大力士”号,罗斯巴赫中校与斯瓦托奇中校的12艘驱逐舰最后出。5艘机械状态较差的驱逐舰,以及布雷舰“阿穆尔河”号,炮舰“莽汉”和“基利亚克”号被留了下来,由“阿穆尔河”号舰长图库斯基中校指挥,任务是在分舰队主力离开后协助6军保卫要塞。
出港后,舰队以单纵队低驶过己方雷场中的安全通道,并沿着前两天夜间在敌方雷场中清扫出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南驶去。
在驶出雷场之前,航同为23节的装甲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与轻巡洋舰“诺维克”号、“大力士”号携斯瓦托奇中校的6艘驱逐舰离开主力纵队,组成一支新的纵队,由“阿斯科尔德”号舰长瓦西里克中校指挥,越主力纵队,抢先驶出了雷场。这支部队任务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便舰队主力突破封锁线。
上午1o时5o分,在雷场边缘巡逻的华军驱逐舰“雪月”号现了瓦西里克中校率领的纵队,立即向附近的轻巡洋舰“雾雨”号出信号,“雾雨”随即也现了那支拥有3艘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的俄国舰队,马上向2o公里外的联合舰队旗舰“瑞吉”报。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中将接到电报后,没有立即下达命令,而是与参谋长萨镇冰一起分析状况。
“敌人的意图是什么?在大白天派出此种规模的支队冲出我方的雷场,不可能是反扫雷和反布雷巡逻,也不可能是布雷作战,敌人应该十分清楚我方在雷场外有重兵布置,与我军的巡洋舰部队对战,他们毫无优势可言。”
萨镇冰道:“我看有这么几种可能,一是企图将我军的部分兵力诱到他们的雷场中去,造成我军的一定损失;二是企图向东高航行,去袭击我军在纳霍德卡港新开辟的补给点,拦截我军运输船,展开破交作战;三是冲破我军拦阻,逃往中立港口;四是吸引我军的注意力,以掩护其他部队执行任务。”
“四种可能都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先要拦住这支部队,不能让它溜不见了。叶副官!”
“在!”
副官叶飞捧着文件夹精神抖擞地凑过来。
“命令。第一,‘雾雨’号继续与友邻部队密切监视敌巡洋舰支队,每隔5分钟报告一次敌人的方位与航向。第二,装巡第3和第4战队,及轻巡第1战队,驱逐第4战队,组成第一特遣支队,由梁任生上校指挥,先开往131o4加4132海域,由‘雾雨’号引导拦截敌巡洋舰支队。第三,本队主力随旗舰,开往131o6加4133海域。第四,各巡逻线上的舰只加强警戒,一有情况立即上报。”
“明白!”
很快,梁任生上校的的4艘云字号装甲巡洋舰,4艘剑字号轻巡洋舰和8艘雪字号驱逐舰脱离了本队,以22节高驶向指定海域。
本队的其余舰只紧接着出,计有战列舰5艘,装甲巡洋舰6艘,轻巡洋舰8艘,驱逐舰16艘。
这是一个阴冷的日子,风很大,能见度不高,但这些并不能妨碍这支龙旗飘扬的舰队在日本海上耀武扬威,只是海军航浮部队的飞行器无法升空,监视敌舰队的任务只好全部依赖部署在彼得大帝湾周围的联军军舰,为此,自1o月份以来,联军投入了26艘驱逐舰和1o艘巡洋舰,以及大量的渔船、鱼雷艇,分成几班,二十四小时监视彼得大帝湾周边海域,力求在没有空中支援的情况下也能及时现越联军水雷封锁线的敌舰队。
11时5o分,梁任生的第一特遣支队在海参崴正南5o公里外现了瓦西里克中校的支队,瓦西里克支队现华军舰队后,立即转向正东,开足马力企图脱离接触。
“想逃?没门!”
站在旗舰“彩云”号指挥台上的梁任生挥手下令:“全舰追击!”
然而一刻钟后,梁任生却现敌我双方的距离正在逐渐拉大。
原来瓦西里克支队的编队航达到了23节,而梁任生支队的云字号装甲巡洋舰最高航只有22节,1节的差距使得瓦西里克支队得以与梁任生支队拉开了距离。
“没办法了,命令,轻巡战队和驱逐战队全绕到敌侧,拦截敌航路,猛攻敌舰!”
信号旗升上了桅杆,信号灯闪动起来,无线电也出了电报,很快,4艘航达26节的剑字号防护巡洋舰“龙剑”、“虎剑”、“宝剑”、“风剑”,和八艘度相同的雪字号驱逐舰“雨雪”、“霜雪”、“皑雪”、“朦雪”、“风雪”、“云雪”、“小雪”、“阵雪”,以风驰电刹之势飞快地插向敌纵队右侧。
12时4o分,“龙剑”号上的两门15o毫米前主炮先开火,炮弹在俄舰“大力士”号舰艉一百多码外炸起冲天水柱,“大力士”号立即以一门152毫米尾炮还击,战斗就此打响。
12时5o分,王宝成中校率第4驱逐队8艘雪字号驱逐舰猛冲敌纵队,企图对敌纵队起鱼雷攻击,俄军斯瓦托奇中校的6艘驱逐舰急忙脱离纵队前来拦阻,双方在一千码距离内激烈交火,炮弹猛射,鱼雷连,打得一塌糊涂。王宝成中校的旗舰“雨雪”被敌舰集火射击,锅炉被打坏,蒸汽云烟弥漫全舰,动力全失,成了一条浮在海面上的死鱼。一看旗舰受损,各僚舰愤而来救,以1oo毫米大炮猛击只装备有75毫米炮的俄国驱逐舰,活生生用炮火撕烂了俄舰“机灵”号的舰身,“机灵”在一刻钟内折成两段,翻转着沉入海底。
13时o4分,“皑雪”号射的鱼雷命中了俄舰“沉着”号的舰,“沉着”号先是舰向上高高翘起,接着猛然跌落下来,很快屁股朝天地直直插入了水中。
几分钟后,斯瓦托奇中校的旗舰“不屈”号向华军“小雪”号连射两条鱼雷,其中一条命中,正中“小雪”号的主弹药库,当即生了震天动海的大爆炸,“小雪”分解成数百件碎片纷纷扬扬地消失了。然而“不屈”号的运气也就此到头了,华军3艘驱逐舰“朦雪”、“风雪”、“云雪”围拢上来,一阵劈头盖脸的炮击,把“不屈”号打成了特等残废,舰面上一片狼籍,大火熊熊燃烧,尸体烧焦的味道弥漫到几百码外,“云雪”号还不解恨,从一百码外放了条鱼雷,一口气把“不屈”号送入海底,“不屈”号上的76名舰员无一生还。
见到情况不妙,残余的3艘俄国驱逐舰慌忙转舵逃跑,其中“暴风”号才刚转过屁股,就被打坏了锅炉管道,蒸汽四泄,再也无法动弹,眼看3艘中国驱逐舰围拢过来,其舰长只得下令升白旗投降。另外两艘驱逐舰凭着二十八节的较高航,带着满身伤痕向北逃出了战场,后成功返回海参崴基地。
正当双方驱逐舰狗咬狗地混战之时,童暗夜中校的4艘剑字号巡洋舰也凑近了3艘俄国巡洋舰,以15o毫米主炮和12o毫米射炮不停向敌舰倾泻数十公斤的弹丸,俄舰则以152毫米主炮和75毫米射炮猛烈还击。
排水量近6ooo吨的俄军装甲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是为瓦西里克诱敌支队的支柱所在,该舰拥有23节的航和一条6英寸的主装甲带,火力为12门152毫米主炮加12门75毫米副炮,相比之下,华军的剑字号轻巡洋舰虽然有26节的较高航,却只在锅炉和机舱周围布置了5英寸的装甲,火力为4门15o毫米炮和1o门12o毫米炮。单舰对抗自然是俄舰“阿斯科尔德”号占上风,不过现在是四打三,另外两艘俄国轻巡洋舰“诺维克”和“大力士”号各装备5门152毫米炮和8门75毫米炮,拥有4英寸的锅炉和机舱护甲,比起剑字号稍有逊色。然而此时双方并不打算往死里打,瓦西里克的任务是调虎离山,尽可能把中国舰队的注意力集中过来,而童暗夜的任务则是想办法拖住俄国人的后腿,以便4艘配备3o5毫米重炮的装甲巡洋舰赶过来搞一场灭绝性大屠杀。
双方各怀异心地撕打起来,为了规避炮弹,俄舰不时转舵机动,梁任生的4艘云字号装甲巡洋舰趁机撵着他们的屁股一点一点靠近,警惕的瓦西里克现了这一点,随即下令纵队停止规避,保持直线航行,这样一来,他的纵队与中国装甲巡洋舰的距离是再度拉开了,然而却成为了童暗夜4艘剑字号轻巡洋舰的靶子,越来越多的炮弹准确地砸在俄舰身上。
殿后的“大力士”号先吃不消,上层建筑燃起了大火,海水从右舷的弹洞里不断涌入,航下降到12节,远远地落在了纵队后面,童暗夜的轻巡战队没有停下来收拾它,他们把这个落了单的小可怜交给了梁任生的装巡战队来最终解决。
“简直是用牛刀来杀鸡呀……”
梁任生出这样的感叹后不到十分钟,“大力士”号就在十六门3o5毫米重炮的轰击下化为了一团崩散的烟火。
童暗夜与瓦西里克的较量还在继续,由于采取直线航行,“阿斯科尔德”号与“诺维克”号也能更容易地瞄准中**舰,在华军痛殴“大力士”号的同时,两舰的主炮当然也没有闲下来,准确的炮火集中打在童暗夜的旗舰“龙剑”号上。
13时2o分,“龙剑”号指挥台中弹,战队司令官童暗夜中校与指挥台上多名官兵几成肉泥,紧接着左舷副炮弹药库生爆炸,舰体倾斜,轮机舱浸水,被迫停船抢修。5分钟后,“虎剑”号被打得大火乱窜,接连升起“本舰大火”、“本舰危险”的信号旗,慌忙退出了战斗。
第1轻巡战队剩下的“宝剑”、“风剑”两舰见情势不妙,己方的15o毫米主炮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对身披6英寸装甲带的“阿斯科尔德”号造成实质性损伤,只好暂时撤出战斗,退到俄舰炮火射程之外远远监视,在脱离接触之前,两舰均受到了猛烈打击,人员伤亡惨重,幸好军舰本身要害未伤。
得知第1轻巡战队各舰相继退出战斗,战队司令官童暗夜当场阵亡,梁任生又悲又怒,此时正好俄国驱逐舰已被逐出了战场,梁任生立即向第4驱逐战队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击敌舰!”
接到命令后,第4驱逐战队尚能作战的6艘雪字号驱逐舰一起开足马力,绕到俄舰斜前方,冒着敌舰密织的炮火起冲击,在四五百码距离上接连放出十二枚鱼雷。战队副司令官李枚少校的“霜雪”号刚刚完鱼雷,正要转向脱离时,一枚152炮弹打到了其前主炮下方,引前部弹药库大爆炸,“霜雪”号当即舰断裂,军舰斜着向前没入海中,114名官兵中仅有13人生还。
面对拖着清晰尾迹飞冲来的鱼雷,俄舰慌忙转舵规避,结果“诺维克”号闪避不及,被一枚鱼雷击中右舷前部第3号主炮下,一声巨响后,瞬时引大火浓烟,官兵肢体当空乱舞,船舱当即浸水,几分钟内航就下降到15节。
“只剩下我们了,这是早已注定的吗?”
瓦西里克眼睁睁地看着“诺维克”号被甩在了后面,再过一刻钟,“诺维克”号就将成为华军装甲巡洋舰美味可口的盘中小菜。
瓦西里克痛苦地闭上眼睛,命令“阿斯科尔德”号继续全向东开进,即使只剩一艘舰,他也要把诱敌作战继续下去,至于作战是否成功,他不想考虑太多,至少现在,他已经把4艘华军的装甲巡洋舰死死地吊在了屁股后头。
14时15分,“诺维克”号在3ooo到4ooo码距离上吃下四十多枚3o5毫米大口径炮弹后,裹着浓厚的烟云消失在海面上。
现在,华军的4艘装甲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紧追着“阿斯科尔德”号,能够接近俄舰的只有轻巡洋舰和驱逐舰,但是它们都已经伤痕累累。剑字号轻巡洋舰不是“阿斯科尔德”号的对手,因为它们没有装甲带。驱逐舰则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才能冲近到鱼雷的有效射程内,刚才“霜雪”号的惨状并非偶然,事实上,对火力严密的大型军舰来说,当时的雷击舰在白昼实施雷击无异于自杀性攻击。
这些情况,梁任生都了然于心中,犹豫之下,他决定先向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中将电汇报战况,看看能得到什么指示。
接到梁任生的汇报时,林泰曾刚刚得到尚在预定海域巡航的“雾雨”号轻巡洋舰来的最新报告:“现敌舰队主力,战舰7,巡洋3,驱逐12……航向正南……”
副官叶飞对此评论道:“原来是主力出动啊,故意派出那支小舰队来放烟幕的,分散我军兵力的吧,看来要跟那位大胡子马卡洛夫在外海堂堂正正地决战一场了。”
林泰曾摇头叹道:“决战啊,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把战舰修好了,我的瑞祥还闷在横须贺的船坞里呢,早知道就该把还没整训完的瑞仙提前编入作战序列,也不必像现在这样,用5艘战舰对敌人的7艘战舰……”
“我们的装巡不是也能当战舰使吗?”
“火力上是没问题,不过装甲实在太弱,跟战舰不是一回事,真要对起阵来,只有新造的两艘苏州级能凑合着用,其他的就先用来对付敌人的巡洋舰好了,收拾完巡洋舰以后,如果他们还有余力,再来支援本队也不迟。”
林泰曾话音未落,只见萨镇冰手捧一纸袋包子跳上了指挥台,向两人挥手道:“两位吃过午饭了吗?”
“没有。”
叶飞说。
“谢谢。”
林泰曾说,包子已经到了他嘴边。
“敌人的主力出来了,恐怕是想决战,大家要大干一场了。”
萨镇冰啃着包子,晃了晃脑袋:“其实我觉得敌人更像是要突破封锁逃走,如果是要堂堂正正决战的话,大摇大摆杀出来就好了,他们也知道我们会随时恭候的,没必要玩这种声东击西的小把戏。”
“管他想玩什么把戏,总之他们逃不出我的手心,想打,我奉陪到底,想逃,再等一万年吧!传令!本队出击,航向正北,准备与敌舰队主力交战,第一装巡战队编入战舰纵队,由司令长官亲自指挥,装巡纵队由马升宇准将指挥……告诉梁任生,立即停止对敌人单舰的追击,率领全部舰只回到本队中来,预定汇合海域在……”
命令传出后,本队各舰纷纷挂出了醒目的信号旗,传令兵打起了旗语,玩起了信号灯。
战舰“飞电”号出的信号是:“彻底消灭敌人。”
战舰“雷电”号出的信号说:“为了造船厂。”
战舰“云电”向旗舰信号:“本舰大火,本舰危险,开战以后本舰才会安全。”
旗舰回答:“你舰应立即沉没以便灭火。”
装甲巡洋舰“苏州”号叫嚣着:“请注意,本舰食品储备告急,无法收容过多俘虏。”
其姊妹舰“杭州”号回应道:“你舰应立即组织捕鱼。”
日本的装甲巡洋舰“富士”号也来凑热闹:“本舰食品储备富余,请以敌舰做交换,一艘战舰换一袋大米。”
“八云”号得意洋洋地宣布:“本舰炮弹匮乏,只够摧毁敌舰队的三分之二。”
“真热闹啊,都兴奋得不得了呢。”
林泰曾倚着指挥台的栏杆,吞下最后一片包子皮。
萨镇冰揉着手中的空纸袋,点头道:“已经两个月没正经地打过仗了,大家也都憋坏了,让他们乐一乐好了,这也算是士气高涨的表现吧。”
“乐疯了就惨了。”
林泰曾抽出手帕擦嘴,蓝色手帕上印着个醒目的白色“Z”字。
眼尖的萨镇冰好奇地问道:“你手帕上的Z字,有什么来历吗?”
林泰曾看了他一眼,举起手,只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手帕的一角,让手帕的其他部分随着凛冽的东北风在空中飘扬。
“知道纳尔逊吗?特拉法加战役中,他在率领舰队向敌纵队冲击时升起了Z字旗,Z字旗的意思就是,不列颠期望每个人恪尽职守。在那次辉煌绝伦的海战中,他彻底打败了拿破仑的海军舰队,自己却也付出了生命,那是他最伟大的胜利,也是他最后的胜利。从此,英国皇家海军对Z字旗就特别有感情,而我,对纳尔逊,对特拉法加,对Z字旗,也总抱有一种共鸣般的情绪……”
“是你自己想做纳尔逊吧?”
“也许吧,一想到即将来临的战斗,我的脑子里就反复出现特拉法加这个词……”
“别想那么多了,特拉法加是特拉法加,日本海是日本海,英国的纳尔逊,中国的林泰曾,完全不是一回事,无所谓谁要效仿谁,别人的伟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自己创造的伟大,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吧。”
林泰曾放下手帕,望着前面起伏不定的海,拍着栏杆道:“传令,升起Z字旗,向各舰出旗语、灯语和电报,内容——帝国兴亡,在此一战,诸君努力,奋战到底!”
命令立即得到了执行,几分钟后,一阵如潮的呐喊声在海面上回响开来:“帝国万岁!帝国海军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林泰曾下令出的信号内容,正是九年前,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在大东沟海战之前喊出的口号。
多年之后,林的副官叶飞就此感叹道:“司令长官可真是个没创意的人啊。”
第九十五章 燃烧!无望之海
16时1o分,俄太平洋分舰队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
马卡洛夫端立指挥台上,透过望远镜扫视着周边海域,嘴里愤愤地嚷道:“那些小东西,已经在我们旁边绕了差不多两个钟头了……瓦西里克支队看来没起多大作用,诺维克和大力士都白白浪费掉了……”
所谓“那些小东西”,乃是几艘航达三十节的华军月字号驱逐舰,自14时以来,它们一直在分舰队周围活动,远远地监视着俄国舰队,马卡洛夫曾派出驱逐舰分队前往驱赶,主力趁机转向,但俄军驱逐舰却反而被华军驱逐舰以12o毫米大炮的猛烈火力赶了回来,打退了俄军驱逐舰后,华军驱逐舰依旧在俄舰队周围徘徊,犹如大粪周围赶之不去的苍蝇。
“前方现大规模烟柱群……现敌舰影,距离2oo,航向354……”
“前方现敌舰影,距离2oo,航向19o……”
大约两万码距离上,双方旗舰上的的观察员几乎是同时出了警报,几分钟后,他们报告了更详细的状况。
“初步判定为敌舰大编队,大型舰15,中型舰8,小型舰16……”
“现敌战舰7,大型巡洋1,巡洋2,驱逐12……”
马卡洛夫已经感觉到了死神正在前方的海面上盘旋舞蹈,他犹豫了一下,挥手令:“全舰转到航向9o!”
一旁的舰队参谋长维特盖夫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回去吗?”
“不,我们要拖时间,等到夜幕降临,我们全往宗谷海峡突击,从那里绕往巴士海峡……”
维特盖夫特吃了一惊:“不是要向对马海峡突击吗?”
马卡洛夫苦涩一笑:“为了保密,我必须瞒住所有人……事实上,突破对马海峡虽然路途较短,但是从对马海峡往巴士海峡,实际上是在敌人控制的岛链和大6之间航行,很容易被敌人搜索到,如果是从宗谷海峡出去,在茫茫太平洋上航行的话,敌人就很难捕捉到我们的航迹,事情不妙的话,我们还可以开往欧美在太平洋上的某个岛屿进行整补,等待时机与增援部队汇合。”
“可是这样一来……难道要到时候再突然向舰队下命令吗?舰队完全没有做相关的航行准备哪……”
“不过舰队更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不是吗?从这里往对马海峡出口,还要航行至少四十个小时,到宗谷海峡出口的话只要三十小时,而且越往南走,敌人的海上和空中兵力部署应该更严密,相反往北走的话,因为人烟稀少、气候恶劣,敌人的海空兵力部署必定比较稀疏。我已经有相当的觉悟了,即使在航行过程中损失掉全部的中小舰艇,只要舰队的精华——装甲舰——基本保存下来,我们就算是突围成功了。”
维特盖夫特点着额头想了一下,着急地说道:“那么请您跟我去司令塔,我们一起制订突破宗谷海峡,进而绕过日本列岛往金兰湾的航行计划。”
“你去吧,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计划交给你了,现在我的任务是指挥舰队避开敌人的追击,我必须呆在这里,随时掌握外面的情况。”
“可是……”
“去司令塔吧,这是命令。”
马卡洛夫说道,凑到了望远镜前面,摆出不想再搭理维特盖夫特的模样,迫使他老老实实地执行命令去了司令塔。
“开始了,天堂或地狱,不过一眨眼的事情。”
蓝白相间的圣安德烈旗正在马卡洛夫身后的前主桅顶上不安地翻动着,似乎连它也感受到了马卡洛夫忐忑的心情。
16时25分,东亚联合舰队旗舰“瑞吉”号。
林泰曾身后的主桅顶上,红地青龙镶蓝边的大中华帝国海军旗正跃跃欲试地猎猎做响,旗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神话怪物,似乎已经下决心要吞没这冰冷日本海上的所有人类——以及人类所打造的那些可笑玩具。
“敌旗舰航向9o,距离18o!”
听到观察员的报告时,林泰曾已经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了俄舰的动向。
“往东转了,想占据横头阵位的话,时机不对,要退往港内的话,应该回转到罗经36o度方向,那么就是不想决战也不想撤退,企图突破封锁,游窜到外洋去了。”
一旁的萨镇冰简约地分析道。
林泰曾叉起腰,点头道:“既然是想逃往外洋,就要尽可能地保存实力,他们是想让我们在屁股后慢慢撵着,等熬到了晚上,再想办法甩掉我们,进而从某个海峡突破出去。”
“怎么办?老老实实地跟过去吗?”
“我打算本队跟过去,装巡队绕到敌人前面,把敌人截住,来个前后夹击。”
萨镇冰抱起双臂,望着远方模糊的舰影,表情并不轻松:“太冒险了,装巡队单独开到敌人战舰编队前面的话,会被打掉一两艘也说不定。”
林泰曾昂道:“如果有机会全歼敌舰队的话,损失一两艘装巡也值了。”
萨镇冰皱了皱眉头,微微一笑:“不像你的口气啊,以前不是总是盘算着,把敌舰队封在港内让6军收拾就好了吗?”
“风头都让6军出尽了,以后海军还有什么脸面?好不容易等到敌人倾巢而出,在外海跟我们逮到了,所谓天赐良机,不来个全胜而归,怎么对得起我们这身海军军服?怎么对得起我们脚下用千百万银圆打造的钢铁战舰?怎么对得起拿出这些钱建设海军的帝国官民?”
“话是这么说没错……”
“总之Z字旗已经升起来了,若不是要冒险的话,也无所谓什么‘帝国兴亡、在此一战’了!传令,本队转到航向8o,追击敌主力编队,装巡队及其附属队出列,绕往敌主力编队前方予以拦击!”
命令下达后,林泰曾又吩咐副官叶飞,草拟一份电报给装巡队指挥官马升宇准将,内容如下:“司令长官拟对敌主力编队实施前后夹击,你部应尽最大努力绕往敌主力编队前方,迟滞敌主力编队的行动,但应避免近距离正面对阵,须充分挥你部舰只之机动性及强大火力,以较小损失完成任务。”
叶飞刚遵令而去,萨镇冰便对林泰曾笑道:“这种电报过去,好象还是要求保存实力吧,要不然应该加上‘不惜一切代价’之类的字眼……”
林泰曾摊开双手:“你也应该算得出来,天黑之前我们很难追上他们,所谓主力部队前后夹击,恐怕要等到明天天亮后才能真正实施,不过无论今晚是否能达成决战,都要让他们尝尝我们的雷击大餐,巡逻部队的驱逐舰和巡洋舰正在聚拢过来,支援支队的几个鱼雷艇战队也在航渡中,到了晚上,就是驱逐舰和鱼雷艇的天下了……”
“先以夜间鱼雷攻击削弱敌人,等到天亮后再予以决定性打击吧。”
“没错,我军在雷击舰艇方面占有绝对优势,有机会的话就要充分利用,毕竟我军的战舰数量不足,而对那些薄皮的装巡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听说法国远东舰队动起来了,必须尽可能保存我们的主力舰,以应付可能生的与法国人之间的冲突。”
萨镇冰点头道:“法军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视,根据一周前的情报,他们在越南的海防港集结了一支拥有3艘战列舰和5艘装甲巡洋舰的强大舰队,光靠我们的本土防卫舰队是顶不住的,如果法国突然参战,我们就将腹背受敌……”
“同时我们也就可以有机会将敌人各个击破,”林泰曾把手撑在栏杆上,笑着摇了摇头,“想太远了,先把目前的事情解决干净吧,争取明天日落前,让俄国太平洋舰队从地球上消失,这样一来,纵使法国贸然参战,也不会给我们带来太大的困绕。”
“这话后面还要补充一下——让俄国舰队消失的同时,我们的舰队不能伤得太重,至少剩下的家底能马上冲上去跟法国人干一场。”
“希望京城里的大员们能把事情搞清楚,不要让我们跟法国人干上,法国人的后劲可比俄国人足,他们的海军排名世界第二,如果他们下决心派一半兵力杀到远东来,我们可就吃不消了。”
林泰曾说道,转身向后望去,装巡队的8艘装甲巡洋舰喷吐出浓重而歪斜的烟柱,正开足马力脱离本队纵列,转到与敌舰编队平行的航向,准备以度优势包抄敌舰队航向。本队的5艘战舰和两艘“苏州”级装甲巡洋舰也开始转到罗盘8o度航向,与敌舰队航向呈1o度夹角,凑着敌舰队的尾巴撵了过去。装巡队和本队各配属4艘轻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此外,几十海里范围内,巡逻部队的三十余艘轻巡洋舰和驱逐舰活动在敌舰队周围进行监视,上百海里范围内,支援支队的数十艘大型鱼雷艇、驱逐舰、巡洋舰和鱼雷艇母舰拖曳着数十艘鱼雷艇飞赶来,一场规模宏浩的海上大围猎即将展开。
18时51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
“报告,‘阿斯科尔德’号来电,请示下一步行动命令。”
正在进晚餐的马卡洛夫接过电报扫了一眼,放下葡萄酒杯,扯过餐巾擦着嘴道:“这样看来,‘阿斯科尔德’号在我们东面五十海里外,被敌人的驱逐舰监视起来了,想必迟早要被吃掉,不过总要给它一条命令,让它回来吗?还是……”
餐桌另一头的维特盖夫特会意道:“让它自己想办法突出宗谷海峡,去跟法国舰队汇合吗?可是这样一来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意图……”
“让它自己想办法突围吧,它走得太远,再跑回来的话太危险了,敌人的大舰队可以轻易吃掉它。它是我们跑得最快的一级巡洋舰,敌人的同级舰追不上它,追得上它的二三级巡洋舰又吃不掉它,它一定有办法冲出去的,跟着我们反而会被拖累。”
维特盖夫特心头一颤:“难道司令官他……”
马卡洛夫扔下餐巾,对副官道:“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吗?给阿斯科尔德号电,命其单舰突围到巴士海峡与法国舰队汇合,并建议从宗谷海峡实施突破。”
维特盖夫特抬起头,不安地望着马卡洛夫:“司令官,刚才我说了,这样可能会暴露主力编队的行动意图……”
“不用说了,如果敌人的主力编队能追得上我们,不管我们往哪里突围都是一样的。”
维特盖夫特低下了头:“我们的最大编队航是17节,敌人的装甲舰最大航也是17节,如果我们适当调整航向,敌人的装甲舰是永远追不上我们的,但是敌人的大型巡洋舰都有2o节的航,而且配备了与装甲舰相同的12英寸主炮,完全有能力冲到我们前面实施拦截……”
马卡洛夫捏紧了拳头:“让他们来拦截吧,那都是一些纸糊的狮子,一捅就烂,我就不相信它们的巡洋舰在配备了装甲舰的火力后还能拥有与装甲舰相当的防护力,在我看来,他们就好象手执利刃却赤身**的野蛮人一般。”
“敌人也会认识到他们的弱点吧,巡洋舰当然不能作为装甲舰来使用,我认为,敌人的目的大概只是用巡洋舰来迟滞我军的行动,以便令他们的装甲舰有机会接近我们,强迫我军与其展开决战……您刚才也看到了,敌人的大型巡洋舰编队与装甲舰编队分成了两路纵队,巡洋舰纵队正在往我们前头赶,装甲舰纵队则追在我们后面,这是一个很明显要前后夹击的态势……”
马卡洛夫抬起手:“敌人当然会这么做,没什么好奇怪,天色越来越暗了,夜幕降临后我们再行动。”
“您打算怎么做?”
“机动,果断的机动,我要利用黑暗,从敌舰的缝隙间穿突出去,这是个时机的问题,这需要冒险,但我们别无选择。”
维特盖夫特点点头:“那么现在是否应该向舰队布命令,告诉大家我们要向宗谷海峡突围呢?”
“我这就下令。”
马卡洛夫说完,揉了揉眼睛,显得有些疲惫。
维特盖夫特关心道:“您还好吗?”
马卡洛夫低低地叹口气:“放心,在舰队成功突出宗谷海峡之前,我不会有事的。”
21时13分,华军雷艇第五战队旗舰“汉水”号。
战队司令官仇努晴中校正把胳膊架在栏杆上,手执望远镜死死地观察前方黑糊糊的海面,这天灰云满空,难见星月,夜色格外深沉,即使加上望远镜也根本看不清几百码外鱼雷艇大小的目标。
仇努晴对着黑暗愤愤道:“妈的,什么都看不到,这样下去会跟丢的,更不用说起攻击了。”
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一阵低低的轰鸣,正似军舰的轮机声和螺旋桨打出的水声。
仇努晴低头看了一下罗盘,转头问身边的观察员:“听到什么没有?”
“报告司令,应该是军舰的声音。”
仇努晴咬着嘴唇又听了一阵,再举起望远镜向左舷观察,目镜中跳出了几个巨大的、上方跳动着火星的黑影,随即果断下令道:“传令,放开拖曳艇,全队准备攻击敌舰大编队,敌编队方位35o到36o,距离15到2o,航向9o。”
8艘四百八十吨级的水字号大型鱼雷艇相继放开了系在舰艉的缆绳,缆绳后拖曳的雷艇第六战队的8艘七十吨级小型鱼雷艇获得了行动自由,立即编成攻击队形,以二十二节的第三战悄悄向敌舰编队驶去,水字号雷艇队则保持五百码距离紧跟在后以做接应。
十余分钟后,小型鱼雷艇队驶近到敌舰编队四百到八百码距离上,相继放出十六条鱼雷,各艇尚未转向回避,已被俄军驱逐舰现,俄舰编队随即开放探照灯,数十条光柱扫掠海面,上百门火炮一起鸣响,海面上跳出无数大小水柱。当即有华军“闪十七”、“闪十九”号鱼雷艇被密集的炮火打得翻覆过去,“闪二十二”号燃起大火,明亮的火光招来了更多炮弹,艇身几被撕碎,艇员无一生还。其余华军鱼雷艇慌忙开足马力,以三十五节的最大战,飞也似地消失在沉沉黑暗中。在华军鱼雷艇队抱头逃窜的同时,俄军驱逐舰“暴躁”号右舷舯部轰然爆炸,舰体迅向右舷倾斜,几分钟后便倾覆沉没。紧接着,一级巡洋舰“帕拉达”号右舷后部中雷,驱动轴断裂,失去了动力,在疏散了舰员后,由驱逐舰“大胆”号补射两条鱼雷将其送入海底。
21时54分,继第六战队之后,仇努晴中校率领雷艇第五战队的八艘水字号大型鱼雷艇从另一方向投入了对俄舰编队的冲击,由于俄舰提高了警戒,水字号雷艇的轮廓投影又比较大,故战队在距离敌主力舰纵队一千码外就遭到了俄军驱逐舰的拦截。
仇努晴决然下令:“传令!放弃对主力舰之雷击,转而摧毁敌驱逐舰,为后继部队开路!”
水字号大型鱼雷艇配备有75毫米炮3门,37毫米机关炮4门,鱼雷射管4具,标准排水量达四百八十吨,与俄太平洋舰队最好的驱逐舰不相上下,所以仇努晴中校才会下此决心,打算以本战队的力量先打垮为主力舰编队护航的俄国驱逐舰部队。
双方的鱼雷艇和驱逐舰立即展开了殊死搏斗,几分钟内,俄军就损失了较为单薄的“激烈”号和“毅力”号,但随后俄军一级巡洋舰“狄安娜”号冒险脱离主力纵列赶来助战,以猛烈炮火打沉“江水”号,重创仇努晴中校的旗舰“汉水”号,迫使第五雷艇战队退出了战斗。
22时32分,马卡洛夫下令各舰关闭探照灯,各受伤舰迅灭火,全舰向南转过5o度,取罗经16o度航向全行进。
参谋长维特盖夫特有些紧张:“难道是要从敌人装甲舰编队和装甲巡洋舰编队中间穿过去吗?”
“是的。”
“如果被两支编队同时现的话……”
“那我们就战斗。”
马卡洛夫说道,脸上毫无表情。
维特盖夫特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但他毫无办法,炮弹已经出膛,再怎么担心也已无济于事。
半小时后,又一队华军鱼雷艇扑向了舰队,一阵激战下来,俄军驱逐舰“蛮横”号为战舰“塞瓦斯托波尔”号挡下一条鱼雷,炸成一团绚烂的光球,华军则有两艘第四战队的鱼雷艇化为了碎铁片。
马卡洛夫阴沉着脸,再次布命令:“全舰向北转过8o度,取罗经8o度航向全行进!”
维特盖夫特不敢说话了,他觉得这支舰队已经陷入了一张密织的大网中,无论朝哪个方向去都会撞到网上,然后一群丑陋的大蜘蛛将兴奋地跳过来美餐一顿。
29日凌晨一时许,俄国舰队再次遭到鱼雷攻击,1o艘日本鱼雷艇冒着雨点般的炮弹冲近到主力编队近前两三百码才射鱼雷,结果有6艘艇当场被击沉,1艘在返航过程中因伤势过重而沉没,剩下的3艘也伤痕累累,艇员伤亡大半。这次几乎是自杀性攻击的战果还算显著,出的鱼雷有两条命中排水量一万三千八百八十吨的大型巡洋舰“霹雳”号,造成该舰副炮弹药舱爆炸,舱室浸水,轮机舱被淹,舰体向左舷缓缓倾斜,于2时43分在华军轻巡洋舰“雾雨”号舰员们的注视下完全沉没。另外,驱逐舰“暴烈”号做了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的替死鬼,尾各中一条鱼雷,两声巨响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舰员无一生还。
“全舰向北转过67度,取罗经13度航向半行进……”
马卡洛夫的命令让维特盖夫特大吃一惊:“为什么要往北转?还要减?”
“我想看看他们的网究竟有多严密。”
维特盖夫特不住打了个寒噤。
凌晨3时16分,一艘华军驱逐舰突然出现在俄主力编队正前方,在俄舰的探照灯聚拢过来之前,扭着屁股逃开了。
半小时后,当夜最恐怖的一次鱼雷攻击开始了,华军雷艇第三战队的8艘艇和朝军雷艇第一战队的1o艘艇从两个方向同时起进攻,与此同时,6艘华军驱逐舰在一艘轻巡洋舰的带领下不顾一切地跟过来,以猛烈的炮火驱散前往拦截鱼雷艇的俄国驱逐舰。
华军第三战队的4艘鱼雷艇死死咬住俄国战列舰“波尔塔瓦”号,冲近到不足两百码距离上才射鱼雷,其中“闪五”号在射鱼雷后操舵室即被摧毁,以三十节以上高直冲敌舰,紧跟着本艇出的鱼雷撞在了“波尔塔瓦”号厚重的水线装甲带上,另外三艘艇则在脱离的过程中被其他俄国战舰的炮火打沉,全部四艘艇上的近百名艇员中仅三人生还。“波尔塔瓦”号中雷三条,又遭一艘七十吨的鱼雷艇以三十节航撞上,一万零九百六十吨的舰体迅倾斜,不到一刻钟即翻覆沉没,627名舰员中有1o3人生还。
其他的俄国战列舰也遭到了猛烈的攻击,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遭4艘华军鱼雷艇攻击,由于得到巡洋舰“狄安娜”号和驱逐舰“暴怒”号的及时支援,“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打沉了1艘鱼雷艇,并赶走了另外3艘,同时以剧烈的转向回避躲开了从大约五百码距离上向它猛扑过去的四条鱼雷。
华军轻巡洋舰“谷雨”号率6艘雪字号驱逐舰在俄舰主力纵队周围转了一圈,击沉俄国驱逐舰“快”号,之后迫于俄国战列舰的猛烈炮击,开足马力撤出了战场,隐入了黑夜中。
朝鲜鱼雷艇队的攻击没有达成任何战果,从七八百码外距离上射出的鱼雷无一命中,同时鱼雷艇队也只受到了轻微的损失。
马卡洛夫命令抛弃落水舰员,全舰转到罗经75度航向,全向宗谷海峡突围。
天亮之前,一支朝鲜鱼雷艇战队再度袭击了舰队,付出了一艘鱼雷艇沉没、两艘轻伤的代价,依然没有达成任何战果。
不到24小时里,马卡洛夫的舰队就损失了1艘战列舰、2艘一级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和多达9艘驱逐舰,此时继续在马卡洛夫直接指挥下执行突围作战的舰只还有6艘战列舰、1艘一级巡洋舰和7艘驱逐舰,此外,一级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已受命单舰突围,天亮前就与舰队失去了联络。
经过恐怖的“鱼雷之夜”后,俄国官兵大多已疲惫不堪,人人都只想大睡一觉,连马卡洛夫都忍不住在指挥台上打起了哈欠。
通红的朝阳从东边的海天线上跳跃而出,金灿灿的海面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航向前方闪烁着耀眼迷人的光,令人感觉这片海似乎正兴奋异常地想要吞噬掉什么——维特盖夫特对此感受尤为强烈。
11月29日早上8时2o分,联合舰队旗舰“瑞吉”号,厚重装甲包裹下的司令塔。
“巡洋舰‘春日’号现敌舰大编队,位置在……”
听过副官叶飞的报告,林泰曾在海图上比量两下,食指弹着海图道:“整个晚上他们跑得很辛苦呀,看来是要往宗谷或鞑靼海峡去,无论如何,今天白天就要拦住他们,再拖一个晚上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与舰面指挥台相连的传声筒里跳出了一个急迫的声音:“左舷前方现敌舰大编队,航向75,距离2oo!”
尚在睡眼惺忪状态中的萨镇冰当即出评论:“折腾了一晚上,也只被他们拉开了两千码,已经不错了……”
林泰曾抓过传声筒旁边的送话器,急切地询问道:“有没有现我军装巡队?”
传声筒里跳出的回答很干脆“没有。”
“仔细观察!”
“明白!”
林泰曾扔掉送话器,转向一脸无辜的叶飞:“叶副官!”
“在!”
“电询问装巡队的位置!”
“明白!”
叶飞一转身,传声筒里又跳出了声音:“报告,确认敌编队为战舰6,巡洋1,驱逐7。”
林泰曾抓过送话器:“知道了,我这就上来。”
萨镇冰有些不安:“还要到上面去指挥吗?其实在司令塔里面同样也可以……”
“司令塔里比较适合保存珠宝,我不是珠宝,我,林泰曾,帝国海军中将,联合舰队司令长官,要到指挥台上去亲眼目睹俄军太平洋舰队的覆灭。”
“那么我也去……”
林泰曾伸出左手食指点向他:“你留下,帮我看海图,随时跟我联络。”
“可是……”
“不要婆婆妈妈的,那不像你。”
一刻钟后,装巡队指挥官马升宇准将的回电呈到了林泰曾手中。
林泰曾兴奋地搓起手:“在这个位置啊……很好,再过两个钟头就能拦住了,叶副官!”
“在!”
“给装巡队马司令官电,告诉他,务必要想尽办法迟滞敌主力舰编队之自由运动,直到我军战舰编队将敌舰纳入射程为止。”
“明白!”
29日1o时2o分,装甲巡洋舰“吹云”号挂着马升宇的准将旗,率领5艘同级舰“彩云”、“凌云”、“宝云”、“白云”、“香云”号,以及两艘日本装甲巡洋舰“富士”、“八云”号,以2o节航穿插到了俄国主力舰队前方,以罗经33o度航向抢占了T字横头阵位,在**千码距离上,各舰3o5毫米和2o3毫米的主炮相继射,4oo公斤和113公斤的爆破弹接连呼啸而出,在俄舰周围腾起一道道数十公尺高的骇人水柱。
“向北转到航向355,全舰反击!”
马卡洛夫的命令迅得到了执行,俄国主力舰一起转向,以25度夹角插向联军装巡队,随即以主炮还击,3o5毫米和254毫米的主炮炮口放射出漂亮的闪光和飘渺的硝烟,33o公斤和255公斤的爆破弹以每秒六百米以上的初冲出炮膛,撕破空气,呼啸着飞向大约五海里外的中国巡洋舰,几轮校射后,一大口径炮弹正好命中“宝云”号薄弱的上甲板,掀掉了1号烟囱的上半截,并引了让所有舰员无法轻松的大火。
与此同时,在俄军战舰编队完成转向之前,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已经吃下了两3o5毫米爆破弹,右舷多门副炮失效,一座烟囱受创,舰面起火,但很快受到控制。紧跟其后的“塞瓦斯托波尔号”也被两大口径炮弹命中,后桅倒塌,后烟囱被摧毁,浓厚的黑烟在舰面上弥漫开来。
正当俄国战舰气势汹汹地冲上来准备与中国巡洋舰决一死战时,“吹云”号的前主桅上升起信号旗:“全舰右转9o度,全脱离接触。”
8艘装甲巡洋舰当即全转向,以3节的度优势将俄国战舰远远甩在了屁股后面。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上的俄军参谋长维特盖夫特猫在马卡洛夫身边,摇头自语道:“开始了,他们打算一直这样戏弄我们,以方便他们的装甲舰追上来,把成堆的炮弹扔到我们头上。”
马卡洛夫看了他一眼,表情肃穆:“我们还有机会,那些巡洋舰,不过是手持利刃的**野蛮人,不会错的,我们能够打败他们,冲破他们的虚弱蛛网,坚持到今天晚上,我们就有机会突破宗谷海峡了,即使牺牲掉所有的驱逐舰和巡洋舰,我也要把剩下的装甲舰全都带到金兰湾,只要有这些装甲舰在,太平洋舰队就依然存在,太平洋就仍然有俄罗斯帝国的份……传令,转回到航向75,全开往宗谷海峡!”
看到俄舰编队又回到了原来航路上,马升宇准将捻着他的灰黑色八字胡,悠然下令:“全舰向南转到航向165,准备炮击战!”
这次装巡队转为由北向南抄切俄舰航向,再次抢占了T字横头阵位,再度连射主炮,起攻击。准确的火力集中倾泻在俄军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上,多大口径爆破弹连续命中,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的上层建筑炸得一塌糊涂。一串炮弹破片和舰体残片横扫过暴露的指挥台,击倒了俄舰队司令官马卡洛夫中将,与他近在咫尺的参谋长维特盖夫特却奇迹般地毫无伤,但维特盖夫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幸运,他有些慌乱地扶起马卡洛夫的头,向周围大声喊叫:“医生!医生在哪里!司令官中弹了!”
一只淌着鲜血的手攀住了维特盖夫特的肩:“别喊那么大声,会影响士气。”
“司令官,您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腿不能动了,胸口还有点闷。”
马卡洛夫微笑道,胸前染红了一大片,大腿上则露出了被撕裂的肌肉。
几分钟后,马卡洛夫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灵魂,离开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离开了近年来他一直为之操劳的舰队,离开了大海,向着不可知的彼方飞去。这位战后交战双方一致赞誉有加的名将,就这样死去了——像一位战士一样。
维特盖夫特突然想明白了,早晨他看见的那片朝阳照耀下光辉灿烂的海,似乎要吞噬掉的,正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这是一片无望的海,它燃烧,因为它吞噬了太阳,它吞噬了希望,它吞噬了我。”
——维特盖夫特《上帝的宴席》
11月29日11时25分,“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升起信号旗:“司令官阵亡!”
几分钟后,俄太平洋舰队副司令官斯达尔克少将的座舰“塞瓦斯托波尔”号上升起了信号旗:“本舰已自动成为旗舰。”
挂着斯达尔克少将旗的战舰“塞瓦斯托波尔”号随即加出列,冲到战舰纵列最前头,开始执行旗舰机能。
此时,联军装巡队又开始回旋转向,企图再度切到俄舰航向前方,抢占T字横头阵位实施炮击,但其中的“宝云”号因之前先后被至少三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舰面燃起大火,机舱受损,步履蹒跚,一时落在了纵列最后面。斯达尔克见机会难得,当即下令各舰调整航向,集火射击“宝云”,一时炮声隆隆,火光闪耀,十几门大口径舰炮在“宝云”周围打出一道道此起彼伏的高大水柱,水柱之间不时爆出一团惊艳的火球,夹杂着人类的骨肉与钢铁的碎片四散飞溅。不到一刻钟里,“宝云”就完全失去了作为军舰的一切机能,成为了一座徐徐滑向海底的焚尸厂,俄舰也适时停止了攻击,转而同已经完成转向、再次切到己方纵队前方的华军装巡队展开激烈的交火。
12时许,一万零五百吨的装甲巡洋舰“宝云”号沉没,这是开战以来东亚联军方面战沉的最大吨位的军舰,全舰647名官兵仅61人生还。
装巡队指挥官马升宇准将心痛地看到“宝云”号消失在海面上,揉着下巴低头道:“被吃掉了一艘……还在承受范围之内,战舰队快跟过来了,再坚持一下……传令!左转9o度,准备第四次横头攻击!”
在距离马升宇准将的旗舰“吹云”号约一万码的距离上,斯达尔克少将的旗舰“塞瓦斯托波尔”号上已是一片狼籍,上层建筑多处中弹,后烟囱和桅杆倒塌,大火熊熊燃烧,军乐队和厨师都投入了灭火工作。此外,前主炮塔还被一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虽然并未被击穿,但巨大的爆炸力震坏了电力转向系统,炮塔无法转向,几乎等于失去了战斗力。
就在一片混乱当中,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的副官挤上了烟火笼罩下的指挥台,对代理司令官斯达尔克传达总督的要求:“由于突围显然已经不可能实现,希望带领舰队返回海参崴。”
“告诉总督,我正在这么做,但是请他务必明白,如果没有大雾或黑夜的帮助,我们不可能从敌人的包围圈中移动一步。”
斯达尔克心里很明白,以他的能力,组织舰队突围已毫无可能,就连逃回海参崴军港也没有把握,但为了自己的名誉以至生命,他必须尽力一试。
“传令,全舰转到航向35o,放弃突围,准备撤回军港。”
俄舰受令开始转向,“吹云”号上的马升宇准将看到这一幕,以为俄舰是要转到与己方纵列平行的航向上实施舷侧炮战,急忙下令装巡队剩下的七艘舰一起掉头回转,以躲避俄舰炮火,这样一来正中斯达尔克下怀,俄舰在完成向北的转向后,突然又向西转到航向24o,似乎是要与原来紧追在屁股后面的华军战舰队擦肩而过。
“瑞吉”号上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敏锐地现了这一点:“敌人掉过头来了,好机会!全舰转到航向32o,准备拦截敌舰航向!”
一旁的参谋长萨镇冰却有点担心:“突然掉头回来,会不会另有企图?”
林泰曾不以为然道:“就算另有企图,我们的装巡队也还能再把他们逮住……叶副官,距离?”
“17o!”
“很好,传令,全舰最大战开进,准备与敌战舰部队交战!”
下完命令,林泰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转向萨镇冰:“我好象有说过,要你留你司令塔里跟我保持联络的吧……”
“我在这里也可以跟你保持联络……”
“那么谁来看海图?”
“那是情报和作战参谋的事。”
林泰曾微微一笑,把视线移向了海天线上一道道粗黑的烟柱与大大小小的灰黑舰影。
13时35分,双方战舰纵队的距离缩短到一万一千码,此外,联军装巡纵队紧跟在俄战舰纵队左后方大约一万码距离上,华军舰队已对俄舰队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
正在此时,斯达尔克的旗舰“塞瓦斯托波尔”号突然转到航向17o,带领身后的5艘战舰以最大航企图从华军装巡队与战舰队之间的空隙中突出去,这也是三小时前阵亡的马卡洛夫中将制订的作战预案,斯达尔克虽然能力有限,但毕竟是一位俄罗斯帝国海军的资深将军,选择时机果断实施预案的能力还是很充分的。
看到俄舰突然向南转,林泰曾冷冷一笑:“看来纯粹是想拖时间,看你们还能拖多久……传令!装巡队迅拦截敌舰航向……本队回转到航向175,继续追击敌舰队!”
萨镇冰有些不放心:“敌人的意图似乎很混乱,转来转去的,他们究竟要跑到哪里去啊……”
“管他呢,反正是逃不掉的,这次一定要一口气吃干净!”
两小时后,在装巡队的努力下,华军战舰队终于将俄舰纳入了主炮有效射程内,在九千码距离上,战舰“瑞吉”前部的两座双联3o5毫米主炮先开火,几分钟后,几艘电字号战舰的前主炮也接连射,俄舰则相继以后主炮还击,而在俄舰纵列的航向前方,7艘装甲巡洋舰已经摆开了阵势,准备对俄舰队迎头痛击,一切似乎已经尽如华军之愿——在白昼对已经被鱼雷攻击削弱的敌主力编队进行决战。
“现敌驱逐5,脱离本队冲过来了!”
林泰曾听到观察员的报告,不以为然道:“都是来找死的,传令,本队直属驱逐战队和巡洋战队出列,迎击敌雷击部队!本队继续前进,追击敌主力编队!”
接到旗舰命令,原本处在战舰纵队左前位置上的第2驱逐战队的八艘月字号驱逐舰迅从各主力舰之间穿插出去,迎着敌驱逐舰冲去,后面另有第4战队的4艘雨字号轻巡洋舰负责支援。华军战舰编队则一边轻松地躲避开敌方驱逐舰从远距离上射的鱼雷,一边开足了马力继续向前挺进,高大的水柱在两支战舰编队的周围不断腾起,令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预备水兵如临梦幻。
16时o5分,“塞瓦斯托波尔”号上升起信号旗:“各舰归队!”
射完鱼雷后的俄军驱逐舰和部队敢与占绝对优势的华军驱逐队交战,慌忙回撤,退到己方主力舰副炮保护范围内,放出的鱼雷无一中的,也没能有效迟滞华军战舰纵队的行动。
几分钟后,横在俄舰编队航向前方的联军装巡队开始主炮连射,二十门3o5毫米/4o倍径大炮和8门2o3毫米/45倍径炮的火力一起向打头的两艘俄舰“塞瓦斯托波尔”号和“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席卷而去,两轮校射后,穿甲弹开始在七八千码距离上频频中的。几小时前就已被打坏了前主炮塔的“塞瓦斯托波尔”号毫无还手之力,连中数十大口径炮弹,指挥台和前主桅一起倒塌,烟囱全被摧毁,上层建筑化为一片火海,舷侧的弹洞里不断涌入海水,舰体笼罩在浓厚的云烟中缓缓下沉。坐镇“塞瓦斯托波尔”号的斯达尔克少将身受重伤,被转移到了冒险靠近的“灵活”号驱逐舰上,此外,毫无伤的阿列克塞耶夫也同家眷一起惊慌失措地被架到了“灵活”号上。至18时55分,“塞瓦斯托波尔”号完全沉没,舰上654名人员中有197人生还。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一边转向规避,一边以主炮还击,多次命中联军装巡队旗舰“吹云”号,引该舰大火,被迫暂时退出战斗,横飞的弹片还击伤了联军装巡队指挥官马升宇准将的小腿。然而此时华军战舰纵队最前头的联合舰队总旗舰“瑞吉”号早已经“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纳入了主炮有效射程内,联军装巡队解决完“塞瓦斯托波尔”号后更是集中火力猛击“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很快将这艘11354吨的巨舰打成了一团燃烧的废铁,坐镇该舰的俄太平洋舰队参谋长维特盖夫特少将早早躲进了厚重装甲保护的司令塔中,没有在战斗中受伤,待华军炮火稀疏后,他便与随从带着马卡洛夫的遗体及时转移到了前来营救的驱逐舰“敏锐”号上,随后又迅赶到后继的战舰“曙光”号上,在那里升起了他的少将旗,接过了舰队指挥权。至19时3o分,前太平洋舰队总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完全沉入了冰冷的日本海,舰上包括前舰队司令官马卡洛夫中将在内共有441人阵亡,另外215人获救——其中大多被俘。
在看着自己的将旗升起的一刹那,维特盖夫特脑子里却晃过一些莫名的兴奋。
现在,太平洋舰队只剩下四艘战舰还能活动,他们全部的主炮火力为8门3o5毫米大炮和同样数量的254毫米大炮,火力上完全居于劣势,然而,剩下的四艘战舰却全都能达到十八节的最高航,比己方被击沉的三艘战舰的最大航都要高,也比全部中国战舰的最大航也高一节。
“那又怎么样呢?”
维特盖夫特自言自语道,下意识地朝东方模糊的海天线上望去,突然觉得上帝正站在他面前,和蔼地告诉他,他已得救。
第九十六章 绝望的希望
“全舰转到航向95,全前进,同时集中火力打击敌装甲巡洋舰部队!”
“曙光”号上的俄舰队代理司令官维特盖夫特出了命令,凭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强烈的求生**,他看到了东边的海天线上笼罩着一层悠悠的雾气,大雾能够隐藏舰队的踪迹,只要冲入雾中,就能暂时避开华军凶猛的火力。
残存的四艘俄国装甲战舰的冲角艏划开暗蓝色的海水,迅转向、加,一边小心规避着华军战舰纵队的猛烈炮火,一边集中主炮火力重点打击防护薄弱的联军装甲巡洋舰部队。排列在纵队末尾的日本装甲巡洋舰“八云”号中弹多枚,前主炮塔的两根炮管全被炸裂,上层建筑燃起大火,被迫退出战斗,装巡队其余五舰慌忙加转向规避,远远躲出了俄舰主炮有效打击范围之外。
华军战舰纵队的最大编队航为十七节,比残余四艘俄国战舰的最大编队航低一节,在装巡队退出战斗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战舰纵队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
“瑞吉”号上的萨镇冰及时现了敌人的企图:“司令长官,那边有大雾!敌人想躲进雾里去!”
林泰曾忙举起望远镜,顿时眉头紧簇:“偏偏这时候起雾了,老天爷存心跟我们过不去……”
“怎么办?要装巡队不惜一切代价过去拦截吗?”
林泰曾放下望远镜,抓紧了面前的栏杆:“不能再牺牲装巡队了,迄今为止我们已经吃掉了敌人三艘战舰和大部分的巡洋舰,剩下的四艘战舰也都受伤不轻,我认为敌人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坚持突围,敌人的意图应该是暂时躲进雾中逃避我军炮火,待到夜间再试图逃回军港。”
萨镇冰犹豫道:“可是,敌人继续突围的可能还是有的,这里去宗谷海峡入口不过两百五十海里,十几个小时就能开到,津轻海峡则更近,去鞑靼海峡虽然要绕远路,却能大出我军意外,此外,也无法排除敌人虚晃一枪,突然南下去对马海峡的可能……敌人残存的战舰虽然都有起火,但是现在看来火势都已经得到了控制,而且仍能保持高航向,说明动力系统和水密系统都没有受到太大损伤……更重要的是,敌人的旗舰虽然被打沉,但指挥系统并未崩溃,敌人仍在作为一个整体而战斗,敌人指挥官的意志足够坚强的话,坚持把突围行动进行下去也是大有可能的吧。”
林泰曾“唔”了一声,把手背在身后,拍打着无辜的望远镜,沉思起来。
稍顷,林泰曾转向萨镇冰:“你觉得,为了成就帝国海军以及我个人全歼敌太平洋舰队的伟大战功,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吗?”
萨镇冰镇定地看着林泰曾:“司令长官的意思是?”
“法国人居然肯派出舰队接应俄舰队突围,如此一来,今后我们可能要面对与世界第二海军的对抗,今日我们固然有机会全歼俄国舰队,但若是损失过大,胜利本身也就要大打折扣。我的意思是,要想办法将敌人的残余兵力赶回海参崴军港去,继续封锁起来。”
“可是,敌人若是进入大雾之中,要如何行动就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了……”
林泰曾抬起手中的望远镜,向护卫在战舰纵队左后方的一艘月字号驱逐舰瘦小的身影晃了晃:“让这些小东西上,以密集鱼雷攻击拦阻对方的当前航路,同时装巡队做出拼死拦截的姿态,本队则向南转,让开一条敌舰队返回海参崴军港的航路。”
“敌人会上钩吗?如果他们拼死也要冲入雾中呢?”
“如果是那样,装巡队就放弃拦截,雷击部队返回,在海上重整之后,沿着大雾区的边缘巡航,同时尽可能展开轻兵力和渔船队实施监控,同时先在北部各海峡集结鱼雷艇队和支援兵力,随时准备打击可能突围的敌舰队。”
萨镇冰还是有些不安:“即使不久之后能再度现敌舰队,最后还不是要用装巡队去拦截?现在派装巡队出击固然可能受到较大损失,可是既然之后也要可能要冒同样的风险,为什么不现在抓住时机,把胜利牢牢地奠定下来呢?”
林泰曾摇了摇头:“即使是现在,胜利也并没有牢牢奠定下来,装巡队很可能被再度击退,付出了代价后却未能达成迟滞敌军的目的,这种糟糕的情况也要考虑到。以帝国当前的技术水平,军舰的度、防护、火力不可能兼而顾之,我军的装甲巡洋舰以火力为上,所以能够在骚扰战中对敌战舰造成较大的损失,但是度并不能完全弥补防护,你也看到了,我军与日军的装甲巡洋舰无法承受敌军主炮的打击,中上几就吃不消了,战斗开始到现在,已经一沉两伤,剩下的五艘随时都可能会被吃掉……现在海军船厂的造船能力还不是很达,很难迅弥补主力舰的损失,我们应该多为全局做些考虑……”
“可是如果敌舰队侥幸成功突围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也许有一两艘舰能够侥幸突围,但是我坚信,以我们布置下的天罗地网,敌人是不可能以‘舰队’的姿态脱离我们手心的!”
萨镇冰心里嘀咕道:“为了保存实力而冒险……这么说来,司令长官究竟是谨慎还是大胆呢?”
17时55分,华军十六艘驱逐舰分别脱离本队和装巡队,向正要冲入大雾中的敌战舰纵队高冲去,俄军编队中仅存的一艘巡洋舰“狄安娜”号率领残余六艘驱逐舰急忙上前拦截,双方很快混战成一团。
与此同时,“曙光”号上的维特盖夫特接到报告,得知联军装巡队的5舰已经加切往己方航向,企图实施拦截,另一方面,华军战舰队的7艘大型舰则突然向南转,似乎是要堵住俄舰往南的航路,可这样一来,又让出了俄舰队返回海参崴军港的航路。
“敌人究竟有什么企图?”
维特盖夫特的大脑飞运转,答案接连跳出。
“敌人要保持对我军的有效监控,所以无论如何不允许我军进入雾中……敌人的战舰队让开了航路,是想把我们诱向西边或北边,那里恐怕埋伏了大批雷击部队,等到夜幕降临,我们将会再次度过一个恐怖的鱼雷之夜……敌人是想由装巡队和雷击部队拖住我们的脚步,然后本队绕到我军前方,抢占横头阵位,趁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实施一次决定性打击……”
“与其与敌人的雷击部队和装巡队纠缠不休,最终导致舰队暴露在敌人本队的强大炮火之下,不如冒险再度过一个鱼雷之夜,向西高脱离,到明天中午之前就能抵达我军的水雷防区……只能试一试了,再说即使冲入雾中,也不知道这片雾的区域有多大,多长时间会消失,如果运气不好,突然与敌军本队撞个正着也说不定……”
光的思索之后,维特盖夫特下令:“全舰左回转到航向28o!附属舰立即返回编队!”
这边萨镇冰看到俄舰回转,才稍稍安心:“还好敌人不是向北转……”
林泰曾微微一笑:“那边有三队日本鱼雷艇候着呢,再说了,那样一来他们就要被逼往鞑靼海峡,想必他们也不愿意绕过库页岛,经过正在部分封冻的鄂霍次克海绕去太平洋吧,那样的话燃煤储备也会不足的。”
“接下来怎么办?把东、北、南三方向的航路严密封锁,赶他们回去吗?”
“是的,本队和装巡队在后面赶牛,雷击部队在两翼袭扰,只把西面放开,逼着他们回到港内,此后天气一好,就催促航空浮空队连续轰炸,另外扩大和加密水雷封锁区,迫使他们乖乖地呆在港内,最后成为我军的战利品……想必俄国人也不会老老实实把完整的战舰交出来,但如果是自沉或被击沉在港内的话,捞起来修一下就能用了。”
萨镇冰这才理解到司令长官的良苦用心——与其付出较大代价把敌军战舰全部打进深海永世不见天日,不如把剩下的敌舰堵死在港内,等到6军攻克要塞后,夺取敌舰,弥补己方在战争中的损失以至增强己方的实力,毕竟那是4艘万吨以上的主力装甲战舰,而中国海军到现在为止总共也不过拥有7艘万吨以上的装甲战舰——当前能够作战的则不过5艘。
“这么说来,今天晚上也不会实施大规模雷击了吧?”
林泰曾略显疲惫地点一下头:“只在我们不允许他们去的方向上实施骚扰性攻击就足够了,现在我们是坐在马上,左右各执一条鞭子,把不听话的小牛赶回牛栏去等待屠夫来屠宰取肉,既然不需要我们现在就亲手杀掉小牛,那么也没必要把鞭子换成屠刀。”
“明白了……”
22时35分,俄舰“曙光”号。
维特盖夫特呆呆地坐在司令塔的席位上,连日苦战已经令他身心俱疲,他很想睡一觉,但他睡不着,前任司令官马卡洛夫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不时跳进他的眼眶里,似乎要把他的眼睛撑裂。
舰队仍处于危险中,随时都可能遭到如昨夜般恐怖的鱼雷袭击,敌人的装甲巡洋舰部队也很可能突然从夜幕中钻出,但相比暴露在白昼晴空下,还是黑夜更能掩护败逃中的舰队。
一名年轻的副官走过来,轻声报告道:“司令官,起雾了。”
维特盖夫特疲惫地点点头:“那就好。”
黑夜加上大雾,舰队就更难被现了,但是如果不在天亮雾散前进入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军港附近的己方水雷阵地以内,舰队成功逃脱的几率就会大打折扣。
“水雷吗?”
维特盖夫特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凑到地图桌前,死死盯着地图,稍顷,他转向副官:“给符拉迪沃斯托克电,要图库斯基中校率所有留守部队,满载水雷,于今夜明晨在x7水雷阵地东南五到六海里处布置一个中型水雷场,在Z3水雷阵地以南四到五海里处布置一个小型水雷场,在……”
布完命令,维特盖夫特吩咐医生拿安眠药来,他决定小睡一会儿。
次日11时45分,华舰“瑞吉”号。
透过望远镜,林泰曾又看到了飘扬圣安德烈旗的俄国舰队。
萨镇冰有点不甘心地在边上嘀咕着:“司令官,我们还有一次机会,装巡队那两艘负伤舰已经完全无碍了,马上可以投入战斗,再来一次前后夹击,还有可能吃掉它们……”
林泰曾放下望远镜,脸上也有些犹豫:“也许不久后,它们就该改换我大中华帝国的龙旗了,让6军来好好干一场吧……不过就这么结束的话,有人恐怕会不满意……”
“您是说,6军的人会笑我们无能,海军的面子上会挂不住吧?用不着担心,刘总司令一定会理解您的,他原本也主张把敌舰队困死在港内,待6军攻克要塞后再缴获敌舰为己所用,击沉敌舰当然不如缴获敌舰来得实在。”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林泰曾说着,正要继续观察俄舰队,突然身后涌来一阵如千百万雷电齐鸣的巨响,慌忙回头一望,只见本队纵列中排列第三的战舰“震电”号正笼罩在一片骇人的烟光水雾之中,无数铁片残肢向四周飞射,舰体向左舷急翻覆,几分钟后就露出了朱红漆的船底,迅沉入海中,带出几圈席卷着碎木片和各种杂物的旋涡来。生爆炸后的五分钟里,这艘标准排水量128oo吨的装甲战舰就从海面上消失了,695名舰员中仅17人生还。
一看到“震电”号的惨状,林泰曾果断下令:“全舰停止前进!各主力舰展开防雷网!驱逐舰部队展开扫雷和抢救作业!”
萨镇冰有些疑惑地望着下沉中的“震电”号,喃喃道:“应该是水雷引爆了弹药库吧,真够倒霉……本来那颗水雷应该是给我们这艘旗舰吃的,居然让纵队里的第三号舰碰上了……可是敌人的最近的雷区应该还在五海里之外,怎么会……”
林泰曾拧着眉头,低头道:“也许是昨晚上新布设的,我们只顾围剿敌人的主力舰队,没注意那些留守窝里的小杂碎,实在是……”
参谋长萨镇冰和副官叶飞都垂手而立,看着面色凝重的司令长官,彼此默然无语。
19o3年11月3o日,所谓“日本海海战”以俄舰队主力突围行动失败而告终,俄军有3艘战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波尔塔瓦,塞瓦斯托波尔)、2艘装甲巡洋舰(霹雳、帕拉达)、2艘轻巡洋舰(诺维克、大力士)和9艘驱逐舰被击沉,一艘驱逐舰被俘,舰队司令官马卡洛夫中将以下二千九百六十七人阵亡、失踪,先后逃回港内的4艘战舰、1艘装甲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全都伤痕累累,短期内无法再次远航,而进入十二月后,海参崴军港将会封冻,在开春解冻之前,俄舰队将无法自由行动。联军方面损失战舰“震电”和装甲巡洋舰“宝云”,驱逐舰“小雪”、“霜雪”和总共17艘鱼雷艇;伤装甲巡洋舰和轻巡洋舰各2艘;官兵阵亡失踪共一千五百二十一人。
两天后,得到“自行突围”命令的俄军装甲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出现在库页岛南部的科尔萨科夫港附近,却现这里已经被华军占领,老式装甲舰“镇远”号和2艘日本装甲巡洋舰“出云”、“磐手”号及2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正在港外警戒,联军舰艇立即展开追击,“阿斯科尔德”号在战斗中舵机损坏,冲向海岸搁浅,舰长瓦西里克中校以下498人被俘,对他们而言,战争结束了。
对许多人而言,战争还很漫长,看不到尽头,但似乎已经可以预测结局。
有人就已经在预测结局,以及结局以后的事情。
日本海海战后的第七天,帝都京师,寒风料峭,街上行人稀少,东交民巷的使馆区却异常活跃,汽车、马车、轿子往来穿梭,川流不息。
东交民巷内最气派的使馆要数英国使馆,占地最广,建筑也最奢华,这天,英国使馆门前停着的车轿也最多。
会客室的长桌上,端坐着英国公使窦纳乐,他年近五十,身体宽健,脸色红润,蓄着短胡须、宽鬓角,典型的英国绅士模样。
在他对面,坐着法国公使热罗亚——一个须斑白的小老头,会客室的大门紧锁着,隔壁的小厅还等着其他各国的外交官员。
“先生,我们需要协调行动,作为欧洲乃至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两大国,我们应该一起向所谓的东亚联盟提交一份通牒,要求中国、朝鲜和日本停止这场针对俄国的不理智的战争,并且赔偿俄国的一切损失。”
热罗亚说道,眼睛盯着窦纳乐的鼻尖,似乎那里会迸出黄金。
“我没有接到国内的指示。”
窦纳乐的回应很冷淡。
“您不打算请示吗?您应该看到,这是一场黄种人对白种人的战争,东方势力对西方势力的打击,亚洲对欧洲的反动,如果不能阻止他们的话,恐怕会引起整个亚洲秩序的崩溃吧。现在是西伯利亚的冻土,以后呢?印度支那,东印度群岛,印度次大6,以至波斯湾沿岸,都会面临危险……”
窦纳乐很干脆地打断了热罗亚的话:“我个人认为,贵国把一支强大舰队开到巴士海峡和福摩萨(台湾)海峡南部活动,正是对我国海上商业利益的一种实实在在的威胁,为此,我国已分别在新加坡和香港集结舰队,随时准备保护大不列颠的商船队。”
“先前已经照会贵国,那只是为了进行防御演习……”
“所以我国也正准备类似的演习呢。”
热罗亚无话可说,只好告辞。
望着热罗亚的背影,窦纳乐讥讽地说道:“法国人在1885年因为被中国人打败而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们以为今天可以通过威胁得到更多。他们把法郎大笔大笔地扔给俄国人,当然不希望俄国被打败,但是换个角度来看,俄国如果被打败,就要向法国借更多的钱,法国的银行家就更能影响沙皇。不过这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大有关系。”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人,二十七八岁,文质彬彬,胡子刮得很光,头梳得油亮,俊朗潇洒,他叫布兰德,任职使馆书记官,平时勤勉好学,处事机敏,很受窦纳乐喜欢。
窦纳乐把头歪向他:“我的绅士,你有什么想法?”
“俄国人从此会退出远东,他们贪婪的触手将转而伸向巴尔干、土耳其和波斯,俄国熊永远不会停住扩张的脚步,多少次打击都不会让他们退缩,1856年在克里米亚我们教训了俄国人,可是不久之后他们又回到了黑海,重新宰割奥斯曼帝国。俄国人如果不能从远东得到好处,他们就要从其他地方得到补偿。”
窦纳乐耸耸肩,靠到椅背上:“是啊,他们将回到近东和欧洲,大家都要回到欧洲,世界已经快瓜分完了,该是回家算总帐的时候了。”
布兰德有些惊讶:“先生,您是说,将要爆新的欧洲战争?”
窦纳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门外有人报告:“有一位史兰-伯纳德先生求见。”
“请他进来。”
门开了,一位戴着圆筒大礼帽的绅士走了进来,他就是史兰-伯纳德,名义上是源生洋行的老板,一个长住北京的普通英国商人,暗地里却为英国政府服务,执行一些政府不便出面的秘密使命。
窦纳乐亲热地迎了上去:“很高兴见到你,伯纳德先生,这次您又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伯纳德微微鞠了一躬,从怀中掏出几张纸片呈了过去:“说不上是什么好消息,这是我从中国外交部的内线那里弄到的,德国公使致中国相的秘信的抄件,已经找人译出来了。”
窦纳乐接过纸片,架起眼镜浏览一番,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布兰德关切地问道:“先生?生什么事了吗?”
窦纳乐把文件递给他,放下眼镜,对伯纳德道:“这个东西,来源可靠吗?”
伯纳德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绝对可靠,我们已经合作两年多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布兰德翻阅着文件,禁不住嚷起来:“上帝,这就是德国人吗?一边到处鼓吹‘黄祸’,让欧洲联合起来对付东亚联盟,背地里却想跟中国人做交易!军事联盟?海军基地?他们疯了吗?如果中国人真的接受了这种联盟,法国人一定会怒不可遏的,战火会从远东一直燃烧到欧洲!”
“还没那么严重,”窦纳乐从布兰德手上抽过文件扔到桌上,“不过,这对中国人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如果跟德国结盟的话,就可以抵制法国的干涉,另外,如果德法在欧洲爆冲突,中国还可以趁机染指法属印度支那,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两个港湾,中国的海岸线这种港湾多得是,总之,这种交易值得一试。”
布兰德有点急:“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德国人在远东站稳脚跟吧?”
窦纳乐背起手,望向窗外,紫禁城的城墙遥遥在目。
“现在,该是我们表态的时候了。”
第九十七章 彼方之云
19o3年12月12日,京师,中南海别院。
大本营会议厅内,诸位帝国重臣围坐橡木长桌旁,皇帝的龙椅依然空着,会议由署理总理大臣兼理国防大臣刘云主持——这是近月来会议厅内最平常不过的情景。
外交大臣张志高正在做报告:“……德国公使本月4日呈上的密信的抄件已经通过秘密渠道转给了英国人,但是至今还没有现英国有特别的反应,但是却现法国公使这两天来的咨文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强硬,不再带有威胁的语句,一周前声明将在昨日来的最后通牒并未出现。另外,美国公使昨天也来通告,向我国解释了其太平洋舰队巡弋巴士海峡的理由,其目的在于回应法国舰队在巴士海峡的行动,保护美国在东亚的航行和贸易利益……”
刘云斜瞥着张志高,他对这个新当选的年轻的中民党总裁毫无尊敬之心,也根本没把张志高当成是文易的继承人,对他而言,张志高与其他的人体工具并没有什么分别。刘云深信,只要自己稍加表示,张志高就会乖乖地把中民党交出来,只要能控制住这个全国第一大党,下届总理大臣的宝座唾手可得,帝**国化的进程也将顺利展开,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张志高不时抬头看一眼刘云,就个人而言,他对刘云并无恶感,但他深信,只要刘云掌握了国家大权,帝国将陷入永无止境的灾难中,刘云所主张的军国主义道路是璀璨的流星般的毁灭之路,令当政者沉迷的华丽外表下是生灵涂炭、国家糜烂、豺狼横行、暴政虐民的人间地狱。张志高觉得,比起对俄国的战争来,刘云军人势力的沉浮将更深远影响到这个国家的命运和前途。
“收到德国公使的密信已经一周了,就这样不做任何回复,不要紧吗?”
张志高问刘云,虽然他对刘云有着种种想法,但现在他必须履行职责,既然机器还没有开始偏离轨道,他就应该作为其中关键的齿轮继续运转,这样的立场并不难理解。
刘云的手指弹了弹桌上羽毛绚丽的元帅帽,口气随意地回复张志高:“不用管他,在英国表态之前,不必回应他们的任何建议,如果他们问到,就说我们正在考虑中,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德国想把舰队开到远东,还得问英法美有没有意见。我们的即定政策没有变,争取英国,中立法德美,能够成功争取到英国的话,其他列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张志高点点头,收起了文件。
刘云转向有“韩麻杆”之称的财政大臣韩浪:“在欧美行的国债销量如何?”
精瘦得让人无法怀疑他有贪污嫌疑的韩浪一提到国债就兴奋异常:“鄂嫩河会战和日本海海战我国大胜的消息传开之后,在欧美行的短期国债销量大增,长期国债也慢慢打开了销路。现在伦敦视察国债售状况的帝国银行副总裁高其美来电报告,他被破例引入伦敦证券交易所,受到交易员的热烈欢迎,批一千万英镑的战争公债已被抢购一空,请迅筹划下一批公债的行。驻纽约的观察员报告,纽约证券交易所中我国公债行情看涨,原定批借款额为五千万美元,如今认购额已达八千五百万美元,美国对我国贷款的利息也从去年的一分下降到现今的五厘。公债在德国和法国的销量不大理想,在法国证券交易所,批一亿二千万法郎到现在只卖出了一半,向德国行的四千万马克公债则卖出了三分之二……”
(作者注:19oo年时,1英镑=13.5卢布=4.5美元=25法郎=5.2华元)
“这么说,短期内是不用担心战费问题了。”
“是的,增收的税金已经开始流入国库,批增的纸币也花出去了,保有的储备仍远在危险线之上,估计坚持到明年夏天是完全没问题的,即使到明年秋天还可以维持,拖到明年冬天或后年初的话恐怕就有点难了……”
刘云微微一笑:“放心吧,不会拖那么久的,如果真要拖下去,也应该是俄国人先受不了。”
事实上,当时的俄国也在努力筹措战费,主要是向其传统的债主——德国和法国借款,然而当时俄国的财政信用却在柏林和巴黎的金融市场上生了动摇,此前沙皇政府已经有4o亿卢布的国债掌握在外国人手中,其中仅法国人就持有3o亿。而在中俄战争爆前,俄国国库里仅有1.57亿卢布黄金可动用,另外还有2亿卢布不可兑换黄金的纸币行权,只够支持5个月,为此,俄国也向欧美各国行战争公债。然而在资金充沛的美国,俄国公债受到了冷落,原因之一就是在19世纪的后2o年中,俄国西部省份生了生了针对犹太人的猛烈而残暴的迫害和屠杀,因此,当时许多犹太人控制的美国大财团宁愿认购中国公债。而在英国,由于俄军战败的消息频频传来,公众对俄国取胜的预期越来越低,相应地,俄国公债也就没了销路。德国则原本就缺乏资金,有时还不得向法国借债,不可能有太多的资金借出去,不得已,俄国还是要求助传统的大债主法国,法国人趁机开出了高利息,为了把战争进行下去,俄国不得不接受了空前的六厘高息(通常为三厘),借到了三亿五千万卢布,即使如此,也只足以将战争再维持四到五个月。有关这方面的情报,刘云了如指掌,他很清楚金钱与战争的密切关系,所以对于了解己方和敌方的资金状况抱有十二分的热情。
当日在大本营会议厅内,除了外相张志高和财相韩浪之外,长桌旁剩下的全是现役军人,包括总参谋长杨正金上将及总参各处处长,以及6军、海军及后备军司令,外加皇帝的6海军侍从武官,近月来,大本营会议改为每天上午召开,下午则在总理大臣官邸之议政厅另外召开内阁会议,战事与民事分别处理,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杨正金的总参谋部开始极有效率地分析至昨日为止的战事进展。
刘百良统率的东部方面军先后付出了伤亡一万一千多人的代价,攻占了海参崴要塞防区的前沿防线,击毙和俘虏敌军约六千人,正在筹备对敌军第一道主防线的攻击。
东部方面军序列内肖烈日统率的第二野战军仍在进攻伯力要塞,由于兵员和弹药未能充分供应,多次攻击均未奏效。
钟夏火统率的西部方面军已完成了预定部署和补充,从北到南展开了禁卫军、第一野战军、第四野战军和朝鲜第一军共四个军,兵员达到六十三万人,但由于天气恶劣,补给困难,暂时无法动大规模攻势,对面的俄军四个集团军由于在先前的鄂嫩河战役中受到沉重打击,显然也无力进攻,战线正呈现凝固状态,双方相隔一段1o到15公里宽的中立地带互相对峙。
“天气究竟恶劣到什么地步?”
刘云冷不防询问杨正金。
“这个……根据禁卫军的报告,由于积雪太深,牛马常常会陷入雪中,以至雪橇都无法使用,不得不抽调大量人员到道路上清理积雪。另外,由于气温下降到零下三四十度,部队行动不便,生活困难,空中兵器不能参战,普通兵器也无法正常使用,估计这种状况可能要等到明年二月份才会有所改观。”
刘云沉吟一番,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等下去吧,我们等得起,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向前线附近的铁路终端囤积弹药和补给,还要组建更多的战斗预备队,明年开春一定要以最大力量在西线动一次强有力的攻势,彻底打垮西线俄军。不过,在此之前,至少要先解决伯力问题,把第二野战军解放出来。杨参谋长,你组织安排一下,这段时间多分点资源给第二军,不能光要牛产奶,却不让牛吃草吧。至于海参崴要塞,我看一时半会也拿不下,要关照一下刘百良,让他精心组织,仔细筹划,务求以较小代价取得最终胜利,千万不能只为了追求度而把官兵当肉弹使。”
“明白。”
刘云又转向海军总司令刘步蟾上将——事实上的“海军独裁官”:“刘司令官,我冒昧问一下,海军现在只有4艘战列舰可用,如果法国海军此时起事端,海军是否能够一方面继续封锁海参崴一方面击败法国远东舰队?”
刘步蟾按着桌子,点头道:“事实上,瑞字号战列舰的三号舰‘瑞仙’号将在明天正式编入联合舰队序列,如前所言,这艘新舰安装有三年式射击指挥仪,主炮射击精度极高,可在一万码以上距离跨射敌舰,三座主炮可统一指挥、同时齐射,海军大学的专家认为,‘瑞仙’一舰即相当于两艘法国最新式战列舰。另外,现在横须贺修理的战舰‘瑞祥’号已经接近完工,该舰亦借着修理的机会配装了三年式射击指挥仪,战斗力不逊于‘瑞仙’,如此,我军很快就可以3艘瑞字号加3艘电字号的战列舰队称雄远东,加上数量众多的巡洋舰和雷击舰艇,相信无论英法均不敢轻易深入我国近海挑战。”
刘云又问:“法国远东舰队动向如何?”
“已经离开巴士海峡,其中2艘战列舰、3艘装甲巡洋舰近日在海防港被现,另外1艘战列舰和2艘装甲巡洋舰则出现在金兰湾。”
“英美远东海军之动向又如何?”
“至本月11日,英国在香港集结有2艘装甲巡洋舰、1艘防护巡洋舰、2艘炮舰和3艘驱逐舰,在新加坡集结有2艘战列舰、1艘装甲巡洋舰、2艘防护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据传一支拥有1艘战列舰和2艘装甲巡洋舰的舰队正从印度西海岸开来。美国海军的一支由2艘装甲巡洋舰、2艘防护巡洋舰组成的编队近日开入巴士海峡,另外据传一支拥有1艘战列舰、1艘装甲巡洋舰、2艘防护巡洋舰、3艘炮舰和5艘驱逐舰的编队已从珍珠港开往菲律宾。另外,在广州停泊有英国和意大利巡洋舰各一艘,美国炮舰一艘;在上海停泊有德、法、英的巡洋舰各一艘;在东京湾停泊有美国巡洋舰一艘,德国炮舰一艘;在仁川港停泊有美英炮舰各一艘……”
刘云低头道:“列强都在虎视眈眈呢,我们可不能露出破绽来……对了,海军的实力近期内有无进一步增强的可能?”
刘步蟾翻了一下桌上大叠的纸片,过了一会儿才答应道:“我国海军的实力,到今年年底不会有太大改观,在库页岛俘获的俄军装甲巡洋舰阿斯科尔德号需要至少三个月大修才能恢复战斗力;瑞字号战列舰的4号舰还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完工,至少到明年五六月份才能服役;苏州级装甲巡洋舰的3、4号舰则分别要到明年的二月和七月份才能完工;2艘宝剑级防护巡洋舰要到明年五月份才能完工;雷击舰艇的建造则比较顺利,开战以来已经有4艘驱逐舰和1o艘鱼雷艇补充进了部队,明年六月前还可以再完成至少6艘驱逐舰和12艘鱼雷艇。盟国方面,日本和朝鲜都能独立建造1ooo吨以下的雷击舰艇,日本还能自造防护巡洋舰和装甲巡洋舰。朝鲜自开战以来已经新完工了2艘驱逐舰和4艘鱼雷艇,日本则新完工了1艘装甲巡洋舰、1艘防护巡洋舰、2艘驱逐舰和6艘鱼雷艇,这些新舰艇到明年二月份可全部形成战斗力。朝鲜计划到明年六月前再完成2艘驱逐舰和6艘鱼雷艇,日本则计划到明年七月前再完成1艘装甲巡洋舰、1艘防护巡洋舰、4艘驱逐舰和4艘鱼雷艇。”
“明白了……有关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的情报有进展吗?”
“俄军四艘博罗迪诺级新式战列舰尚未全部完工,最快也要到明年三月才能起航,波罗的海舰队已有3艘战列舰和3艘装甲巡洋舰预定要编入第二太平洋舰队,另外还将编入4到6艘巡洋舰和至少8艘驱逐舰……”
“如果第二太平洋舰队明年三月起航的话,最快什么时候能开到远东?”
“即使补给顺利,至少也要航行三个月才能抵达我国南海海域。”
“了解了……”
上午十一点以前,会议结束了,各人回家吃饭,楼下食堂的工作餐业已取消,为宫内厅省下了不少开支。
下楼的时候,刘云看到财相韩浪单薄的身材,不禁对左右感叹道:“大家看看我们的财神爷,如此弱不禁风,大概是经常被老婆虐待没饭吃吧。”
韩浪嘴边胡子一翘:“武威公大错特错了,我之所以那么瘦,其实是诸位日夜压榨的结果,动辄开口索要几百几千万,好象国库如同大海取之不竭一般,头痛啊,头痛!”
刘云笑道:“财神爷头痛什么,国库又不是你家开的。”
韩浪苦笑道:“可是我身为财神爷,就得守好国库,就如同你身为兵相就得把眼前这场仗打好一样。”
“这么说,对你而言,我们就如同俄国人一般可恶了?”
“仔细想来,还真是相差无几呢。”
刘云大笑起来:“那财神爷有没有想过要把我们当俄国人一般干掉?”
“可惜没有能力,要不然真想那么干呢。”
众军官都随刘云一起大笑,只有张志高没有笑,只顾低着头快步远去。
刘云看着张志高的身影,那原本爽朗的笑容,突然显得有些勉强起来。
东交民巷,英国公使馆。
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吸着他的大烟斗,躺在壁炉边的沙上,悠然自得地等待仆人上午茶。
年轻的书记官布兰德抱着文件夹走了进来,在沙边弯腰道:“先生,外务大臣的电报。”
窦纳乐吐出两个小烟圈,摸了一下嘴边的短胡须,抬头道:“把那边的眼镜拿给我。”
“是,先生。”
布兰德恭敬地拿来了眼镜,窦纳乐把烟斗放到桌上,伸手取过布兰德呈上的文件,捏着眼镜仔细看起来。
“……是这样啊,要提出一揽子的解决方案吗?”
听着窦纳乐自言自语,布兰德在旁小心地问道:“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窦纳乐摇摇头,把烟斗又放到了嘴上:“没什么,很好,外务大臣把底线抛出来了,在此之上我可以自行决定如何与中国方面交涉。”
“底线吗?”
窦纳乐点点头,把文件放到桌上:“所谓的底线,其实也模糊不清,国内的意思是,不希望看到德国在远东站住脚跟,也不希望法俄联盟摧毁东亚联盟,培植一个亲英的东亚联盟,有利于平衡其他列强在远东日益增长的势力。”
这时仆人送上了茶点,窦纳乐招呼着布兰德:“我的绅士,无论生任何事情,下午茶是不能省略的。”
“是的,先生,我完全同意这一点。”
两人相对而坐,品着加了糖块的红茶和小点心,布兰德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先生,您认为国内的意思是应该与中国为的东亚联盟结成友谊以上的关系吗?”
窦纳乐敲着烟斗,耸耸肩:“我的绅士,国家之间是没有友谊的,只存在相互利用的关系。想想吧,布尔战争消耗了我们太多的资源,国内的政治家们已经决定了,今后要把力量收缩到欧洲来,不过这样一来,美国、德国、法国这些贪婪的小狼就有了向我们海外领地动手的机会了,这个时候,在牧场门口栓住一条野狗是很有必要的。”
布兰德摇晃着杯中带着些许泡沫的红茶,有点不安地问道:“先生,您确认那只是一条野狗吗?”
窦纳乐坚定地点点头:“没错,一条野狗,可以牵制住野狼,但有时候也会咬人,但是反过来看,野狼也牵制住了野狗,所以野狗是没多少机会去咬人的。”
布兰德赞同地点了一下头,抿了一口茶,又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对了,听说在伦敦和纽约的证券市场上,中国的战争公债行情看涨呢。”
窦纳乐微微一笑:“我也买了,前些天我已经打电报回去,让我的代理人买下了面值三万英镑的债券。”
布兰德吃了一惊:“这么说,您一开始就是亲华的了?”
窦纳乐摆摆手笑道:“我的绅士,这么说就不对了,外交是外交,生意是生意,现在利息最高的两种国债就是中国和俄国的战争公债,但是近来俄国的财政信用很不理想,而且俄国的外债总额已经非常可观,再加上俄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如此糟糕,对俄国的最终胜利已经无法再抱乐观态度,所以只好选择情况正好相反的中国的国债了。”
布兰德长叹一口气,脑筋立即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回转:“这么说来,我也有一笔资金……先生,我想问一下,中国公债的利息究竟有多少?附加条件具体如何?”
“没问题,事实上……”
两人的话题迅由决定国家命运的外交大事转到了决定自家财产多寡的债券问题上,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古今中外,莫乎如是。
两天后,窦纳乐来到中国外交部,拜会了中国外交大臣张志高,在窦纳乐的一再要求下,这次会晤在一间较为隐秘的小厅进行,而且不配书记员,翻译只限于英方带来的一人而已。
两人刚一就座,张志高便以流利的英语对窦纳乐说道:“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其实我们也可以单独交谈。”
窦纳乐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这样最好。”
于是那仅有的一名翻译也被屏退,小厅内只剩下窦纳乐与张志高,二人面对面直接交谈。
张志高敏锐地感觉到,这次会晤非同寻常,窦纳乐一定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命,但他不动声色,他想要窦纳乐主动开口,而不是由自己去套对方的话,事关交涉的主动权问题,如果己方过于积极,反而会被对方看扁,从而使交涉陷入被动。
短暂的、充斥了外交辞令的寒暄之后,窦纳乐还是先打开了正题。
“近段时间来,中英之间生了一些令人不大愉快的小误会,不过我想,这并不能影响两国在各个领域的广泛合作。”
张志高很清楚,所谓“小误会”就是当年九月份英印军队侵入西藏后被击退的事件,英国人先是气势汹汹,反咬一口,企图趁机掠夺西藏权益,遭到严辞拒绝,又因中国方面严阵以待,无隙可趁,事情遂不了了之。
然而,几个月前刚刚生了冲突,如今却突然跑过来高喊合作吗?
张志高觉得有必要谨慎对待。
“公使先生,我们愿意在平等互惠的基础上与任何国家进行具有建设性的合作。”
窦纳乐听出了弦外之音,所谓“任何国家”,当然也包括对英国构成挑战的国家,他决定把话稍微挑明一些。
“对于中俄之间的冲突,我国政府十分关注,我国政府一直致力于远东的和平秩序,不希望冲突扩大蔓延到整个远东地区,然而您也知道,这种危险时刻存在,并且在近期变得清晰起来,法国和美国舰队在巴士海峡的不寻常活动,令我国政府十分不安……”
张志高毫不客气地提醒他:“贵国舰队在香港和新加坡的集结同样令我国政府感到十分不安。”
窦纳乐一脸无辜:“所以我说,我们两国之间存在一些小误会,正如先前的照会中所说,我国舰队的集结主要是为了回应法国舰队的行动,慑于大英帝国海军的威力,法国舰队不得不撤退,想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张志高弯曲了声调应道:“这么说,我国应该感谢贵国的无私帮助才是了?”
窦纳乐厚着脸皮道:“不必客气,这也是为了维护远东和平的需要,我国对和平的渴望是众所周知的。”
张志高在外交界滚爬了十多年,早已对任何无耻且露骨的谎言具有了坚强的免疫力,因此现在他一点呕吐的**都没有,只淡淡地应道:“我国也非常愿意看到远东呈现和平展的良好局面,但是俄国的种种挑衅甚至入侵行为使我们不得不对其起自卫反击作战,目的是摧毁俄国赖以动侵略的几个主要据点……我们时刻希望战争结束,和平来临,但是如果对方没有这种愿望,我们也就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将这场自卫反击战进行下去。”
窦纳乐的眉毛向上翘了翘——时机到了。
“中俄之间的长期冲突会引起远东局势的动荡,这会严重影响我国在远东的各种利益,对此,我国政府决不会坐视不管。”
张志高此时大约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将德国公使密信故意透露给英国人的伎俩奏效了,英国人果然按捺不住,这次公使亲自出马,想必是要摊牌了。
“不知贵国政府究竟有何打算?”
“出于维护远东和平的良好愿望,我国希望与贵国达成一项对双方都有利的合作协定。”
“您是说,要订立条约吗?”
窦纳乐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过三十七八岁的潇洒英俊的中国男人,感觉到了一种非凡的魅力,但他仍然坚定地认为,对方在阅历和经验方面绝对不如自己,根本无须将其作为对等的对手来对待。
“一项合作协定。”
窦纳乐强调道。
“为了维护远东和平,我们需要做哪方面的合作呢?军事同盟吗?”
张志高一把扯下了全部的伪装,那**裸的问号犹如锋利的镰刀横在了窦纳乐的咽喉上。
“哈哈……这个,并没有到军事同盟的地步……”
窦纳乐笑得很勉强,他开始觉得,这个中华帝国年轻的外交大臣不是太白痴就是太聪明,那个毫无遮拦的大嘴巴要么是天生,要么是故意为之,总之,那家伙非同寻常。
“那么我们如何合作呢?签署一项关于打击海盗和走私行为的合作协定吗?这种协定十年前就已经签署过一份了吧。”
张志高略含讥讽的语气,更让窦纳乐感到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个,您最好看看我带来的大纲。”
窦纳乐不想再玩了,事实上,这种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其存在的理由不过是为了满足某些外交官的无聊的自恋感而已。
张志高接过窦纳乐呈过来的文件,随便扫了几眼,摇头道:“这种程度的合作,似乎跟议定打击海盗的协定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我认为没必浪费双方的时间进行讨论。”
窦纳乐忍住气,抬手指着文件:“请您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一遍,这很重要,事关远东的和平与两国的重大利益,一定要仔细看清楚。”
“我看不出这份大纲中包含军事互助同盟的内容,如果没有相关的内容,这种协定就毫无意义,我国现在需要的是真实有力的依靠,而不是虚无飘渺的合作。对于前者,我们会给予相应的回报,对于后者,我们暂时没有兴趣。”
窦纳乐惊讶地张了张了嘴,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慑人的魄力,不是来自张志高身上的,而是来自张志高身后的那个帝国,那不再是个停滞的衰朽的落后的农业国家,不再是一个任人欺凌、压榨、胁迫的三流半殖民国家,那是一个正在崛起、正在迈向工业化和现代文明的真正的帝国,它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对等的合作者,而不是一个挥鞭吆喝的主子,它不是一条有可能被驯服的野狗,而是一个有可能跨入瓜分地球行列的青春少年。
窦纳乐开始觉得是并不如自己原先想象得那么简单,但既然身付本国政府交托的任务,他还是打起精神,回应张志高道:“阁下还真是着急,在合作协定的基础上,我们可以进一步探讨更为深入的问题,在此之前,还请您仔细研究这份大纲,并在您认为必要时进行答复,之后我们再协商展开谈判。”
“我会仔细研究的,不过我刚才的话也请您记住。事实上,我国自184o年以来多次受到包括贵国在内的欧美列强入侵,外**队甚至一度进攻到京师,所以安全问题一直是我国头等重要的大事,为了我国的领土完整和国家安全,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我们不在乎与任何国家合作,只要对方能够给予我们想要的,当然,同时我们也会作出相应的回报,这就是我国政府在外交方面的指导方针。”
窦纳乐微微点头道:“对此我很了解……”
张志高却忽然抬高了音调:“不过,即使没有任何列强的帮助,我们也能够保卫自己的国土,英法联军焚毁圆明园的事件从此再也不会生了!我们的军队能够击退任何入侵者!但是这一点,想必包括贵国在内的列强都不肯承认吧!为了避免无谓的流血和消耗,我们才会想要有一个强大的军事联盟,这个联盟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军事威慑力遏制侵略,这是个只针对侵略的联盟,譬如贵国所属之地遭入侵,我国将予以支援,而我国国土及藩属遭入侵,贵国亦应予以支援,仅此而已。”
窦纳乐只好继续点头:“我已经了解了,阁下的意思我会转达我国政府,也希望阁下能尽快对我递呈的这份大纲予以答复,也请阁下注意,今天的会面内容涉及敏感问题,为了不让双方政府陷入为难境地,还请注意保密为是。”
“对此我很了解。”
张志高捡用了窦纳乐的半句话。
会面就此结束,窦纳乐心事重重地回到公使馆,书记官布兰德马上凑过来询问道:“先生,这次会面还顺利吗?”
窦纳乐叹了口气,把身体埋进沙里,对布兰德打了个响指:“我的绅士,可以给我倒一杯威士忌吗?”
“愿意为您效劳。”
布兰德打开酒瓶,往两个水晶杯里各倒了半杯酒,把其中一个杯子递给窦纳乐。
“谢谢。”
窦纳乐喝了两口酒,吐出几口气,示意布兰德坐下。
“我还是更愿意跟曾纪泽打交道,这个张志高,实在不像话,今天他简直是想把我剥光。”
“怎么了?那个张外相都说了什么?”
窦纳乐拍了拍大腿,摇头道:“我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曾纪泽的小跟班,因为曾纪泽生病的缘故才偶然代理起外相的职位,但是几次会面下来,现他实在不简单,先前西藏事件的时候我还没注意到,只觉得他不过是中国相的传声筒,今天我可看清楚了,他的魄力决不在当今的中国相之下,他对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有着现实而清醒的认识,他有着自我牺牲性的爱国心,以及由此衍生的对政治权力的高度热情。我想,他应该有竞争总理大臣位置的能力——前不久他还当选了中民党新任总裁吧?”
“是的,不过小报上有消息说,中民党高层已经决定在战争结束后请刘云退役参政,加入中民党来领导o5年大选。”
窦纳乐摩裟着下巴上刺手的短胡须,嘴角微露笑意。
“也许,会有好戏看呢——但是不能轻易相信无聊的小报,我的绅士,你说呢?”
布兰德瞪大了眼睛,没有立即回答。
圣彼得堡,冬宫。
漫天的大雪笼罩了树立有彼得大帝铜像的宫殿院落,宫内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内,沙皇尼古拉二世正以怀疑的目光扫视着他的大臣们。
“符拉迪沃斯托克要塞真的能坚守一年吗?”
6军大臣万诺夫斯基照例含糊不清地答应道:“从开战以来的报告中可以看出,斯特塞尔将军的能力是卓越的,官兵们的勇气和毅力也令人感动,防御工事异常坚固,物资储备十分充足。但是要塞面临的压力也是出想象的,在几十万大军和一支庞大舰队的严密封锁包围下,要塞内守军的士气高低,是决定要塞能否长久坚守的关键因素……”
听到这种毫无意义的回答,沙皇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一种想把万诺夫斯基踢倒在地狠揍一顿的念头跃出了理性的火红水面。
也许他早就该把这个狡猾的老头从6军大臣的位置上踢下去,但是他却不知道有谁能更胜任这个职位,事实上,比万诺夫斯基更无聊更无能更无耻的高级将领在当前的俄罗斯帝国比比皆是,譬如远东武装力量总司令库罗帕特金上将就是个比刚出水的龙虾更鲜活的例子。
库罗帕特金已经不止一次地来报告,将在某时某地动全面进攻,准备攻过某河某山,务求消灭多少多少敌人,解救某部队某要塞。这种比肥皂泡更脆弱的许诺往往尚未起飞就已经被对方胜利的消息一扫而空,然而库罗帕特金却能够拉上自己那张比十张驴皮更厚的脸皮,大言不惭地将己方的失败改头换面吹嘘成一场以寡击众、以弱抗强的胜利的伟大的英勇顽强的防御战。在欧美各大报刊连篇累牍报道鄂嫩河战役俄军溃不成军的消息时,俄国的官方报纸却自慰式的宣称己方取得了“历史罕见的胜利”,这胜利在于“成功地抵御了两倍于己的敌人的强大攻势”。事实上,鄂嫩河战役是俄军以优势兵力动进攻而开始,以折兵十万狼狈退逃而告终,自始至终,东亚联军从未占有过数量优势。此时,沙皇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一时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来替换库罗帕特金。曾经打败过拿破仑大军的俄罗斯帝国,此时早已失去了军事上的活力与进取精神,老迈、愚昧、庸劣的将领们控制着军队,僵化的升迁制度和腐化的门第观念,使许多有为的年轻军官进取无门,**、低效的政治制度更使得军事技术和艺术都远远落后于其他欧美列强。
“一群饭桶,不折不扣的饭桶!真该把他们剥光了都扔进动物园去!”
沙皇在鄙视臣下的同时,更将自己的圣明推到了云层的上方。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鄙视臣下而已。
尼古拉二世将掺杂了四分怀疑和六分蔑视的目光转向了海军大臣阿维兰,这使得阿维兰那张有十层牛皮那么厚的脸皮禁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我的海军大臣,关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太平洋分舰队,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维兰唯唯诺诺地答应着:“陛下,关于符拉迪沃斯托克分舰队的问题,总的来说,经过上个月的突围作战,舰队已经损失了三艘装甲舰和绝大多数的巡洋舰,剩下的军舰都受了严重的创伤,而且军港此时已经封冻,近期内再次组织突围已经没有可能……”
尼古拉二世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就没有更多可说的了吗?比如说,有关第二太平洋舰队的事情。”
“这个,根据罗热斯特文斯基将军的报告,第二太平洋舰队的组建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新式战列舰的建造工作十分顺利,但是因为太平洋分舰队在此前的战斗中遭受了严重损失,敌我兵力对比生了有利于对方的变化,罗热斯特文斯基少将认为我们必须尽快在国际军火市场上求购新的军舰。”
“那么你已经着手去办了吗?”
这个问题问对了,阿维兰手上刚好拿有新来的资料,于是翻出了两张文件,匆匆扫过几眼后答道:“是的,陛下,我们已经联络过驻彼得堡的军火中介商。英国的埃尔斯船厂和维克斯船厂为智利建造的两艘一万一千吨的战列舰已因南美局势的缓和而终止了合同,正在寻求买家,单舰预估价为……92到98万英镑。意大利的安萨多船厂为阿根廷建造的两艘七千六百吨的装甲巡洋舰因前述原因同样取消了合同,正在船厂中待售,单舰预估价为……71到75万英镑。另外,智利海军的现役的两艘快巡洋舰和阿根廷海军现役的一艘快巡洋舰都有出售意向,海军部正在筹备组建采购代表团,最迟到后天将会向陛下和财政部提交报告。”
沙皇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要快点办,不能拖延,如果让中国人得到消息的话,恐怕会抢先买去吧。”
“是,请陛下放心。”
阿维兰这次总算避免了自己的形象被沙皇在想象中痛殴一顿的厄运。
“陛下,我认为,现在该是试探着寻求和平的时候了。”
前财政大臣、现任大臣会议主席维特突然抛出这句话。
6军大臣万诺夫斯基马上来了精神:“什么?和平,与胜利无关的和平吗?”
阿维兰也昂起了头:“大臣会议主席阁下,您说的话与皇帝陛下关心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这点请您注意。”
沙皇也露出了怒容:“谢尔盖-尤利耶维奇,您在说什么?现在不是寻求和平的时候,全世界都在看着我们,全俄国都在盯着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求和的话一定会被所有人耻笑和鄙视的!”
维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陛下,我是说,试探着寻求和平,也就是借着与对方交涉停战事宜的机会,引入外界的干涉,迫使东亚联盟方面退出战争。”
“寻求欧美各国的干涉吗?”
“就是这个意思。”
沙皇转向外交大臣拉姆斯福尔德:“你觉得怎么样?可以一试吗?”
拉姆斯福尔德看看满脸无奈的维特,又看看面带愠色的沙皇,低头道:“我们可以请求法国介入,但是关键问题在于英国保持中立,如果英国与中国站在一起,法国是挥不了作用的。”
“那么有办法让英国保持中立吗?”
“现在英国正在保持中立,九月间生的印藏冲突中英国人吃了亏,他们应该会记仇的。”
拉姆斯福尔德没有提到的是,印藏冲突的相关消息由于英中双方的刻意隐瞒而并未引起舆论的重点关注,即使双方的许多上层人士也不清楚事件的真实情况及具体细节,双方的官方公告只将此事件定性为“由于地图错误和语言误会引的小规模边境摩擦”,拉姆斯福尔德也只是隐约从德国驻俄大使口中了解到这起事件真相的模糊不清的轮廓而已。
自认为已经圣明得高过云层的沙皇对拉姆斯福尔德的回答还算满意,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提到的飞行器的事情,于是又满怀着殴打6军大臣的**,去询问那“该死的牲口”——万诺夫斯基。
万诺夫斯基丝毫没有感受到沙皇心中近乎嗜血的阴暗,依然以惯常的调子答应道:“陛下,莱特公司在梁赞的工厂正在建设中,由于一个月前运到了从远东战场上俘获的敌人飞机,公司研作战飞机的进度大大加快,估计到明年四五月份就可以试飞由我国工人自行组装的可以搭载机枪的战斗飞机了,但是究竟效能如何,何时能展开大批量生产,都还无法确切估计……至于飞艇,我们已经从德国订购了两艘大型飞艇和三艘中型飞艇,并且派出了人员到德国去学习驾驶和保养技术,加上现有的三艘小型飞艇,计划编成一个6军飞艇队,明年夏天之前即可投入前线使用。”
沙皇总算从万诺夫斯基口中年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但心情却一点都明朗不起来:“要等那么久吗?太慢了!前线的官兵可等不起!”
“陛下,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你还要加倍地尽力。”
尼古拉二世严厉地说道。
万诺夫斯基精神的骨架喀嚓一声裂开了。
会议结束后,众大臣来到门厅。
门外,彼得大帝的铜像静静地立在高台上,头顶和肩上积着雪,像是戴了白色的帽子和围巾。
涅瓦河畔的冬宫,已经默默经历了几百个冬天,冬宫里的彼得大帝铜像,也无数次地以现在这副模样静静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后世君主与臣民。
从西方所蔑视的蛮族之国,到跻身于世界列强的大帝国,俄罗斯历史的重大转折,乃是从彼得大帝开始。
维特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觉得或许有一天,中国的紫禁城里会树立起某个人的塑像,而这个人,也正是推动中国历史大转折的一位“大帝”。
“那个人,或许已经存在了。”
维特心想,披上仆人递过的风衣,钻进了自己的雪橇车中。
第九十八章 破壳之豆
伯力前线,华军第七步兵师第一轮休营地。
阴霾的天空里不包含任何温暖的意味,厚厚的雪地只表示着残酷的冷漠。残存的生机从营地中林立的小木屋的烟囱中庸懒地升起,模糊地注视着蜷缩在岗楼中的哨兵。
自1o月12日的总攻失败以来,第二野战军对伯力要塞的攻击陷入停顿,第二野战军所属各师团依然严密地包围着要塞,为了保持士气,各师团在后方开辟了轮休营地,各营团单位在前线值勤一段时间后可轮换到营地去休养一段时间。
这天驻在第一轮休营地的,是二十旅的第五十九步兵团,这个团曾在1o月12日的总攻中损失了一半的兵力,至今未能恢复满员状态。
冬天的夜晚堕落得特别早,当远方天际最后一抹天然的光亮被头顶悄然蔓延开的黑暗所吞噬时,从木屋单薄的窗栅中泄露的微弱灯光映照在茫然的雪地上,散出几丝莫名其妙的幽幻气息。
营地里几座较大的木屋开始被喧嚣填充,那里有好酒好菜,还有上好的姑娘——穿着旗袍、汉装、和服、朝鲜裙的慰军妇。
一座门上挂着“军人剧场”牌匾的木屋里传出了京戏的乐曲和唱腔,与其相对的的另一座木屋里则传来了紧促的西洋音乐和阵阵的哄笑声,这座屋子的门边钉着一块黑板,上面用红色粉笔写着:今日放映喜剧电影——《跑马记》。
位于营地中央的一幢坚固的两层小楼是团部和军官俱乐部所在,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旋转着跳出“春声”牌条留声机的八角形喇叭挥到窗外零下二十度的寒冷空气中,透过被冰霜模糊的玻璃窗,隐约可见翩翩起舞的红男绿女,现在这里聚集着全营地最好的葡萄酒和最年轻漂亮的姑娘。
在远离酒精和脂粉气的营地一角,分别挂有“军人书室”、“书道馆”、“武道馆”、“棋道馆”牌匾的几座木屋却冷冷清清地站在雪地中,灯光暗淡,鲜有人迹。
将夜晚的休闲时间消耗在这种严肃活动场合的人,在刚刚从前线轮换下来的团队中很难找到,但也并非完全不存在。
紧闭着门窗,并且还拉上了窗帘的军人书室中,几个青年军官围坐在散乱地摆放着书籍的粗糙的长桌边,其中一个步兵少尉正紧捏着拳头,向众人慷慨陈词。
“满汉合流毫无意义,根本改变无法当今皇帝是满人的事实,满人入主中国,蹂躏亿万汉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企可因一道合流诏书而就此遗忘!汉人亿万于天下,满人不过数十万,满人之皇帝,企可为大中华帝国之皇帝!爱新觉罗家根本不配享有中华帝国之皇位!即使诏告满汉合流,满即满,汉即汉,纵然剪去辫子、改换服饰,亦不能有所改变!”
另一个炮兵少尉紧接着叫嚣道:“自满洲侵吞中原,号称中外一家,而满洲向来不过蛮夷,被称之为犬羊,于是所谓天朝子民,今皆为犬养之奴而已!”
其中一个身体壮硕、面目强悍且较为年长的步兵上尉突然问道:“既然满洲皇帝不配享有帝位,那么究竟何人可为皇帝?”
那步兵少尉叫道:“当然要推出一个汉家天子!”
另一见习准尉道:“可请大明皇室后裔登基……”
一骑兵中尉不屑地笑道:“真是笑话!有明一朝,腐坏不堪,内外交困,天理不存,复明有何意义?再说了,现在要到哪儿去找明朝皇室后裔?”
见习准尉道:“如若不然,谁又有正当资格可登基?或者干脆废去帝制,改行美利坚之共和制罢了!”
年长的步兵上尉摇头道:“中国幅员宽广,人口众多,各地风俗迥异,无万民尊戴之天子不足以统一人心,自古以来无一统之天子则天下必大乱,民众必生存于水深火热之中,史上如三国两晋南北朝,如唐宋之间十六国混战,莫不过如此。”
骑兵中尉也道:“美利坚原本是十三块英属殖民地自愿联合而成,非实行共和制不足以体现自愿原则,与我源远流长之皇朝文化截然不同。当今光兴皇帝虽然遵从世界潮流,顾盼民意,实行君主立宪,大举改革,成效显著,然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炮兵少尉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哪里是那个皇帝的功劳!一切不过仰仗武威公之才德而已!大家想想,十三年前正是当今武威公率领一批志士帮助皇帝清除权贵奸邪,广用汉人,进而改革弊政,效仿欧日而维新,国家由此而兴盛达起来。八年前又是武威公担任总参谋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大败日本军,进而登6日本,攻入东京,造就中朝日琉四国东亚联盟。如今武威公以兵相兼理相,主持大本营军务及内阁政务,而传闻当今皇帝长年沉溺酒色,不近国事,只关心选秀女、修园林或是新奇的西洋娱乐,奢靡无度,挥霍无数,这种皇帝,留之何用?不过是一社会大寄生虫而已!”
骑兵中尉疑惑道:“是这样吗?可是报纸上不是说已经清算出皇室财产了吗?他花的都是自己的钱吧……”
步兵少尉情绪激动起来:“他哪里有自己的钱!他所有的财产都是从我们汉人那里夺去的!”
年长的步兵上尉点头道:“我看,这个皇帝无论如何要滚出皇宫,换上一个汉家天子,这位天子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武威公刘云大人了。”
见习准尉有点犹豫:“那不成了臣下篡位吗?”
炮兵少尉反驳道:“篡位又怎样?明太祖朱元璋不就是由臣民之身而反叛蒙古族之元朝吗?异族入主中国乃我汉民族之奇耻大辱,凡是能够推翻异族皇朝,重振汉人雄风者,推之为皇帝又有何不可!”
骑兵中尉也摊开桌上一本杂志道:“说到武威公,这里有篇文章,讲到武威公的身世,其祖籍广西桂林,太平天国之乱中全家大多被屠灭,他由父辈之密友所救,才辗转去到海外。里面有详细的考证,证明其家族为汉高祖刘邦之支系后裔,是地道的汉人没错。”
步兵少尉接道:“我看武威公兼修中外之学,功勋卓著,才德高远,乃当然之盛世明君,只是若武威公登上帝位,则必受限于宪法之紧密束缚,反倒无法大展鸿图了,这样想来,倒不如武威公呆在具有实权的总理大臣位子上,对国家才更有利呀!”
炮兵少尉冷冷一笑:“若是武威公能登基称帝,改变宪法又有何难?武威公是改造国家的大英雄,他不当皇帝,谁还有资格当?既然是大英雄做皇帝,就一定要做有实权的真命天子!”
年长的步兵上尉欣然点头道:“我同意,圣明的天子当然也要有相应的权力,否则这圣明如何体现出来?至于其后代圣不圣明的问题,我等爱国胜过爱家人的军人志士自然会做出决论和安排,军人是当然的最纯洁的爱国群体,是不会像财阀政客那样为卑俗的利益而左右的!”
说话的同时,上尉的手里捏着一本青色镶黑边的小册子,封皮上以漂亮的隶书印着书名:《纯粹的军人》,边上四个小字:“蓝天蔚著”。
众人都为步兵上尉的话所鼓舞,扬起拳头点头称是。
突然,一阵舒缓的敲门声传了过来,五个人顿时肃静下来。
他们当然知道,像刚才他们所讨论的那些话题,属于“毁谤帝国皇帝”及“阴谋作乱”的范畴,轻则要剥夺军衔及功勋驱逐出军队,重则要受军事法庭审判,入狱三两年还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谁啊?”
年长的步兵上尉冷静地问道。
“是我,苏定方。”
除步兵上尉以外的另外四人听到这话都一阵骚动。
苏定方正是五十九团第一营营长,他在1o月12日夜间率部强袭伯力要塞c堡垒,结果全营7oo多人仅6人生还,他负伤昏迷,清醒后从死人堆里爬了回来,几乎成了光杆营长。之后虽经屡次补充,他的营至今也不过恢复到先前一半的员额。
对于这样一位稍具传奇意味的长官的突然到来,几个下级军官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反射性的警惕感。
“不要紧的,他是我们的同志,我和他一起从c堡垒前的死人堆里爬回来的。”
上尉安抚着众人,起身前去开门。
门开了,苏定方低沉的、富含友谊性的声音随着冷风一起涌进了屋里:“黄连长,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被称为黄连长的那位年长的步兵上尉全名黄勇淳,任职五十九团一营二连连长,自和罗之战中率一支小分队袭杀敌和罗守军司令官后,勇武之名享誉全军。1o月12日那天晚上,和苏定方一样,他也一度成为了光杆连长。
苏定方走到桌子边,年轻的军官们慌忙站起来敬礼。
“坐吧。”
苏定方说道,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坐下。
作为曾经如此近距离而又如此深刻地与死亡打过招呼的人,他的脸上覆盖了一层融合了脱与执着的非理性元素,这足以使三十出头的他很容易被人家以为已经年过四十。
“在聊什么呢?”
苏定方点起一枝烟,很随意地问道。
年轻的军官们低着头,没有回答。
黄勇淳在他身边坐下,答应道:“关于当今皇帝的事情,年轻人们一致认为,满人不配享有帝国皇位,并且都赞同由武威公刘云大人登基为皇帝。”
“是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决不能让武威公做一个被无耻政客和卑鄙财阀所左右的傀儡皇帝吧!”
黄勇淳用力地点一下头:“当然,怎么可以让那些政客财阀继续愚弄百姓,侵蚀国家!”
苏定方从鼻子里泄出一团青烟,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四名年轻军官,突然转变了话题。
“这个书室里,只有《帝国日报》、《华武快讯》和《时事评点》三种报纸吧。”
黄勇淳楞了一下,不知所然地点头道:“是的,听说全军各部队都只这三种报纸。”
《帝国日报》和《时事评点》都是由当前执政联盟核心中民党所控制的中华通讯社行,《华武快讯》则由6军宣传局行。
“我拜托一个朋友订了另外几种报刊,现在拿来让大家看看吧。”
说着,苏定方从大衣内里的口袋中取出一个绿色麻布包裹,小心地放在桌上,解开包裹后,露出一叠报纸和几本杂志。
“这世界上还有许多我们不曾知晓或很少关心的事情呢。看看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苏定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各自取过一份报刊读了起来。
黄勇淳捧着一份《实闻报》,扫了几眼,突然死死盯住一条粗黑的大标题,忍不住叫出声来:“什么,反战示威,竟然有这种事!”
年轻军官们吃惊地抬起头,询问的目光交织在黄勇淳残留着数道粗浅不一的伤痕的黝黑大脸上。
黄勇淳压低了声音念起来。
这篇报导陈述的事实如下:12月12日,上海和广州爆了反战示威,两地分别有近万人上街游行,要求尽早结束战争,并且抗议刘云以现役军人身份担任总理大臣。结果上海的游行群众在行进到制造局路南口时,与政见不同的部分民众生冲突,军警被迫介入,以棍棒和高压水枪驱散暴乱民众,逮捕其中三百一十七人,冲突共造成八人死亡,四百多人受伤。
除了以上事实之外,文章中还详细评述了“政见不同的部分民众”与“被迫介入的军警”的表现,这些“民众”居然随身携带棍棒、砍刀,并且在游行队伍通过路口时突然从三个方向起冲击,残忍殴打手无寸铁的游行群众,而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居然退到一边,毫无作为。增援的警队和驻军赶到后,并没有先压制那些手持凶器的暴徒,而是不分清红皂白地以高压水枪横扫街道,然后优先逮捕那些到此时手上还拿着游行标语牌的民众,真正的暴徒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军警身边擦肩而逃。
文章的最后点燃了一条蜿蜒的导火索:“究竟携带凶器的‘政见不同者’与协助他们的军警之间,以及上述这些人与游行者所反对的署理总理大臣刘云之间,是否存在有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关系,在真相彻底曝光之前,谁也无法作出结论。”
听完这篇针芒毕露的文章,年轻的炮兵少尉张子翔拍案而起:“诽谤!地地道道的诽谤!什么反战示威,根本就是政客财阀精心策划的闹剧,想要哗众取宠而已!那些参加游行的人不过是被金钱利诱的流氓无赖,被具有忠义精神的爱国群众痛殴一顿还算便宜他们了!应该全部抓起来,统统以叛国罪处以极刑!妈的,老子在前方卖命,那些无耻之徒居然想从后面拿刀子捅我们!”
苏定方抬起一只手:“年轻人,冷静点,大家想想看,这份报纸是什么人行的。”
黄勇淳举着报纸应道:“是国民通讯社,这个通讯社以反对现政府而闻名,据说背后是由最活跃的在野党——民国党——所资助。”
刚刚坐下来的炮兵少尉张子翔舞着拳头愤愤道:“原来是谭嗣同那个国贼的民国党!姓谭的言必称民主,骨子里鄙夷我中华文物,凡事皆以西洋文明马是瞻。胡说什么为防止武人干政,应该将国防大臣一职改由纯粹的文官担任,还鼓吹裁减6军,缩编禁卫军,集中财力殖产兴业,完全是卖国言论!没有强大的军队,如何复兴我泱泱中华!没有强大的军队,如何抗拒洋夷入侵?如何收复失地?如何天下布武,称雄地球?此人实在是第一等该杀之国贼!他在九月份就曾因涉嫌泄露国家机密和叛国罪被收押,却由着腐烂财阀政客的势力得以幸免,实在可恶!”
苏定方故意摇头叹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大家再看看其他报刊,**的卖国政客到处蛊惑人心,挑唆愚昧的百姓,将矛头指向军队,指向武威公,鼓吹什么‘武人干政,亡国之兆’……然而执政联盟的那些蠢货却无所作为,以‘言论自由’为托词,听任其妖言惑众,可见世上政客本一丘之貉,只知争权夺利,根本不晓得国家大义所在!”
张子翔怒目圆睁:“即使拼上一死,也要把这些祸国殃民的渣滓清除干净!”
“说得对!要彻底清除干净,不仅要针对那些卖国党派的领,也要把无能的执政联盟中那些别有用心的纵容者揪出来干掉!”
“为国家大义,这微薄生命又有何可惜!”
“就算一人杀一人,一命换一命,我们也算为国为民罄尽绵薄之力,此生也别无遗憾了!”
看到年轻人如此群情激奋,苏定方还是摇头不已:“诸位,如今时世如此,也只能嘴上激昂一番,况且诸位尚身处战场,身不由己,也不知何时即将赴死。与其谈论这种虚无飘渺之事,不如到舞场酒厅逍遥几夜,尽享人世快乐后,再安然上阵杀敌,或凛然赴死,或欣然凯旋,才算是报国之正途哪。”
步兵少尉正色道:“如若为国战死,我等决无遗憾,若欣然凯旋,看到政客财阀玩弄国家如旧,我等即挺身而出又有何不可!我等刚才所说,全是肺腑之言,并非只为图口舌之快,请长官明鉴!”
炮兵少尉张子翔却扭过头,不屑道:“算了吧,苏长官早就为国死过一次了,现在心中恐怕满是全身而退、回家尽享天伦之乐的想念吧。”
黄勇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说话!”
苏定方抬手制止住黄勇淳,锋利的目光切向张子翔浓黑的英眉下面:“第一山炮排排长张子翔少尉,你是不是觉得,军人除了在战场上阵亡之外,为清除国家奸恶而不惜以罪犯的身份赴死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
“只要能清除国贼,即使沦落为法律上的罪犯也在所不辞!不求名利,不求虚荣,保持一颗为国为民的高洁之心,才是真正纯粹的军人!”
苏定方又转向另外三人:“你们呢?师属骑侦营第二连副连长连震云中尉,一营三连一排排长沈图少尉,还有在二营一连见习的王达准尉,你们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同意张排长的说法。”
“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是……”
苏定方一直伪装着某种涂层面具的脸上开始绽露出具有真实质感的微笑,那些刻意的沧桑感犹如铸件外的泥模般粉碎剥落,尖锐的、闪动着金属光泽的情绪以危险的形态成型了。
“事实上,最近我得到一位大人物的拜托……”
苏定方说道,观察着年轻人们的反应,大家犹如现新奇食物的啮齿动物般不约而同地透露出了强烈的好奇感,外加兴奋的行动欲。
“这位大人物,需要寻找一批像你们这样的青年——爱国,热血,为了国家大义不惜牺牲生命甚至名誉。”
张子翔性急地问道:“然后呢?”
连震云也睁大了眼睛:“那位大人物——不会是武威公本人吧?”
“不要瞎猜!总之,那位大人物怀抱与我们相同的理想,具有比我们更高洁更纯粹的军人的心,他需要你们这样的青年……我暂时只能说到这里,希望各位能够在这场战争中生还,并且在战争结束后仍不放弃你们当前的信念,到那时候,你们自然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使命。”
苏定方快而低声地说完,便站起身,整了整大衣领子,摆出准备离开的架势。
年轻人们刚刚被调起了好奇心,而通向真相的腾蔓还没露出柔嫩的青芽就被如此迅地斩断了,大家当然不甘心。
“长官,只是这样而已吗?至少让我们知道那位大人物的军衔或官职……”
“长官,真的能够信任那位大人物吗?”
“这位大人物跟武威公应该有什么联系吧……”
苏定方冷冷地看着他们,淡淡地应道:“你们不会想是改行当记者吧,记住,今天在这里谈论的任何事情,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如果真的想干大事,就把嘴关严一点。”
在苏定方拉开书室大门之前,见习准尉王达怯生生地开口道:“可是……长官,除了保守秘密之外,我们今后还应做点什么呢?”
“活下去……有可能的话。”
门开了,零下二十度的冷空气裹挟着纯粹的冰雪涌向鲜血滚烫的人们。
19o3年12月23日,伯力郊外,华军第二野战军司令部。
所谓司令部,也不过是一幢两层小木楼,同时作为军司令长官肖烈日中将的住所。
一楼客厅里,壁炉里的桦木柴迸出渗透了鲜血颜色的火光,安置在不经修饰的木头墙壁上的一柄青龙郾月刀陷入这光的牢笼,刀刃上游动着的光影颤抖不已,似乎是死在这刀下的亡魂正在重演身体被劈成两半前的无尽恐惧。
这柄阴气凛然的长刀下面,坐着它的主人,一个面目强悍、虎背熊腰、留着八字胡的中年将军。
他就是肖烈日,一位以勇武而闻名全军的悍将。他头顶的那柄青龙郾月刀曾随他转战朝鲜半岛、九州岛和本州岛,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斩杀敌军官兵不下百名,而他左胸藏青色军服前挂着的白金飞虎镶钻石的一等白虎勋章更证明着他身为勇者中之勇者的荣誉。
然而,在伯力,肖烈日个人的武勇似乎受到了现实的戏谑。他的十一万二千人的第二野战军自9月1o日分别跨过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向拥有五万三千人的俄远东第一军起进攻,只花了一个月就将敌人赶进了伯力要塞,死死包围起来。然而在1o月12日至13日的总攻中,全军伤亡近万人,未能攻下一处重要据点,又因补给不足,被迫停止强攻,转而在城外大举修筑工事,逐步收紧包围圈,以待得到补充后再起新一轮总攻。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到12月15日以前,第二野战军只补充到了五千名预备兵,分配到的补给品也仅够日常消耗而已,拟议中的攻势根本没有赖以实施的物质条件。
肖烈日就这样在郁闷中度过了两个月,每日除去军务之外,就是饮酒舞刀,那柄六十八斤的青龙郾月刀在他手中如同秸杆般轻飘,令人瞠目不已,于是,“肖司令长官舞刀”也就成了司令部附近官兵们喜闻乐见的消遣节目之一。
今天肖烈日没有喝酒,也没有舞刀。
今天,第二野战军的将军们齐聚于此,正在筹划对伯力要塞的“最后总攻”。
“大家也都知道了,最近大本营调拨了大批物资过来,还补充了一批军官,要求我们加快对伯力的攻击。我们这边,在要塞附近构筑的前进阵地体系已趋完善,第七十二特设炮兵营的三门三八零重炮也已经安装完毕……总之,第二次总攻的条件已经成熟了,今天找大家开会,就是要讨论一下这次总攻的相关问题。”
肖烈日说着,向身边的参谋长——有“炮王”之称的胡惊怖少将扬了扬下巴:“参谋长,把拟订的计划给大家说说吧。”
“是。我军的作战计划……将以猛烈密集的炮火打击开始,全部团以上火炮组成6个炮兵群,配备在指定攻击扇面上实施火力准备和支援,团以下火炮则随同步兵跃进……主攻地域在c堡垒经2号工事到d堡垒之间,由第七师主力附预备第九十旅实施进攻……总攻起日期暂定为12月26日。”
计划公布完了,肖烈日环顾左右:“诸位有什么意见?”
第十师师长6凯平少将犹豫道:“三天后就起进攻吗?准备时间是否太少了?”
“有什么困难吗?”
“师团的作战计划,以及部队的动员、整顿和部署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吧,何况气温又那么低……”
第七师师长楚卿不屑道:“说到气温的话,应该比前些天暖和多了,事实上,6师长该不会是遇到了能力方面的问题吧?”
6凯平恼了:“你说什么?你是说我不配做师长?”
肖烈日拍了拍桌子:“好了,不要鬼扯啦!大家记住,大本营原来是要求我们在入冬前拿下要塞,现在冬天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半了,丢脸啊!这次总攻一定要一鼓作气给我拿下来,再拿不下来,我只好亲自提着我这把大刀上去了!”
说着,肖烈日伸出他那布满茧子的大手,拍了拍头上那柄青龙偃月刀的白腊木刀杆。
6凯平道:“之所以这么久都没能再次组织总攻,主要是大本营分配过来的补给不够嘛,司令长官不必自责……”
“又在鬼扯,怎么能怪大本营呢,如果第一次总攻就完成了任务,我们还费得着在这鬼地方蹲上两个多月吗?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好好回去,找参谋们做计划,找部下做动员,给我把士气提起来,三天后上阵,把那个玻璃要塞砸个稀巴烂,明白了吗?”
楚卿抢先应道:“谨遵司令长官训喻!”
包括6凯平在内的众将也只好异口同声地做楚卿的跟屁虫。
三天后,肖烈日来到距离敌前沿阵地不到两公里的观察所中,身后跟着两名卫兵,扛着他那柄长长的青龙郾月刀。
“把刀竖起来,我倒要看看,这次敌人还能如何挣扎,再不行的话,老子就要抓起着杆刀亲自上阵,亲手砍下那个一万懦夫的脑袋!”
一万懦夫者,俄要塞守军司令官伊瓦洛夫是也。
凌晨八点整,云雾尽散,阳光耀地,包括三门38o毫米臼炮在内的5oo多门大小火炮猛烈开火,炮弹如暴雨般倾泻在俄军阵地上,四小时内,十六万炮弹落下,原本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很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坑。
中午十二时整,酒足饭饱的数万华军步兵跃出距离敌军前沿两百到六百码不等的出阵地,向着曾经吞噬了无数战友生命的俄军堡垒、掩体起了冲击。
第七步兵师的二十旅受命主攻俄军c堡垒,苏定方的五十九团二营正在其中。
“报仇的时候到了。”
二营二连连长黄勇淳咬着牙对苏定方说道。
“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想办法,活下来。”
苏定方说着,右手提起挂着红缨穗子的左轮手枪,左手抓住用红布条挂在胸前的哨子,跳出战壕,率领全营五百余人起了冲锋。
子弹迎面而来,但是没人能看到子弹的轨迹,只有子弹打到泥土或**上时,肉眼或精神的末梢才能觉,也就是说,无法感觉过程,只能接受结果。
恐惧因此而来,也因此而去。
心中想着,可能会被无法看到的东西伤害,固然会不自觉地产生恐惧。
心中想着,虽然无法看到,但是枪弹总归是从枪里出来的,只要冲到前面,把射枪弹的源头堵住,或是用手中的枪射击持抢的敌人,那么大家也就安全了,而且冲得越快、打得越准,敌人就越难瞄准射击……于是恐惧便不翼而飞。
这一来一去,需要过程,需要真正在生死线上徘徊过的经历。
苏定方和黄勇淳无疑早已完成了恐惧来去的这一过程,但是在这两个月里6续补充到他们麾下的那些未经战事的年轻官兵显然缺乏相关的经历。
当横飞的子弹和不时落下的炮弹把血腥和残忍真切地展现在新兵们面前时,不少人战栗了。
一连在冲上一处陡坡时遭到堡垒方面的机枪扫射,领头的尖兵被打死,连长负伤,结果全连上百人全都趴在了地上或是滚到旁边的水沟里,任凭副连长如何鼓舞、威胁、辱骂、恳求,楞是不肯前进。
苏定方看到这一幕,怒从心起,独自跑到斜坡上,用皮靴狠踢那些趴在地上的士兵,又揪出几个人往前扔,像疯的狮子一样怒吼:“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趴在地上抖吗?给我起来,懦夫,垃圾,有什么好怕的!我就站在这里,跟我来,跟我往前冲,看看我,你们想被自己人枪毙吗?狗娘养的,都给我起来,冲锋!跟着我冲!”
这时候,子弹呼呼地掠过他身边,他脚边的雪和泥被子弹打得飞溅起来,但是大家都惊讶地看到,有两三分钟的时间里,那位幸运的营长就高高地、醒目地站在斜坡上,没有一颗子弹打中他,倒是趴在他脚边的一个列兵头部中弹,当场丧命。
这种惊讶迅转化为崇拜,进而转变为源自崇拜性恐惧的前进的动力。
一连的士兵们纷纷从地上跳起来,一个个像是被恶犬追逐般地疯狂地向前奔跑,子弹扑扑地打在他们身边的雪地上,炮弹在他们身后炸起冲天的雪雾,有几个人倒了下来,但是大多数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度冲近了敌人的掩体,扔出手榴弹炸哑了那挺机枪,接着亮出刺刀冲进掩体,不到一分钟就将里面残余的十几名俄兵全部挑死。
就在这时,苏定方已经跑去了三连,几乎以同样的方式把将畏缩不前的三连赶了上去,占领了敌军掩体,自己依然毫无伤!
第一天的战斗结束后,二营圆满完成了预定任务,占领了c堡垒东侧的几个附属掩体,歼敌近百名,缴获机枪二挺,己方只有十七人阵亡、三十九人受伤。
在第二天早晨进攻再度开始之前,苏定方在战场上神话般的事迹就传遍了半个野战军。
12月28日,华军第二野战军对俄军伯力(哈巴罗夫斯克)要塞的第二次总攻进入了第三天。
当天夜间,伯力要塞司令官兼远东第一军军长伊瓦洛夫中将来到官邸地下室中,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方桌边,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模糊的灯光模糊了一张张垂头丧气的人脸,使得这狭窄空间中的气氛不至于太过颓丧。
“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要塞未来的防御作战,列别缅科维奇上校,您就总结一下今天的战况吧。”
参谋长列别维科缅齐点头道:“今天想必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敌人炮火的炽烈吧,市区被轰击了,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但是今天我们依然坚持了下来。今天一大早,敌人以密集火力轰击了c堡垒,并以重兵起突击,昨天晚上刚替换上去的一个营到了下午两点之前就几乎损失殆尽了,增派的五个连也在太阳落山前损失了一半以上兵力,现在堡垒几乎化为了废墟,坚守已经毫无意义。在其他地域,敌人也起了疯狂的攻击,d堡垒和2号工事之间的连贯掩体和战壕线全部被敌人占领,刚刚已经和2号工事失去了联络……十分钟前d堡垒方面还报告说只剩下177人可以作战……由于k炮台和涅尔琴斯克多面堡相继失守,B堡垒已完全被孤立……今天伊瓦洛夫高地上的彼得罗多面堡和F炮台也失守了,敌人已经逼近老东门,也就是说,最近的前线距离这里还不到两公里。”
“预备队还剩多少?”
“还剩11个连,这些连队全都不满员,平均每连的员额不足1oo人。”
伊瓦洛夫皱了皱眉头:“传令,立即调预备队4个连增援d堡垒,另外向老东门派出3个连,至于B堡垒和2号工事,派出联络员,想办法联络上……上校,这三天来的损失,统计过了吗?”
“四千三百多人阵亡或失踪,近九千人负伤。也就是说,除去新老伤员之外,要塞内尚能作战的官兵只剩下不到两万人。”
“今天敌人对市区的炮击还造成了两千多平民的伤亡……”
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市的市长切卡诺夫用手帕擦着眼泪说道,几分钟前他才得知,他的两个被炮弹炸伤的亲戚已经在医院里不治身亡。
身材肥硕的哈巴罗夫斯克专区区长利特别尔格利垂下肩膀做绝望状:“这样下去不可能有前途的,敌人占有的优势太明显了,我们很快就要被摧毁了!”
伊瓦洛夫扔给他一道蔑视的目光:“是你的心已经被摧毁了,区长阁下。”
利特别尔格抬起头,眼角似乎要泛出泪花:“将军,您就一点也不肯为城内无辜的平民考虑吗?敌人已经开始炮击市区了,我看过了被轰击的街道,太悲惨了,房屋化为瓦砾废墟,妇女和孩子残缺不全的尸体夹杂在其中,您就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吗?慈悲吧,上帝保佑您。”
伊瓦洛夫冷冷一笑:“区长阁下,让我来提醒您,我肩负为沙皇陛下守卫这座要塞的神圣使命,任何事情都不能妨碍这最重要的使命。还有,不要企图用您廉价的泪水来感动任何人,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只是担心您搜刮来的那些不义之财被敌人的炮火炸成粉末而已,您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那些可怜的平民呢?如果您真的良心现,倒应该把你藏起来的粮食和干菜拿出来救济市民,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地挤出几滴毫无意义的眼泪。”
利特别尔格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燃起火露出狠,他没有说话,但是却已经下了决心。
他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要塞防区副司令官、远东第二师师长瓦罗斯托夫少将——一个与他臭味相投的财迷。
最近利特别尔格利已经改变了进贡的对象,开始对瓦罗斯托夫大献殷勤,包括金银珠宝、各国古董、珍稀毛皮在内的贡品通过譬如生日、命名日、圣诞节之类的借口流到了瓦罗斯托夫名下,但是,瓦罗斯托夫毕竟是副司令官,除非伊瓦洛夫完蛋,否则对瓦罗斯托夫的进贡就全都好象打了水漂般毫无意义。
“现在,该是让投资显示成效的时候了。”
利特别尔格利恶狠狠地想。
伊瓦洛夫在战争爆前后收了利特别尔格利不少好处,原本利特别尔格利满心期望伊瓦洛夫能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四处搜刮来的大笔财产,没想到打起仗来以后伊瓦洛夫却意识到了自己将军的尊严,拒绝了利特别尔格利有关有条件投降的建议,对此,利特别尔格利早就怀恨在心。
此时,伊瓦洛夫又在众人面前如此明白地揭露利特别尔格利的虚伪与贪婪,这就等于打碎了利特别尔格利包容着蛇蝎般阴恶之心的玻璃容器。
利特别尔格利默默地坐在那里,等到会议结束,便邀请瓦罗斯托夫到家里吃饭。
“能得到区长大人的邀请,我真是荣幸之至。”
瓦罗斯托夫笑眯眯地说道,他直觉地感到财运来了。
两人穿过一片狼籍的街道,来到富丽堂皇的区长官邸中,官邸主楼虽然很幸运地没被炮弹打中,但是围墙已经有多处破损。
利特别尔格利吩咐仆人把酒菜端到地下室来,请瓦罗斯托夫在地下室里坐着,自己回房间取了一个大皮箱,匆匆赶到地下室,在瓦罗斯托夫面前打开了箱盖。
瓦罗斯托夫眼前一亮——整整一皮箱的金卢布!
“这是……”
“五万金卢布,全是您的。”
瓦罗斯托夫动情地抚摩着金币,瞪大了眼睛:“这个……我怎么承受得起。”
利特别尔格利附到他耳边:“我还准备了另外五万金卢布,只要您肯帮我一个忙。”
瓦罗斯托夫眼睛根本没离开金币,晃着脖子应道:“您请说吧,只要我办得到。”
“以保护私人财产为条件,与中**队谈判投降。”
瓦罗斯托夫摇了摇头,却还是不肯把目光从金币上移开:“什么?投降?这……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只是副司令官……”
“很快您就能决定了。”
瓦罗斯托夫扭过头,吃惊地盯住利特别尔格利:“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利特别尔格利横下脸:“将军,您也看到了,要塞不可能再坚守下去,我还记得两个多月前您就向司令官阁下提出要跟华军谈判停战,现在的情况应该比两个月前要恶劣得多,要塞随时可能被攻破,到时候,我的财产可能会在混乱中损失殆尽,您和您的家人也将会有生命危险,即使只为了我们自己,您也应该作出正确的决定。”
“为自己考虑……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们该怎么做呢?”
利特别尔格利歪起了嘴角,狰狞一笑:“很简单,刚才司令官说了,明天要到老东门前线去视察,到了明天,不幸的伊瓦洛夫将军被敌人的炮火打死,您就代替他成为了司令官,然后与敌人展开谈判,就是这样而已。”
“你是说……把司令官视察前线的情报透露给敌人……”
“事实上,有一名逃兵泄露了这个消息,然后那名逃兵又神秘失踪,这样一来,一切都跟我们就毫无关系了。”
瓦罗斯托夫深吸了一口气,抓起一把金币,用力点头道:“反正无论如何一定会战败的……就这么办吧。不过,卡列姆将军也是个死硬派,到时候如果他不听我的怎么办?”
卡列姆少将乃远东第一师师长,为人老成,行事稳重,在第一师官兵中颇有影响。
“老东门是第一师的防区,司令官去那里的话,卡列姆那死老头一定会谨遵礼仪前往陪同,就让他们死在一块吧……如果卡列姆偶然没去,那么就想办法让他身边突然生爆炸,然后再归咎为事故或敌人的炮火好了。”
瓦罗斯托夫把金币哗啦哗啦地抓起来又扔回去,有点陶醉地微笑起来:“就这么办,就这么办,区长阁下的大脑袋里充满了智慧啊……”
次日,俄军老东门前线异常平静,中午时分,伊瓦洛夫中将来到城墙上观察敌情,第一师师长卡列姆少将闻讯赶来陪同,两人正在沙包掩体后指点城下情形,突然无数炮弹如冰雹般纷纷落下轰炸,两位将军躲避不及,双双阵亡,猛烈的炮击又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待炮击结束后,两人的尸体几乎已化成肉泥,收尸的士兵只是从他们身上残留的将官制服的纯羊毛料子才将其身份辨别出来。
三天后,即19o4年元旦,要塞继任司令官瓦罗斯托夫少将宣布哈巴罗夫斯克要塞防区全体守军向华军攻城部队投降,次日,华军第二野战军司令官肖烈日中将骑着一匹大白马,马上横着他那柄青龙偃月刀,大摇大摆地进入了伯力城。
包括近两万名伤病员在内的36947名俄军官兵沦为俘虏。虽然宣布投降后俄军官兵曾自破坏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华军最终还是缴获了残余的火炮1o7门,机枪19挺,各种炮弹一万多,以及军需仓库中可供四万人食用八个月的面粉。
华军第二次总攻**阵亡四千五百六十三人,伤一万一千余人。
三年后,退役将军瓦罗斯托夫在巡视新买的一片庄园时坠马受伤,不治而亡。
五年后,前哈巴罗夫斯克区长利特别尔格利因其开办的一家纺织厂破产而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