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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兰之剑     铁血帝国txt下载     铁血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海兰泡外围战

    19o3年9月15日,江东六十四屯乡府——威远城,晨光初醒。

    透过薄薄的雾霭,可见乡政府大堂上拥蔟的人头,在煤油灯的照耀下此起彼伏。

    八仙桌上铺开一张标满了彩色符号的地图,人头就在这地图四旁浮动。

    地图上有罗盘标志,可以容易地分辨出方向。

    一条蜿蜒的、粗厚的蓝线大致沿西北—东南方向划过地图中央,蓝线旁的标记文字是:“黑龙江”。

    在这条粗蓝线东北,另一条较细的蓝线先是大致与其平行,然后在与一条更细的东北—西南走向的蓝线汇合后,突然折向西南偏南,与粗蓝线汇合在一起。

    较细的蓝线旁标注的文字是“结雅河”,更细的蓝线旁标注的文字是“谢列姆贾河”。

    在结雅河与黑龙江的交汇处,黑龙江左岸(东岸)、结雅河右岸(西岸),有一个表示城市的双层环形圆圈,旁边的文字标注是“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

    这座城市以北六厘米,在结雅河右岸也标着一个圆圈,但比海兰泡要小一些,旁边的文字标注是“斯沃搏德内”。地图的比例尺是一比二百万,所以那用直尺量出的六厘米长度换算成实际距离就是一百二十公里。

    现在我们把眼中的地图想象成是真实的世界,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一条铁路,一条大致是西北—东南走向的铁路穿过六万人口的小城市斯沃搏德内,从一座底矮的铁路桥上横越结雅河,继续向东南沿伸大约六十公里后,碰到了另一座城市。城市的名字叫别洛戈尔斯克,大约有三万人口,从这里开始,铁路分出了一条支线通往西南方向上的海兰泡,这条支线的长度约为九十公里,经过海兰泡附近结雅河上的一座铁路桥进入海兰泡市区。在这条铁路支线旁,距离海兰泡约三十公里的位置上,有一座名叫别廖佐夫卡的村镇,正被一条细竹条的顶端点着。

    “不能再拖延了,明天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这里!”

    说话的人一脸横霸之气,黑色制服上缀着金龙纹,两边的肩章上各有三颗明晃晃的金色六角星,正是中华帝国禁卫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

    “第一旅正在加紧攻击,可是敌人也不断向那里增兵,我军损失不小,自前日午后起攻击开始,第一旅已伤亡五百多名……”

    “才伤亡五百而已,算个屁,当年在关原,打一天仗我们这边光死的就不止五千,怕伤亡干脆就不要打仗!”

    梁天河在甲午战争时任禁卫第六旅旅长,率部从平壤打到东京,在一日决战即死伤近十万人的关原大战中亲身经历了尸山血海的惨烈战事,在他面前谈几十几百人的伤亡只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训斥。

    禁卫第一师师长罗坤少将低声应道:“第一旅自开战以来一直作为本师先锋突进,每天都有不小的损失……”

    “不要跟我谈损失!我的要求是,明天天黑之前,第一旅一定要给我拿下别廖佐夫卡,后天天亮后,我要到那里去视察,就是这样!”

    “司令官大人,第一旅需要增援,别廖佐夫卡的敌军太强了,而且空中侦察现,大量的敌军正在赶往那里,第一旅有可能遭到猛烈反击。”

    罗坤不卑不亢,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他出身著名的禁卫第十“金狮”团,甲午战争时曾任该团警卫连连长,乃时任“金狮”团团长、现任第二野战军司令官的肖烈日中将的得力部下,因着这一层关系,又加上他的确具有不俗的战功,在经过了6大和帝国战争学院的深造后,历经多次提拔、调动,今年年初,他得以出任这“天下第一师”的师长。

    梁天河不满地盯住他:“那里究竟有多少敌人?前天晚上的报告说,那里只有俄军一个团附两个炮连不是吗?”

    “昨天晚上第一旅的情报参谋报告说,从俘虏口中得知,敌军另一个完整的团已经驻进了别廖佐夫卡,另外,师部的情报官昨晚报告,敌西伯利亚第三师师部已转移到别洛戈尔斯克。”

    “这些情报,为什么不及时上报野战军司令部?”

    “是昨天接近半夜的时候得到的情报,准备今天午前提交给司令部情报科的……”

    “以后不管多晚,都要把情况及时上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罗坤忙点头称是。

    野战军参谋长张一叶心平气和地插入其间:“如此看来,敌人是要把原先集结在斯沃搏德内的预备队拿出来展开反扑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不能眼看着海兰泡被合围吧,过来看看,形势好象没有预料中的那么乐观呢。”

    梁天河说道,一簇人头又凑近了地图,指点起来。

    野战军司令部是9月1o日才迁入海兰泡以南35公里外的威远城的,之前的9月9日,俄军三个团在格拉斯科少将的率领下曾对威远城起一次攻击,被禁卫第一团协同边防、民防部队击退,禁卫野战军的禁卫第一师另禁卫膘骑旅连夜渡过黑龙江。此后,禁卫野战军配属的工程部队顺利地在瑷珲到威远之间的黑龙江上架起了浮桥,补给源源不断地送到江左,此外,预备禁卫第三师的第七旅也于9月11日抵达威远。

    9月11日,禁卫第二师开始在黑龙江舰队支援下,自海兰泡以北4o公里外的谢尔盖耶夫卡一带渡江登岸,击退了驻扎在谢尔盖耶夫卡村的西伯利亚第二师的第6团,次日,直抵谢尔盖耶夫卡江岸的浮桥也修建完毕,后援部队和补给物资通过浮桥不断输往前线。至此,渡江作战顺利完成,禁卫野战军的两个主力师在南北两个方向上对海兰泡形成了夹击之势。

    9月12日,野战军司令部布命令,着禁卫第一师以禁卫第一旅配属禁卫膘骑旅第一团向北攻击前进,夺取别廖佐夫卡,切断海兰泡到别洛戈尔斯克的铁路线,禁卫第一师和禁卫膘骑旅其余部队向海兰泡推进。着禁卫第二师以一个旅向斯沃搏德内挺进,在斯沃搏德内西南偏南25公里外,结雅河右岸(西岸)的莫斯科维季诺一带建立防线,阻止斯沃博德内的俄军向南运动,禁卫第二师其余部队向海兰泡推进。预定9月16日夺取别廖佐夫卡,9月17日夺取莫斯科维季诺。

    在结雅河以东,9月13日,经过8o公里的急行军后,禁卫第一旅抵达别廖佐夫卡并展开进攻,然而那里却早已驻进了俄西伯利亚第3师的第9团另两个炮连,俄军依托工事顽强抵抗,禁一旅因连日行军,疲惫不堪,未能于当日攻克该地。次日再战,旅长许魂以一个团从南面冲击,一个团从镇子东面包抄,辅以猛烈炮火支持,夺取了若干外围据点,但被俄军的增援部队一阵反扑,赶了回去,未能如愿。

    禁卫第一师的第二、第三旅则自北向南展开,并肩向海兰泡推进,击退俄军后贝加尔哥萨克第11旅,将该旅赶往结雅河右岸(西岸),但到14日夜为止,俄军仍占据着结雅河上的铁路桥,海兰泡到别洛戈尔斯克之间的铁路联系并未完全中断。

    在结雅河以西,9月13日,禁卫第二师的禁四旅赶到了谢尔盖耶夫卡东北六十公里外的莫斯科维季诺,在该村以南的丘陵地带,该旅遭到了俄西伯利亚第四师的猛烈攻击,被迫就地转入防御。禁卫第二师的第五、第六旅则向南推进,与西伯利亚第2师的部队频频交战,但并未遇到强有力的抵抗,14日夜,这两个旅抵近了海兰泡要塞的外围阵地。

    9月14日,15艘华军飞艇轰炸了海兰泡要塞的兵营和仓库,造成两百多人伤亡,大批物资被毁。

    9月15日,战争开始后的第七天。已死的人不必再费心,未死的、将死的人还要把这部戏演下去,战争的机器隆隆开动时,居于下位的人们的命运便如同叶上朝露般,无法预料未来,生命转瞬即逝,**随时可能被伤害,精神也是,但在精神方面,人力可操控的部分要多得多。

    至少在开战第七天时,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禁卫军官兵们的士气普遍高涨,士兵们对战斗的热情甚至比开战前还要炽烈,但位于高层的将领们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这样的热情或许可维持两到三个月,如果战事延长,伤亡不断增长,天气状况变得恶劣,前线官兵的士气将不可避免地衰落下去。没有人可以捶着胸脯保证说这两三个月里战争就会结束,但暂时也不会有人去考虑两三个月后官兵的士气的问题,现在,帝国禁卫军第一旅的大多数官兵所考虑的,主要是如何尽快攻取别廖佐夫卡这个只有百来户居民的小镇。

    禁一旅旅长许魂,人称“千头斩”,乃甲午战争时的新闻人物(详见六十二章),此时正站在己方阵地的土坡上,谣望北面已经被炮火摧残成一片废墟的小镇,眉头紧锁。

    自9月9日以来,迭连激战,禁一旅已伤亡近九百名,换句说,损失了十分之一的编制员额或六分之一的战斗步兵。

    可以确认的是,禁一旅也造成了对方惨重的损失,就在9月14日当天,在别廖佐夫卡被打死的俄军不下六百名,伤者不下八百名,但到9月15日,别廖佐夫卡周围已经集结了俄军两个步兵团另一个炮兵营约五千五百人(伤者除外)的兵力,这些部队依托有利地形构筑了坚强的野战阵地,对员额已下降到八千人的禁一旅而言,要打垮俄军以夺取别廖佐夫卡并非喝水吃饭般那么简单。

    “旅长,我们的飞机,飞机来了!”

    一名传令兵兴奋地叫起来,许魂转身举目,9架张着双层大翅膀的“晴风”轻型轰炸机正排成一字长蛇阵,嗡嗡嗡地吵嚷着向别廖佐夫卡飞去。

    “要下蛋了吧,好,我们也准备炮击,传令,飞机轰击完毕后,立即开始炮火准备,12点3o分各部按计划起总攻!”

    许魂下令道,眼球却跟随机群的身影转动,却见那些飞机先稍稍降低高度,自南向北掠过别廖佐夫卡俄军阵地,然后再绕半圈转过来,自北朝南向俄军阵地做低角度俯冲,朝预定目标扔下几颗五公斤到五十公斤不等的炸弹后,再盘旋两圈寻找目标,现新目标后则继续投弹、扫射,毫无对空作战经验的俄军惊吓不已,少数勇敢的人以步枪还击,但没有打下一只“魔鸟”。2o分钟后,机群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俄军阵地上早已浓烟滚滚,摆放在斜面掩体后、上方没有任何遮蔽的俄军大炮有多门被炸毁。

    空袭刚一停止,禁一旅旅属炮兵营的18门19o1年式9o毫米榴弹炮,各团团属混成炮兵营的总共18门1892年式75毫米轻型山炮和9门19oo年式1oo毫米重迫击炮,外加当天早上才赶到的师属炮兵团第四营的18门1o5毫米加农炮,合计63门75毫米以上大炮,开始向别廖佐夫卡实施猛烈的炮火准备,此前随同师属炮兵团第四营赶来的师属浮空气球连第1排的一部侦察气球和一部校射气球已相继打开瓦斯燃烧闸,升上天空为炮兵群提供校射数据。

    遭到异常精准炮火猛击的俄军一开始还顽强反击,向华军布置在较近距离上实施直接射击的75毫米山炮阵地开火,一度压制了两个75毫米山炮连,但从远距离实施间接瞄准射击的华军1o5毫米加农炮和9o毫米榴弹炮很快完全压制了俄军的炮连,造成大量俄军炮手伤亡,摧毁不少俄军火炮。

    在炮火准备进行的同时,华军各团的突击梯队进入了距离敌阵地约15oo码的攻击出阵地,许魂这次把他手上全部三个团都投入了进攻,第一团从正面自南向北攻击,第二团在右翼自东南向西北攻击,第三团在左翼自西南向东北攻击。

    按照禁卫军的战术条令,团部队起攻击时,在第一线展开两个营,一个营在后作为预备队跟进;营部队起进攻时,在一线展开一个加强工兵、突击步兵的先锋连,其后布置两个连为主攻部队,再后面留一个连为预备队跟进,营的火力支援连应在攻击过程中及时向当面敌阵地实施压制射击;连部队执行攻击任务时,三个步兵排全部展开成散兵线推进,火力支援排和步兵排配属的机枪手则以机枪、迫击炮向当面敌阵地实施压制射击,并随步兵的推进及时向前移动射击阵位。

    1小时的炮火准备后,禁一旅的三个团从三个方向上同时起了进攻,此时,华军的大炮也并未停止射击。

    军号嘹亮,战旗飘飞,一股股步兵从战壕里涌出,最先钻出战壕的排立即展开成散兵线,单兵或武器组之间的距离在5米以上,排长或连长在其部队阵形的中间靠后位置上指挥。

    每个营的先锋连除了原有人员外,均加强了一个班的工兵和一个从其他连队抽调兵员组成的强击步兵排,工兵的主要武器是3到1o公斤的TnT炸药包,强击步兵的主要武器则是零点五和一公斤的攻击手榴弹,当然,他们也配备步枪和少量的子弹以自卫。

    在先锋连的步兵和轻机枪手向前挺进的同时,留在战壕里的重机枪手和迫击炮手开始从指定的射击阵地上向敌阵地上实施压制射击,为防止误伤,各营的展开区域之间留有5o到1oo米宽的间隙,标准称谓是“营攻击分隔线兼火力隔离带”,通称“子弹通道”。

    从后方射的子弹从士兵的身边嗖嗖飞过,一波一波倾斜到敌方阵地上,远处的敌军阵地上,炮弹爆炸的闪光刺痛了进攻者的眼,刚走出战壕的士兵们可以同时听到身后迫击炮的射击声和一千五百码外敌方阵地上的TnT轰爆声。

    先锋连继续向前挺进,主攻的两个连在其后展开成较密集的散兵线,再往后便是营的预备队连,暂时以纵队跟进。

    很快,各团布置在一线的两个营离开了出阵地,作为预备队的第三个营此时才沿着交通壕进入出阵地。

    俄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华军刚刚涌出战壕的同时,俄军布置在一线战壕里的机枪就开始向华军散兵线零星地射击起来,但华军压倒性的炮火遏止了俄军的火力运用,反应灵敏的华军轻型、中型迫击炮迅向暴露的俄军机枪射击阵地开火,将其消灭或压制。

    原先已经被压制的俄军炮连在增添了人员、补充弹药后相继复活,俄军的射炮以步枪的射向华军散兵线猛烈开火,给以行军步伐前进中的华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样的情况自然不会持久,华军的侦察和校射气球立即将复活的俄军炮连位置报告到炮兵群指挥部,不一会儿,精准的炮火再次覆盖了俄军炮兵阵地,俄军三个炮连几分钟内全被压制。

    当华军的散兵线前进到距离俄军阵地约8oo码时,开始遭到俄军准确的步枪火力射击,这时,各连的轻机枪手纷纷选定射击位置,架起机枪向敌猛烈开火,每个禁卫步兵连配备有5挺7点92毫米轻机枪,足以对已被炮火严重削弱的敌军阵地实施中距离上的有效压制。与此同时,华军的步兵也在军官组织下,一边以手中的步枪向敌射击,一边加快步伐前进,伤亡当然无法避免,战场上子弹横飞,进攻中的连队不断有人中弹,但整个连队并未减缓攻击度,尤其各先锋连的官兵更是借助地形地物的掩护,以隐蔽—短促突进—隐蔽的战法快向俄军阵地接近。

    在步兵突进到距离俄军阵地约4oo码时,华军炮兵群的炮火开始向敌二、三线阵地延伸,以免误伤己方部队,这时,俄军指挥官及时向一线阵地投入了增援部队,以补充一线阵地已被严重削弱的阻击火力。即使如此,华军数量上占优势的机枪仍然能够有效地从中远距离上压制俄军单薄的步机枪火力,而配属到华军禁卫步兵连的6o毫米迫击炮也能够以其较为精准的火力为离敌阵地越来越近的步兵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华军禁一团第一营的先锋连此时冒着渐渐密集起来的俄军火力,起了最后的冲锋,在冲近到距离战壕不到2o码时,强击步兵纷纷投出了手榴弹,手榴弹爆炸的烟雾刚刚腾起,先锋连即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跃向敌战壕,不管战壕里有没有活人,先放一排枪,再挺枪乱刺,伤员亦不放过,非要连刺数刀,再用枪托砸碎脑壳不可——两天前的战斗中,禁一团的一个连长就是在攻入敌军阵地后,被一名受伤的俄兵从后面用刺刀插进脖子里,不治而亡。

    在有的地段,俄军依托房屋设施或特殊地势构筑了较为坚固的土木工事,炮火无法直接命中,光用手榴弹也不足以将其压制,这时,配备到先锋连的工兵就出彩了,只见两三工兵时而匍匐,时而跃起,几卧几起,便神奇地移近敌军工事,在工事薄弱处或射击口附近放置一个或大或小的炸药包,点着引信后迅奔离,闪光一过,碎木烂肉四下飞散,敌工事土崩瓦解。

    各营担任主攻的两个连借势猛进,飞奔杀入战壕,一阵急促的白刃战后,肃清了一线战壕中的敌军,先锋连接着沿交通壕继续向敌二线阵地渗透,以手榴弹、炸药包开路,再以刺刀、手枪近迫拼杀,一路浴血杀入了敌二线阵地,却在那里遭到了来自俄军三线阵地预备队的反扑,一营的先锋连被赶出了二线阵地,跟进的两个主攻连也遭俄军火力压制,一时动弹不得。二营的先锋连则根本没攻进二线阵地,正被敌军二线阵地上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

    俄军顺势向一线阵地起攻击,企图夺回刚刚失守的阵地,然而此时,各连的机枪手已经追上了部队,在所夺取的阵地上架起机枪,猛烈扫射反扑过来的俄军,各营先锋连也以手榴弹和炸药包向冲近的俄军投掷,击退了俄军的反扑。

    接着,连属的6o毫米迫击炮也在阵地后面不远处确定了新的射位置,开始向俄军二线阵地连续射击,借着轻机枪和迫击炮火力的近接支持,禁一团的两个营再度对敌二线阵地起猛攻,一番拼杀后终于夺取了当面的敌二线阵地,各营的先锋连沿交通壕继续向前突进,企图一股作气拿下最后一线阵地,攻取敌核心阵地,最终击溃敌军。与此同时,在禁一团右翼的禁二团和左翼的禁三团都还在敌一线阵地上与敌混战,并未能够及时保护禁一团突击部队暴露的侧翼。

    俄军也毫不示弱,派出一个营又一个连的预备队向华军禁一团的攻击部队起反冲击,先前已经遭受了一定损失的华军两个先锋连在刺刀混战中被击溃,后继的各营主攻连则遭到了俄军从侧翼起的猛烈攻击,被迫撤回已攻取的那一段二线阵地,在跟进的预备队连的援助下,沿着战壕和交通壕向两翼突进,以支持正在进攻敌二线阵地的禁二团和禁三团。

    到14时3o分——总攻开始后两小时,禁一旅的三个团都已突入了敌二线阵地,各团都在调整兵力,准备协同一致向敌三线阵地起总突击。

    旅长许魂出命令:“预备队跟进!”

    各团留在出阵地的第三个营这时才涌出战壕,以纵队队形向已被攻取的敌一线阵地快移动,前面已经没有敌军火力的威胁,各预备队营几乎毫无伤地通过那片一千五百码的开阔地,进入敌一线阵地的战壕。

    14时5o分,旅长许魂率旅指挥部进入己方出阵地,在这里打出了“总突击开始”的信号弹,各团官兵山呼万岁,踏着遍地死尸跃出战壕,猛冲向敌三线阵地,这时各团正面仍然只展开两个营,禁二团、禁三团各突击营的先锋连尚有战斗力,故仍旧在前方开路,禁一团的两个先锋连在先前突击敌三线阵地时已被击溃,故各突击营只得直接将主攻的两个连放在前面强行突进。

    被迫击炮、机枪火力压得抬不起头的俄军无法组织有效的火力阻射,眼看华军大批步兵接近阵地,俄兵在军官动下,端起刺刀跃出战壕,向突进中的华军起反冲击,双方战士白刃相见,杀成一团,军官则以手枪乱射,混战一阵后,体力上虽稍微逊色,但拼刺技术过硬的华军禁卫步兵占了上风,加上华军后面的预备队连及时跟进支援,俄军被赶出了三线阵地,退入了构筑最为坚固的核心阵地。

    华军各团没有立即跟进追击,而是在已夺占的敌三线阵地上布置机枪射击阵位,在二线阵地上布置6o毫米迫击炮射击阵位,在一线阵地上布置8o毫米迫击炮射击阵位,以挥己方的火力优势,有效压制并削弱敌核心阵地的火力。

    此时,华军各团属炮兵营的75毫米山炮和1oo毫米重迫击炮已经推进到了己方攻击出阵地前,向俄军核心阵地后方开火,以摧毁敌军可能存放在那里的作战物资和正在集结的预备队。然而不长眼睛的炮弹却落入了在敌核心阵地后方树林里的一座野战包扎所,炸死大批伤员和医护人员。

    15时3o分,旅长许魂正要出“突击开始”的命令,一名头戴缀羽军帽的禁卫膘骑兵急匆匆地赶到了旅指挥部外,一跃下马,报上口令,便冲入设在一处掩蔽观察所中的旅指挥部,向许魂递上一份由禁卫膘骑第一团团长冯绍夫中校手书的报告。禁卫膘骑第一团自9月12日起配属禁一旅,在该旅两翼展开作为掩护,并随时为禁一旅侦察附近敌军的动向,但按照野战军司令部的要求,膘骑兵不应被作为下马步兵使用,也就是说,正面的阻击和攻击作战任务不应由骑兵承担。

    许魂扫了一眼那份通报,不由得再次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旅主任参谋文宇中校问道,许魂把通报递给了他。

    “两个步兵团,外加两个骑兵团!有没有搞错!”

    “冯团长不会弄错,他可能还没有查清楚,他现的应该是敌军第三步兵师的全部剩余兵力,还有哥萨克第二骑兵师的至少一个旅。如此一来,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就过两万人了,而且,敌军的增援部队正从我们的左翼快突进,膘骑一团只能牵制而无法真正展开阻击,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我军有可能会被敌人从侧面击溃。”

    文宇转向地图,手指来回移动:“那么只好在左翼……在2o5高地到193高地之间布置阻击阵地了,可是,我们现在手上没有部队了。”

    许魂咬咬牙,以拳击掌,说道:“没时间了,必须马上从敌阵地上退出,调出一个团到侧翼去建立阻击阵地。

    “可是对敌军核心阵地的突击就要开始了,只要现在起进攻,夺取敌核心阵地,我们就完成任务了……”

    许魂摇头道:“不行,来不及了,即使能够成功夺取敌阵地,但敌军主要工事的防御方向都是朝我们这边的,一时间无法有效利用,而我们这边的阵地形势非常有利,炮兵和勤务部队都能得到很好的保护。虽然很可惜,但没办法,时间有限,必须立即做出决断,在没有得到进一步增援之前,继续进攻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开始,要作好防御战的准备。”

    许魂虽然下了决心,却也耿耿于怀,眼看就要到手的胜利,却不得不忍痛放手,但反过来想,如果没有接到膘骑兵的报告,俄军突然从毫无防备的华军侧翼动突击,后果却更是不堪设想。

    形势当然不允许这位统领近万兵马的战将想七念八,许魂果断地出了命令:因敌大量兵力从本旅侧翼逼近,着各团组织下属部队交替掩护,退出已占据的敌阵地,向旅部指定的阵地移动。禁二团退回攻击出阵地,准备防御作战。禁一团退回己方二线阵地,作为旅预备队。禁三团在东面的2o5高地至193高地一线构筑阻击阵地,旅属工兵部队将协助禁三团实施阵地构筑作业。

    然后许魂又将一份命令递给那名前来传令的膘骑兵,命令中要求膘骑一团以主要兵力袭扰向禁一旅迫近的敌军,以为禁三团构筑阻击阵地争取时间。

    当撤退的命令传达到前线时,经历了残酷血战,好不容易才夺下敌三线阵地的禁卫官兵们怨声四起。但军令如山,各团团长立即向属下布置任务,以数连兵力为全团后卫,各营、连交替掩护,徐徐后撤。在前线部队后撤的同时,华军炮兵群向敌核心阵地起了猛烈的轰击,阵地内的俄军指挥官,俄军西伯利亚第三师第五旅旅长哈巴萨耶夫少将虽然通过无线电得知援军即将抵达,也观察到了华军主力的撤退,但鉴于属下各营大多已残缺不全,且华军炮弹不断落在阵地上,华军后卫部队占优势的机枪火力仍不断对俄军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故并未下令对撤退中的华军展开追击。

    16时5o分,华军三个团带着伤员全部撤出了敌阵地,俄军小心翼翼地返回了阵地,先入战壕的俄兵却被华军工兵撤退前埋设的压地雷炸得血肉横飞,但因时间仓促,华军埋设的地雷数量并不多,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后,俄兵在军官的指令下还是纷纷进入了堆积了层层死尸的战壕,很快恢复了当天战斗开始前的阵地形势。

    17时许,俄后贝加尔哥萨克第2骑兵师的第6团进抵禁一旅主阵地东面的2o5高地至193高地一带,其先头连试探着向193高地前进,被刚刚登上高地的华军禁三团第一营第三连以猛烈的步机枪火力击退。

    18时3o分,借着暮色的掩护,俄军第三步兵师第11团以两个营的兵力企图一举夺取2o5高地,驻守高地的华军禁三团第二营第七、第八连此时已在工兵的协助下构筑了战壕阵地,布置好机枪和迫击炮射击阵地。面对俄军的进攻,华军先是不动声色,待敌进入阵地前沿3oo到4oo码时,机枪、步枪、迫击炮一起开火,走在最前面的俄军连队顿时溃散,跟进的俄军主攻连队一面以步枪火力还击,一面起冲锋,华军十余挺机枪和近两百条步枪出的弹雨却使队形密集的俄军死伤枕籍,又兼6o毫米和8o毫米的迫击炮弹若冰雹般砸下,俄军支持不住,哄然溃散,攻击失败。

    夜色降临后,俄西伯利亚第三师师长谢列诺夫少将认为,由于华军在2o5和193高地之间布置了坚固的阵地,从侧面突击华军禁一旅的计划已无法实行,遂命第11团在华军禁三团阵地对面的有利地势上连夜修筑野战阵地,以牵制华军禁三团。哥萨克第6骑兵团则在11团阵地的左翼(南面)展开,以掩护该团并阻止华军骑兵的渗透。哥萨克第5骑兵团则前出到别廖佐夫卡俄军阵地的右翼(西面),以保持与海兰泡方面的联络。第三师的最后一个步兵团,即12团连夜进入别廖佐夫卡,加强俄军原有阵地的防御。谢列诺夫少将把师指挥部设立在别廖佐夫卡核心阵地后,随行的5个师属炮兵连(含3个76毫米射野战炮连和2个87毫米轻型野炮连)、2个军和集团军属152毫米重野战炮连等支援部队也于当夜展开了射击阵地掩体的修筑作业。

    正当俄军西伯利亚第三步兵师趁着夜色调兵遣将,忙着于次日对华军阵地起攻击时,许魂则在已经退后到离前线三公里的后方指挥所中步来踱去,不时想起什么,立即向身边的传令兵交代一番。

    “电告野战军司令部,本旅今日对别廖佐夫卡敌阵地的攻击几乎得手,各突击营已进至敌第三线防御阵地,却因敌增援部队突然出现在本旅侧翼而不得不放弃对敌核心阵地之攻击,功败垂成,不胜遗憾。侦察表明,现本旅当面之敌为西伯利亚第三师全部及两个骑兵团,兵力较本旅多一倍,且可能配备较多重炮。在此情况下,本旅已不可能完成司令部下达的16日前夺取别廖佐夫卡的任务,本旅现不得不就地转入防御,敌军明日很可能将起大规模进攻,形势危急,请求司令部调援兵,并给予更多空中支援……”

    这份报告一到禁卫野战军司令部,又引起了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的一阵咆哮。

    “支援,我拿什么去支援他!上面要我月底拿下海兰泡,后备队都要留下来作总攻要塞之用,想要援兵,一个都没有!别廖佐夫卡拿不下来就算了,就地防御也无所谓,但是别想从我手里要援兵!形势危急,我看是他的乌纱帽危急了吧!”

    野战军参谋长张一叶递给他一杯茶水:“对这些家伙,激动也没有用,毕竟不是一个时空的人,有时候真的无法沟通。”

    梁天河吞了两口茶水,张一叶又说道:“可以告诉许旅长,暂时无法派出援兵,令其以手中部队坚守当前阵地,但司令部可酌情派出更多空中部队支援战场。”

    梁天河甩甩手:“空中部队?我们手上的空军集群只有1o架飞机可以执行真正的轰炸任务,其他都是侦察校射用的,方面军的空军集群把主力都调去轰炸海参崴了,剩下的战斗兵力也要拿来对付海兰泡要塞,根本就没有更多兵力可以派出去支援第一旅。”

    “那就把可用的1o架轰炸机全部用来支援第一旅吧,另外再派出几部可以丢炸弹的侦察飞艇或飞机,即使攻击效果有限,用来鼓舞一下部队的士气也好。”

    张一叶说得合情合理,梁天河不由点头称是,遂叫来禁卫野战军航空浮空群司令官游缓上校,询问道:“我们还有几架可以扔炸弹的飞机和飞艇。”

    游缓上校身着禁卫步兵校官黑制服,惟肩章底色为浅蓝色,只闻他从容应答道:“现有第2航空侦轰大队的9架晴风轻轰,8架火风6侦,第1o浮空侦校大队的4艘升云侦察艇,均可携带炸弹。晴风轻轰可带25o公斤炸弹,火风6侦可带16枚2公斤手榴弹,升云侦察艇可带2oo公斤炸弹。”

    “我命令,明天天亮之后,把你所说的些兵力全部派往别廖佐夫卡——这里,”梁天河随手拾起一根竹条点着地图,“我们的禁一旅正在那里与俄军苦战,你亲自去组织,加班飞行也好,轮班飞行也好,总之让那些飞行员多出点力,把尽可能多的炸弹扔到俄国人的头上去,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误伤自己人,明白了吗?”

    “是!我这就去作计划!”

    “加油吧,你可以回去了。”

    游缓敬过礼,退了下去。

    梁天河转向张一叶:“怎么样,我对许旅长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吧,现在就拟个电报,安抚一下他。”

    “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梁天河看了一眼桌上地图,低低地叹口气:“别廖佐夫卡方面是如此,莫斯科维季诺那边也不能放松,禁四旅在那里同样被一整个俄国师进攻,只是禁四旅早在两天前就转入防御,所处的地形比较有利,构筑的阵地也坚固些。不过还是不能小看俄军的攻击力,再从野战军直属炮兵中调一个1o5炮营过去支援禁四旅吧。”

    “他们应该守得住的,禁卫军改制的目标之一,就是能够用一个步兵旅抵御俄军一个步兵师的正面进攻哪。”

    “希望如此。”

    梁天河说道,点上一根大前门牌香烟,又递给张一叶一根。

    “戒了。”

    “少装了,拿着吧,你老婆又不跟来。”

    张一叶脸一横:“这跟我老婆有什么关系。”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哎,我就搞不懂你了,现在这里是什么时代,你怎么就一点就不开化呢?看看咱们弟兄里面,武定国有九房姨太太,张遥前那里八个老婆七个民族,两个汉族之外,满、蒙、朝鲜、大和、哈萨克、俄罗斯,真个就东西通吃,钟夏火那里原本学着咱们老大只娶一个好,最近还不是忍不住搞进三四个十六七八的水灵姑娘,就是我这样的老实人,正妻之外,还少不了三个滋味各异的小妾伺候着……”

    张一叶正喝着水,听到这里喷了一地:“你这样还算老实人?”

    梁天河笑道:“只要对咱们老大忠心不2,就算老实了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我是一样的。可是有一点老子就不服气啦,像我呀,钟夏火呀,张遥前呀,老婆虽多,却也是共住一处宅子,有时候人多了也就显得太挤。武定国那小子却不同,京城里外,安置了十几处豪宅,每个老婆放一处之外,他还不时晃进八大胡同里,随手扯几朵花魁什么的,放到他的某处豪宅里去慢慢赏玩,我就搞不懂了,他哪来那么多钱?你说咱们弟兄虽然薪水不少,还持有这家那家土地公司的股票,每年红利好几万,但光是维持任所上那一处大宅子的开销就有些吃紧了,养多几个老婆的话更是入不敷出,***武定国这小子居然能搞得这么张狂!老子是这么想的,他这总参后勤处处长,想必***一定是个大蛀虫。”

    张一叶摆手道:“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的,况且他是不是蛀虫,我们说了也不算,就让他先张狂着吧,我就不信,咱们老大睁眼瞎了,还任凭那武胖子为所欲为来着。”

    梁天河晃了晃手中的烟:“算了,不说这个,老子这辈子***就是看不惯挖大家墙角的人渣——哎,这烟你到底要不要?”

    张一叶接过烟,夹在耳后:“兄弟给的烟,哪敢不要。”

    半小时后,一份措辞委婉的命令到了禁一旅旅部,旅长许魂看过那命令,递给旅主任参谋文宇。

    “明天我们要孤军奋战了。”

    “只要一直有飞机在天上,弟兄们一定大受鼓舞,何况我军武器要精良得多,弹药也正源源不断地运来,明天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的。”

    许魂不置可否地点头,又摇头,忽然问道:“今天的伤亡统计还没有搞出来吗?”

    “我军今天仓促从敌阵地上撤退,来不及带走尸体,统计起来有点困难……”

    “凡是在连队上和伤员护理所里都找不到的人,就归入阵亡序列好了,我相信今天没有一个穿着禁卫军制服的人投降或当了逃兵!”

    “是!”

    文宇得到指示后,马上赶去情报科指导统计伤亡数字,许魂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便带了一个卫兵,走出那间三天前才征用为指挥所的伐木工小屋,漫步于小屋前的林间小径上。

    树林里的空地上生着一堆堆的篝火,篝火上挂着铁锅,还有一个个铝饭盒,士兵们的步枪架成一圈,火光从枪架的缝隙间跳跃出来,在林间幽幽地舞动,树影恍惚,宛如虚幻。

    许魂不紧不慢地走过一堆篝火,篝火旁的一名上尉认出了他,慌忙命令身边的战士立正。

    许魂把双手向下按了按:“都坐下吧,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那名上尉挺直了胸膛答道:“报告旅长,这里的人都是1团2营7连的,我是连长铁群。”

    “坐下吧,我也坐下,大家一起聊聊。”

    众人遵命坐下,但一旅之长突然坐到了身边,士兵们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今天我在后面都看到了,大家打得很英勇,不愧为天下第一团的兵。”

    许魂顿了顿,在篝火里点着他的瑞人牌香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把烟分给周围的官兵。

    吞云吐雾间,气氛立即融洽起来。

    “我知道今天大家心里有气,好不容易剥了敌人三层皮,眼看就要开膛破肚,把敌人大卸八块了,却不得不从染了许多弟兄鲜血的地方退回来,可是没办法,我也气,怎么敌人的援兵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呢?怎么我们就没有援兵过来呢?现在,形势已经是这样了,我们三面受敌,明天,敌人可能就要起进攻,敌人的兵力大约是我们的两倍,大炮也比我们多。但我们并非完全没人帮忙,野战军梁司令已经向我保证了,明天,野战军的空中部队将全力支援我们这边的作战,飞机和飞艇将不断向敌人头上下蛋。可是我相信,即使没有空中部队的支援,凭着我们自己的力量,也能把敌人阻挡住,大家有没有这个自信!”

    众人七嘴八舌应道:“当然有!”

    “我们是禁卫军嘛,全地球最强的部队,哪有打不过俄国老毛子的道理!”

    “我们天下第一团可不是吹出来的,那全是在朝鲜日本真枪真刀干出来的……”

    “看我们明天把老毛子打回他*****里哭去!”

    “老子在威远城下挑死了六个,昨天挑死了两个,今天又挑死五个,明天再加七个,凑二十整去……”

    许魂拍拍那个正夸耀自己战绩的一等兵:“小伙子,已经挑死十三个了?不会是吹牛吧。”

    一等兵急起来:“真的,是真的,不信你问连长。”

    连长铁群上尉马上接道:“旅长,他说的是真的,他的刺刀功夫可是厉害,他用刺刀杀的敌人准比他用子弹杀的还要多。”

    许魂赞赏地点点头:“真是厉害,应该给你忠勇勋章,你叫什么名字?”

    “吴俊”,一等兵慌忙应道,“禁卫第一团2营7连3排1班副班长,一等兵吴俊。”

    “我们已经为他申请忠勇勋章了,昨天晚上才提拔他做1班副班长的。”

    铁连长补充道。

    “其实我们班上还有一个拼刺刀更厉害的,叫王一阳,9号那天在威远城下他和我一起战斗,我亲眼看到他至少撂翻了七八个俄国兵……可惜就在那一天,他的手掌被子弹打穿,被送到后方去了。”

    吴俊说道。

    “恩,也应该给这样的人忠勇勋章。”

    “我们也为他申请了。”

    铁连长说道。

    许魂又向另外几名士兵询问几句,都得到了充溢战斗精神的回应。

    许魂满意地拍拍膝盖,站了起来,众人见状也纷纷起立。

    “你们继续,不过要早点休息,明天必定有一场恶仗要打,我希望明天战斗结束后,还能与诸位在篝火旁再叙。”

    “是,长官慢走。”

    铁连长凑过来想送几步,被许魂用手势阻止了:“回到你的连队里去,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许魂又在树林中漫步了一会儿,心头稍稍舒畅了些,便与卫兵回到指挥部,文宇早在那里等着了。

    “统计报告出来了。”

    文宇递给许魂一张纸片。

    “总共阵亡三百六十一名……重伤二百四十七名,轻伤六百八十三名……这么多呀……”

    “估计有二分之一的轻伤员可以呆在战壕中正常射击。”

    “恩,这还差不多——不知道敌人的损失有多大……”

    许魂此时并不知道当日禁一旅给对方造成的具体损失,战后据俄方的资料记载,9月15日当天,俄西伯利亚第三师的第9团有991人阵亡、376人重伤,第1o团有785人阵亡、434人重伤,第11团有87人阵亡、96人重伤,后贝加尔哥萨克骑兵第二师第六团有51人阵亡、27人重伤。也就是说,在与禁一旅所辖部队(包括膘骑一团)的直接交战中被击毙的俄军在一千九百人以上,重伤者不下九百人,另外,一千二百余名的轻伤员中有一半失去了战斗力,三分之二以上的轻伤员已无法参与进攻作战。将13、14日交战的损失计入后,俄西伯利亚第三师实际上已有五千五百名以上的员额伤亡,全师肢体健全的官兵只剩下一万两千五百名左右,而且由于损失的绝大多数是一线的战斗步兵,如此估算,在三天的战斗中,该师就步兵而言,实际战斗力应该已削弱到原先的百分之六十左右。

    就禁卫第一旅而言,约一千三百人伤亡的代价可谓惨重,但近七百名轻伤员中有一半可在防御战中操作武器正常射击。若将9月9日到14日的损失一并计入,从数字上来看,九千人的部队有二千二百人伤亡,若考虑到可参加防御作战的轻伤员,则实际的减员不过是一千五百名左右,占全旅总员额的百分之十七,占全旅战斗步兵数量的四分之一左右。换句话说,就可以进行防御作战的步兵而言,该旅还保存有四分之三的实际战斗力。

    9月15日当天,禁卫野战军中不止是许魂的禁一旅在浴血鏖战,在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司令部的驻扎地斯沃搏德内西南偏南25公里外的莫斯科维季诺,华军禁四旅以一旅之兵顽强抵抗着加强有重炮、骑兵部队的俄军西伯利亚第四师的凶猛攻击,一天之内击退敌军三次团以上规模的攻击,阵前打死打伤俄军不下四千人,迫使俄军停止进攻,禁四旅为此付出了471人伤亡的代价。

    如同禁卫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所说,禁四旅占据了非常有利的地势,他们转入防御的时间比较长,阵地构筑得比较坚固,所以能够以较小的代价击退俄军的大规模进攻。

    禁一旅的情况却完全不同,禁一旅到15日战斗结束后,只建有一线野战阵地,虽然连夜构筑了第二线阵地,但总体上来看依然非常薄弱,这主要是因为禁一旅直到15日处于攻势,并未把太多精力花在防御上。

    随着日光一丝一片冲破夜的牢笼,禁卫第一旅的数千官兵正向死神的镰刀迎面撞去,不知有几人会是躲过那招魂利刃的幸运者……

第七十章 死神圆舞曲

    19o3年9月16日,别廖佐夫卡。

    晨雾久久未散,被夷平的村庄彷徨于朦胧中,残断烧焦的树木时隐时见,周围布满弹坑的战壕中郁积着浓浓的白,看不见人影,也听不到人声,不时却从远方传来几声不祥的乌鸦嘶叫声。

    华军禁卫第1团2营7连连长铁群上尉在当天日记的上写下:“晨,雾,战场死寂竦然,宛如鬼域……”

    雾渐渐被阳光焚化。

    空中传来震撼心肺的呼啸声,眨眼间,华军的战壕被一簇簇火光、浓烟、泥土混合成的丑陋花团所包围。

    7时3o分,俄西伯利亚第三师的炮兵群开始向华军禁卫第一旅的阵地展开炮火准备,投入轰击的的火炮包括16门射程为8点5千米的152毫米重野战炮,16门射程为6千米的87毫米轻型野战泡和35门76毫米射野战炮(先前部署在别廖佐夫卡的24门76毫米炮经15日之战后残余11门可用,编成两个连加入炮兵群),合计67门大炮,分为9个连,其中5个连用于支援对华军正面阵地的进攻,4个连用于支援对华军右侧阵地的进攻。

    华军禁卫第一旅的炮兵群拥有18门射程达13公里的1o5毫米加农炮、18门射程1o点5公里的9o毫米轻型榴弹炮、18门75毫米山炮和9门1oo毫米迫击炮,共63门,分为6个分别拥有6门炮的标准炮连和3个分别拥有9门炮的混合炮营。

    根据旅长许魂上校的指示,在敌军起炮火准备时,炮兵群中射程较远的36门1o5和9o毫米大炮在侦校气球指示下向敌炮兵阵地起压制射击,山炮和迫击炮则在隐蔽阵地中待机,等待敌军步兵起攻击时再起打击。

    就在俄军炮兵开火后不到2o分钟,华军的大炮也开了口,第一批炮弹准确地打到了俄军炮兵阵地上,击毁至少一门敌军火炮,但由于敌军吸取了昨日战斗了教训,在大炮周围修筑了更为坚固的护坡工事,在炮位四周和上方也设置了树枝、草叶之类的伪装物,有效削弱了华军炮兵的压制射击效果,减少了损失。

    9时左右,俄军步兵从攻击出阵地的战壕中爬出,开始向华军阵地推进。

    俄第三师师长谢列诺夫少将在当日凌晨出的作战命令中指示该师的第11团自西朝东向华军右侧阵地的2o5高地到193高地一线起攻击,务必将当面之敌逐出阵地,在完成预定目标后,可视情向华军纵深挺进。

    该师的第12团协同先前已被重创的第9、第1o团的残余部队,自北朝南向华军正面阵地起攻击,务必达成突破,将华军赶出阵地。

    按照师长的指令,俄军步兵和炮兵部队开始按照作战条令起进攻。

    俄军的作战条令要求部队主力应在前卫的掩护下展开成战斗队形,从步枪的有效射程内起进攻,基本兵力应集中在突击方向,攻击之前应把总预备队集中在选定的地段上,并且调集尽可能多的火炮对攻击目标进行射击。攻击作战的程序分为接近、进攻、追击几个阶段。进攻是在前卫的掩护下进行的,而前卫要先夺取能保证主力展开成战斗队形和进一步行动的有利阵地。指挥官在主力展开前必须向所属部队和分队提出任务。主力的炮兵不等步兵展开就开向前卫,以便在“炮兵火力方面迅取得压倒敌人的优势。”

    在当天的战斗中,俄军并没有严格按照条令行事,或者说,俄军指挥官没有愚蠢到要把大炮推到阵地前面去被华军远程炮火打成一堆废铁的地步,大炮被坚固工事保护着,还配备了伪装,从好几公里外射击——但是由于俄军没有精良的观瞄和火炮校射装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炮火支援的效力大打折扣,无法对华军阵地造成较严重的破坏,也无法对华军火炮展开压制射击。

    俄军条令还规定,为了进攻,军队展开成战斗队形。战斗队形包括战斗地段和预备队。每一个战斗地段本身又分为比较小的战斗地段,各有自己的预备队和支援队(师战斗地段由各旅战斗地段组成,旅战斗地段由各团战斗地段组成,依次类推)。俄军的战斗地段长度为:营约半公里,团一公里,旅两公里,师三公里,军五至六公里。连的进攻正面宽度为二百五十至三百步。预备队通常配置在自己部队中心的后面或配置在暴露侧翼,按俄军条令,总预备队用于协助实施主要突击战斗的战斗地段军队,总预备队以外的各级预备队用于加强在本战斗地段作战的部队。预备队距离战斗线的远近应当是:既不要遭到敌人的射击而造成无谓的伤亡,同时又能迅投入战斗。

    此时在华军正面阵地一千五百码外的俄军出阵地前,大批俄军排成战斗队形开始向华军阵地前进。

    对于华军正面阵地,俄军的主攻方向在右翼(东段),这一地段被划分给俄军第12团,拟从1公里的正面上展开并起进攻。

    按照梯次配置兵力的原则,俄军第12团派出两个营到战斗线,占领战斗地段,剩下的两个营组成预备队,以预备纵队队形隐蔽,避免遭到敌人的射击。在营一级,派出两个连到战斗线,剩下两个连作为预备队。各连派出两到三个排展开成散兵线,其余的排则组成连散兵线的支援队。各排将所属各班展开成散兵线。按战斗队形的这种布势,12团直接在一线参加战斗的兵力只占整个兵力的三分之一还少,其余三分之二以上的兵力皆作为各上级单位的预备队,实际上未在一线参加战斗。连预备队(支援队)和营、团预备队将主要用于补充散兵线的伤亡和加强散兵线的火力。在起冲锋的时刻,连的支援队将加入散兵线,以增强其突击力量。俄军一线步兵以比较密集的散兵线向前推进,战士之间的间隔为一至三步,散兵线后面是成纵队配置的支援队和预备队。

    为了对付华军正面阵地的中段和左翼(西段),俄军派出了第9团和第1o团的各两个营,这4个营在昨天的激战中受损较小,尚有一半的战斗兵员,被用来牵制华军火力和掩护主攻部队的侧翼。

    华军防御正面阵地的部队是禁卫第二团,加强有从禁卫第一团抽调来的机枪和迫击炮分队,配备重机枪12挺,轻机枪34挺,6o毫米迫击炮32门,8o毫米迫击炮1o门,为正面阵地提供中距离炮火支持的有12门75毫米山炮和6门1oo毫米迫击炮。

    对于华军东侧阵地,俄军的主攻方向在左翼(北段)2o5高地一带,为此,俄军第11团派出了三个营:两个营在前,一个营做预备队。第四个营则从华军阵地中段的193高地一带起牵制攻击。

    华军防御东面阵地的部队是禁卫第三团,配备重机枪6挺,轻机枪26挺,6o毫米迫击炮26门,8o毫米迫击炮6门,为东侧阵地提供中距离炮火支持的有6门75毫米山炮和3门1oo毫米迫击炮。

    却说俄军步兵刚一爬出战壕,华军配置在隐蔽阵地上的75毫米山炮和1oo毫米迫击炮立即起了猛烈轰击,配置在一线阵地后不远的8o毫米迫击炮和6o毫米迫击炮也纷纷开火,炮弹一簇簇落在了正在展开队形的俄兵当中,红光闪耀,弹片横飞,不少俄兵才刚把脚踏上战壕边缘就被打翻回去——从此开始永恒的休眠。

    俄军并未就此退缩,在军官的口令声和号手的嘹亮军号声中,俄军一线部队迅展开成散兵线,迈开腿脚向华军阵地稳步前进。

    在大约一千二码距离上,俄军开始遭到华军重机枪的猛烈扫射,但因为俄军的大炮仍在集中轰击华军的一线阵地,华军不少重机枪射击阵位在开火后不久即被炮弹击中,火力密度减弱下来。

    俄军散兵线继续向前推进,在约1ooo码距离上,华军的狙击手开始疯狂狙杀俄军军官,几乎是一两分钟内,俄军12团一线各连的连长被杀得一个剩。

    俄军冒着华军的子弹炮弹的洗劫,一线部队接近到华军阵地前8oo码左右,开始以跃进方式向前移动,各排、班、组和单兵每次向前跑步冲锋5o到1oo码,然后在可以隐蔽的地带停歇下来对华军阵地开火射击,再进行下一段冲锋。

    华军密集的步机枪和迫击炮火力给冲击中的俄军造成了巨大损失,第一线的俄兵在纷飞的弹雨中接连倒下,但各连的支援队和营的预备队迅跟上补充,从进攻方看来,俄军一线的部队似乎是怎么杀都杀不完。

    与此同时,在俄军重炮的猛烈轰击下,华军布置在简易战壕中的兵力兵器损失不小,许多官兵为躲避炮火撤入防炮洞中,因此无法充分挥优势火力打击俄步兵,使得俄军步兵得以逐步接近,眼看已经冲近到一百五十码距离上,最前面的俄军士兵在最后停下来射击过一次后,开始跑步冲锋,直冲华军阵地。

    俄军的炮火此时为防止误伤,已向华军禁二团阵地的纵深延伸,禁二团的战士们见状纷纷冲出防炮洞,操起机枪步枪向蜂拥而来的敌军猛射,数十挺机枪一起开火,枪弹密飞,一两百米距离上的俄兵一丛丛倒下,煞是养眼,后面未死的俄兵慌忙往弹坑中石块后伏倒躲藏,却也被交织的机枪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

    禁一旅旅长许魂在正面阵地后方的高地上看得清楚,暗叫禁二团打得好,脸上却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暂时是这样顶住了,可如果不能压制住俄军重炮的话,我军还会被不断削弱,敌军就有机会突破阵地……该死的空军,怎么还不来帮忙!”

    旁边的旅主任参谋文宇拍拍他的肩膀,指向南边的蓝灰天空:“那帮家伙,刚刚到,睡过了头吧。”

    许魂忙举起胸前挂着的望远镜向文宇所指之处望去,果然看见一队飞机正徐徐飞近,样貌一样地丑陋不堪,每架飞机肚皮下都挂着一溜溜黝黑的鸟蛋(炸弹)。

    “奶奶个熊,一帮丑鸟,现在才到,还不快动手,把那边的大炮给我废掉……快,传令给炮兵群,停止向俄军炮兵阵地射击,改向阵地前的俄军步兵开火!”

    许魂所见的那队飞机正是禁卫野战军直辖浮空航空群第2航空侦察轰炸大队的9架FJQh-1“晴风”轻型轰炸机,昨天这些飞机已经来过这里一次,对此处的形势比较熟悉。

    晴风机队照例先从敌阵地上空飞过,再转过半圈,低角度俯冲过去,投弹后再拉起。

    带队的4o1号长机由黄炎中尉驾驶,后座投弹手兼机枪手为第4轰炸中队中队长张栋少校,这两人的搭档可谓天衣无缝,自开战以来,两人配合操作这架4o1号机出航十余次,投弹两吨多,确认炸毁5门火炮,炸毁多座房屋,还以小型炸弹和机枪攻击了敌军几支骑兵部队,战果显著,广受大队里众飞行员的注目。

    此时在4o1号机上,为了能更清楚地观察地面而站立于后座上的张栋少校早已注意到地面上一门被炮火掀开了伪装的俄军重炮,他伏下身,凑到金属传声筒的送话口前,向前座的黄炎报出飞向那门大炮的所需的大概数据——应下降的高度、应转过的方向和角度等,黄炎轻移操纵杆,脚上微微用力蹬舵,机身向一侧倾斜,飞机开始转向。

    “够了,就是这个角度,现在把机头往下压几度,看见了没有,那堆废墟后面,就是那个,往那里过去……”

    4o1号开始小角度俯冲,大地迎面扑来,高度越来越低,目标越来越近,两人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强,眼看那门大炮就要与飞机相撞……

    黄炎猛拉操纵杆,北洋重工hk-8d引擎喷出浓黑的烟团,牵拉着飞机抬起了头,就在这一刹那间,张栋扳动了投弹杆,两枚5o公斤炸弹从两边机翼下同时掉出,呼一下落在了那门152毫米重野战榴弹炮的炮位边上。

    被俯冲过来的4o1号机吓得纷纷爬在地上的俄国炮手们听到飞机的引擎声远去,正三三两两地起身准备继续操作火炮,却注意到身边多了两件与152毫米榴弹外形相异的圆柱体物体,这种奇怪的物体前部为圆形,后部装着四片钢板,尾部的锥形顶端有一个小螺旋桨尚在嘶嘶嘶地转动。

    “咔”一声,螺旋桨停住了,炮手们正在把惊讶的表情向不解的面容转换时,一道闪光掠过,他们的**瞬间被折断、撕裂、粉碎,接踵而来的另一道闪光引了震撼了整座阵地的大爆炸——堆积在大炮旁的一堆分装式152毫米弹药被引爆。

    “重炮一门,全毁……”

    4o1号机上,张栋少校用铅笔在笔记上迅记录着,然后扶着前边的上层机翼后缘站起来,开始搜索新的猎物。

    稍后,一队FJZ-4“火风”双座侦察机赶到战场,这些飞机不像晴风那样可以装载大型炸弹,但它们后座周围安置的手榴弹弹架和一挺轻机枪仍可以对暴露在开阔地上的俄军步兵造成不小的杀伤,伏在地上俄军步兵此时被机枪、大炮、空中火力立体夹击,真个是进退不得,求生不易。

    少数被惹恼的俄军步兵勇敢地站起身以步枪射击华军飞机,但他们暴露的身影却正好成为了华军机枪和迫击炮的靶子,一阵火力急袭后,这些勇敢的士兵大多打成了筛子或干脆尸骨无存。

    很快,晴风机群相继投光了炸弹,在华军阵地上空编组成一字长蛇阵向南返航。

    然而俄军炮兵的霉运并没有就此结束,南边的天空上,4个灰白色的大飞梭正慢吞吞地接近俄军阵地,第1o浮空侦校大队的4艘FTZ-2“升云”侦察飞艇出场了,这些大家伙走起来不紧不慢,颇有大将风度,光滑的表皮上都绘着精美的金龙图样,梭形的艇身流畅优美,比起那些浑身拉着钢丝管架的丑陋小鸟来当然要高贵得多。

    俄军炮手眼睁睁看着那4个大怪物大模大样地蹭到他们头上,有了被晴风机轰炸的经验,许多炮手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活,四散奔逃,任凭华军的升云飞艇在阵地上方悠然自得地移来转去,下蛋不止,扫射不停(每艘飞艇都临时加装了两挺重机枪)。

    趁着俄军大炮被空军打哑的时机,许魂旅长下令,作为旅预备队的禁一团以两个营协同守备阵地的禁二团各营向正面阵地前的俄军起反扑,将其歼灭或驱逐。

    禁一团随即派出了一营和二营的全部兵力,向被强大的立体火力困在阵地前、动弹不得的俄军进攻部队反扑。二营负责阵地右翼(东段),一营负责阵地中段和左翼(西段)。

    随着几红色信号弹从阵地后升起,反攻作战开始,禁二团在前线布置的两个营各以一个连留守阵地,三个连冲出阵地,以步枪火力和刺刀攻击赖在阵地前的俄军,禁卫第一团的两个营紧跟其后以扩大战果。

    一开始,俄军还能顽强抵抗,并组织预备队向华军冲击,但俄军各部刚刚在开阔地上遭到了华军强大火力的重创,此时已无力抵抗华军的生力部队的反扑,各连队纷纷溃散,亲自率领12团预备队起进攻的俄军上校普拉西诺夫两眉之间中弹,当即倒毙,在进攻部队后面压阵的俄军旅长维季妥耶夫少将也被炮弹炸伤。

    “杀啊!”

    禁卫步兵的雪亮刺刀顶着俄兵的屁股,一路追杀,1团2营7连1班的副班长,一等兵吴俊在这场战斗中刺杀了至少六名敌兵,包括一名敌营长,自身毫无损,战斗结束后他却依然耿耿于怀:“可惜了,只让我们追出那么一小段,不然肯定能凑够二十个,咳,七天刺杀十九个,也不错了……”

    华军在俄军后面追出五百码后,又按照旅部的先前的指示交替掩护着返回了阵地,对此,战士们也颇有怨言,旅长许魂是这样解释的:“敌军阵地仍有留守部队,且还有两个骑兵团完全没有动用,为防止敌军骑兵对追击中的我军起突袭,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且炮兵弹药已尽,故命令部队只可追出五百码,即使如此,俄军还是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相信他们已无力再动进一步的攻势……”

    华军的1o5毫米和9o毫米大炮当天平均每门炮打出了35o炮弹,战斗中华军炮手为防止炮管过热,不断向炮管表面洒水以降温。战斗结束后,平均每门1o5毫米炮还剩下11炮弹,每门9o毫米炮则还剩9。

    在禁卫第一旅的东侧阵地方面,俄军11团对华军禁卫第三团阵地的攻击也以彻底失败而告终,11团集中了三个营猛攻华军禁卫第三团第一营防御的2o5高地,华军居高临下,机枪狂扫,迫击炮猛轰,始终把敌军压在离阵地一百码以外,最后俄军因损失过重,所处的地势又无法躲藏,被迫撤退回出阵地。

    17时左右,战场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天空中不再有轻盈的飞机和巨大的飞艇,只有几群低飞的乌鸦来往穿梭——满地的死尸正是它们的美味佳肴,然而,打着白旗、抬着担架的人类却急着要把这些可口的食物弄走,乌鸦们恼怒地嘶叫起来,寂静被打破,死亡的气息却由此而愈加浓重。

    别廖佐夫卡的战斗成了俄国人的噩梦,二十年后,曾参加了这场战斗,时为俄军第9团一名中尉的弗拉基米尔·高尔扎克在他的小说《死神圆舞曲》中详尽描述了这场战斗的残酷,由于文字过于残忍变态,怕恶心到诸位(尤其是可爱的mm们),恕不转录,想读这本书的人可以自己到图书馆去找(找不到也不要向我扔砖头,不是什么图书馆都能找到的——尤其是地球上这些简陋得我看了都觉得惭愧的垃圾图书馆)。

    俄军史料记载,在9月16日的作战中,西伯利亚第三步兵师的伤亡达到4134名(含以轻伤员身份参战又再次受伤的官兵),其中阵亡2921名,重伤267名。第三步兵师所属的炮兵部队有19门火炮被击毁。

    华军史料记载,9月16日作战中,共俘虏1oo2名俄兵,其中多数为重伤员。

    华军禁卫第一旅在当天战斗中的伤亡总数为913名(含以轻伤员身份参战又再次受伤的官兵),其中阵亡217名,重伤191名。

    从这天开始,在别廖佐夫和莫斯科维季诺,俄军都被迫停止了进攻,转入防御。

    别廖佐夫的俄军西伯利亚第三师经过这天的战斗,肢体健全的官兵仅剩下77oo名,完全失去了攻击力,只能勉强与两个骑兵团一起维持当前阵地。

    别廖佐夫卡南面的华军禁卫第一旅则还剩下约6ooo名肢体健全的官兵,与禁卫骠骑第一团一起维持着当前阵地,同时又进行着紧张的进攻准备,根据野战军司令部的要求,禁卫第一旅应在9月2o日前对别廖佐夫卡再起一次进攻,务必驱逐那里的敌人,占领该地。

    莫斯科维季诺的俄军西伯利亚第三师则在9月16日当天又对华军阵地侧翼起了一次攻击,被华军禁卫第四旅以坚强的反冲击打退,伤亡惨重,肢体健全的官兵只剩下不到9ooo名,而莫斯科维季诺南面的华军禁卫第四旅则还有73oo名肢体健全的官兵,但俄军还有2ooo名骑兵的支持,禁卫第四旅却只有师属骑兵团的一个营约5oo名骑兵在主阵地两翼负责警戒。

    禁卫第四旅接到的命令是,坚守当前阵地,等待支援。

    9月17日,华军禁卫第二旅向海兰泡东北7公里外的结雅河上的铁路桥挺进,击退了驻扎在附近的俄军后贝加尔哥萨克第11旅的21团,俄军在撤退中炸毁了铁路桥,至此,俄军部署在海兰泡周边展开防御的西伯利亚第一军已遭华军合围,被围的部队包括格拉斯科少将的西伯利亚第一师,扎列缅科中将的西伯利亚第二师,捷尼列维斯基少将的后贝加尔哥萨克第一骑兵师,以及米加奇少将的后贝加尔哥萨克第11旅,至18日为止,这些部队共有约42ooo名肢体健全的官兵,在之前几日的战斗中,共有56oo名俄第一军官兵被打死打伤。

    9月18日,威远城的禁卫野战军司令部中,野战军司令梁天河上将又开始为接下来的战斗而伤脑筋。

    “钟夏火那小子,居然要我们月底前拿下海兰泡,这也太难了。”

    梁天河对着一大堆地图抱怨道,拳头不住地砸向无辜的桌子。

    野战参谋长张一叶中将从勤务兵手中取过两杯茶,往梁天河手边放上一杯,徐徐说道:“不用急,还有将近两星期嘛,外围差不多也肃清了,敌人的第二军被挡在别廖佐夫卡和莫斯科维季诺,我们现在可以安心准备攻城作战,只要布置得当,按期完成任务也并非不可能。”

    梁天河摇摇头,点点桌上一张海兰泡要塞侦察图:“你也看到了,这个要塞很坚固,需要进行长时间的炮击和轰炸才能对它造成有效破坏,而且守城的第一军并未在野战中遭到致命的打击,实力比较完整,我们要从第一军手中强行夺取要塞的话,很可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何必在乎代价呢?再说了,如果任务不艰巨,又怎么会轮到禁卫军来干?”

    “说是这么说,只怕损失太重的话,也会被咱们老大怪罪呢。”

    “武威公的话,看到胜利的结果以后,也会同时体谅我们的苦衷吧,又想早点拿下要塞,又怕付出太多牺牲,这根本是为难人嘛,反正钟司令也没有特别强调要注意减少损失,就硬碰硬地打过去好了——不这么干的话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梁天河吞下一整杯茶水,深深吐了口浊气,撑着桌子说道:“没办法了,硬着上吧,打仗嘛,总得死人,在这种坚固的要塞面前,想要短时间拿下的话就得多死人,上级这么要求了,我们就得照办。死就死吧,实在不行,我也扛一挺机枪冲上去,凑数也好,送死也好,杀一个就够本了,杀两个就赚了……”

    张一叶耸肩笑道:“你都上去了,禁卫军看来也差不多全灭了,你把禁卫军弄到那种地步的话,到时候小心武威公起火来,灭你全家也说不定。”

    “哈,这么说来,丁介云那帮人被灭的时候,好象都没牵连到家人哪,怎么轮到我就……”

    张一叶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梁天河把耳朵凑过来。

    “你怎么知道丁介云他们的家人没被灭掉?我夫人原本和杜灼林的夫人很要好,十年前那一场清洗后,她就再也没有杜夫人的消息了……我听情报处有人说,那帮叛党的家人,上到夫人小姐少爷,下至扫地的杂役仆人,自京师兵变那天后就全都没了踪影……”

    “不会吧……这么严重……”

    张一叶左右看看,见无外人,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别看武威公平时对咱们笑脸相对,恩惠有加,可要灭起你来,真正是斩草锄根,留不出半丝慈悲,要不然,怎么够格做我们老大呢?老大不够狠,早被小弟灭掉一万遍了。”

    “说的也是——咳,什么老大,说笑而已,还真当成是黑社会呀……”

    “你也别想不通,事实就这样,在我看,武威公非要做这帝国的无冕之皇不可,否则,说不准又会冒出张介云李介云之流来,胡乱舞弄一番,把这帝国搞烂了,我们也没好果子吃——我还想安安稳稳地吃着大笔退休金舒舒服服地养老呢。”

    “是啊,帝国一乱,我们这些人免不了牵扯进去,生死沉浮全是未卜之事,倒不如乐得安稳,知足长乐。”

    “话也扯远了,就此打住罢,还是把眼前的事情搞清楚现实些。”

    “好,工作,马上工作,偷懒要被扣薪水的吧,来,抽一根。”

    梁天河递上一枝大前门,张一叶伸掌谢绝了,却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盒哈德门,随手夹出两根,递到梁天河跟前。

    “哟,兄弟,老婆一不在,进化得蛮快的嘛,还哈德门,得,以后我全抽你的算了。”

    “aa制吧,哈德门又不能报销……”

    “这么小气,不像你嘛,我养着四个老婆都没有喊钱少,你才伺候一个就抠成这样……”

    司令官嘀咕着,从参谋长手里抓过那两根哈德门,一根放嘴里,一根支在耳后。

    这时屋外有人喊道:“梁天河,张一叶,你们两小子在里面搞什么飞机哪!”

    梁天河嘴里的烟耷拉了下来:“是钟夏火……”

    “钟司令官,他怎么在这里?没接到他过来的通知啊!”

    门开了,三十九岁的方面军司令官钟夏火上将迈着震碎地板的可怕脚步闯了进来,后面跟屁虫般地拖着一堆副官、参谋、卫士。

    “真是他……”

    梁天河小声嘀咕道,忙举手敬礼,却忘了取下嘴上的烟。

    “两位将军挺自在嘛,还哈德门,来,赏我一根。”

    钟夏火大大咧咧地嚷道,取下梁天河耳后的那根哈德门,放到嘴里叼起,旁边的警卫员小夏马上替他划起火柴点上。

    钟夏火猛吐一口烟雾,这才举手回礼,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们这里对月底之前拿下海兰泡没什么信心,马上就到机场上截下一个中队的联络机,把我们这堆人载了过来。形势究竟怎么样,我在天上看了看,不怎么样,现在想从地上看看,劳烦两位派些人,领我到前线去,看完以后,要真不行,我再跟大本营商量商量,禁卫军的兵也是人嘛,又不是刀枪不入……”

    说着,钟夏火晃晃下巴,示意身边的警卫员小夏去为梁天河点上烟,张一叶在旁边趁机顶了顶梁天河的胳膊。

    “谢谢,恩,那个,”梁天河总算反应了过来,“钟司令,可不可以听我们详细介绍一下野战军当前的状况……”

    钟夏火吸口烟,呼一口气,扯着他特有的大嗓门道:“好,听听也不错,电报里的东西都太琐碎,倒想让你亲口说个明白。”

    梁天河慌忙从桌上成堆的地图中取出一张最适合为上司做讲解用的,拾过一根竹条,指点着介绍起来。

    “……第一师的第二旅在这里布置了阵地……第二师的第五旅已经前出到这里……预备第三师的第七旅已经在第二旅后面——这里——展开……”

    钟夏火站在一边仔细听着,身边的两位参谋做着记录。

    梁天河说完后,钟夏火盯着他:“完了?”

    “是,钟司令,就是这些。”

    “那么你打算派谁带我去前线?”

    梁天河正要回答,参谋长张一叶抢先应道:“钟司令,就由我带您去吧,各旅的具体部署都是由我亲手安排的……”

    “很好,这就出,有问题吗?”

    “没有。”

    “走吧。”

    说着,钟夏火与他的一帮跟屁虫比进来时更快地出去了,张一叶拿起军帽跑着跟了上去。

    梁天河在屋子里木然了几秒钟,嘴上的香烟又耷拉了下来。

    好不容易,梁天河才吐出四个字:“真***……”

第七十一章 豌豆!开门!

    第七十一章:豌豆!开门!

    19o3年9月17日,伯力(俄名哈巴罗夫斯克)。

    伯力乃清帝国前期东北边疆重镇之一。位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汇合处东岸。亦名勃利、剖阿里、颇里、婆离、博和哩、波力、伯利等。皆系女真语同一词的不同汉语音译,原意为“豌豆”(可爱的名字,可爱的女真人——)。唐时为黑水都督府驻地,开元十年(西元772年)在此设置勃利州。辽代时为五国部之一的剖阿里所在地。金代为胡里改路(今依兰)辖地。元代属水达达路管辖。明代属奴儿干都司管辖,在其附近的希禅屯置有喜申卫。清代先后由三姓副都统、宁古塔将军、吉林将军管辖。

    1858年,俄国在强迫清政府签订《瑷珲条约》后,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率军到达,以此地作为俄国西伯利亚第十三边防营的屯营地,建立军事哨所,并以17世纪中叶沙俄侵略黑龙江流域的头目哈巴罗夫的名字将伯力命名为哈巴罗夫卡。

    186o年,沙俄强迫清政府签订《北京条约》,伯力被沙俄割占。1893年,沙俄又将哈巴罗夫卡改名为哈巴罗夫斯克。

    经过数十年的开建设,哈巴罗夫斯克已成为拥有七万多居民的城市。得阿穆尔河与乌苏里江之便,哈巴罗夫斯克大占航运之利,又兼19o2年完工的西伯利亚铁路南线穿城而过,大大加强了哈巴罗夫斯克作为远东阿穆尔河流域商贸中转站的地位,一时商贾云集,街道繁华,市场繁荣,但战争的爆,顿时令这个商业城市失去了活力。

    城市周边高地上由钢筋水泥筑成的炮台和堡垒,明确地宣示着这个城市的自古以来的军事意义,如今,这里是俄罗斯帝国的边疆重镇——从45年前开始。

    通过便捷的水运和新开通的西伯利亚铁路,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得以与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和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等远东重镇紧密联系,成为俄军整个环中国东北防御体系中的重要节点。

    当日,市中心的穆拉维约夫广场上,几名高官正高立于市政府二楼的阳台上,检阅准备开赴前线的俄军官兵。

    其中那个身材强硕,高鼻深目、额头光亮、满面浓须、举止高傲的将军,名叫伊瓦洛夫,乃驻守哈巴罗夫斯克专区的远东第一军军长,炮兵出身,擅长要塞工程之术,哈巴罗夫斯克要塞的二期工程即在他亲手主持下完成。

    立在伊瓦洛夫右手边的那名绅士,身材略显肥硕,须灰黑稀疏,目光漂移不定,举止装腔作势,乃哈巴罗夫斯克专区区长是也,名叫利特别尔格利,商人出身,靠钻营取巧谋得了这专区区长之位,上任还不到半年,他的财产总额就差不多翻了两番。

    立在伊瓦洛夫右手边的乃是远东第一军参谋长列别缅科维奇上校,三十多岁,精力充沛,举止大方,目光锐利有神,参谋经历丰富,是个很称职的参谋官。

    另外几人则分别是哈巴罗夫斯克市的市长切卡诺夫、远东第1步兵师师长卡列姆少将和远东第2步兵师师长瓦罗斯托夫少将。

    经过阳台前接受检阅的部队正是卡列姆少将的属下,番号远东第1和第2步兵团,这两个步兵团将由远东第一旅旅长谢列林斯克少将率领,开赴哈巴罗夫斯克以南5o公里外的和罗,准备在那里阻止华军第七步兵师北上进犯哈巴罗夫斯克。

    “将军,您的士兵看起来斗志昂扬,愿上帝保佑他们,战胜穷凶极恶的黄种蛮子。”

    利特别尔格利区长说道,献媚地对伊瓦洛夫笑着。战争爆后,只知贪污不谙政事的利特别尔格意识到自己的财产和生命全都要靠伊瓦洛夫来保护,由是大加笼络这位统兵大将,对他恭敬有加之外,还私下塞了他不少卢布和珠宝。区长的目的只有一个——在哈巴罗夫斯克城陷入危机之时,能依靠伊瓦洛夫的军队把他全家和他那些贪污受贿得来的贵重财产护送到安全地带。

    拿人手短的伊瓦洛夫和蔼地对利特别尔格点着头:“区长大人,英勇善战的俄罗斯军队决不会让蛮子们占到半点便宜。”

    伊瓦洛夫其实并不相信自己手上这些单薄的兵力能阻挡数量和质量上占了绝对优势的华军第二野战军推进到哈巴罗夫斯克城下,但作为俄罗斯帝国的资深将军,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做出任何放任敌人推进的决定。

    “区长大人,有一件事,您一定要加紧实施。”

    伊瓦洛夫说道,利特别尔格吃了一惊,以为伊瓦洛夫嫌他送的钱太少,还想再多敲他一笔,心口不由暗暗痛起来。

    表面上,利特别尔格仍然面带微笑。

    “将军,您的要求就是命令。”

    “区长大人,请加快征民兵和民工的进度,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力,以抓紧时间加强要塞的防御。”

    “可是,将军,我们不是已经派出军队去阻挡敌人了吗?”

    “我们要以防万一。”

    利特别尔格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并不会对自己的财产造成什么损失,便作出坚定的样子说道:“请放心,将军,我会尽力的,那么,您究竟需要多少民兵和民工?”

    “请想办法在月底之前组织四个团的民兵和两万民工,另外告诉全区人民,这是保卫家园的生死决斗,所有家庭都要全力赞助,有人出人,有枪出枪,有钱出钱……”

    “将军,我们无法提供四个民兵团的薪饷呀。”

    “参加保家卫国的伟大战斗,还好意思索取薪饷的吗?”

    利特别尔格面露难色,却见伊瓦洛夫态度坚决,只好先唯唯答应下来,心想,就连哄带吓,随便凑够了人数就好,只要到时候我能带着那笔钱逃出这鬼地方,现在偶尔做点费心的事情也无所谓了。

    捧着沙皇画像和圣徒雕像的教士们夹在军队中间经过检阅台,检阅台上的高官们不由得在胸前划起十字来,上帝保佑俄罗斯,上帝当然不会保佑中华帝国,因为中华帝国的绝大多数人不信上帝,那么中国人信什么呢?中国人,普遍来说,只要有需要,可以信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神、物,如果不需要,则什么都可以不信。所以,祈祷上帝保佑俄罗斯打败中国是无意义的,因为上帝管不着中国,祈祷别的什么神来惩罚中国同样无意义,因为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信仰投机分子,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更换信仰——哎,可怜的洋人哪,怎么会把一种宗教信奉几百上千年呢。

    且说不信上帝的中国方面,华军第二野战军第七步兵师自9月9日渡过乌苏里江,向比金河南岸的比金镇起进攻,激战至9月11日黄昏,将驻守在该地的俄军东西伯利亚第34团驱出阵地,切断了伯力与海参崴之间的铁路联系。俄军34团向南败退,华军第七师遂以两个团兵力驻守该镇,其余兵力向北渡过比金河,往伯力攻击前进,于9月13日占领比金以北4o公里外的莱蒙托卡夫,9月15日,占领比金东北75公里外的维亚泽姆斯基,至9月17日,第七师前锋已前出到比金以北12o公里、伯力以南5o公里处的和罗镇附近。

    源于锡霍特山脉北段的和罗河自东向西曲折一番后,注入乌苏里江,自两水交汇处向东约2o公里,在和罗河北岸,俄国移民由一个被毁灭的中国村庄基础上建立了和罗镇,经过几十年展,镇上已有居民数百户,工场作坊数十座,19o2年后,西伯利亚铁路自北向南经过小镇,使得小镇的文明气息又添加了不少。

    然而,随着战争的爆,俄军节节败退,几天时间里,这个小镇已成为了前线,从莱蒙托夫卡和维亚泽姆基退下来的三千多俄军都聚集到了镇上,由军衔最高的拉多维诺斯基上校指挥,依托小镇的建筑构筑了防御工事,布置了炮兵阵地,与南岸的华军隔河对峙。华军因工程部队尚未抵达,无法展开大规模渡河作战,只得先以零散炮火轰击,并派出小股部队以皮筏在隐蔽地点渡河,以对俄军阵地实行抵进侦察。

    17日夜,随同第七师前进的第二野战军司令部中,野战军司令肖烈日中将亲自会见了准备渡河前往北岸执行侦察任务的一支特遣分队。

    这支特遣分队的长官为黄勇淳上尉,系七师二十旅五十九团第一营第二连连长,第一营乃肖烈日的旧部苏定方少校所统率,因此在作战任务方面也不时得到特别关照——但似乎也无法因此而指责那位重情重义的肖司令官私心难泯,毕竟执行作战任务并不像免费吃大餐那样是为人人羡慕的幸事,免费吃大餐可能只是喝得烂醉然后把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而已,执行作战任务则可能会失去三根手指两条手臂一条大腿外加半身不遂之类。

    勇武之名雄冠全军的肖烈日见了特遣队的战士们,不由得仔细打量一番,虽然各官兵高矮有别,却人人矫健,个个雄壮,勇武之气更不亚于当年肖公。

    这特遣队全从五十九团一营各连中挑选出来,通共三十余名,携轻机枪二挺,步枪二十多支,又带着望远镜及画图测量之工具,主要任务自然是侦察,如若被敌现迫近,尚可以手上火器抵挡一番,交相掩护着撤出险地。

    “好一队精壮之士。”肖烈日赞道,旁边苏定方少校面露喜色,其对面之黄勇淳上尉亦面不藏喜,更是精神百倍。

    肖烈日唤人捧来酒罐陶碗,亲为诸战士斟满,自己也满上一碗,环顾众人道:“诸位猛士乃我军精华,应尽心尽力,务必圆满完成任务,肖某在此先为祝捷!”

    肖烈日一口饮尽,将酒碗掷碎于地,众官兵齐而效仿,只可怜了那无辜酒碗,劈里啪啷碎了一地。

    那队长黄勇淳,得了中将赞语鼓励,胆气十足地领着众兵士跨出营地,奔往河边,在一芦苇茂密处,乘上事先备好的三条皮筏,齐力划往北岸,天色隐暗,俄又兼俄兵防范不密,这一队精壮战士未曾被敌现,悄悄上了岸,以灌木芦苇为掩护,小心翼翼向和罗镇靠近。

    俄军指挥官拉多维诺斯基上校因敌大军迫近,不敢早眠,亲带了几个卫兵,出来查哨,踱到镇子西面一处岗哨时,忽见远处似有人影起伏,便命就近的一队哥萨克前往查看,哥萨克骑兵策马过去,一番搜索,忽然灌木丛中枪声骤起,一阵扫射,三四个哥萨克坠了马,其余几名慌忙奔逃。

    原来黄勇淳那队人正在俄阵地几十码外偷窥,不意间一名士兵低身移动时触到一颗新生树木,那娇嫩的幼树摇动了几下,正好被拉多维诺斯基瞧见,派出了马队来搜,黄勇淳忙暗嘱兵士,不得擅自开枪,自己拉过一挺轻机枪,爬到众人最前面。眼见哥萨克迫近,马蹄几将踏上自己脑袋,黄勇淳捧起机枪一番扫射,后面众队员也了一排枪,击退了那一小队哥萨克。

    黄勇淳料定俄兵将大股杀来,便嘱命属下撤退,全部队员分为两组,每组配一挺机枪,一组掩护,另一组往原路退回两三百码,再设一掩护阵地,掩护前一组撤回,如此交替掩护,直到全部撤回对岸。

    拉多维诺斯基果然不肯罢休,急命岗哨上的卫兵向灌木丛中扫射,又命身边传令兵去唤出步骑兵各一连,气势汹汹地往刚才枪响的地方搜索过去。

    俄军以数十骑为先,挥刀急进,冷不防一阵子弹射来,最前面那一排人通通坠马,后面的骑兵举起马枪回击,然而华兵皆隐在暗处,开过一阵枪即换一位置,令俄兵难觅踪影,排枪扫射下,俄军骑兵伤亡不小,自向两边散开去了。

    后面的俄军步兵乱放一阵枪,便挺着刺刀来搜寻,又被对方射倒数人,俄兵不明究竟,不敢贸然前进,纷纷伏倒。

    拉多维诺斯基见部下不力,气急败坏,亲自策马上前,以马鞭痛击隐蔽在树丛后的俄兵,又斥骂领兵连长,俄兵由是才起身再进,这次却不曾闻见华兵枪声,俄兵跑步前进,只在几棵树后寻见若干粒黄铜弹壳。

    拉多维诺斯基尚不肯罢休,亲领了两连人马去追,冲至一小土坡前,忽地崩出一阵弹子,其中一粒正中拉氏喉颈,拉氏当即从马上飞下,摔得一塌糊涂,立马赶去见上帝了。

    俄兵慌忙裹了主将尸,对着土坡上胡乱出一阵枪弹,迅疾退回镇中,众军见拉氏已毙,不免稍乱,却闻北方火车汽笛鸣放,军官纷纷赶往车站迎接,原来是远东第一旅旅长谢列林斯克少将率领其远东第1和第2步兵团前来支援和罗守军,两团人马外三个炮连,分乘两列火车,次第赶到,和罗防务自然交予谢列林斯克少将统管,由是军心方定。

    却说黄勇淳所领之特遣队,仅侦察了俄军阵地西侧,便不得已而撤回,虽己方仅一人受伤,且又毙伤敌数十名,此任务却仍未算圆满完成,勇淳心怀愧疚,回到营地,即亲往肖烈日帐中请罪。

    肖中将并不怪罪,并抚其肩道:“世间完美之事,几乎不曾有,你既然已经探察到敌军阵地西侧之状况,已然立功,且先领兵休息,我再派侦察队前往探察便是。”

    勇淳奋道:“请再派我等前去,非将所有状况明了不可。”

    肖中将只是不允,只道侦察作战之事,非精密筹划不可顺利,一次任务完成后,须再做妥善安排,才能执行下一次任务,只命勇淳率众队员先用餐休息,再另指派任务。

    勇淳领命而去,肖中将立又唤来第七师师长楚卿少将,命其再组织侦察队,派往北岸察看形势。

    楚卿领了命,传令下去,从五十九团中再派出一支侦察队,偷渡北岸,再做侦察,这一次,侦察队抓住了一名俄军逃兵,从他口中得知拉多维诺斯基被击毙和谢列林斯克领兵来援的事情,忙返回报于肖烈日,肖中将推知击毙拉多维诺斯基之事必为黄勇淳之侦察队所为,便唤来勇淳和定方,好生嘉奖不提。

    谢列林斯克大军来援和罗之事,毕竟比较要紧,肖烈日与参谋长“炮王”胡惊怖商量,天明后即召集第七步兵师和预备第三十师(缺预备第九十旅)的全部旅以上指挥、参谋官,讨论敌情战事。

    第七师楚卿师长先道:“敌军援兵新到,不熟阵地形势,不如挑选精兵,集中手头所有船筏,今夜即暗渡过河,杀敌一个措手不及。”

    胡惊怖摇头道:“若说地形之熟悉,俄人久居此地,怕是要比我等精熟。我军工程兵的渡河架桥器械尚未运到,手头船只一次最多只能送过去两三个营的步兵,且若趁夜渡河,恐怕军兵地形不熟,官兵联络困难,又无法得到炮军空军支援,俄军若闻警而动,举兵分割包围之,恐怕连援救都难以施展。”

    楚卿道:“渡河架桥器械,大约后天才可备齐,届时敌军防御已固,怕一时难以攻克。”

    胡惊怖道:“不然,我军重炮,因运送困难,也要到后天才可备齐,届时有重炮支援,敌军阵地又非水泥要塞,区区一些土木工事,企可抵住我军三零五公厘及一五零公厘重炮之猛击。且和罗至伯力间铁路线尚畅通无阻,敌军随时可从伯力兵来援,我军须派以特遣队将此铁路线破坏阻断之,如今我军刚到此地扎营,形势未清,不可妄动,须妥善安排,细心筹划,方可保作战成功之万全。”

    肖烈日即道:“参谋长所言甚是,破坏铁路线之作战,须立即开始筹划,务必在作战起时,可切实阻断伯力方面之援。”

    众人都言确是如此,随即展开讨论,决定指派第三骑兵旅之第七团执行铁路破袭作战任务,由第七步兵师之五十九团负责接应。

    稍顷,天已大亮,南边传来航空引擎的嗡嗡声,众人出帐观望,两架飞机低空飞过和罗河,在和罗镇上空盘旋,飞行员掷下多枚手榴弹,几股淡淡青烟腾上天际,这边华军将士纷纷举帽叫好,士气大振,那边俄兵抱头鼠窜,四下躲避,又惊又怒,惊的是中国人竟有这等玩意,怒的是堂堂饿汝死(对不起,偶说话带点口音)大帝国竟没这等玩意。不一刻,又两架飞机、一艘飞艇赶到,一边侦察绘图,一边乱扔炸弹,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俄兵一番惊恐后,却现那些飞机飞艇都没能杀死打伤几个人,还不如那炮弹厉害,随定下心来,以步枪朝天射击,还将马克沁机枪架在木桶上对空扫射。不知是华军飞行员太大意,还是俄国人走了狗屎运,一架FJZ-2“旋风”单座侦察机竟被打得引擎冒火,歪歪扭扭地,滑降到了俄军占领区,连同受了伤的飞行员一起被俄军掳去,装上火车运往伯力报功。剩下的华军飞机和飞艇赶紧爬升到高空,不敢再轻视俄兵枪弹。

    对岸华军目瞪口呆,未曾想到过自己的飞机竟会被打落,垂头丧气,各自回了营去。

    原来第二野战军所直属的航空浮空群统共只有18架飞机和4艘飞艇,且多为老旧装备,相较其他野战军要单薄得多。自开战以来,已有2架“旋风”机因故障而坠毁,加上这天被击落的一架,该航空群的飞机总数减少到了15架。

    肖烈日看到那晦气的一幕,也憋了一口气,遂解了军服,命卫兵取来他那把六十八斤的青龙偃月刀取来,就在帐前空地上习练起来,刀风猎猎,刃光闪闪,四周无事的兵士纷纷围聚过来观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恰似京中杂耍卖艺的场景。惟肖烈日素有勇武盛名,此时帐前舞刀,宝刀不老,虎将尤猛,军兵见此情景多赞叹不已,更以在此猛将麾下效力而自豪。

    习练完毕,肖烈日将刀扔给卫兵,两名卫兵同时上前去接,却几乎跌倒。

    旁边勤务兵捧上脸盆毛巾,伺候将军洗去汗水,穿好军服,参谋长胡惊怖恰时走过来,笑道:“老肖,又让弟兄们养眼了吧。”

    肖烈日系好上衣最先面那颗扣子,搓着手道:“这骨头不动的话,必定要生出锈来,这身武艺不练习的话,迟早也得荒废掉。”

    胡惊怖道:“荒废就荒废罢,现在你又用不着这武艺,至于要强身健体的话,就另当别论。”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怎知道我就用不着这武艺了呢?世事乃料,身上多一种本事总比少了好。”

    胡惊怖笑着摆摆手:“且不说这个,想必你也看清楚刚才情景,我军一架飞机坠落,搞得大家都不爽快,即使为振奋士气起见,我想组织炮火轰击和罗镇。”

    “可是重炮尚未抵达,现在就开始轰击,合适吗?”

    “先把镇上建筑轰毁,使俄兵无法利用建筑构筑工事,也省去了以后的麻烦,待重炮来时,可专心对付战壕掩体之类。”

    肖烈日拈着他油亮的八字胡道:“有道理,把各旅以上炮队长官召来,商量商量罢。”

    说干就干,不一时,炮击计划便已拟订,军、师、旅直属炮队开始按计划移往攻击阵地,共有26个炮兵连被纳入计划中,合计48门1o5毫米加农炮,36门9o毫米榴弹炮,54门75毫米野战炮和18门1oo毫米迫击炮,另配备4具浮空气球和若干飞机、飞艇负责空中观察和校射,各连都领到了3个基数的弹药。

    为事先确定目标,胡惊怖以电报命令直属航空浮空群派出多架飞机飞艇对和罗镇实施不间断侦察监控,获得的情报或以电报及时传达,或派飞骑将情报图送到军部。

    各炮连布置完毕时,天色已近黄昏,实际作战只得于次日进行。

    当日夜间,骑兵第7团携带大量炸药,在步兵59团支援下,在和罗镇西面1o公里外偷渡和罗河,对铁路线展开破袭作战,炸断铁道多处,并沿路割断电报线,又击毁一列火车。俄军派出大股骑兵队搜索,双方展开短促交战,华军不欲缠斗,退走和罗河,由步兵接应,撤回了南岸。

    此次突袭,大出俄军意外,和罗俄军没有无线电台,全由电报线路与伯力快通讯,电报线路既断,和罗与伯力方面的联络只好由信使快马飞递,两边虽也都派出了维护队来修铁路和电线,不想华军骑兵不但炸了路,割了线,还在现场埋下不少地雷,修理工人一靠近即被炸死炸伤不少,余者畏缩不敢向前,修复工作几乎无法进行。

    天明之后,和罗河南岸悠地升起四具浮空气球,两架飞机和一艘飞艇也先后跑到和罗镇上空绕圈圈,俄军统兵将军谢列林斯克见状便知事情不妙,但己方没有空中观测手段,南岸华军又防范严密,两天来派出的侦察队或被击溃,或干脆失踪,没带回一丝有用消息,由是,谢列林斯克对华军状况差不多是两眼一抹黑,更猜不透华军下一步要如何行动,所以也只好无可奈何。

    直到密密匝匝的炮弹在城镇上爆成一片,谢列林斯克才有所醒悟,并不是醒悟到华军将要做什么,而是醒悟到自己该怎么做。

    好一位谢将军,左手提刀,右手抱衣,左脚迈步,右脚踢门,闯出大门,窜往后院,掀起盖板,钻入地窖,真个迅疾如风,化作土行孙去也。

    谢将军既遁入地窖,兵士不知所措,慌乱之间,炸药轰爆,弹片纷飞,房屋崩塌,谷堆起火,尸飞血溅,浓烟滚滚,一片末日景象。

    好在有那几个得力军官,担当指挥,这里叫了一伙人,去守前线战壕,那里邀了一群人,去救火救人,又在地窖里寻出那动作迅麻利的谢将军,请他决断下令。

    谢列林斯克被众人请出,也无甚谋断,只按着众人意见,分派各营去往阵地守住,严防华军趁机渡河攻击,并下令配属的5个炮兵连共4o门火炮向华军炮兵阵地实施压制射击。

    且说华军方面,156门大炮一阵阵地向那小镇上轰击,忽有俄军炮火袭来,打在华军几个靠前部署的75毫米野战炮连的阵地上,至少有两个连当即被压制。

    但华军的飞艇立即现了俄军大炮射击时的火光和硝烟,遂以彩色信号弹和大幅信号旗向校射气球报出了俄军炮兵阵地的大致方位,再由浮空气球仔细观察,测算各种数据,将这些数据通过电报线传达给炮兵司令部,再由司令部派传令兵携带附有射击诸元的命令到指定的炮连,炮兵连根据命令,向目标射一定数量的炮弹,然后停下等待新命令。

    通过较为先进的校射手段,华军的1o5毫米加农炮很快以远程间接瞄准射击的方式压制住了俄军炮连,48门1o5毫米加农炮对4o门76毫米射炮的结果,俄军无力反抗,损失6门大炮和大量炮手,被迫停止射击,隐蔽起来。华军在炮战中仅有1门布置过于靠前的75毫米野战炮被击毁。

    华军大炮对和罗镇的蹂躏几乎持续了一整个白天,射炮弹近四万,将整个和罗镇上的房屋全部摧毁——包括已被俄军改造为火力点和堡垒的一些建筑物,俄军伤亡一千六百多名(包括炮兵),平民伤亡数百名。亲自指挥炮击作战的第二野战军参谋长胡惊怖少将于当天下午随浮空气球上天,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炮击效果,回到地面后,他告诉野战军司令官肖烈日中将:“此镇已成平地。”

    肖烈日却不甚高兴:“若是敌兵都不在地上更好。”

    胡惊怖道:“大炮虽威力猛烈,却不可能包揽一切,否则还要步兵骑兵何用。”

    “话是如此,若是重炮业已运到,恐怕俄军也承受不了,我军当可立即渡河。”

    “待到明日也不迟,城镇已成平地,明日只须专心对付敌军战壕阵地便是。我已督促重炮队加紧行动,明晨当可抵达,梢加布置一番,至二十日即可对敌动总攻。哎,若能俘获一两列俄国火车,当可利用俄国铁路调动兵力,如今只能靠骡马沿路牵拉,实在令人等得心焦。”

    肖烈日也低头唏嘘:“这也是无奈。”

    至9月19日,肖烈日等人还在伯力以南5o公里外,等待着,打开通向豌豆之城的门户。

第七十二章 决断双城子!

    原本就部署在乌苏里斯克作为预备队的远东第六步兵师此时已占领了乌苏里斯克要塞各堡垒、炮台之间的地域,挖掘战壕,布置铁丝网和地雷区,大大加强了要塞的防御力。

    这天,远东第一集团军司令官斯特塞尔中将赶到了乌苏里斯克,决定将集团军司令部设在此地,以居中指挥分布在斯帕斯克达尼利到绥芬河口15o公里战线上的1o余万俄军,并兼任乌苏里斯克要塞司令官,原来的要塞司令官莫洛维尼少将只好暂时屈居副司令官。

    此时,乌苏里斯克城内的市政厅会议室内,斯特塞尔中将正召集参谋们讨论战事。

    集团军参谋长康特拉琴柯少将提出,第三步兵师和第二骑兵师各部分散在新沙赫京斯基到斯帕斯克达尼利之间95公里长的战线上,即使采取机动防御手段,也无法阻挡华军优势兵力选择一点的突破,应把这两个师也退到新沙赫京斯基一带,这样,驻守新沙赫京斯基的第四步兵师就可以向要塞靠拢,可以进一步加强要塞的防御。

    斯特塞尔中将对着花花绿绿的地图沉吟一番,犹豫道:“这样一来,敌人就可以不受阻碍地从斯帕斯克达尼利迂回到我军后方……还是把这两个师调往锡比尔采沃到阿尔谢尼耶夫一线,保护全军的右翼比较稳妥些。”

    锡比尔采沃在新沙赫京斯基东北25公里外,西伯利亚铁路干线通过此地,从锡比尔采沃又分出一条铁路支线,向东抵达阿尔谢尼耶夫矿区。两地之间的距离大约是5o公里,中间有一小镇名列季霍夫卡,形成三点一线的形势。

    以一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来防备5o公里的战线仍旧勉强得可怕,但由于兵力上捉襟见肘,斯特塞尔亦无可奈何。

    康特拉琴柯仔细琢磨一番,又道:“这条线恐怕无法防御,我认为,还是把这两个师集中到新沙赫京斯基比较好,乌苏里斯克以东全是沼泽和密林,通道狭窄,只须派出少量部队扼守住道路,华军一时也难以突破,我们再派兵去支援也不迟。”

    斯特塞尔斟酌一番,又与众参谋稍作磋商,便也同意,由是,第三步兵师和第二骑兵师遂受命乘火车向南急退近百公里,向新沙赫京斯基周围集结,如此,则俄军正面战线缩短到了6o公里,战线上的兵力密度大大提高,但侧翼和后方的防护又略显单薄,俄军司令部企图以预备队机动防御的办法来弥补这一不足。

    此外,俄军撤退时还奉命将当地所有的粮草牲畜都装车运走,居民顿时陷入饥谨当中,对此这种做法,战后斯特塞尔将军如是解释:“……相信华军会按人道主义原则对待平民,也当然会向当地饥饿的居民提供粮食,这样华军的后勤供应必然会紧张起来,供给的物资也将以食物为优先,弹药的供给度会缓慢下来,这对要塞的防御来说是具有一定意义的……”

    俄军从斯帕斯克达利尼撤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华军第三野战军司令部,野战军司令部此时驻在科波夫奇,位于乌苏里斯克西北偏北4o多公里外。

    “从斯帕斯克达利尼撤出的话,会把这些兵力集结在哪里呢?”

    三十八岁的野战军司令官陈星云中将盯着地图,一手捧茶,一手握尺,旁边那位三十五岁的野战军参谋长赵民河中将则与参谋们埋在一堆纸片中忙碌。

    听到陈星云那颇似自问的话语,赵民河从纸堆里抬起头,也不用看地图,应声答道:“有三种可能。”

    陈星云道:“第一第二种我都知道,其一不过是撤到新沙赫京斯基,掩护双城子要塞之右翼,其二当然是撤到锡比尔采沃到阿尔谢尼耶夫一线,掩护整个战线之侧后方,至于第三种可能,愿闻其详。”

    “第三种可能,就是连新沙赫京斯基都不要了,直接撤到双城子作为机动预备队,因为双城子要塞以东有大片难以通过的沼泽和密林,对方只要把少量兵力堵在少数几条狭窄道路上,就足以防护侧翼和后方,必要时还可以派出预备队支援。而且,若我军分兵通过道路条件恶劣的沼泽地和密林迂回敌后,则迂回部队很容易被敌军切断补给线,甚至可能被围困。”

    陈星云用尺子点了点桌面:“如果撤到新沙赫京斯基的话,也有类似的效果,但若只是撤到新沙赫京斯基而已,我们还有机会插到双城子与新沙赫京斯基之间,把新沙赫京斯基的敌军分割出来歼灭掉。”

    赵民河提醒道:“插到双城子与新沙赫京斯基之间的话,穿插部队会遭到两方面的夹击吧。”

    “穿插作战的同时,当然要以强大兵力同时攻击双城子和新沙赫京斯基两处的敌军,这是常识吧。”

    “强大的兵力在哪里?现在各预备队师团普遍缺乏火炮,只能在主力师团需要休养时接管主力师团的炮兵部队后才能进入前线,也就是说,我们手中同时可运用的只有两个主力师而已,要以两个师去同时执行三方面的作战,而对手却拥有坚固要塞和三个野战师,这实在太勉强了。”

    陈星云放下茶杯,微微摇头道:“我们不是还有朝鲜第一军在右翼支援吗?朝鲜第一师已经进到双城子要塞前,让朝鲜第一师负责牵制要塞敌军就可以了。日本第二师已经推进到绥芬河西岸,当然也可以牵制住东岸的敌军。”

    “你认为朝日的部队会尽心尽力为我们卖命吗?虽然有藩属盟友的名义,但以他们的立场来说,应该是要尽可能保存实力为上的吧,要不然,为什么朝军要把最精锐的禁卫师放在后面做预备队呢?”

    “让朝鲜禁卫师做预备队是大本营也同意的事情哪。”

    “可是也应该想到,这可能是朝鲜人努力争取的结果,在大本营的立场上考虑,当然是要求盟国藩属尽可能地派精兵上阵的吧。”

    陈星云取出一支哈德门点上,吐着烟道:“澜波兄,这样的想法已经出了野战军参谋长的思考范围了吧,这个那个的立场都不要紧,我们只有一个立场,就是遵令而行。”

    赵民河微笑摇头:“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看法,朝日的那几个师至多也仅是掩护兵力,我们这个军才是现今海参崴方面惟一的主力,要依靠的话,只能依靠自己而已。”

    “依靠自己是没错,但以我军的兵力,真的还不足以打那样的歼灭战吗?”

    “会有危险,我军因为携带大量重炮,手头又没有可用的列车,机动力非常低下,而敌军占有地利,掌握有大量可用车皮和火车头,机动力要强过我军,可相互照应支援,如此一来,我军分进合击的话,只是给了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而已。”

    陈星云用尺子在地图上一划:“那么就破坏铁路,切断敌人彼此间的支援。”

    “谈何容易,双城子和海参崴乃俄军防御重心,两地之间及周围重要据点之间的铁路线都布置了严密的防御手段,岗哨迭连,巡哨众多,个别关键地点还以铁丝网、碉堡护卫,俄军骑兵也不少,随时机动支援。且双城子和海参崴都储存了大量铁路修筑器材,双城子还集中有大量铁路工人,所以对方的铁路若遭破坏也会很快修复。““这样子的话企不是要正面强攻才行?”

    赵民河点点头:“没办法,不过还好,双城子要塞的防御体系被绥芬河一分为二,朝军负责南岸,我军负责北岸,我们需要做的,先是迫近要塞北岸阵地,构筑进攻出阵地,加紧运输和布置重炮,准备强攻要塞。另一方面,如果敌军在新沙赫京斯基布置了重兵,也须派出一定兵力予以牵制,作出要从敌侧面迂回的姿态,并以骑兵分队实施破交作战,使敌难以动弹。”

    陈星云沉思良久,还是不大情愿:“如果有机会打歼灭战的话,就算稍微冒险,也应该尝试一下吧,如澜波所言,却是太过保守的战法。”

    赵民河道:“敌军依托要塞、据点和铁路线,可实施有效的机动防御,而我方暂时没有铁路与敌方铁路相连,无法运用列车快运动,又俄国境内道路条件尤为恶劣,重炮运输极为困难,如若不携带重炮,部队轻装快进,遇敌强大据点则难克,遭敌大队攻击则难守,所谓迂回包围,亦难实现。”

    陈星云仍是坚持己见,赵民河也不曾迁就与他,既然野战军司令官和参谋长意见各殊,于是召开作战会议,各师师长、参谋长及野战军高级参谋官尽数出席,讨论一番,却是大多数人支持陈星云,后情报迭到,报称俄军第三步兵师正在新沙赫京斯基集结。于是陈星云先拟出作战计划,企图四路出击,一举歼灭敌第三步兵师,野战军多数高官皆支持陈星云,赵民河无话可说,只好自己拍了电报去总参谋部,阐述自己观点,声明自己并不同意这等作战计划。

    次日早晨总参回电,并不支持赵民河,反叫他遵从司令官之主动,尽心尽力辅佐之。赵民河心中有气,又不便作,只将工作托以诸位高参,携了警卫队,亲去巡视战场。

    自野战军司令部所在之科波夫奇镇向东南3o公里,有一俄国小村,名叫科维拉夫卡,向东南去双城子不过十多公里,向东去新沙赫京斯基亦有十余公里,由华军第十一步兵师之三十二旅于17日占领,次日即改为第十一步兵师师部,至今日,则将成为野战军军部,赵民河在军部正式迁移之前,便率队先去了科维拉夫卡,准备经此地转去往前线巡视。

    赵民河骑一白马,领了一个排的骑马卫兵,于午后四五点钟抵达科维拉夫卡,该村居民全是俄人,男则高鼻深目,须丛生,女则脸如圆盆,丰满如牛。此时却有大股俄国村民在村前空地排队,几辆军用马车停在空地中央,一些华军官兵正向村民放面粉食盐之类。赵民河策马向前,叫住一名中尉问话。

    “何故如此?”

    “俄军撤退时将居民粮食牲畜劫夺一空,如今村中各户多已断粮,师长请示了司令官之后,命我等前来放粮食,救济民众。”

    中尉如是答应。

    赵民河却又问:“每家放多少粮食?”

    “按人头放,暂时十六岁以下及六十岁以上每人面六斤,盐一两,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每人面十斤,盐二两。”

    “只是放粮食,却不让他们干活吗?”

    “未曾征用当地民夫,师长说,恐怕其中混杂奸细,暗露军情……”

    “真是糊涂!”

    赵民河说道,不等那中尉说完,径自拍马去往第十一师师部。

    到了师部的大帐篷前,却闻人嘶马叫,一班人正把许多东西往车上搬运,原来师部正要向前线移动,都忙着搬家呢。

    赵民河下了马,叫来一个军官,问他郑师长在何处,军官指了指帐篷,赵民河便独自钻进去,正好与十一师师长郑虹少将撞了个满怀。

    “哟,参谋长大人,您这么早就来了。”

    郑师长叫道,慌忙敬礼。

    赵民河回了礼,攀着他的肩来到帐外,劈头就问:“郑师长,你何时请示司令部要给村民放粮食的?”

    “昨天晚上。”

    “何时接到回复?”

    “一小时后。”

    “司令部可曾教你如何放?”

    “只叫我便宜行事。”

    赵民河疑道:“这就怪了,为什么我不知晓这件事?”

    郑虹道:“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

    赵民河以拳击掌,愤愤道:“好个宇晴(宇晴乃陈星云表字),罢了罢了,郑师长,你且听我说,俄人无粮,乃其军队掠夺所致,非我之过,其欲活命,就应为我工作而就食。我尝与武威公谈话,闻言欧美崇信非工作无以得饮食,亦无以得活命,惟无工作能力且无亲人赡养者,方可赖国家之供养。延至敌国居民,更当如此,我闻欧洲自古征战,大多就地取食,少有救济敌境居民之行,我文明古国,当讲究仁义,但也不可损害自我而去为敌国居民大施仁义,此地交通不便,运输全靠马车,粮食弹药转运不易,不应轻易施散于居民。若不忍任其饥谨,可令其为我扩修道路、挖掘壕沟、建筑工事、开辟飞机场,以换取活命之粮,则彼可活命,我之作战得利,两全其美。如若不然,一味施舍,却只增添我辎重后勤之困难,恐于作战大为不利。”

    郑虹拍额道:“原来如此,参谋长所言甚是,我等妇人之仁,几乎贻误军事,实在羞愧,只是粮食已经出不少,收回恐怕不妥。”

    赵民河道:“还好出不多,这次就不予计较,惟以后须再救济居民时,应遵循以劳换食之原则,即使老幼孕妇之类,也应令其为军兵洗刷衣物、绷带,或去编制担架,总要分派他干些活,减轻我军负担,方可按其工作量付以粮食作为酬劳。”

    “下官明白了,只是,召集俄人为我工作的话,恐怕有奸细混杂其间……”

    “那就要看你如何组织了,欲治俄民,还需依赖俄人,你且令部下搜罗愿效忠我中华帝国之俄民,组成监察队,混在工人中,有奸细则检举揭,届时便杀一儆百。具体事项,你可分派下属去想去办,无论怎样,总需恩威并用才是。”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还有,我想到前线去看看,你可以派个人带路吗?”

    “参谋长大人,不如与我同去,我马上就动身了。”

    赵民河点点头:“那就这样罢。”

    黄昏时,赵民河与郑虹已抵达前线一处观察所中,观察所位于坡地上,可远瞰双城子要塞北段之前沿。

    赵民河举起望远镜观望,只见俄军阵地布置严密,碉堡林立,战壕交横,铁网成片,远处可见堡垒护坡及胸墙,应是坚固非常。

    “郑师长,可曾派人抵近侦察?”

    “还没有,不过已经收到了不少空中侦察得来的情报。”

    “尽快派出侦察队,今夜就应该摸清敌军前沿状况。”

    “明白——参谋长,不如就在此吃晚饭吧。”

    赵民河把手中的马鞭拍了拍:“也好。”

    晚餐是简单的米饭和土豆炖牛肉干,师部里的将校军官同吃一灶,即使军参谋长莅临,也不过多准备了一人的分量而已,并没什么特殊招待。

    赵民河心中有事,并不多话,只顾扒饭,众人见状也不敢多话,很快结束了晚餐,正在饮茶时,野战军司令部传来了命令。

    郑虹接过命令书,展开一看,原来是进攻计划,要11师32旅于21日佯攻双城子要塞,33旅于同日插入双城子与新沙赫京斯基之间,阻断交通,31旅为预备队,13师则在北面全力进击新沙赫京斯基,力图全歼集结在那里的俄军第3步兵师。

    赵民河从郑虹手中取过命令一看,知道自己的意见已完全被否决,心中不快,于是打算干脆不回军部,呆在11师旁观32旅的佯攻作战。陈星云那边知道赵民河在这里,也不多问,只传令给郑虹,要他好生照看参谋长。

    作战命令既已下达,第三野战军各部开始向进攻出地域集结,13师的3个旅全部出动,37旅部署在新沙赫京斯基以北,38旅在新沙赫京斯基西北,39旅在新沙赫京斯基西面,11师的33旅集结在新沙赫京斯基西南,32旅集结在双城子以西,31旅集结在32旅之后作为预备队。第五骑兵旅的两个团组成破交支队,配合33旅执行遮断作战,将新沙赫京斯基与双城子之间的联系切断。

    在华军筹划进攻的同时,俄军也没有只管在被窝里睡大觉,俄军骑兵频繁出动,不时与华军前卫队展开交火,更多地则是在林间坡后静静地观望华军的行军纵队,然后将情报传回斯特塞尔将军在双城子(乌苏里斯克)的集团军司令部。

    “对方正在筹划着大规模行动呢。”

    乌苏里斯克市政厅的会议室内,远东第一集团军司令官斯特塞尔中将抱着手,来回走动,不时看一眼桌上被参谋们标得花花绿绿的地图。

    “目的是什么呢?强攻要塞,还是……”

    最新的情报传来,一名参谋又在地图上写画起来。

    参谋长康特拉琴柯少将仔细观看一番,拍了拍桌子:“司令官大人,没有问题了,敌人的目标是第3师,要塞西面的敌人根本不足以对要塞构成实质性威胁,要塞西南的朝鲜第1师动作缓慢,暂时也无须担心。”

    斯特塞尔怀疑地又看了一眼地图:“你确认吗?”

    “越来越明显了,敌军足足把13到16个团(实际为14个团——含2个骑兵团)集结在新沙赫京斯基周围,还有数量不详的骑兵部队,而在要塞附近只部署了3到4个团(实际为7个团——含预备队和1个骑兵团),这完全可以说明问题了,第3师处在危险之中,随时可能被敌人吃掉。”

    “这么说,必须把第3师尽快撤回来了……”

    康特拉琴柯在地图上琢磨一番,微微点头道:“应该立即撤回来,派三个团的骑兵去接应——另外,如果我们对要塞西面力量较弱的敌军起进攻的话,不但可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更可以打乱对方的进攻部署,也很有希望歼灭大批敌军有生力量,因为对方正将注意力集中到第3师方面,只要我们动作迅,对方处于外线,又无法利用铁路运兵,想要支援的话恐怕也来不及了……”

    斯特塞尔听到“歼灭”二字,眼睛一亮:“对,歼灭!我们手头有两个师,总共八个还算完整的步兵团,留一个团协助防御要塞,组织七个步兵团和四个骑兵团对要塞西面的敌人起进攻,要取得胜利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康特拉琴柯翻了翻地图边的一堆纸片,补充道:“我们手头可用的火炮也不少,如果把第二、第三军的军属炮兵与集团军所属的炮兵旅加在一起,重炮方面就可以动用64门152毫米野战炮和16门152毫米臼炮,轻炮方面,有两个师属炮兵旅可用,除去前哨作战中的损失,还有81门76毫米野战炮和3o门87毫米榴弹炮可用,要塞守军还可提供76毫米野战炮和87毫米榴弹炮各18门,骑兵部队有12门47毫米炮可用,算来有239门火炮,要塞的部分炮台还可提供额外的重炮火力支援,从炮兵火力算来,应该足够了。”

    “那还等什么,快作计划,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决不能放过打击敌人的任何机会!”

    “是,马上开始。”

第七十三章 鏖战双城子

    2o日夜,俄军第三步兵师开始从新沙赫京斯基撤出,乘车赶往双城子,撤退行动严格保密,前沿的巡哨和值勤由后卫部队照常进行,主力部队从城外道路绕往火车站,未曾惊动居民,火车开出时禁止鸣笛,运兵的车皮涂上红十字伪装成运伤员的车皮,运火炮的车皮则将火炮周围堆满木材伪装成运货车皮,沿线布置了3个骑兵团和大批护路巡逻队。一整夜,华军都未曾察觉第三师的移动,派出侦察铁路线状况的小股骑兵侦察队不是被击退就是被消灭,侦察队没有取得有实际价值的情报。直到次日清晨,华军第13步兵师的3个旅和第11师的33旅仍集结在新沙赫京斯基周围,另外还得到两个骑兵团的支持,合计兵力达4万8千人,集结的军属和师属火炮包括36门15o毫米重榴弹炮、72门1o5毫米加农炮和48门9o毫米榴弹炮,旅属火炮包括72门75毫米野战炮和24门1oo毫米迫击炮。而此时新沙赫京斯基俄军的环形阵地内,只有前沿布置着不到两千名可快撤出阵地的骑马步兵。原来的炮兵阵地上安设了用木头和铁皮拼成的假炮,为免露馅,还在假炮上方设置了蓬布和树枝作掩饰,而各团营地内总共可供约两万人使用的营帐也还留在原地,以便欺骗华军的空中侦察队。

    21日晨9时,第三野战军司令官陈星云中将接到侦察飞机的报告:“……敌阵地比较安静,部分阵地似乎作了防空伪装,昨天现的火炮大多已不在原地……”

    陈星云对这份报告并不在意,毫不犹豫地下令,第32旅准备按计划执行对双城子要塞的佯攻,第33旅准备按计划执行穿新沙赫京斯基与双城子间的穿插作战,第13步兵师准备按计划夹击新沙赫京斯基之敌军,野战军属航空浮空集群亦应按计划分批出击,支援地面作战。

    命令传至前线,第三野战军各部于9时3o分同时开始行动,第32步兵旅与第5骑兵旅的第13、14团从新沙赫京斯基以南5公里外展开,驱散俄军少量骑兵队和护路巡逻队,向铁路沿线的两个俄军据点群起猛攻,迅夺取这两个据点,布置起南北两重背对防线,割断了新沙赫京斯基与双城子之间的铁路联系。

    第13师则集中两百多门大炮猛烈轰击新沙赫京斯基西北方面的防线,俄军当然无力还击,前沿守军纷纷撤出阵地,骑上马向东部的沼泽和森林中退却。

    31旅则在第三野战军参谋长赵民河的注视下,对双城子要塞起了佯攻作战。为达到吸引俄军注意力的效果,为31旅提供火力支援的炮兵力量也十分可观,合计18门15o毫米重炮、54门1o5毫米加农炮和18门9o毫米榴弹炮,另外还集结了24门旅属的75毫米野战炮。独立第四炮兵旅第2o特别重炮团的3门3o5毫米重型攻城炮昨晚才运到,连夜装配完毕,一大早也加入了炮击行列,先出了一排撼人心肺的剧响,35o公斤的巨弹沿着低伸弹道飞向俄军坚固的水泥要塞,炸出几团绚烂火团。随即大小火炮一起开放,俄军阵地前沿顿成火海,部分堡垒炮台也遭弹雨包围,火团骤闪骤灭,硝烟散乱起伏,俨然大举进攻之前奏。

    俄军进攻部队此时尚未进入出阵地,所以并未受到严重打击,猛烈的炮击却使斯特塞尔中将吃了一惊,以为己方情报失误,华军的真正进攻方向却在此处,连忙派人到各阵地询问情况,不久从新沙赫京斯基传来消息,华军正以重兵猛攻该处阵地,斯特塞尔才放下心来。不料很快又传来消息,华军步兵正在炮火掩护下,自要塞西面跃出战壕,向要塞前沿阵地接近。

    “不会吧,难道我们判断失误?敌军已经把各预备师团也投入了战斗吗?”

    斯特塞尔疑惑起来。

    “现在担心也没用,命令要塞的重炮兵向敌人步兵开火吧。”

    旁边康特拉琴柯少将说道,斯特塞尔也暂时拿不出主意,只好照办。

    不一时,有人来报,说是要塞重炮刚一开火,敌军步兵就已躲了回去。

    “不过如此嘛。”

    斯特塞尔得意起来,旁边康特拉琴柯却不以为然道:“如果对方真想进攻要塞的话,炮火准备的时间应该要长得多,步兵的进攻也应该坚决得多,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我看敌人只是在徉动而已,意图大概是要牵制我军,使我军无法去救援第3师。他们应该还不知道,第3师已经撤了回来,现在我们至少可动用十个步兵团和五个骑兵团去进攻当面之敌,可用的野战火炮也增加到3oo门,要塞的十多门重炮也可以对那个方向上的敌人阵地实施轰击。如此一来,歼灭或重创要塞西面之敌的作战目标就更有希望实现了。现在我们应该动用手头的全部3oo门大炮对敌人的步兵和炮兵阵地全力轰击,步兵按今天凌晨的修订计划分三波次起突击,骑兵在步兵两翼掩护并包抄敌军侧翼,坚决实施歼灭作战。”

    “恩,歼灭作战,这么说来,是时候开始了。”

    斯特塞尔摩拳擦掌起来,一长串命令迭连下达,俄军的作战机器快运转起来,很快,俄军安排妥当的26o门火炮开始向华军阵地猛烈轰击,布置在前沿的3个华军75毫米野战炮连几分钟内即被压制住,华军草草筑成的战壕和射击掩体被一段段轰毁,刚刚退回出阵地的华军32旅的94、95团遭到如此急促密集的炮火轰击,损失惨重,部分连队解体,溃兵拥向后方。

    正在空中巡逻的华军飞艇和飞机立即向地面报告了俄军炮群的位置,华军重炮由空中校射,向俄军炮兵阵地反击,但因俄军火炮多置于坚固据点和掩体内,未能有效压制住。

    1个多小时的炮火准备后,分属3个师的1o个俄国步兵团开始对华军阵地起波次突击,共有5个团构成第一波,3个团构成第二波,2个团为第三波兼预备队。

    俄军的作战正面约1o公里,主要突击正面约5公里。第3师的2个团布置在战线北段,第4师的4个团布置在战线中段,第5师的4团布置在战线南段,第4师和第5师担负主攻任务,第3师负责掩护和牵制。

    俄军出阵地距离华军最前哨的掩体不过1ooo码(914米),距华军主要防御线大约2公里。双方阵地之间混杂着草地、田地、栅栏、小土坡和稀疏的树木,华军方面的射界并不算开阔,俄军方面可利用的掩蔽物也不少,何况俄军占有绝对的数量优势,第一波攻击即展开了5个满编步兵团约两万人,虽然其后的第二波和第三波的5个团均不满编,却也有一万七千人左右。此外,俄军还在步兵部队两翼和侧后展开了5个骑兵团大约4ooo名骑兵执行掩护和快支援任务。俄军当面的华军32旅经过1o余天作战后,可用兵员不过8ooo人,且部署在前沿的两个团一开始即遭俄军炮火猛击,战斗力遭到严重削减。

    眼看着形势骤变,一直呆在前沿观看32旅实施佯攻作战的野战军参谋长赵民河中将立即策马赶往己方主阵地线后方2公里外的第11师师部,找到师长郑虹少将,劈头就道:“快派出预备队,敌军重兵攻过来了。”

    郑虹指了指身边气喘吁吁的一名参谋官:“下官已经知道了,我正想去前面亲眼看个明白,再做决断……”

    “我已经看明白了,现在我们一起去前面,不过要立即命令31旅动起来,还要电报给司令部,让他们调拨援兵。”

    “是,我这就去办。”

    当赵民河携郑虹来到距离前线主阵地几百码外的一处小坡上时,两人清楚地看到了一股股人流从要塞的前沿阵地中涌了出来,在原野上散开成散兵线,一点点,一片片,一股股,向两人所在之处逼近。

    “轰隆”一声,一炮弹打在赵民河前边十几码外,灰土落了赵民河等人满头满脸,一名随行参谋官小腿被弹片击中,被郑虹嘱令赶回司令部包扎。

    接连又有三四炮弹打在附近,郑虹紧张起来:“参谋长,这里太危险,还是回师部去吧。”

    赵民河看看前面远方,又转头看看后面的树林,树林后即是司令部所在。

    他点点头:“这里危险的话,就换个地方,但暂时还不要回师部,我们再到别的地方看看,敌人刚刚开始动作,形势还不大明朗,我们看清楚了才好组织反击。对了,电报请求空中支援了吗?”

    “已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来。”

    赵民河拍拍马头,举起马鞭向更接近阵地一处矮坡指去:“希望他们赶快点吧,好了,我们往那边去看看,不知道32旅能顶多久。”

    “32旅顶得住的,我敢打包票。”郑虹说道。

    “看看再说吧。”

    赵民河双腿夹了夹马肚子,马鞭一抽,冲下土坡,郑虹等人跟在后面一溜而下。一分钟后,一炮弹正好击中赵民河的立马之处,无意间回望见此景的郑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华军布置在隐蔽掩体中的团属、营属轻型火炮开始向俄军步兵轰击,配备了精密瞄准具的华军狙击手以精准火力疯狂屠杀俄军领头军官,轻重机枪也断断续续地言起来,俄军打头的几个营遭到严重杀伤,但俄军的凶猛炮火逐渐将华军步兵的抵抗压制了下去。俄军步兵步步逼近,夺取了若干前哨据点,又向华军主阵地线压过去,眼看俄兵越冲越近,最前面的人将要踏上主阵地线的战壕边缘,忽然几排枪弹急促来,扫倒一片俄兵,原来是作为32旅预备队的96团已然赶到,以营连为单位,补进了战线中,暂时遏制了俄军的前进势头。

    俄军当然不肯罢休,仗着兵力雄厚,加紧攻击,炮火猛洗华军阵线,枪弹乱飞如蝗,远东第6师师长纳英杰少将亲率本部3个团在战线南段猛攻,付出巨大代价后,突破了华军94团阵地,西伯利亚第6骑兵师师长米辛科少将立即率本部4个团32oo名骑兵从突破口中迅穿出,向华军后方地域的炮兵阵地、后勤仓库和司令部席卷而去。

    赵民河把这一幕着实看在眼里,料到事情不妙,心急如焚,就要率身边的警卫队去阻挡俄军,诸卫兵当然不允,旁边郑虹更是好言相劝,与众人一起挟持着赵民河,退向师部。跑到半路,斜刺里杀出数十俄国骑兵,在头顶上旋舞着马刀冲杀过来,警卫队举枪拦射,击倒数骑,余者蜂拥而近,赵民河与郑虹亦拔出随身左轮枪,连扣扳机,打落好几名敌兵。然而敌兵人多势众,呼啸而至,眨眼间战斗已转为近身肉搏,刀飞血舞,马嘶人号,不一时,十来名警卫员只剩下三四人尚在马背上,随行的参谋官全部落马,赵民河与郑虹亦不得不抽出指挥刀与敌拼杀,然而几番砍杀,敌兵还有二三十骑,己方战士却几近全灭。赵民河不由大叫一声:“天欲葬我于此乎!”

    俄兵也不知他叫的什么,扬鞭策马,围聚过来砍杀他,那边郑虹郑师长,见形势危急,冲过去在赵民河马后狠抽一鞭,只把自己挡在了敌兵面前。赵民河的战马嘶叫一声,窜出敌阵,向北奔去,赵民河转头一看,却见郑虹被敌兵围杀,遂调转马头,又挥刀过去助战,连着砍杀了两名敌兵,不料一弹袭来,正中赵中将左肩,手一软,松开缰绳,落下马来。郑虹见状便急着过去援救,一分心,被一名敌兵砍中右臂,马刀失手而落,眼看手无寸铁,将束手就擒。忽地一阵枪弹,撂倒十数俄兵,残余几个俄兵大为惊慌,回身要逃,却被大队华军骑兵堵住后路,尽数就戮。

    郑虹仔细看去,及时赶来救援的乃是师部的骑兵侦察营,那营长王涛此时收了左轮枪,策马过来敬礼。郑虹夸赞他两声,便要他派人为中弹跌落地上的赵民河裹伤。王涛唤过两名卫生员,分别为赵民河与郑虹包扎伤口,又报告道:“31旅的91团已经在师部布置好防御,92团已赶去保护炮兵阵地,93团正在赶来,师长不必担心,且先随我等返回师部。”

    郑虹点头道:“就如你所言,要照顾好赵参谋长。”

    那边赵民河听到,回他一声:“郑师长,我没事,这就上马。”

    “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现在就回师部,再做打算吧。”

    “没问题。”

    一行人快马加鞭,奔到师部,31旅旅长潘旋准将马上迎过来,先谢罪一番,郑虹让他不必在意,便先问他31旅情况。

    “敌大队骑兵刚刚向师部动冲击,已被91团的步兵和旅属炮兵击退,重炮阵地那边有92团防卫,想必也无大碍,93团正在赶来,应该马上就到。”

    说话间,数颗炮弹在师部帐篷附近炸开,想必是骑兵用的轻炮,没有造成多大破坏。郑虹立即出帐观望,看到南边大股俄军骑兵正在编列作战队形,回头对潘旅长道:“看来敌军骑兵还要冲过来,顶得住吗?”

    “请放心吧,我都布置好了,来多少死多少。”

    “但愿如此。”

    郑虹放下望远镜,却见赵民河已裹好伤口,走近过来,心中愧疚,摘下军帽,低头向他谢罪道:“参谋长,我无能,刚刚还打包票说没问题,可是眼睁睁就看着32旅被打垮了……”

    赵民河耷拉着左臂,摇头宽慰他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主要是军部没有把形势弄清楚,另外,俄军竟然能投入如此多的兵力来动进攻,说明了一个问题。”

    郑虹抬起头,疑惑地“哦”了一声。

    “俄军第5师要守住绥芬河东岸,其对面有日军的第2师团,由于战线长达数十公里,第5师不可能分出身来加入双城子方面的进攻作战。根据事先的情报,俄军也没有其他野战预备队。这样说来,俄军能投入这么多兵力来进攻这边,一定是把新沙赫京斯基的第3师调了过来。”

    “可是13师外加33旅不是正在进攻新沙赫京斯基吗?”

    赵民河一拳打在帐篷的支杆上:“我们中了敌人的金蝉脱壳之计了。第3师一定是连夜秘密撤到双城子要塞,天亮后立即投入进攻作战,而留在新沙赫京斯基的不过是少量后卫兵力而已。”

    郑虹咽了口唾沫,低声道:“那么,现在该怎么办?32旅可能已经陷入崩溃状态,如果重炮阵地又被敌军扫荡的话,以31旅的兵力还是不足以抵挡敌军3个师的进攻哪。”

    “快向军部电,告诉他们,敌军第3师已在双城子,请将主力部队转来双城子支援11师……算了,我来拟电文好了。”

    郑虹点点头:“由赵参谋长来告诉陈司令官的话,再好不过了。”

    当赵民河的求援电送至陈星云的办公桌前时,陈星云正在看13师师部来的电文,上面尽是我军进攻顺利,敌军不堪一击,纷纷弃阵逃散之类的辞句。

    看到副官送来电文,陈星云问道:“谁来的。”

    “11师师部来的,署名是第3军参谋长赵。”

    陈星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电文取过来,只见上面写着:“第3军司令官陈鉴,前11师已出求援电报,未获答复,不知为何,今32旅阵线已被俄军突破,11师师部已成前线,且现当面之敌番号中含有远东第3师,可推测新沙赫京斯基已实乃空城,无须重兵围攻,请即调可快运动之部队,赶来支援11师,形势危切,险象环生,稍若拖延,恐成大祸!”

    陈星云皱眉自言道:“真是如此吗?恐怕是敌军的诡计也不说不定,11师不会差劲到一击即溃吧,先派飞机去看看好了,还是先拿下新沙赫京斯基比较稳妥些……”

    这么想着,陈星云立即让参谋拟了一份命令,让野战军直属航空浮空集群派出“所有可携带武器的飞行器”到双城子一带,查明战场状况,并支援地面作战。

    回复赵民河的电文则是:“第3军参谋长赵鉴,军司令部正派出飞行部队前往支援并查明状况,现新沙赫京斯基方面战事已开,临时于战线上调拨部队甚为不便,拟派出预备34师之1o2旅前往支援,3到4小时后该部即可抵达,若状况实在危急,司令部可再做打算,请协助11师郑师长指挥部队就地防御……”

    一看到这回复电文,赵民河大怒,将电文掷于地上,恨恨道:“好个陈宇晴,完全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罢了罢了,今天我便战死此地,以谢武威公知遇之恩!”

    郑虹于旁劝道:“长官请息怒,司令官也没说不派出援军,飞行部队的话很快就能抵达,而我手中尚有三个团可用,抵挡一阵应不成问题,必可保长官无恙。”

    赵民河吐口气,愤愤道:“几架破飞机,有何用处!”

    这时前面有参谋官报告,敌军骑兵已冲击过来,郑虹忙趋前观望,果见大股俄军骑兵如潮水般涌来,却当头中了一阵炮火,烟火爆裂,骨肉飞离,俄军队形稍乱,却仍不顾一切向前猛冲。

    “的确勇猛异常,可惜这等时代,骑兵正面冲击设防阵地已是无用。”

    赵民河评道,虽然受了伤,又被陈星云的电文激怒,可一面对到实际问题,他还是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在距华军阵地1ooo到2oo码的距离上,俄军骑兵被华军数十挺轻重机枪如割麦般一茬茬扫倒,在后担负火力支援任务的骑兵炮兵和机枪队也被华军准确的迫击炮火力打得一塌糊涂,攻击彻底失败,俄军遗尸千余,参与冲击的骑兵无一逃回。

    清醒过来的俄军开始将轻炮兵阵地向前移动,并将重炮火力向前延伸,4o公斤的152毫米重炮弹开始频频落到华军阵地上。而华军的重炮也没有闲着,在校射气球和飞艇引导下,数十门15o和1o5毫米大炮集中起来猛轰脱离了坚固阵地的俄军轻炮兵,轻榴弹炮和野战炮则向接近的俄军步兵猛烈开火,挫败了俄军第一攻击波进一步扩大战果的企图,俄军第一攻击波的残部被迫退到有掩护的地带,等待后援。华军32旅的残余部队乘机脱离了与敌人的接触,分批撤出阵地,向师部和重炮阵地一带集结,除94团已被重创,基本失去战斗力外,32旅的另外两个团尚有半数以上的连队可以正常执行作战任务,但该旅已丧失了大部分的旅属火炮和半数左右的团属火炮。

    12时3o分左右,31旅的93团赶到师部,郑虹命该团隐蔽集结在91团阵地后的树林中,作为反击用的预备队。郑虹刚下完命令,便听得空中嗡嗡作响,原来飞行部队已然抵达,密密地一团,大约二十来架。

    “把老底全甩出来了呀,可以嘛。”

    郑虹望天叹道。

    第3野战军配属的航空浮空集群编有38架飞机和8艘飞艇,包括1o架FJZ-2“旋风”单座侦察机,1o架FJZ-3“沧风”单座侦察机,1o架FJZ-4“火风”双座侦察机,4架FJZL-5“大风”双座侦察机和4架FJQh-1J“晴风J”侦察校射机,侦察飞艇和校射飞艇各4艘。开战以来,已有2架“旋风”和1架“火风”因事故坠毁。21日早上,已派出了大部分可用的飞机去支援新沙赫京斯基方面的作战,这些飞机刚刚降落,就接到命令要转去双城子方面支援作战。在集群编配的飞机中,只有双座的“火风”机有后射机枪架,并有可装16枚手榴弹的专用弹架,其余飞机原本并没有任何武装,可是在实际运用中,飞行部队却在“旋风”和“沧风”机上装配了自制的手榴弹挂架,使这两种单座机也拥有了对地面暴露敌军的攻击能力,另外,4架“大风”双座侦察联络机也被擅自安上机枪和手榴弹挂架,以执行对地支援任务。当天12时左右抵达双城子附近空域的华军飞行部队包括8架“火风”、6架“沧风”、4架“大风”和4架“旋风”,此时正值俄军第2攻击波冒着华军炮火,合同第一攻击波残部向华军仓促设立的第二防线挺进,第3攻击波也刚刚进入出阵地,准备随时跟进支援。华军飞机当然没有袖手旁观,配备有机枪的“火风”和“大风”6续向前进中的俄军散兵线俯冲,拉起时由后座观察员投下手榴弹,并以机枪向敌扫射,单座的“沧风”和“旋风”没有机枪,只能单纯以手榴弹攻击。飞行部队的攻击严重挫伤了俄军的士气,俄军官兵见到飞机冲来纷纷卧倒,但这并不妨碍飞机上的机枪挥效力,俄兵现在开阔地上卧倒仍然会被从天而降的子弹打中,于是开始寻找飞机“看”不到的树林,但战场上几经炮火洗劫,几乎已不存在什么可以躲避飞机攻击的树林,部分绝望的俄兵不顾军官的拦阻,纷纷向后溃散。

    郑虹远远望见这一幕,兴奋地叫起来:“参谋长,敌人的阵线动摇了!”

    赵民河在旁看得清楚,心想自己竟低估了飞机的作用,点头道:“我看到了,趁这时候,派预备队上吧,但不能只派一个团,把91团的阵地留给32旅的残余部队,让91团和93团一起从右边插过去,把原来的阵地夺回来。重炮兵要对敌军出阵地实施拦阻射击,阻止敌军投入预备队,野战平射炮要向前推进,尽可能在近距离上强击敌阵地,轻榴弹炮集中轰击移动中的敌军步兵,尽可能多地杀伤敌有生力量……”

    “是!我马上就去布置。”

    “记住,夺回阵地就好,不要追太远。”

    “明白!”

    在重炮的咆哮声中,31旅的91、93团冲出阵地,向已经生动摇的俄军进攻部队起反击,华军的反攻并没有向俄军那样展开成宽大的散兵线推进,而是以机枪、迫击炮为中心,散兵纵队借助掩蔽地形一段一段跃进的火力机动,每次跃进三四百码,然后停下来展开火力攻击,压制敌方火力后再继续推进。华军的75毫米野战平射炮则随同部队推进,以强力的近迫火力猛击部分躲进战壕中的俄步兵,华军榴弹炮兵的凶狠火力则限制了俄军各部队的机动,使其无法相互支援,重炮兵在俄军出阵地前打出一道密织的火墙,使敌担任第3攻击波兼预备队的两个团无法向前支援。由着炮兵和飞机的支援,31旅的两个团集中向敌阵线的南段起突进,那里的俄军由远东第6师师长纳英杰少将指挥,名义上包含3个步兵团,实际上已在先前的进攻中被严重削弱,而且跟随步兵推进的三个轻炮兵连在移动过程中全被华军重炮摧毁,此外俄军步兵还严重缺乏弹药。在战线最南端的远东第22团遭到华军91团猛攻,伤亡惨重,被逐出了阵地,91团随后分兵往北支援93团作战,将士气衰落的俄军远东21和23团一举击退,其中21团丢弃了所有的机枪,因为“……没有子弹,毫无用处……”

    此时,俄军左翼已遭突破,但华军已没有预备队可用,难以扩张战果,反而遭到俄军战线中段由远东第4师师长德米特列夫斯基少将指挥的3个步兵团(第14、15和16团)的压击,纳英杰少将的部队在退却一阵后,又迅反扑回来,华军91、93团面临着敌人六个团的夹击。这时在俄军战线北段,由远东第3师师长赫沃斯托夫少将指挥的两个团(第9和第11团)正从侧面攻击华军的重炮阵地,并企图迂回到华军11师师部之后,11师师长郑虹少将被迫将剩下的大部分兵力用来抵抗俄军远东第3师的进攻,无暇顾及91和93团。

    擅离岗位、在前线游荡的第3野战军参谋长赵民河中将这时有点急了:“这样下去91和93团很可能被吃掉,赶快撤回来!敌人太过坚韧,我军暂时兵力不足,反击太勉强了,先守住吧!”

    郑虹忙着调遣部队去防卫重炮阵地,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责令撤回攻击部队,不由得沮丧起来,有气无力地唤来传令兵,准备下命令。

    忽然一名骑兵在师部帐篷前勒住马,问谁是师长,郑虹叫一声“我就是”,将那骑兵唤了过来,原来是骑兵第五旅第13团派来的联络官。

    据联络官所言,骑兵13团已奉军部之命赶到此处之西二里外,随时可供调遣。

    郑虹心中一喜,即叫那传令兵把他们团长叫来,那团长到后,便如此交代一番,又将师属骑兵侦察营交给他指挥,团长欣然领命,率部杀将出去,却不正面突进敌阵,乃从91团现驻阵地之后绕出,穿过一片树林,向俄军整个战线最南端上的步兵22团阵线之侧翼起冲击。只见2ooo名骑兵分成三层展开,呐喊冲锋,声势骇人。俄军22团先前已被华军步兵91团打退一次,兵力薄弱,士气更衰,忽然又被大队骑兵从侧面冲杀,自然抵抗不住,大举溃退起来,被华军骑兵以马刀砍杀无算。骑兵13团即破敌22团阵地,又马不停蹄绕向俄军21团之后,一举击溃21团,俘获远东第6师师长纳英杰少将及其手下旅长巴拉耶夫少将。

    华军91团适时杀出阵地,与骑兵13团相配合,向当面的俄军23团动突击,打垮该团后,即向俄军远东第4师背后迂回。

    远东第4师师长德米特列夫斯基少将及时现了华军的异常动作,下令所属3个步兵团立即后撤,并派出了配属的第24骑兵团向华军冲击以掩护撤退,俄军骑兵猛冲华军骑兵,双方混战一场,华军步兵又赶来助战,俄军24骑兵团自团长以下8oo余人几乎全部覆没,非战死即被俘,竟无人逃窜(实际上是无可逃窜)。俄军骑兵的自杀性冲击使第4师得以较为顺利地撤出战场,虽然在撤退过程中,该师被重炮猛击,损失不小,师长德米特列夫斯基少将亦受重伤,然而毕竟各团并未崩溃,建制单位基本保存。

    第4师既已撤退,正在战线北段猛攻华军重炮阵地的第3师之第9、11团受到华军两面压迫,只好撤退,华军未予追击。当日双城子方面战斗就此停熄,时为下午5点钟,一小时后,预备步兵34师之1o2旅赶到,替下了已失去攻击力的32旅,改隶11师编成内。随后,33旅亦于当日黄昏赶回,返归11师指挥,郑虹少将手中总算有了3个可用之旅。

    当日新沙赫京斯基方面的战斗乏善可陈,华军13师的3个旅在两百门大炮猛轰2小时后,小心翼翼地突入俄军阵地,只被俄军少量后卫部队阻拦,一阵交火后,俄兵立即遁走,华军大队不明究竟,反而又召唤炮火轰炸,结果打打停停,迟至16时才告完全占领新沙赫京斯基,毙敌246名,俘敌217名,付出的代价是35人阵亡和87人负伤,其中三分之一的伤亡还是由于己方火力误炸造成的。负责切断新沙赫京斯基与双城子之间联系的33旅在作战过程中,阵亡44人,伤126人,毙敌129人,俘敌71人。

    当日双方的鏖战焦点在双城子方面,华军11师和俄军的3个师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华军11师的32旅受创最重,全旅当日参战的8ooo人中阵亡1291名,伤2757名,失踪615名,也就是说,损失了半数以上人员(4663名),无法再实施进攻作战,不得不撤回后方地域休整。33旅当日有大约85oo人参战,阵亡638名,伤1957名,失踪278名,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员损失(2873名),勉强可留在前线作为守备部队。师部、师属骑炮兵方面也有不少损失,合计阵亡87名,伤215名。骑兵13团是为当日战斗中最为关键的力量,该团从敌军侧面起的冲击直接促成已将战斗力挥到临界点的俄军第6师进攻部队崩溃,随后引了俄军其余部队的撤退,但该团的损失亦不小,参战的大约16oo名官兵中阵亡287名,伤512名,损失近半,战斗结束后亦退回后方地域接受整补。此外,还损失了34门团以上火炮(被俘、被毁)。

    根据战后公布的资料,当日俄军第6师遭到了“无法承受”的损失,这个原本作为远东第一集团军总预备队的师经过七小时战斗后,直接参战的3个步兵团均伤亡过半,3个炮兵连被彻底摧毁,合计阵亡2251名,伤41o9名,失踪863名(多为被俘),人员损失达到7223人,而这个师的总兵力不过18ooo人。俄军第4师由于骑兵24团的自杀性冲击的掩护而得以顺利退回阵地,但在整个作战过程中仍然伤亡惨重,合计阵亡1297名,伤2874名,失踪9o1名,人员损失达5o72人。俄军第3师由于处于助攻位置上,且只派出两个步兵团直接参战,损失较小,但也有5o6人阵亡,1334人负伤,112人失踪,合计损失1952人。骑兵方面的损失更为惨重,参战的5个骑兵团中,3个团全灭,1个团重创,共有3128人阵亡和失踪。俄军炮兵、工兵和要塞驻防部队也在华军猛烈的炮击中遭受了损失,181人阵亡,349人负伤。由于华军拥有空中校射手段的重炮的精准打击,俄军损失了不少火炮,仅全灭的炮兵连就有4个,共有67门火炮被打坏或击毁。

    相较之下,21日双城子战斗中,华军人员总共损失8673名,俄军则损失179o5名,就物质方面而言,俄军损失较重,但俄军成功施展金蝉脱壳、声东击西的连环计策,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对华军动反击,予华军沉重打击,打乱了华军第3野战军的总体计划,延缓了第3野战军对双城子要塞的攻击。

    “……从精神意义上来说,这场战斗凸显了俄**队的决心和勇气,鼓舞了军民的战斗意志,改善了我军的内部形势……”

    ——斯特塞尔,《司令官笔记》。

第七十四章 意志与意义

    “无能,竟中了敌军如此简单的计策,以至两个旅被打残,还以为那个陈星云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

    大本营中,正是午餐时间,看完第3野战军9月21日的作战报告后,国防大臣刘云低声对身边的总参谋长杨正金抱怨道。

    “听说陈星云和他的参谋长有所不和,赵民河原本是不同意派重兵攻击新沙赫京斯基的,他也专门电来阐明了立场,21号当天,赵民河也不在军部,而是在11师的前线,与11师师长郑虹一起受了伤……”

    杨正金如是回应,刘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两个人暂时不应放在一起。”

    “可是如果调走其中一人的话,被调走的人一定会普遍被认为是犯错误的一方,那个人会对上级憎恨起来也说不定。”

    刘云暗暗冷笑一下,无所谓道:“那就憎恨吧,帝国又不是无人可用。”

    “武威公的意思是?”

    “既然赵民河事先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而陈星云却不能,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帝国不需要无能的武将,能者为上,就让赵民河做司令官,陈星云调去别的地方,新疆或西藏都好,另外,再给赵民河配个合适的参谋长,就这么解决好了。”

    杨正金显然并不完全同意:“可是,只因为一次判断失误就做出相当于撤职的处分的话,似乎……”

    “一次就够了,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我们是在与世界第五强国作战,在关键的事情上,犯一次错误就足以毁掉我们辛苦十几年的成果。”

    杨正金只好退一步道:“不过赵民河刚刚受伤了,至少让他的伤势稳定下来,再做打算不迟。”

    “恩,至少要训斥一下陈星云,这种事当然要辛苦你了。”

    杨正金搓着手苦笑道:“没办法,谁叫我继承了这样一个麻烦的位子。”

    刘云拾起餐巾擦了擦嘴:“话又说回来,如果朝鲜第1军的动作凶狠点的话,我们的第3军也不会遇到那种状况,朝鲜人和日本人都不大情愿出力哪,对了,你究竟准备派谁出任朝鲜第1军的督战专员?”

    “特派朝鲜军务专员,6军中将袁世凯。”

    “哦——”

    刘云别有意味地长吁了口气。

    “派这个人去,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杨正金耸肩笑笑:“把这个人擢升到中将的位置,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

    “因为当时只顾看他的简历,忘记注意名字了。”

    “我也是。”

    刘云放下餐巾,抿了口茶:“可是现在我却忘了他的简历,反而注意起他的名字来了,说真的,他以前究竟干过些什么事呢?”

    “我刚刚看过,还记得一些,不过最有味道的应该算是光绪十一年汉城政变时他的表现吧,那时候的事情被人写成一本《两提督朝鲜平乱录》,我最近正好弄到一本。”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光绪十一年,也就是1884年,当时袁世凯在驻朝鲜的吴长庆军中帮办营务,恰逢亲日的朝鲜维新党动政变,引日本兵入宫,将在朝亲华的闵氏贵族大臣连同闵妃一起处死,挟持国王李熙,声言推行新政。此时,汉城方面的驻扎任务已经由新任提督吴兆有接管,得到王宫政变的消息后,吴兆有召总兵张光前商议,张光前即向吴兆有推荐袁世凯,说他智勇深沉,定有妙计,应邀他解决这问题。袁世凯这个人,从小就有才华非凡的名气,不过却连乡试都没考中,就花钱买了一个同知的衔位,正好提督吴长庆听说他多材,就把他聘为幕僚,让他襄办营务,想必他也干得不错,替吴长庆约束军士,使得营中号令一新。后来朝鲜国王请求吴长庆派人帮助训练朝鲜禁卫军,吴长庆就把袁世凯推荐过去。因中法战争的缘故,吴长庆奉命去往金州督防,但部分属兵仍留在汉城,委任袁世凯来管带。张总兵一贯对袁世凯颇为器重,所以经提督垂旬,便想邀请他来会商。召来袁世凯后,谈到朝鲜情形,商议救护的计策时,袁世凯提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请求兵进攻朝鲜王宫,清除乱党,救出朝鲜国王,再做打算。吴兆有却认为朝鲜宫内有日本兵守卫,不敢擅自攻击,决定先请示北洋大臣李鸿章。将请示文书出后不久,朝鲜国王派密使到清营求救,吴张二人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又有探马密报,维新党人拟废去国王,改立幼君,依附日本,背叛清朝,吴兆有虽然着急,却因尚未得到国内指示,手中兵力又太薄弱,恐怕不敌日军,仍旧迟疑不决。袁世凯见形势危急,便向吴张二人阐明危险所在,声言若再不兵入宫,不但朝鲜不能保,大家的归路都要被截断,届时只好全在朝鲜做鬼了。果然自己性命要紧,吴兆有终于决定动手,于是又问袁世凯该如何进兵。袁世凯提议分三路进攻,商谈之下,决定吴领左路,张领右路,袁世凯自领最棘手的中路,当夜兵进击朝鲜王宫。袁世凯所率的中路军最先与敌交火,初战时即被杀伤数十人,军心动摇,袁世凯传令,不准退后,违令者斩。这令一传,军法如山,清军冒险前进,攻破外门,进到内门,不料却被日兵从后面包抄,在此腹背受敌之际,袁军依然不乱,分兵抵挡,待到左路吴兆有的部队杀到,才把日兵击退。忽然又有数百朝鲜兵冲到,却是袁世凯从前亲自教练过的兵卒,这些朝鲜兵立即加入了清军阵营,一起攻破内城,瓦解了维新党人的抵抗,又找出了朝鲜国王及世子,奉回宫中。”

    杨正金讲到口干,先饮了一口葡萄酒。

    刘云听得入神,点着桌面道:“有勇有谋,的确难得,这场事变,他算立了功。”

    杨正金摇头叹道:“可惜中国的事情,总是不败而败,明明在朝鲜得了势,平息了政变,驱逐了日兵,吓跑了日使,面对事后日方的问罪,清政府方面却是软弱不堪。日本方面派出了以对外强硬著称的两位明治维新之紧要伟人——伊藤搏文(时为宫内大臣)和西乡从道(时为农务大臣),去到天津,声言在朝清军有意挑衅,要清政府惩办为者,朝廷竟真的派出专员去朝鲜查办,明明是日本策动并参与作乱在先,清军扫除叛乱在后,如此却成了中国方面的不是,真是愚昧到了极点!那袁世凯自然不服,于是请假回国,去见北洋大臣李鸿章,极陈厉害,提出要由清政府监督朝鲜,代操政柄,也就是将朝鲜由内政自主的藩属国变为内政亦受严密控制的保护国,以免日本觊觎。李鸿章却叫袁世凯敛才就范,休露锋芒,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乖乖地等待政府的裁决。后来李鸿章被授全权大臣,与日本商议条约,议定两条,一是清日两国派驻朝鲜之兵,一律撤去,二是两国将来若派兵到朝鲜应互相通知,事定后即行撤回。按照条约,清军全部撤回,还将光绪八年因作乱而被吴长庆抓去关在中国的大院君送回朝鲜,这个大院君就是国王李熙之父,有很多追随者,李熙失去了清军的援助,又被大院君的政治势力所威胁,不得不向日本低头,赔款谢罪,开放商埠,从此日本开始将朝鲜作为保护国对待,而中国方面却还声称朝鲜仍是大清藩属,实际上,朝鲜已成为双方共同的保护国了。以后,又为此打了一场甲午战争,在那个时空里,中国大败,此后迭经八国联军之乱,辛亥革命内战,又二次革命,护国护法之战,新老军阀混战,又是北伐,又是剿共,大抗战八年,大内战三年,接连贫弱数十年。而在我们这个时空里,日本被我打败,促生内乱,转为盟国,可是以后会怎么展,还是难以预料啊。”

    刘云以指点额,想起了点什么,蹙眉道:“之后好象袁世凯被派为朝鲜通商大臣,做的是外交事务,直到这边的甲午战争爆,他还没有军职的吧。”

    “那还不是武威公自己授给他军衔的,说是让他帮助训练朝鲜军队,以至他在朝鲜的声誉日渐提升,朝鲜的报刊甚至批评他说是朝鲜的太上皇,不过,正以为如此,派他去监督朝鲜第一军是再适合不过了,那个军里的朝鲜将军们都和他关系不浅呢。”

    听到这话,刘云眉目里却暗暗生出一些杀气来,心想:“这么说来,朝鲜似乎成了他的势力圈,这种人间枭雄,不可不防,一待战争结束,就得把他架空掉。”

    在刘云心里,除了文易之外,他从2o25年带来的那一伙人,即使如最亲近的杨正金、钟夏火、胡克这三巨头,统统也不过是工具而已,更不要说什么康有为、孙文、袁世凯之流,这些所谓的历史名人,不过是在另一个时空挥了他们的能量,以中国大地为舞台,演出一些风云变幻的悲喜剧来。而在这个时空,历史转折的关键似乎并不掌握在他们手中。康有为没能在1898年动注定要失败的戊戌变法,因为在这个时空的189o年,刘云等人就干掉了慈僖太后,挟天子以令天下,使尽手段清洗反抗者,同时展开了全面的改革,由此赢得了甲午战争的胜利。1896年,清帝国更名为中华帝国,实行君主立宪制度,满汉合流,前清光绪皇帝成为中华帝国开国皇帝,改元光兴,至今已进入了第八个年头。八年里,民主政治逐渐展开,康有为、孙文都成了政党领袖,并参与到中民党为的联合内阁中,身居帝国大臣之位,康有为当然不必再冒死推进他的变法主张,却反而变成保守势力的代言人,孙文依然是较激进的共和主义者与民族主义者,但由于他自己也加入到了帝国内阁当中,因此也没必要去造帝国的反。时势变了,人的行为当然也会改变,顺时者生,背时者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袁世凯,当然也没有机会在戊戌政变时背叛皇帝,更没有机会因此被慈僖太后看重而去建立他的北洋军阀体系。刘云正是出于时势已变的考虑,所以才给他授了军衔,命他协助训练朝鲜军,此时听杨正金一番说话,才忽然想到,豪杰毕竟是豪杰,即使当前的时势不允许其一展抱负,然而一但情势有变,该闪光的人应该还会一如史书上所记载的那般照耀天下吧。

    “可是,他们只能是工具,如果不能被我所用,无法帮助我去实现那个梦想,反而要拖我后腿的话,那么他们就全都不应该再存在,没有利用价值的工具就只是垃圾而已。”

    刘云这么想着,看到杨正金也已结束了午餐,便邀他去别院花园中散步。

    虽然把对方看做工具,但毕竟是高价值的工具,毕竟不能把三十万的跑车与只值三十快的破单车一视同仁吧,对待破单车当然可以随随便便,丢了也不会太心疼,跑车的话,肯定会时常擦洗,精心保养,注意着不让车身被刮花,不用的时候还会把它放到遮风避雨的车库里,狠不得含在嘴里,吞到肚里,想用的时候再拉出来……

    刚刚走出饭厅,一名穿着禁卫军黑制服的军官匆匆跑过来,附在刘云耳边密语几句,刘云冷酷地点点头,回头对杨正金道:“对不起了,忽然有要紧的事情,我都往外面走一趟,麻烦你向文总理传告一声,下午的会议我晚一些才能到。”

    “明白了,请放心去吧。”

    杨正金低头道,又目送刘云离开,心想:“又闹出什么事情了呢?那个军官,应该是所谓鹰狼队的人吧,刘云的密探的确是遍布天下,怪不得丁介云会死得那么快,不过这么想来,即使是我,也一天到晚处在密探的监视中吧,说不定连我老婆都是他派来的密探。自从丁介云事件之后,这个人大概谁都不肯相信了,其实这大可不必,有政治野心的人,都跟着丁介云去干事了,剩下的人,大多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打算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即使如钟夏火那种积极的态度,也不过因为他爱慕虚荣,喜出风头罢了,至于我,我又为什么来这里呢?为了理想吗?以前似乎还有坚信过,可是现在想来,我们在这里做的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界改变了,这个世界的中国避免了甲午之耻,戊戌之难,庚子之乱,这个世界的中国打败了日本,又正在向俄国挑战,可是,这些对我们那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吧。结果只是为了那个人,不,为了那两个人的梦想而战斗,他们制造了这个美梦,而我们却在其中梦游了好长一段时间,过于沉溺这美梦的人,譬如丁介云一伙,企图由梦游者转变为造梦者,但是他们失败了,被杀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人,也因此而渐渐清醒。现在,不少人清醒了,但已经无法回头,只好放纵于物质和**的**,大家都在敛财,纳妾,酒池肉林,醉生梦死,如果战争迟几年爆的话,届时大多数人都会如同废物一般了吧,也许只剩下钟夏火独自在那里跳来跳去,高喊为了帝国,为了武威公,为了刘家皇朝而战斗之类的口号,结果还会被大家当白痴看。而我呢,我的立场是什么?我的愿望是什么?我究竟想做什么?我也应该让自己在**的海洋里腐烂掉吗?我……”

    “杨参谋长?”

    背后传来虚弱的问候声,杨正金怔了怔,慌忙回身,正是一脸病态的帝国总理大臣文易。

    “总理大人,有事吗?”

    文易微微一笑:“没事,看你站在这里呆,有点好奇而已。”

    杨正金打哈哈道:“啊,一点家事,劳烦总理关心,真是不好意思。”

    “要紧吗?不如回家去看看?”

    “不要紧的,不会影响到工作就是,对了,武威公要我传告一声,他有事出去,下午的会议要迟些才能到。”

    文易和蔼地点点头:“知道了,他总是那么忙。”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请自便。”

    文易淡淡应道,眼见着杨正金擦肩而过,很快消失得渺无影踪。

    “秀才遇见兵吗?”

    文易自言自语道,感觉身边来了人。

    “志高吗?”

    “是。”

    署理外交大臣张志高应道,他刚刚三十七岁,充满活力,又不乏稳重,信奉自由主义,是文易的忠实弟子,他一边受着文易那些自由主义、人本主义思想观点的浸润,一边却又惊讶地现,无论什么主义,都改变不了那股汹涌的政治暗潮,中国的事情,真的不是几个人就能扭转的。

    “陪我去散散步吧。”

    “是。”

    花园里已的枫叶已经绯红一片,在翠松、青竹、假山、喷泉、石雕衬映下,别有一番风趣。

    两人走在花园中一条铺了鹅卵石的小径上,沿路栽满了青竹,自进入大本营以来,这条小路已成了两人散步时习惯性的去处。

    张志高观赏着园中枫叶小景,随口说道:“刚才看到了杨参谋长。”

    文易望着那片如火如荼的枫景,心有所触,口中淡淡应道:“他带话给我,说是刘云有事要办,下午的会议要迟些才到。”

    “难道他家的孩子又造了气球飞机什么的,飞不见了?”

    张志高调侃道,十天前,刘云的一对儿女制造了空前轰动的“空袭大本营事件”,大本营内外早已引为笑谈。

    文易轻轻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师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

    文易说道,在一潭浮着残败荷叶的绿水边停住了脚。

    张志高跟着站住,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说没那么简单呢?”

    文易叹口气,孩子般地把一颗小石子踢进水池:“也许跟那个有关。”

    “什么?”

    “直隶军区检察厅关于武定国涉嫌贪污受贿的报告。”

    “那个零点一二吨级的总参后勤处长?”

    “没错。”

    张志高更加疑惑了:“那就由军区检察厅去处理好了,为什么要特地送报告过来?”

    “因为那个人,是刘云的嫡系将领,检察厅的人还是有一定头脑的,这种时候,谁都不想惹到武威公的人。”

    张志高显出一脸轻蔑:“特权者啊,真是不错。”

    文易苦笑起来:“我们也是特权者啊,我们所有人都受武威公庇护,想查我们的人,都先得过刘云那一关。”

    “这么说,除了造反以外,想必大家都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个我不敢说,只是,据我所知,刘云的那些嫡系将领,多多少少都有点经济问题,只是没有武定国搞得那么招摇而已。还有,根据我对刘云那个鹰狼队的了解,刘云应该有能力查清楚那些将领的经济问题,或者说,他早就该知道武定国有问题,但如果军区检察厅不递交报告,恐怕他也不会去特意关注这种事。”

    “这就是你想创造的民主富强的中国?我们消灭了满清的**王朝,却迎来了那个人的**王朝?满清王朝尚且对官员的**毫不留情,刘家王朝却纵容他的那些所谓开国功臣们胡作非为?”

    张志高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只有在老师面前,他才敢如此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文易的脸色黯淡下来,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更有些青,他轻轻摇头,又无知觉地点头。

    “我们没有真正消灭什么,我们只是把原来的基础换成了别的材料,新装了个壁炉,把纸窗改成玻璃窗,然后在外面涂一层其他颜色的油漆。刚住进去时,当然兴奋非常,认为这的确是一幢全新的房子,可过了一段时间再仔细琢磨,其实这依旧是一幢沿用了几十代的房子。”

    张志高以为自己听得明白,索性把话挑明:“老师是说,其实国会,宪法,民主主义什么的都只是那壁炉、玻璃窗和新油漆而已,真正的基础,也就是那**制度,只不过从一伙人手里转到了另一伙人手里?”

    “不,不仅是政治制度,还有军事方面。以刘云为,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军人集团,类似我们那个时空里北洋军阀的模样,还记得袁世凯吗?在那边的历史上,袁世凯凭借他的军阀集团,在辛亥革命时左右了中国的政局,以手中的军队同时威慑清王朝和革命党两方,结果取得了己方的最大利益,清王朝最后的顶梁柱,摇身一变,成为了民国的大总统。刘云也有条件去照做,只要等待时机,或者创造时机,引一场小小的动乱,他也可以成为开创共和国的元勋,但没有太多理由推动他去这么做——除非刘云类似袁世凯所为,是为了皇帝的位子而掩人耳目地搞共和国。”

    张志高冷笑一声:“没错吧,刘氏王朝,从姓氏上来说,还可以追溯到汉朝,自称是汉高祖刘邦的某某某代孙,驱逐鞑虏,恢复汉室,汉人的江山,理所当然什么的。”

    “他其实可以胁迫当今皇帝把皇位禅让给他,这样做可以拿宪法做掩护,宪法并没有规定说一定要有皇室血统的人才能成为皇储,继承大统。如果某天皇帝忽然宣布立刘云为皇储随即退位让贤的话,以刘云军人集团的武力,是没有多少人敢反抗的吧。”

    “说的也是……”

    “我并不单纯地反对他做皇帝,他要取代当今皇帝话,我并无怨言,我担心的是那个军人集团,刘云在世的时候,或许可以凭借他独有的威望和高压手段控制住那个集团,一但他百年之后,那些在他庇护下不可一世的将领必定成为国家的祸害,我们那边历史中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场面或许会重现于此。”

    张志高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小卵石,水潭里荡漾开一圈波纹,把张志高的影子搅得支离破碎。

    “结果还是造出了一个北洋军阀,结果还是养出了一个袁世凯,这十几年来我们都在干什么呢!”

    文易微笑地摇摇头:“我们做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你都忘记了吗?”

    “那些琐碎的事情都有什么用呢!结果还不是一个样!民主富强的中国在哪里?历史原来根本没办法改变的吗?”

    “是的,无法改变,只能创造,就科学意义来说是如此,就现实来看,也只能如此。你忘了吗?这是个完全不同的时空,我们头脑中的那些历史,有一部分是从来就未曾存在于这个时空里的,在这个时空里,自189o年我们抵达这里之后,新的历史就不断被创造。仔细想想,你,还有罗素兰,牛金,韩浪,田正宏,莫宁,马丰,江闻涛,我们这些与战争、阴谋、清洗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呢?”

    张志高低下头:“我做的那些事情,也就是跟在曾纪泽的屁股后面,在各个国家跑来跑去,满足我从小以来去外国旅游的**而已,根本不值一提嘛。”

    “沾染上私心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吗?”

    文易慈爱地拍了拍张志高的肩,目光中分明流露出父亲对儿子般的深情。

    “真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后,你还保留着如此洁净的心,连我都感到惭愧起来。”

    张志高变得局促起来:“哪里,都是老师时常教诲的结果。”

    “其实是罗素兰的效果吧——她才是我真正的授业学生哪,哎,老师不如老婆,很正常的事。”

    “话说回来,你尚且以为自己有私心,而那些真正只为了私欲而参加了这次时空冒险的人,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意识,他们会认为,夺取政权后,过花天酒地、为所欲为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觉得,参加这次冒险的每个人,都怀有各种各样的私欲,刘云如此,我也不过尔尔,所以刘云和我也干了一些过分的事情,比如侵吞部分国有土地公司的股票,然后分给大家,使大家都能过上比较舒服的生活,权当大家拼着性命跟来此地的报酬。可是,许多人的**就像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宅子有了,还要纳妾,姨太太有了,需要珠宝饰来哄姨太太开心,需要高级马车和汽车来载着兜风,需要更多的宅子来容纳更多的姨太太,还要不停地开宴会,舞会,戏会,**大会,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百年佳酿,玩的是中外名妓,赌的是银锭金条,这样乱来一通,钱肯定不够了,于是就用手中职权去贪,去受贿,反正头顶上有一个保护神,谁也动不了他们,不贪白不贪……”

    张志高脸上腾起一股怨气:“刘云到底在想什么呢!你不是说,他跟你目的相同,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吗?”

    “其实应该说,我们是采用了不同的手段。他以武力手段铲除反对派,我以和平手段召集支持者,这样联合起来就达到了夺取政权的目的。可是手段并不是单纯地因特定目的而生,手段能够直接创造目的,手段即成目的之一部分。在刘云使用武力的过程中,他造就了一个只听他的命令,而不把国家、国会、宪法放在眼里的高级军官团,这个军官团控制了帝国主要的军事力量,决定着帝国政治的走向,我们之所以能展开这样规模宏大的全面改革,也完全是因为有这股强大的力量做后盾,才不至于像戊戌变法那样一败涂地。然而,这股力量渐渐壮大,与各地的政经势力逐渐纠缠,盘根错节,已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毒瘤,一但压制毒瘤的药物失效,他们就会为自己的利益而分割国家,互相争战,历史上已经多次证明,武人集团的抬头往往促成统一帝国的分裂。如今,即使是刘云,也会感觉到这股势力的压迫了吧,可是他却不能不依赖这个集团,因为刘云的主要才能在于军事方面,他的政治才干比较浅薄,无法完全通过合法手段控制国家,而且,他梦想中的圣战也要靠这个惟命是从的军人集团去展开,既然要做完全的利用,当然就不好轻易抛弃,袒护军官团成员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张志高从鼻子里狠狠地哼出一口气:“这么说,贪名远扬的武处长这次可能会逃过一劫了?”

    文易把手插进裤袋,满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刘云并不是一个完全理性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带领我们来这里了——不过我们大家的脑子正好也都有点问题,所以也就跟着他来了。刘云一但被某种热烈的感情支配,会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

    “您见识过。”

    “他曾经打断我一根肋骨。”

    “为什么?”

    “我抢走了他的初恋情人……”

    “……”

    张志高以极其无聊的表情沉默了几秒钟,终于有情绪想把话题转回来。

    “那么,接下去该怎么办呢?不如劝说刘云把那个腐烂的军官团撤消?”

    “他不会放手的,因为那是他所有的力量,放开了军队,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你不是帝国总理吗?有你做总理,他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是呢?”

    “你以为他会这么想吗?”

    张志高楞了一下,醒悟道:“是啊,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后台大老板的姿态高高在上,很难让他接受那种居于人下的状况哪。”

    “他必须掌握到实权才会安心,所以即使给他再高的头衔,总统皇帝什么的,却不让他切实控制到军队的话,他必定不会答应,他大概已经沉浸在武力万能的泥潭里了,没有了忠于他的军队,他肯定会觉得自己与庶民毫无区别。”

    张志高耸耸肩,展开双手:“这样说来,是毫无办法啦,只能任凭那军阀集团展下去,祸乱国民了吗?”

    “我这么说过了吗?”

    张志高眼睛一亮:“果然是老师,留了一手吧。”

    “我刚才不是让你仔细去想,我们这些非军人系统的大臣、次官、院长、校长什么的,这十几年来都干了什么吗?先从你自己想起,不要做无谓的自谦,谦虚和虚伪不过是一张牌的两面。”

    张志高摸着脑袋,开始回忆自己参于过的那些国家大事,最重要的,应该是修订条约问题,一场场艰苦的谈判,与傲慢的列强代表唇枪舌剑,据理力争,威胁利诱,以夷制夷,在政府的底线以上去争取尽可能多的权益,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大部分关税权利夺了回来,鸦片贸易被认定为非法,外国兵舰不再被允许随意进出中国沿海港口,领事裁判权受限于租界之内,虽然还有不少189o年以前建立的租界分布于中国数十个城市中,但在帝国的绝大部分地区,洋人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外交的胜利,靠的是国力在后面支撑,国力的展,当然不是靠穷兵黩武,四下征战,而是靠奖励工商、裁汰厘金(裁汰国内转运税)、赎分土地(赎买和分租土地)、整建金融(整顿和建设现代金融体系)、改革币制(由银两改银元,又由银元改华元纸币)、扶植重工(国家扶植重工业)等行之有效的措施,在这方面,毕业于清华大学理工学院的工业管理工程师牛金博士和毕业于南京大学商学院的财政学硕士韩浪,以及毕业于云南大学商学院的国民经济学硕士田正宏三人,在工商、财政和农业的改革方面付出了辛勤劳动。高效率、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工业体系逐步建立起来,金融体系跟上了世界潮流,银行证券业日渐规范,国内贸易呈现空前繁荣,对外贸易方面的巨额逆差逐渐被扭转,农业走向科学化、集约化经营——由此直接引了农民向城市的大迁移,推动了全面的城市化浪潮。

    全新的现代化行政体系,需要各种专业技术人才,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社会文化学院的政治学硕士莫宁和毕业于云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的罗素兰,为培养全新的公务员队伍而奔忙,开办了各种各样的政治进修学院,又在各大学中设置政治系,挑选和培养第一批教员。罗素兰更担负着建设全新教育体制的重任,科举制度于1891年废除后,设置了小学(分初小、高小,各三年)、初中(含职业学校、农业教导学校)、高中(含职业高中)和大学(含高级职业专科)四级学校体系,各级都分别编制有教育总纲,根据实际情况,以保证学有所用为原则,对无力升学的学生实施包括农业技术在内的职业教育。并结合传统道德与新型文明,在学校的教材中突出民族、民主、人本主义的内涵,注重个人独立思考能力的培养,杜绝盲目崇信和绝对权威主义。十多年过去了,社会思想的主流已浑然一新,西化之风不可遏止,腐烂的儒教思维几经改头换面,最后只剩下了一点基本的人伦道德值得遵循,君主不再神圣,国民共有、共治的帝国成为了民族精神的中心。19o2年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全国成*人识字率(指受过初小、初级扫盲夜校以上教育的成年人比率)已由1896年的百分之十一点六提高到百分之二十八点七。事实上,为传统观念所碍,普通女性还很难有机会受到教育,全国文盲总数中的八成以上是女性。

    三个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的校友:化学系的工业化学硕士马丰、机械系的何新还有船舶设计系的江闻涛则在先进科技的传播和实用化方面挥了重要作用,工业生产引用21世纪的若干管理和物质技术后,效率和产品质量都远远过了国外水平。重工业方面,在19oo年,全国可查的煤产量达到一千七百万吨,生铁产量达到二百七十万吨,钢产量达到二百一十万吨(同年俄国生产了一千六百万吨煤、二百九十万吨生铁和二百二十万吨钢),两年后,即19o2年,煤产量即提高到二千五百万吨,生铁产量达到三百六十万吨,钢产量达到二百九十万吨,过了同年俄国方面的产量,并且在钢铁成品的质量上要远远胜过俄国,远销欧美,中国钢铁几乎成为“最优质钢铁”的代名词。

    采用标准化体系建造的各型商船造价低、性能稳定、装载容积大、生产周期短,不但完全满足了国内航运业的需求,还出口到世界各地——谁都想要便宜又好用的船。中国轮船的总吨位,1896年时仅为19万吨,19o2年时即跃升到8o万吨,增长了四倍。

    轻工业方面,也引入了一些关键性的技术,电能、光学、通讯、航空技术得到重点展。大量的无线通讯器材优先供给到军队,到19o2年,中**队的无线电台已经能配到旅级(国防军)甚至团级(禁卫军),而迟至19o3年初,俄国6军总共只拥有12部无线电台。另外,还有一些花费低廉、收效较快的技术被运用于传统轻工产品的生产,在不需压减工人工资的前提下,降低了成本,提高了质量。到19o2年,国产(由本国控股企业生产)的纺织品已经占到了全国纺织品销量的百分之八十三,五金为百分之八十六,面粉为百分之九十八。从前中国人连铁钉都要买“洋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相反,中国生产的一些价格便宜、质量上乘的轻工产品则源源不断地向欧美倾销,某些欧美大国不得不建立关税壁垒来阻止中国那些便宜得让人疯的印花布、丝绒、彩色玻璃等商品向本国市场泛滥。

    农业方面,引进推广了成本低、产量高的粮食品种,推广可自行调制的新型农家肥,在某些大中型农场使用化肥和实施半机械化生产,鼓励某些地区集中力量种植新品种经济作物。从1892年到19o2年,粮食产量增长了百分之八十七,棉花产量增长了百分之一百一十六,其他经济作物产量也有较大增长,不但满足了本国工业化需求,还可大量出口换汇,以从国外购买基础性的大型工业机械。

    这么一想,张志高的心境才稍稍舒缓,但那一根刺依旧梗在喉中,难以下咽,便转向文易道:“仔细一想,我们还真做了不少事情,我们也许真的扭转了这个时空里中国的命运,但正因为我们费了这么多力,做了这么多事,刚刚打好了这大厦的基础,所以一预料到这一切可能会被那强悍的军人集团挥挥手就砸成碎片,当然就无法安下心来。”

    文易苦笑地展开手:“你大概没想仔细,忽视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吧。”

    “关键性的……是什么?”

    “关键性的东西,就是1898年由我授意提出,经国会通过的帝国征兵制度法,征兵制度这不仅是军事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征兵制度因为涉及财政、民政、教育诸方面,所以会让我们这些非军事系统的人插手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限制军阀势力的滋长。”

    张志高失望道:“原来是那个,其实是骗人的东西吧,既然刘云要求他那个集团的高级将领绝对效忠于他,那些将领当然也会广布心腹,占据要位,形成绝对效忠自己的小集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对刘云的效忠也就毫无意义了,刘云还不会傻到要去控制一群毫无实权的家伙。”

    “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也应该清楚地看到,以个人手腕形成的小集团,在缺乏经济力量支持的状况下,是无法持久的——毕竟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要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所以这个集团的主要成员们必然想要夺取中央到地方的政权,以取得财权,然后才能稳固其下的各个小集团。在夺取政权之前,通过非法手段敛财,以维持其小集团的忠诚,也算是权益之计吧。这样一来,刘云也没办法了,他如果要保持军官团的忠诚,就必须给将领们更大的财权以维持更下一级的忠诚,如果他拿不出钱,要么就给将领们地方政权,让他们拥地养兵,要么就暂时放任他们搞灰色收入,权当是维持其军事专断力的成本。其实想一想,军官团的将领搞的宴会、舞会、戏会、**大会之类的娱乐节目,主要的参于者应该是他们的部下军官吧,要尽可能牢固地维持那么多下级军官对上级个人的忠心,威望当然远远不够。”

    文易说到这里,转过身,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张志高已经没了什么兴致,阴着脸跟过去。

    文易感觉得到他的心情,不过刚刚文易忽然觉得,跟张志高说了这么多,究竟有什么意思呢?是想要张志高担负什么责任,去抵制什么,反抗什么,实现什么吗?为了自己一些固执的想法,却要把身边的人推向危险的境地,如果自己觉得可以为某种东西献身的话,为何不先牺牲自己,却要鼓动他人去牺牲呢?已经死过的人反倒更加怕死了吗?或者自己根本已经害怕了,想要逃避,但又不甘心就此结束,所以要把别人推到前面,代替自己去战斗?是的,自己是怯懦的,在那个时空,自己就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吓坏了,失去了斗争的勇气,把担子扔给战友们,钻进时空机器,逃避到了这里。现在又想做同样的事情吗?这次还要往哪里逃?看来只有下地狱了!在下地狱之前,还是不敢做最后的战斗吗?如果不去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在地狱里,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就能把梦想什么的实现了吗?

    张志高忽然郑重地叫了声:“文总理。”

    文易稍显浑浊的眼珠穿过那股澎湃的思潮,定格在张志高坚毅的脸上。

    “什么?”

    “我决定了。”

    “哦?”

    “刚才你也说,有希望通过制度什么的来限制那个军阀集团的膨胀,所以我决定了,要凭自己的一点微薄力量,尽我所能去守护你创造的制度,用这个制度来抵抗军阀集团的肆虐。不止是我,素兰也一定会支持你的,我们夫妻两个无论如何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文易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两人沉默下来,继续走路,身后,一片血红的枫景,在阴灰的天际下熊熊燃烧。

第七十五章 第一军受挫

    “关键性的东西,就是1898年由我授意提出,经国会通过的帝国征兵制度法,征兵制度这不仅是军事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征兵制度因为涉及财政、民政、教育诸方面,所以会让我们这些非军事系统的人插手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限制军阀势力的滋长。”

    张志高失望道:“原来是那个,其实是骗人的东西吧,既然刘云要求他那个集团的高级将领绝对效忠于他,那些将领当然也会广布心腹,占据要位,形成绝对效忠自己的小集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对刘云的效忠也就毫无意义了,刘云还不会傻到要去控制一群毫无实权的家伙。”

    “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也应该清楚地看到,以个人手腕形成的小集团,在缺乏经济力量支持的状况下,是无法持久的——毕竟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要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所以这个集团的主要成员们必然想要夺取中央到地方的政权,以取得财权,然后才能稳固其下的各个小集团。在夺取政权之前,通过非法手段敛财,以维持其小集团的忠诚,也算是权益之计吧。这样一来,刘云也没办法了,他如果要保持军官团的忠诚,就必须给将领们更大的财权以维持更下一级的忠诚,如果他拿不出钱,要么就给将领们地方政权,让他们拥地养兵,要么就暂时放任他们搞灰色收入,权当是维持其军事专断力的成本。其实想一想,军官团的将领搞的宴会、舞会、戏会、**大会之类的娱乐节目,主要的参于者应该是他们的部下军官吧,要尽可能牢固地维持那么多下级军官对上级个人的忠心,威望当然远远不够。”

    文易说到这里,转过身,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张志高已经没了什么兴致,阴着脸跟过去。

    文易感觉得到他的心情,不过刚刚文易忽然觉得,跟张志高说了这么多,究竟有什么意思呢?是想要张志高担负什么责任,去抵制什么,反抗什么,实现什么吗?为了自己一些固执的想法,却要把身边的人推向危险的境地,如果自己觉得可以为某种东西献身的话,为何不先牺牲自己,却要鼓动他人去牺牲呢?已经死过的人反倒更加怕死了吗?或者自己根本已经害怕了,想要逃避,但又不甘心就此结束,所以要把别人推到前面,代替自己去战斗?是的,自己是怯懦的,在那个时空,自己就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吓坏了,失去了斗争的勇气,把担子扔给战友们,钻进时空机器,逃避到了这里。现在又想做同样的事情吗?这次还要往哪里逃?看来只有下地狱了!在下地狱之前,还是不敢做最后的战斗吗?如果不去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在地狱里,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就能把梦想什么的实现了吗?

    张志高忽然郑重地叫了声:“文总理。”

    文易稍显浑浊的眼珠穿过那股澎湃的思潮,定格在张志高坚毅的脸上。

    “什么?”

    “我决定了。”

    “哦?”

    “刚才你也说,有希望通过制度什么的来限制那个军阀集团的膨胀,所以我决定了,要凭自己的一点微薄力量,尽我所能去守护你创造的制度,用这个制度来抵抗军阀集团的肆虐。不止是我,素兰也一定会支持你的,我们夫妻两个无论如何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文易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两人沉默下来,继续走路,身后,一片血红的枫景,在阴灰的天际下熊熊燃烧。

    十五天里,第一野战军的第一师从满洲里出,沿预定进攻路线向西北推进了二百六十公里,第三师从黑山头出,取西北偏西方向推进了三百一十公里。

    现在是9月24日,战争爆后第十六天,第野战军的第一步兵师在阿金斯科耶以西,第三步兵师在阿金斯科耶以东,军部和预备队在阿金斯科耶。

    第一军此时的军部与赤塔还有一百二十公里的直线距离,此前第一军已经成功地渡过了石勒喀河的干流鄂嫩河,前面只剩下一条值得一提的河流,那就是石勒喀河的主要支流——音达河,赤塔即在该河左岸(北岸),但碍于地形和水文状况,无法直接在该城对岸展开渡河。从阿金斯科耶到赤塔,过音达河最方便的两个渡口,分别是赤塔东南偏南65公里外的达拉孙和赤塔东南偏东8o公里的卡雷姆斯科耶,达拉孙在右岸(南岸),卡雷姆斯科耶在左岸(北岸)。

    “靠西的达拉孙交给第一师,靠东的卡雷姆斯科耶交给第三师,预备第二十五步兵师在第一师后面跟进,预备第二十七步兵师在第三师后面跟进,骑兵第二旅在全军前方展开作为前卫,另外,每个师抽出一个步兵团组成军预备队,留在阿金斯科耶,以防万一……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布置了。”

    第一军参谋长秦飞叶少将敲着地图桌,喃喃自语道,这位以表情冷漠言语尖刻著称的将军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自言自语。

    “可是,敌人在哪里呢?敌人不在克拉斯诺卡缅斯克,我们连敌人的后卫都抓不到,从外贝加尔斯克到达斡里亚,经过哈拉诺尔、博尔贾、舍尔洛瓦戈里亚,在奥洛维扬纳亚渡过鄂嫩河,然后来到阿金斯科耶,两星期里,我们跑了六百里路,几乎无仗可打,俄国人搞坚壁清野,烧掉村子,运走粮食,还不断派骑兵骚扰我军补给线。轻轻松松走到了这里,再往前两百多里,就是我们这个军最重要的攻略目标——赤塔了,退却的敌人应该都集中在赤塔周围,他们可以通过铁路得到大量的补给和援军,我们却不得不靠马车来运粮食,蒙古方面军还没有作好展开大规模破交战的准备,西伯利亚铁路自赤塔向西仍旧畅通无阻。如果不能切断贝加尔湖东西两边的铁路联系,光凭第一军的力量显然是拿不下赤塔的,敌人正是预料到这一点,所以才不与我军在边境交战,而选择大踏步后退,以空间换时间,在赤塔集结兵力和物资,以逸待劳,劈头把我们狠揍一顿,这也都在情理之中吧……上头的人完全没有考虑这些的吗?只大大咧咧把4个师扔给我们,就让我们去夺取赤塔,其实我们第一军要面对的,不仅是那个西伯利亚第二集团军,还包括了俄军全部的增援部队啊……”

    “的确如此。”

    有人接道,秦飞叶怔了一下,回头看时,却是野战军司令官赵飞雪中将——其俊美的容貌正与他优美的名字相配。

    “原来是赵司令官……”

    秦飞叶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丝毫不在意刚才那些毫无顾及的自言自语被他人听到。

    赵飞雪知道他的脾气,向他扬了扬下巴:“又在用功吗?要不要喝茶,我的勤务员正在烧水哪。”

    “要浓一点的。”

    秦飞叶毫不客气。

    “没问题。小李子,两杯茶,有一杯要浓一点。”

    “晓得——嘞!”

    吩咐过那个广西来的勤务员,赵飞雪凑近地图桌,按着桌面对秦飞叶道:“怎样?有什么成果?”

    秦飞叶毫无表情地摇一下头:“没有,缺乏情报。”

    “刚才好象听到你说,谁要把我们劈头狠揍一顿的样子。”

    “当然是俄国人要狠揍我们,蒙古方面军没有及时破坏铁路线,俄国人一定抓紧时间运来了不少援军,现在赤塔方面的俄军应该不止一个集团军了吧,14天时间里,我们可以推进三百公里,俄国人也可以调来五六个师,兵力上,我们或许已经处于劣势了。而且因为准备不足,我们军的两个预备师都没有按照标准步兵师编制配齐火炮,预备二十五师完全没有师属炮兵,预备二十五师的师属炮兵只是一个九零榴炮营,只好从军属炮兵旅中抽调几个炮连补充过去,但又不能多调,否则会影响到主攻方向上的火力密度……”

    赵飞雪不紧不慢地点了一下头,插话道:“这些我都知道啊。”

    “如果俄国人清楚状况的话,或者这一切早就在他们预料之中,反正俄国人很可能会准备在前面某地起反扑,前面有一个大大的埋伏圈,埋伏的兵力应该不下1o个师,正等着我们上套哪。”

    赵飞雪两手枕在脑后,悠然应道:“没办法啊,就算是再深的陷阱,大本营要我们前进的话,还是要大踏步地往前走。对呀,我们有那么多飞机,有没有陷阱的话,派出去察看一下就好了。”

    秦飞叶阴下脸:“开什么玩笑……前天起就一直下雨,那些玩具非要大晴天才飞得起来,现在根本用不了。”

    赵飞雪闭上眼睛,轻吹一口气:“那就等天晴了再派出去好了,老天也不会一直下雨的嘛。”

    秦飞叶的表情里开始溢出冰雪:“赵司令官……”

    赵飞雪看到对方那副尊容,俊朗的脸上堆起无聊的笑容:“啊,浩岚老弟,开玩笑,开玩笑,说说而已,当然不会真那么做啦,哈,哈,哈。”

    勤务员正好端来了茶,还有特备的点心。

    赵飞雪看了看托盘里的茶,挑出那杯颜色比较深的递给了秦飞叶:“浩岚老弟,不要太累了,尝尝那点心,虽然只是我那私人厨师做的,不过味道还好。”

    秦飞叶抿了口茶,捻起一块莲蓉小馅饼扔进嘴里,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到赵飞雪身边。

    “要展开更多骑兵队,扩大侦察半径,必须把驻防在额尔古纳河一线的骑兵第一旅调过来,原来驻防在那里的第9旅也要调来,那边的防御就让大本营另调兵力去防卫好了。一边让我们全力进攻,一边又让我们的部分兵力束缚在防线上,方面军作出这种计划本来就很无聊了,我们没有义务跟他们一起无聊到底。”秦飞叶冷冷道,以阴郁到下雨的口气对方面军司令部毫不忌讳地加以讥讽,他虽然只有三十三岁,看起来却要比三十八岁的赵飞雪苍老得多,也许是因为他一天到晚板着张臭脸,而赵飞雪却时常嬉皮笑脸的缘故吧。

    赵飞雪一气吃了好几块点心,灌下大半杯茶,长长地吐了口气,满意地摘下军帽,抓着油亮的头,以他惯有的慵懒调子说道:“难呀,我们说不出对面的敌人到底有多少,也几乎没打过什么大仗,迄今为止全军的伤亡不到两千名,这种情况下去要求援军的话,方面军会怎么看待我们?反正我们一有最新的情报,都会及时上报,对这些情报,钟司令官会作出合理的判断吧。”

    “无论如何,我要把我的想法报告去方面军司令部,如果方面军不理睬的话,我就直接到大本营,即使是钟司令官,也要听武威公的话吧。”

    赵飞雪皱了皱眉头,他知道秦飞叶在光兴丁案中大出风头,亲率本部人马抓住了叛逆领丁介云,因而受到武威公刘云的关照,由一个小小的少校营长,八年内连升四级,领到少将军衔,还被任命为第一野战军参谋长,所以嘴巴里动不动就冒出武威公什么的,往往令人生出“似乎是在狐假虎威”的感觉。

    “上报的话,也没有关系,不过我就不去凑分了,权当你的个人意见好了。”

    “放心吧,原本就没打算牵扯到你。”

    秦飞叶话里藏针,赵飞雪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指了指地图:“还有,就烦劳一下参谋长,做一个扩大骑兵侦察范围的计划吧。”

    秦飞叶微微一笑:“这个,我当然要做的。”

    次日,阿金斯科耶西北5o公里外,一大队华军骑兵正沿着森林中的蜿蜒小道迤俪而行,前面派出了前卫,两边派出了侧卫,主纵队中的大多数人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两边的密林。

    冷冷的秋雨随风挥洒,道路泥泞不堪,林中能见度很低。

    每个人都裹着雨衣,每匹马都湿漉漉的。

    主纵队中,有一名面目可堪与“狰狞”二字相配的中校军官,却毫不在意这绵绵冷雨,正滔滔不绝地对身边那个略显柔弱的年轻少校叙述着自己甲午战争时那些鸡毛蒜皮的经历,显然那少校并不在意这些已经在自己耳边重复了一百遍以上的故事、笑话和扯谈。

    中校名叫刘扬波,三十二岁,正是这第4骑兵团的团长,模样恐怖,口无遮拦,是个典型的猛将,对于冲锋和吹牛有着偏执的爱好,这给时常呆他身边的团部主任参谋罗剑秋少校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那,就是这样,我的那匹飞星就一脚踩在了那家伙的脑袋上了,谁知道他是个大将,哈哈哈……”

    刘扬波正在得意地述说往日的光辉事迹,一名传令兵迎头冲来,在他身边勒住马,敬礼报告道:“前卫营现敌军骑兵!”

    “有多少。”

    刘扬波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密促的枪声从前面传来,便一挥马鞭,抛下那传令兵,径直往前去了。

    “团长,等一下……”

    罗剑秋伸出手时,刘扬波的身影已在数十步之外,

    “啊,真是伤脑筋,大家快去拉住团长!”

    包括那名传令兵在内,数十名骑手策马急进,追着刘扬波奔向刚才枪响之处。

    枪声越来越密,待罗剑秋等人找到刘扬波时,他已经挥舞着马刀与敌人厮杀在一处了。

    由于雨中树林里视野有限,双方都是在数十米距离上现对方并举枪射击,不等装填好下一子弹,立即抽出马刀冲过去搏杀,此时,第4团的前卫营就已经与俄军杀成了一团。这种刀碰刀、脸贴脸的肉搏战,使得华军根本无从施展火炮和机枪的优势,战斗员的数量也就成了关键。

    大路两边的树林里潮水般涌出一股又一股人马,全是戴着皮帽子的俄国哥萨克,源源不断,汹涌澎湃,从华军正面、两侧起冲击,第4骑兵团的侧卫部队只来得及放过一排枪,便被俄军大队人马所吞没。

    第4团主纵队里的炮兵和机枪手们慌忙把炮口、枪口转向两侧树林,向数十米外的敌人开火,在如此迫近的距离上,俄国人的卡宾枪和左轮枪也能挥效力,一**子弹袭来,打倒不少华军炮手和机枪手,主纵队里的华军骑兵当然也没有闲着,放过一排枪后,即策马冲向林中,与敌军拼死搏杀。

    罗剑秋赶到前卫营时,就现事情不妙,敌军的数量远在己方之上,而且敌军从三面夹击过来,天气和地形又限制了己方优势火力的挥,这种情况下,尽早撤退为上策。

    这么决定之后,罗剑秋便吩咐身边几名警卫员,传令给各营和炮兵连,要他们放弃伤员和火炮,全力奔回东南15公里外的第1步兵师防线内,

    过命令后,罗剑秋即率余下的十数名警卫员去把团长拖回来,刘扬波正战在兴头上,哪里肯轻易撤退,罗剑秋急道:“敌军势大,请团长暂时回避,整备之后,再打回来也不迟,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罗剑秋边说边向警卫员们使眼色,众警卫员早将刘扬波与俄兵隔开,得了暗示,便拉拉扯扯,拥着刘扬波向后面撤去了。

    当下前卫变后卫,且战且退,撤出树林,来到开阔地上,架起数挺机枪、排起数门火炮拦射追兵,俄军仓促追来,没有携带重火器,被压在了树林中动弹不得,华军大队趁机遁去,狂奔三十里,进入第一步兵师防线内,清点一番,当日出时的一千二百人,只剩下八百多,损失火炮1门,机枪2挺。

    第4骑兵团的战报传到野战军司令部,秦飞叶皱起了眉,在此之前,司令部已经接到了派往其他方向的骑兵队来的类似报告。

    “这么看来,敌人是要搞大动作呢。”

    野战军司令官赵飞雪中将轻捻着那几份报告,晃着手中的烟说道:“第4团的报告上说,估计当面的敌军骑兵至少有一个师。按编制来说大概有三千五百人,将一整个骑兵师派出来的话,应该是当作军或集团军的前卫吧。而派往卡雷姆斯科耶的第5团也声称遭遇了一整个俄国骑兵师,第1师的骑兵侦察营也现西边5o公里外的库罗尔-达拉孙,出现了俄军团级骑兵部队,第3师的骑兵侦察营则在东边4o公里外现了俄军营级骑兵部队。如果情报无误,当然应该认为敌军正企图分几路对我军动大规模反攻,所以才会展开大批骑兵部队,执行侦察和反侦察任务。问题是,我们没办法搞清楚敌人的兵力和主攻方向,大雨天的,飞机和飞艇都用不了。”

    秦飞叶可不像他那么轻松,绷紧了脸问道:“那么,司令官有何打算呢?”

    赵飞雪吐了个小烟圈,抓起桌边的小竹条在阿金斯科耶这个地名周围划了半个***:“把部队集中到这里,建立防御圈,阻击一阵再说。”

    秦飞叶的表情开始僵硬:“你说真的?”

    “真的。”

    “如果敌人插到我们后方和侧翼呢?我们只是一路打过来,几乎没有形成什么像样的战线,后面和侧翼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边防和民兵部队在维持治安而已,预备军又远在吉林和齐齐哈尔,如果敌人兵力充足,就有可能分兵插入我军后方和侧翼,对我军实施合围。”

    赵飞雪晃了晃脖子:“那么参谋长的意思是,撤退吗?”

    “必须撤退,撤过鄂嫩河,在舍尔洛瓦亚戈拉或博尔贾重整防御,等待援军,在那个地方,补给线不是太长,地形上也不容易被敌迂回。”

    赵飞雪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以他一贯的轻快语调回应道:“参谋长的想法,就保存我军实力而言,当然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是如果我军不经抵抗就撤退的话,敌人就可能争取到时间将援兵送往海兰泡方面,给正在围攻海兰泡的禁卫军带去麻烦。

    武威公一贯看重禁卫军,如果他知道我们出于自保而使禁卫军为难的话,我们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吧。何况我军两周以来都没有碰上像样的战斗,刚与敌军遭遇就撤退,无论大本营或国民,都会把我等视做畏缩胆怯之徒,我们要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建功的话恐怕就不容易了。”

    秦飞叶听到赵飞雪居然用武威公来压他,心上不快,但显然不好作——毕竟自己就大受武威公恩惠,轻轻吐了口浊气,说道:“我只是在本战区的范围内来分析问题,至于其他方面的考虑,以及最后的决断,当然由司令官来承当。”

    “决断已经做出了,有劳你拟定计划和命令,我要去茅厕里用用功啦,回见。”

    赵飞雪说道,翻出几张手纸,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一有事情就去蹲茅坑,这种人也能做司令官……”

    秦飞叶在心里唠叨着,满脸雨加雪地开始工作。

    9月26日,赤塔,俄远东军司令部。

    库罗帕特金正悠然地喝着加了方糖的茶,坐在宽大的躺椅里等待着前方传来胜利的消息。

    战争爆后的第13天,也就是9月21日,前6军大臣库罗帕特金将军抵达赤塔,立即在赤塔组建了他远东军司令部,统一指挥贝加尔湖以东的全部俄军,但这个司令部当时实际能控制的部队只有已经集结在赤塔的西伯利亚第二和第三集团军,其他部队处于被华军分割的状态,只能各自为战。

    9月22日,第11军在赤塔集结完毕,纳入第三集团军战斗序列,此时赤塔方面的俄军野战部队总共有1o个步兵师和6个骑兵师,若干集团军和军直属部队,共二十五万人,火炮848门,机枪33o挺。而其当面的华军第一野战军只有十二万人(第9步兵旅和第1骑兵旅在额尔古纳河一线留守,还有若干部队被派去保护补给线),旅以上火炮544门。

    经过之前两周的后卫战,赤塔方面的俄军基本摸清了华军的状况,9月23日,库罗帕特金下令赤塔的两个集团军动反击,第2集团军在西,第3集团军在东,对华军第一野战军展开钳形攻击,企图将华军歼灭在鄂嫩河以北。

    自9月23日开始,石勒喀河到鄂嫩河之间的地域一直是多云降雨天气,使得华军的空中优势失去了作用,掩护了俄军的展开。

    从9月23日到9月25日,俄军主力以大量骑兵为前卫,分四路向华军第一野战军军部所在——阿金斯科耶接近,第一路从阿金斯科耶以西5o公里外的库罗特-达拉孙出击,主要兵力为第11军的21师;第二路从阿金斯科耶西北7o公里外的达拉孙出击,主要兵力为西伯利亚第3军和第4军;第三路从阿金斯科耶以北5o公里外的卡雷姆斯科耶出击,主要兵力为西伯利亚第5军和第6军;第四路从阿金斯科耶东北13o公里外的石勒喀出击,主要兵力为第11军的22师。其中第二、第三路担任主攻,第一、第四路为助攻。另外还派出了骑兵支队向鄂嫩河上的主要渡口奥洛维扬纳迂回进击,企图截断华军的退路。

    9月26日,是预定将要与华军接触并交战的日子,库罗帕特金一开始便认为,此战必胜无疑,或是将华军歼灭在鄂嫩河以北,或是将华军驱赶到鄂嫩河以南,无论怎样,华军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库罗帕特金也都可以有足够的资本向沙皇邀功。

    “怎么,还没有消息吗?”

    库罗帕特金眯着眼睛,询问身边的副官。

    “大人,很遗憾,还没收到新的消息。”

    库罗帕特金挪动着他臃肿的身躯,在办公室里踱起步来。

    “不要紧,他们一定正在行动,在攻击,突破,歼灭,那些黄种人像猪狗一般地被屠杀。我们应该动用了比对方多一倍的兵力,而且一个白种人应该相当于两到三个黄种人,也就是说,我们的力量是对方的四到六倍,没有理由不赢的,他们这次注定要完蛋了。我们会在鄂嫩河以北全歼那个军,然后朝东南挺进,渡过额俄尔古纳河,还要拿下满洲里,横穿整个满洲,截断敌人的后路,歼灭敌人各个野战军,同时也就解救了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的友军。到那时候,中国的精锐部队全被消灭,我们就可以在满洲为所欲为,只要我们愿意,可以去拿下辽东半岛,也可以进入朝鲜,当然,也不排除向京师进攻的可能,英国人和法国人在186o年进过北京,他们可以做到的事情,俄国人就做不到吗?”

    库罗帕特金得意地着白日梦,一点也不理睬身边副官的异样眼神。

    “报告,第3军有消息了!”

    库罗帕特金眼一亮:“快,念出来。”

    “……第5师进攻受挫,损失惨重……第6师遭到敌军反扑,放弃了出阵地……”

    库罗帕特金傻了眼。

    9月26日,在阿金斯科耶西北约15公里外,俄西伯利亚第2集团军的两个军(第3和第4军)以4个步兵师向华军第1步兵师和预备25步兵师的防线动攻击,被华军击退,由于大雨影响视界的缘故,双方的火炮均难以挥效力,但华军占有机枪火力的优势。华军环形战壕为支撑点,辅以散兵坑展开防御,以机枪和迫击炮火力填补支撑点之间的空隙,这样便可以用有限的兵力防御广大正面。此外,主防线后面还集结了大批预备队,随时可以对敌军展开反冲击。当日,俄第3军的两个师猛攻华军第1师阵地,被猛烈的枪炮火力击退,伤亡32oo名。俄第4军以3个旅猛攻华军预备25师阵地,预备25师本没有师属炮兵,军部遂将军直属炮兵旅的3个9o榴弹炮营拨给该师,但炮兵火力仍稍显不足,然而,数量众多的轻重机枪在近迫作战中挥了关键性作用,踩着泥泞的地面起冲锋的俄军往往被成片成片地扫倒。俄第4军猛攻半日,付出巨大代价后总算锲入华军阵地中央,不想又被华军两个团的预备队起反冲击,赶了回去,反倒丢失了己方的出阵地,数门大炮被俘,伤亡失踪达5ooo余人。

    在阿金斯科耶以北约1o公里外,俄西伯利亚第3集团军的两个军(第5军和第6军)也同样以4个师猛攻华军第3步兵师(缺第9旅)和预备27师的防线,华军第3步兵师缺了一个旅,却仍然要防御一个整师的正面,兵力火力密度自然不够,预备27师的师属炮兵原本则只有一个9o毫米榴弹炮营,为防御作战需要,添加了2个军属炮兵旅的1o5毫米加农炮营。战斗打响后,俄第5军先突破华军第3师部分防御地段,第3师立即组织预备队展开反冲击,双方展开激烈的白刃战,俄军最终退却,伤亡6ooo余名,而第3师的预备队也已消耗过半。俄第6军则始终未能突破预备27师的防线,在阵地前抛下2ooo多具尸体。

    一天战斗下来,俄军损失18ooo人左右,华军伤亡8ooo多名,仅从伤亡数量上来看,华军是当天战斗的赢家,但从战役形势上来看,华军却陷入了困境。

    “西南和东南方向都现了俄国的行军纵队,西南方向的敌军大约有2到3个步兵团,东南方向的敌军应该是一个整师,奥洛维扬纳东北2o公里外也现了俄军团级骑兵部队,形势已经明朗起来,敌人正在合围我军。”

    阿金斯科耶的第一军司令部内,参谋长秦飞叶板着张臭脸分析道,先前他建议司令官赵飞雪撤退,赵飞雪不但不听他的,反而用武威公的名号来压他,现在形势果如自己所言,他又得意起来,虽然得意,表情却一如既往地冰冷,只暗暗包含了一些蔑视的意味。

    赵飞雪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一边喝茶一边随手翻阅那一叠报告,不时瞧一眼地图,悠然应道:“合围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总算在这里打了一仗,也够本了,就趁着今天晚上,撤往奥洛维扬纳吧。”

    秦飞叶怔住了:“什么?今晚撤退?前线官兵打了一整天仗,疲惫不堪,下雨天路又烂,连夜行军的话,第二天大家必定动都动不了,到时候敌军追上来,我们企不是要吃大亏。”

    “那就需要思想动员啦,还要安排好后卫部队,交替掩护,合理分配行军和休息时间,大炮的运输还要做出特别安排,快找参谋们来做吧,哎呀,我这几天肚子都不舒服,又得去茅厕了……”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秦飞叶呆呆地想道,很想拿什么东西往那个所谓司令官脑袋上砸一下。

    9月27日,俄第2、3集团军主力再次对华军防线动猛攻,各师的指挥官却惊讶地现华军防线上早已空无一人,消息传到赤塔,库罗帕特金命骑兵部队予以追击,两个骑兵师被派去追击华军,其中一个师却在阿金斯科耶以南1o公里外遭华军伏击,被打死1ooo多人,余部溃散,另外一个师不敢冒进,只得停下来等待步兵。然而待俄军步兵赶到时,华军后卫部队却已撤往下一个阻击阵地,俄军只缴获了一些散落在大路边的辎重.

第七十六章 彼方此方

    事实上,自26日夜到27日夜,第一军主力都在疯狂逃窜,每人只随身携带三天干粮,每门火炮只携带一个基数弹药,其余的辎重全部抛弃或炸毁,空出来的车辆用来运送伤病员,全军沿着两条泥泞的道路向奥洛维扬纳奔去,8o公里的直线距离,大约11o公里的路途,花了一天两夜时间走完。然而这还没有完,待后卫部队赶到奥洛维扬纳后,第一军主力又一边与俄国骑兵作战,一边渡过了鄂嫩河,再度狂奔9o公里,这才在舍尔洛瓦亚戈拉停顿下来,这里距离满洲里的直线距离是14o公里,囤积有大量补给物资,第一军的官兵们一边在这里大吃大喝恢复体力,一边开始构筑工事,准备在这里固守待援。

    至此,所谓“阿金斯科耶战役”便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整个战役中,华军战死、病死、累死的官兵大约是3ooo名,伤79oo名。俄军则总共伤亡了22ooo人。

    俄远东军司令官库罗帕特金得意洋洋地向沙皇报告:“……我军……将敌人击退2oo公里,重创敌第一军……我军正重整部署,准备收复额尔古纳河以西全部国土,并视情随时突入满洲境内……”

    华军第一野战军司令官赵飞雪中将却一再向方面军司令部求援:“……俄军势大,我军几近无法支撑,请派援军前来……如若迟延过久,则卑职等止有在国境线外英勇战死以谢帝国……”

    参谋长秦飞叶少将旁白:“三天里率部奔逃2oo公里的司令官,还说什么英勇战死,还国境线外,我恶——”

    一九零三年俄历九月十七日,公历九月三十日,圣彼得堡,彼得罗戈夫宫。

    俄罗斯帝国大臣会议正在进行,主持者正是刚刚被沙皇尼古拉二世任命为大臣会议主席的原财政大臣谢尔盖-尤利耶维奇-维特。

    6军大臣万诺夫斯基,一个瘦高的老军人,正在报告远东前线的状况,他与前6军大臣、现任远东军司令的库罗帕特金往往针锋相对,例如,库罗帕特金认为一个俄国兵大约可以顶二到三个中国兵,万诺夫斯基则煞有介是地拿出一份报告,证明一个俄国兵其实只能顶一点五到一点七个中国兵。

    万诺夫斯基坚持认为当前的状况完全是因为库罗帕特金轻敌而造成的,并对库罗帕特金出任远东军司令一事大为不满——虽然他与库罗帕特金之间并没有实质性的差别。

    报告里满是远东各军长、集团军司令官、总督、专员要求增援的呼号,滨海军区被切断,哈巴罗夫斯克(伯力)被夹击,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被合围,只有赤塔方面传来好消息,库罗帕特金洋洋得意地宣称,他组织的反攻大获全胜,把中国人赶过了鄂嫩河,并重创敌第一军,但整个阿金斯科耶战役中,各军报上来俘虏总数却不过一百——大概中国人全是宁死不降的硬汉。

    万诺夫斯基对库罗帕特金的报告颇不以为然,但职责要求他综合前线各长官的报告来向沙皇汇报,他不能故意省略或简化、贬低库罗帕特金的报告,因为库罗帕特金有办法直接向沙皇打报告。

    汇报结束了,沙皇却想知道6军部有什么打算,究竟能把多少人派去远东,究竟什么时候可以为布拉戈维申斯克、哈巴罗夫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兰泡)解围,究竟有没有可能顺便拿下满洲,并且向中国的京城进军。

    万诺夫斯基对此却支支唔唔,闪烁其辞,他是报告说已经把西伯利亚的预备军全部动员,并加紧运往战区,至于其他问题,6军总参谋部正在研究。

    “正在研究?”

    沙皇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万诺夫斯基没有再回答。

    海军大臣阿维兰上将正心事重重,忽然被沙皇点名,要他报告第二太平洋分舰队的组织情况。

    “陛下,那件事情正由罗热斯特文斯基少将全权负责。”

    阿维兰的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尼古拉二世很想骂他一句:“混蛋,那我为什么还要你当海军大臣!”

    沙皇没有当场骂人,而是换了个问题:“上次你说的那四艘新式装甲舰的建造进度如何?”

    “陛下,有两艘已经下水,大约到在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才能完工,另外两艘则可能要到明年年初才能下水,全部完工的话,大概要等到明年6月。”

    “那么我们要到明年夏天才能派出第二太平洋舰队吗?到时候战争不是结束了吗?就不能加快度吗?太平洋分舰队已经被封锁,海军部一点计划都没有吗?”

    面对皇帝的责问,阿维兰那张比十层牛皮还厚的老脸丝毫不为所动,依然装腔作势答复道:“陛下,海军参谋部正在研究解救太平洋分舰队的问题。装甲舰的建造方面,我将尽力督促。另外根据罗热斯特文斯基少将的意见,我们还需要向外国购买新式巡洋舰,稍后我会向陛下呈上一份比较完整的报告。”

    阿维兰的回答实际上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

    尼古拉被海6军大臣弄得毫无情绪,又去招惹脸皮更厚的新任外交大臣拉姆斯德尔福,要他报告外交方面的成果。

    拉姆斯福尔德与维特关系密切,与前任外交大臣穆拉维约夫矛盾重重,穆拉维约夫因在海兰泡屠杀事件后在外交方面处置不当而在战争爆后被迫去职,拉姆斯福尔德便由着维特的关系而出任外交大臣,对沙皇的询问,拉姆斯福尔德立即捧出一大堆文书,什么驻德国大使的报告,什么英国大使递交的照会,什么法国大使的建议,一股脑儿往沙皇耳朵里灌,尼古拉二世听得不耐烦,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德国人到底是什么态度,英法又想干什么?美国人准备怎样?”

    “他们都在表面上宣告中立,并且希望立即停止敌对行为。”

    “实质上呢?”

    “陛下,我们的人正在分析,各方的态度变化不定,也没有明显的暗示,私下的会晤亦未展开,只是法国和英国的几家兵工厂表示,他们会如约交付战前我们所订购的战舰和军火,但暂时不接受新的订货……”

    结果尼古拉二世依然没有从外交大臣那里弄清楚他想知道的状况。

    维特闷闷地坐在长桌一头,看见沙皇焦躁不安的神色,心想,这样下去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沙皇的目光移到了维特脸上,可是维特已经被他转到大臣会议主席这个虚职上来了,并不处理实际事务。

    尼古拉二世移开了他的目光,又去撩拨那个脸皮相对薄一些的6军大臣万诺夫斯基,问他关于飞行器的事情,从前线来的许多报告绘声绘色地描述敌人空中兵器的威力,许多将军都认为,如果己方没有对付敌人空中兵器手段,军队的士气会受到致命打击。

    “啊,是这样,6军部已经找到了那两个曾经来彼得堡表演飞机的美国人,他们现在在英国,我们正在和他们洽谈,计划由我们投资,在彼得堡开一家公司,生产可以搭载机枪和炸弹的飞机。另外,我们还准备向德国和英国购买飞艇,并在飞艇上搭载武器,以对抗敌人的战斗飞艇。早先库罗帕特金将军已经从英国购买了三艘飞艇,不过那些都太简陋,不足以用来与敌人的空中兵器作战。”

    万诺夫斯基还没忘记要顺便贬低一下他的死对头库罗帕特金,不过沙皇对此并不感兴趣,接着又问道:“那么什么时候可以向前线派出你说的那种飞机和飞艇?”

    “这个,6军部正在努力中,与莱特兄弟——也就是我说的那两个美国人——进行的谈判很困难,他们要价太高,不过这不是关键的问题,重要的是,从引进技术,到开设工厂,到生产出合格的产品,还有安装武器,训练人员,组建作战部队,这个过程将会很漫长,究竟有多漫长,6军部正在研究当中。毕竟那都是些全新的东西,我们的人需要时间去掌握技术,不光是生产技术,还有操作技术,维修技术,具体运用的技术,等等等等,这都需要时间……”

    沙皇现自己还是什么都不清楚,于是宣布:“散会。”

    “皇上今天不大高兴。”

    宫殿前的阶梯上,外交大臣拉姆斯德尔福对密友维特说道。

    “这种情况下,谁高兴得起来。”

    维特一脸无奈。

    内务大臣波别多诺斯采夫凑过来,一脸神秘:“知道吗?有人在搞革命,其中一个叫列宁的头儿被我们抓住了,本来准备流放到西伯利亚,正巧那儿打起仗了,于是就要扔到喀山去,可是中途却让他跑了。他是那个什么**的信徒,知道1871年巴黎的事情吧,一群**的信徒一度把那里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地狱(指巴黎公社起义),现在他们来到了俄国,企图毁掉神圣的东正教会,推翻伟大的沙皇,把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交给魔鬼。最近那一伙人闹得很凶,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更加不高兴吧。”

    维特不以为然道:“是那个所谓社会民主工党吧,不要紧,他们不过是小小的蛀虫,随便一脚就能踩死,俄国不是法国,19o3年的俄国更不是1871年的法国,当时的法国被普鲁士打趴下了,今天的俄国还是站得稳稳当当的。问题的关键在于财政,开战不到一个月,差不多七千万卢布化为了空气,战争如果继续三四个月的话,看来又要增税了,接着还要行新国债,加印纸币,最后不得不向外国举债,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吧,我花了整整十年才把这帝国的财政体系稳定下来啊。”

    拉姆斯德尔福摇头道:“希望总归是希望,战争可能真的要打很久,现在看来,暂时不会有人帮我们。中国人现在到处宣传说,我们那些无知的哥萨克对穆拉维耶夫卡(即威远城)的入侵是大规模进攻的先兆,为防止我们吞并满洲,他们不得不展开自卫反击作战……”

    “这种话不会有人相信的。”

    “问题似乎不在于这种宣传,我们现,最近中国外交部的人频繁召见和拜访英、美、德、法驻华使节,中国驻以上国家的使节也异常活跃,我想,中国人正在暗地里搞什么交易。另外,我们在海峡(即连接地中海与黑海的博斯普鲁斯和达达尼尔海峡)和伊朗问题上正与英国人交恶,英国人似乎不能容忍我们继续向奥斯曼帝国的领域展,他们害怕我们的势力伸入地中海,他们还想完全吞并伊朗,以便使他们在中东的殖民地不受威胁地连成一片。法国人也不打算让我们把贷款用在战费上,因为那样一来偿还就成问题了。无论如何,英法的利益范围与西伯利亚相距太远,很难要求他们出面去维护仅仅属于我们的利益。至于德国人,想都别想,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边境集结军队,策划对德作战哪。美国人的话,在中国问题上一向玩弄狡猾的中立把戏,四年前提出了什么门户开放的建议,先与中国修订条约,赢得了中国政府的好感,将大量政府订货交给他们,迫使其他国家也接受了中国修订条约的要求。现在的话,美国人一定是想在边上冷眼观看,看看谁的胜算大,然后再去帮助胜利者吧,当然,我们原本也没有指望要得到美国的帮助……”

    “凭着俄罗斯帝国自己的力量,也足以取得胜利了,只不过代价要高一点,仅此而已。”

    维特说道,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真的是这样吗?

    马车开动了,维特立即反问起自己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就不像是中国了呢?

    189o年春天的时候,传说清朝的京城生了一场宫廷政变,之后,一场类似日本维新运动的改革自上而下地展开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忽然出现在皇帝和朝廷重臣们身边,他们充满活力,掀起了一股又一股浪潮,并渐渐地代替那些旧官僚,掌握了帝国的大权。他们模仿英国搞君主立宪政体,改了国名,不改皇帝,开设国会,颁布宪法,组织内阁,弄得有模有样。那个国家忽然从压制民间工商业摇身一变,改为奖励工商,国家还大举开办示范性产业,然后又将大部分官办产业转为商办,真是聪明的做法,事实证明,国家工厂是低效率的,很容易滋长贪污、浪费、懒惰等种种丑行。他们还搞了土地改革,有些类似于俄国的农奴解放令,但有又大大的不同,因为中国本来就没有俄国式的农奴。先是国家赎买,然后是国家出租,但并不是完全搞小自耕农体系,他们又组建了不少官办的土地和农业公司,与国家工厂的做法一样,大部分官办土地和农业公司后来也变为商办,先进的生产方式被继承下来。就后来的展看,许多自耕农将土地转租或出售,到城市去谋生,或干脆加入农业公司,一些村子直接就变成了一整个公司,中国正在搞从工业到农业全盘的商业化吧。

    这时候俄国都做了些什么呢?俄国,俄国很好,在他维特的关心和维护下,俄罗斯帝国取得了长足的展,一个稳固的财政体系建立了,大量的外资涌入,无数的工厂拔地而起,虽然不时传来农村闹饥荒的消息,但那算不得什么重要问题(1898年内务大臣哥烈梅金就这样说:“你们何必为这些畜生的饲料瞎操心!”),帝国展了,比从前更强大、更富有了,这都是他维特的功劳,绝不能让中国人破坏了这一切——中国人也没有能力破坏这一切。

    维特的马车和维特的心情远离了彼得罗戈夫宫,另一位自认倒霉的沙皇的宠臣,却正满脑子烦困地踏上那宫殿宽阔的石板台阶。

    罗热斯特文斯基少将这些天郁闷不已,太平洋舰队被封锁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消息传来,沙皇开始着急,不断催促他筹备第二太平洋分舰队的事情,然而罗热斯特文斯基从心底里抵制这个计划,他预见到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去远东,不想去送死。罗热斯特文斯基十分清楚波罗的海舰队的状况,那飘扬的圣安德烈旗下,那用钢铁打造、装满后膛大炮的军舰上,充斥了俄国式的腐烂和荒唐。为了“节约经费”,舰队自19o1年开始就没有进行过任何大规模演习,军舰从未驶出过芬兰湾,整个19o2年只进行过一次火炮射击训练,而且每门炮只给3到5炮弹,鱼雷射击训练则完全没有进行过。军舰成了浮动兵营,一年到头有十个月呆在军港里,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进行良好的保养,只为了检阅时的需要而经常油漆军舰外壳,军舰内部却锈迹斑斑,污秽不堪。军官人浮于事,忙于贪污、行贿和参加上流社会的娱乐,水兵们则无所事事,忙于赌博和**。大多数将军们都只关心如何讨好沙皇和大臣们,对舰队的实际事务很少关心——除了检阅之外,因为在检阅的时候沙皇或某某大臣会出现。

    至于那四艘新式的博罗迪诺级战列舰,还有预备从英国购买的新式快巡洋舰,这些东西都改变不了什么,再好的军舰,没有精良的官兵,也只是废铁一堆。

    罗热斯特文斯基知道这一切,但他不想去改变,也无法改变,波罗的海舰队是贵族军官的禁地,有着自己那一套行事的规矩,强出头的人要付出代价,马卡洛夫就是因为个性太强而被赶去了太平洋舰队,远离了朝廷,远离了皇上,去指挥那支处于战争边缘、实力又不如对方的舰队,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罗热斯特文斯基走进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书房。

    沙皇对他很热情:“你来了,我的将军,快告诉我,第二太平洋舰队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们的海军大臣跟我说了半天,我还是什么都不清楚。”

    罗热斯特文斯基恭敬地点点头:“陛下,事情很困难,装甲舰的建造进度很难提高,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沙皇兴奋起来:“你果然有办法,快说。”

    “装甲舰下水后,可以先把包括主炮在内的重要部件装上,能够保障航行和舰员的基本生活就可以了,然后由修理船搭载其他设备,一边航行一边为军舰补装,不必在船坞里浪费时间。如此一来,4艘新的装甲舰完全可以在明年3月以前出航,也就是说,第二太平洋舰队有希望在明年3月出。”

    “很好,就这么办,那么英国的巡洋舰什么时候可以交付,我们到明年3月可以派出多大规模的舰队?”

    “陛下,我们向英国订购的3艘快巡洋舰将在明年2月前先交付两艘,另外1艘可能要到明年7月才能交付。估计到明年3月,我们应该可以动用六到八艘装甲舰和几艘装甲巡洋舰,六到八艘巡洋舰,十多艘舰队驱逐舰,如果及时赶到远东与第一太平洋舰队汇合的话,实力上当然远远过敌人。”

    罗热斯特文斯基忽然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说出这些乐观得接近疯狂的话来,鬼知道第一太平洋舰队能撑多久!

    罗热斯特文斯基之所以得宠,正在于他能够于任何情况下说出沙皇当时最想听的话来。

    “很好,马上去找阿维兰上将,实现你的想法。”

    “是,陛下。”

    罗热斯特文斯基一走出彼得罗戈夫宫,后悔就涌上了脑壳最顶端。

    我在干什么呢?我不是不想去送死吗?干脆把事情拖久一点,让马卡洛夫和他的舰队全部报销,到时候也没必要再派什么第二太平洋舰队了,我真是疯了!对皇上习惯性的迎合和奉承把我送上了死路!是的,死路!啊为什么马卡洛夫的舰队还不完蛋!我就快要完蛋了!带着一支腐烂的舰队,奔赴一万八千海里之外,外表光鲜的舰队在抵达目的之前就已经接近崩毁了,敌人只需在旁边轻轻一推……上帝啊,有那么多人陪葬,想来我必定不会寂寞,上帝真是慈悲……

    ※※※

    中华帝国光兴八年九月三十日,京师,中南海别院,大本营会议厅。

    总参谋长杨正金上将,正以他一贯的平缓口气总结整个九月份的战争进程,一边讲述一边以一根长长的竹条在长桌正中摆放的一幅巨大形势图上指指点点。

    “……东北方面军之第三野战军,及朝鲜第一军,向东突入敌滨海省,经三周作战,将战线向敌境内推进了六十到一百公里,完全切断了俄滨海军区部队与哈巴罗夫斯克专区部队的联系,现正全力攻击敌双城子(乌苏里斯克)要塞,力求将敌压缩包围在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要塞周围予以歼灭……第三野战军和朝鲜第一军在三周的作战中总共伤亡失踪二万六千八百五十六人,其中阵亡八千五百三十二人,确认击毙和俘虏敌军一万四千五百八十四人,估计击伤敌军两万五千左右。”

    “……东北方面军之第二野战军,向东北分两路突入敌哈巴罗夫斯克专区。南路第七步兵师于22日攻克和罗,现正在伯力(哈巴罗夫斯克)以南1o公里外筹备攻城作战,西路第十步兵师于23攻占比罗比詹,现已进抵哈巴罗夫斯克以西3o公里外的沃罗恰耶夫卡……第二野战军在三周的作战中总共伤亡失踪九千二百五十三人,其中阵亡二千八百五十九人,确认击毙和俘虏敌军七千四百三十四人,估计击伤一万五千人。”

    “……东北方面军之禁卫野战军,向北突入敌阿穆尔专区,以钳形攻势合围了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将敌西伯利亚第一军收入包围圈中,另分兵向斯沃博德内和别洛戈尔斯克挺进,分别在别廖佐夫卡和莫斯科维季诺顶住了敌西伯利亚第二军的反击,挫败了敌救援第一军的企图,现禁卫军主力正猛攻海兰泡要塞,力图将敌第一军全歼于要塞内……禁卫野战军在三周的作战中总共伤亡失踪一万六千七百五十三人,其中阵亡五千三百七十四人,确认击毙和俘虏敌军一万八千八百四十六人,估计击伤三万人以上。”

    “……东北方面军之第一野战军,向西突入敌赤塔州,前两周内即将战线向敌境推伸三百公里,但在九月二十六日,俄军展开大规模反攻,第一军三天内撤退了两百公里,现正在舍尔洛瓦亚戈拉一带组织防御……第一军在三周的作战中总共伤亡失踪一万二千九百七十八人,其中阵亡三千五百八十六人,确认击毙和俘虏敌军九千人左右,击伤一万八千人左右。”

    “蒙古方面军自开战后组织了12支连级以上的骑兵侦察队深入敌境,与敌军时有交火,但并未立即展开大规模破交作战,理由是缺乏炸药,作战准备不充分……”

    “西北方面军按照大本营9月1o日指令,严守边境,俄军时有越境,但并未生大规模冲突……”

    “……日本北海道军团已攻取北海道大部,现已将俄军压缩到函馆要塞内,连日猛攻,据我国驻北海道军团联络官报告,日军计划在今后两到三周内攻取要塞……”

    “海军自开战以来,经多次交战,建立了包括包括水雷阵、前哨侦察舰队和主力作战舰队的封闭体系,将俄舰队主力困在海参崴港内,无法挥效力,我方开战之初受伤的主力舰也已修理完毕,可保证应付敌太平洋舰队的任何举动。但在开战三周里,海军也蒙受了一定的损失,两艘巡洋舰、三艘驱逐舰和五艘鱼雷艇沉没,阵亡官兵六百四十三人,在9月14日海参崴港外的夜战(见第六十八章)中就阵亡了四百九十八人……”

    “……东北方面军直属的航空浮空部队正集中力量轰炸海参崴港口要塞,已确认至少炸伤四艘俄国主力舰,炸沉多艘轻型军舰,严重破坏港口设施,迫使敌无法有效维修其军舰……航空浮空部队的损失也不小,多为事故损失,三周内共有十九架飞机和二艘飞艇坠毁或被击落。为此不得不降低出勤率,增加维护人员和延长维修时间,影响了战斗力的挥……”

    冗长的报告使皇帝开始打瞌睡,最近皇帝一直是这样没精神,大本营内诸员看在眼里,也不甚理会。

    侍从医官走过去,小声劝皇帝回宫歇息,皇帝点头答应了,交托总理大臣文易继续主持会议,低着头退出了会议厅。

    文易心想:“前些日子还能支撑到中午,现在刚到十点钟就受不住了,看来这位皇帝的日子不长了。在我们那个时空里,他于光绪三十四年(即19o7年)十月二十一日死去,那控制了他一生、毁灭了他全部希望和幸福的慈僖太后很巧合地在他死后第二天就归了西,于是纷纷传言是慈僖太后抢在自己死前先下手谋杀了光绪帝,以防自己死后光绪帝对她先前的恶行(戊戌政变后囚禁光绪帝,溺死他最心爱的珍妃、企图废掉他另立新帝,等等等等)施加报复。现在看来,即使没有了慈僖太后的凌辱折磨,皇帝的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正因为没有了太后的控制,他常常纵欲无度,除了已经册封为皇后的原珍妃以外,听说他最近经常行幸的妃嫔贵人之类不下十人,以他那种病弱之躯,不细心调理,修身养性,反而沉溺酒色,看来是没救了。”

    “也许这正是刘云想要看到的状况。”

    文易内心的暗处忽然跳出这阴森的旁白。

    “如果这位皇帝早早死掉,又没有子嗣的话,在皇室重要亲贵多被歼灭或被驱逐出政治中枢、军权又集中于刘云手中的情况下,刘云会不会想去染指那个位子呢?他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种诱惑呢?他又不是神。人间不会有神,最接近神的人也只是神经病,而他也不是神经病。他想要的东西,并不完全是我想要的东西,他想要建立一个伟大帝国,站在他的立场上,干脆由他做皇帝不是更方便吗?可是如果由他做皇帝的话,就没有君主立宪和虚君共和了,他要登上皇位的话,就一定会做有实权、甚至是绝对权力的君主,他本身就集中了太过危险的力量,再加上一个皇帝名分的话,那力量显然只会增长而不会减退。他创造了一个军阀集团,在找到消除这个集团的理由和方法之前,他绝不会放弃对这集团的控制,他要由无名无分的臣子身份去夺取皇位的话,就不得不更加依赖他的新旧军官团,这样一来,军人干政的未来就无法改变了,什么民主自由,什么富强文明,都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些军阀的私心膨胀而化为乌有……”

    “该怎么办呢?”

    一个声音问,背景是飞鸟的碎羽。

    “毫无办法。”

    一个声音答道,背景是水晶的碎片。

    “政变,不过肯定会失败。”

    又一个声音从天顶降下,背景是血红的流云。

    “谋杀他,和他同归于尽,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管了,全都毁灭好了。”

    这个声音来自地下,背景是沸腾的岩浆。

    “和他谈一谈,像从前那样。”

    这个声音似乎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一万公里或一万光年,背景是……

    两个少年,走在大街上,手中抓着可口可乐,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

    他们在一个街口停了下来,看到几个戴着袖章,穿着类似军警制服的人正在殴打一个留及肩长的青年,青年穿着磨破的牛仔裤和皱巴巴的衬衫,脸有点黑,不大像城里人。

    少年甲说:“干什么呢?”

    少年乙说:“穿制服的打人,又不是第一次见。”

    一个制服男指着少年狂叫:“看什么看!找死!”

    两个少年慌忙跑开了。

    背景变换,几天,或者几周后,某中学教室。

    少年甲问少年乙:“看新闻了吗?一个大学生因为没带身份证,被人抓去收容所,结果在那里被打死了。”

    少年乙说:“看到了,你还记得前些时候,我们在街口不是看到城管打人吗,恐怕新闻里说的就是他呢。”

    少年甲:“这么说来,仔细回忆一下,那时候看到的那个人,跟报纸上描述的差不多呢。对了,到底收容所是什么东西。”

    少年乙:“收容乞丐和流浪者,然后组织遣送回乡吧,不过听说现在已经变成关押农村人的集中营了,许多没有城市身份证的农村人一被抓住就被送去那里,要交一笔钱才能出去,没钱的人就被强迫劳动。”

    “怎么会这样?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事情。”

    “中国特色。”

    “他们有什么权力抓人?没有城市身份证而呆在城市就是犯罪吗?”

    “许多被抓的人有暂住证,但却被所谓工作人员当场毁掉了。看来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钱,与法律无关。那个被抓的大学生也许是样子太像农村人所以才倒霉的吧,也许正因为是大学生,态度比较强硬,引起了对方的不满,于是就被打死了。”

    ※※※

    “这么说,如果我们穿得差一点走出去,也很有可能被抓去打死的啦!”

    “理论上来说,有这种可能。”

    “xxxx的,这种国家,真是垃圾!”

    “听说因为这件事,全国的收容所都要被废除了,他一个人的命,换取了无数人的自由,怎么说呢,即使他本人是无意的,这件事本身还是很有意义的吧。不过这件事之所以会引起重视,主要在于他的身份,他是城市人,又是大学生,他家里人也有些势力,所以才能把事情捅到高层去,惊动了中央。根据相关的报道,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在收容所里死亡或致残,或者在遣送过程中失踪,里面的情况与历史书里的法西斯集中营有得一比。”

    “那么这个国家不就是法西斯国家了?”

    “当然不是,否则那些收容所也不会一下子被废除。我只是有点疑问,如果一个国家连国民最基本的人身自由权利都不能保证,那么这个国家有什么资格在课本里宣称自己的制度优越无比呢。我现在越来越现,我们的政治历史课本里充满了谎言和片面之辞,很难令我相信,所以我想去研究历史和政治,去编订课本,让大家都能看到真实的、正确的东西。刘云,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恩,我想让自己变强,不被任何人欺负,也想让这国家变强,不被任何国家欺负,所以想去考军校,把自己锻炼一下,然后成为军人,为这国家的强大而战吧。反正在网上一看到日本鬼子侵占钓鱼岛啦,越南侵占南海的岛礁啦,菲律宾炮击和扣押我们渔船啦,还有美国支持**,撞落我们的战斗机呀什么的,心里就一股气,总想亲手教训一下这帮混蛋,要实现这种愿望,当然就只好去从军了。”

    “恩,努力吧,我们的愿望一定能实现……哎,那个美眉是谁,我们学校也有这种美女呀……”

    “新转来的,在七班,我注意她好几天了……”

    “是么……”

    ……

    眨眼间,那个叫刘云的少年长大,老去,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虽然气宇轩昂,毕竟声线颤,虽然指点江山,毕竟两鬓斑白,虽然威服四方,毕竟额有深纹。

    他老了,却仍旧充溢凛然气势,他思路清晰,决断迅,话语简洁有力,没有人能抗拒他的能量——那远远越了物质范畴的能量。

    他在布命令,一个又一个命令,帝国总参谋长只是他的秘书,只负责报告和记录,其他大臣、总参处长之类只是他的幕僚,负责提出建议和接受任务,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这是他的皇朝,他缺的只是个名分,这样还不够吗?

    “……总参应该拟订如下主题的训令:第一,着东北方面军将后备军改为第四军,与第一军合编为第一集团军,专责赤塔方向作战,拟派出现任直隶军区司令刘百良上将为第一集团军司令官,帝国6军大学校长王直上将为第一集团军参谋长,择日开赴满洲里组建集团军司令部。直隶军区司令官一职由总参谋长杨正金上将兼理,帝国大学校长之职由副校长海啸天中将代理。第二,着蒙古方面军尽快展开对俄西伯利亚铁路之破交作战,若一味推托,耽误战机,惟该方面军司令官是问!第三,着禁卫野战军加紧攻击海兰泡要塞,务必在十一月前夺取该要塞,保证大本营整体计划之实现。第四,着第二野战军加紧夺取伯力要塞,以腾出兵力用于其他战线。第五,着第三野战军与朝鲜第一军加快攻击进度,务必在冬季到来前将敌封锁于海参崴半岛。第六,着海6军航空局妥善安排航空浮空器材之生产、分配,务必使前线损失的器材及时得到补充,并加紧组建新的航空浮空作战部队。第七,着西北方面军提高警惕,向边境增派巡逻队,但不得越界,若遇敌小规模挑衅,可坚决还击,但仍不可越界,若遇敌大规模攻击,则可视情迎击,不受边界妨碍,但须及时将情况上报。第八,海军须继续封锁海参崴军港,直到该军港被6军夺取前,不得令敌舰队脱逃。第九,东北方面军航空浮空兵之主力可暂时停止对海参崴港之袭击,酌情分派兵力支援双城子要塞和海兰泡要塞攻取作战……”

    刘云布完一长串命令,抿了一口茶,又马不停蹄地要求杨正金汇报联军常备、预备师团动员和调动的状况、计划。

    杨正金捧起一叠文件,继续他那平缓单调的节奏:“开战前,全国有13个常备步兵师(1-13)和2个常备禁卫师(第1、第2),18个战斗预备步兵师(19-36)和3个预备禁卫师(第3、4、5),另有一个预备回民师(第1预备回民师)。”

    “战争爆后,常备步兵4、5、6、9师暂时未动用,第4师驻扎华东军区,第5师驻扎华南军区,第6师驻扎西南军区,第9师原驻华东军区,禁卫军野战军派赴东北后,第9师被调入直隶军区以填补防务。”

    “已列入战斗序列的战斗预备师包括:东北军区的预备25、26、27、3o师,直隶军区的预备33、34、36师,西北军区的预备32师和预备回民第1师,预备禁卫第3、4师,共1o个师。”

    “新的大本营总预备队将由直隶军区的预备19、2o师,华东军区的预备22、24师,以及华南军区的预备28、29师组成,共6个师,编组成第1预备军(含2o、22、24师)和第2预备军(含19、28、29师),进驻锦州到齐齐哈尔铁路沿线。同时将直隶、东北、西北这三个军区的7个补充预备师升格为战斗预备师,以应付以后的战事。”

    “暂时留驻原地的战斗预备师团为:直隶军区的预备21师和禁卫预备第5师,华东军区的预备23、35师,华南军区的预备3o师,西南军区的预备31师。”

    “按照每个大军区至少留有一个常备师的原则,华东、华南、西南这三个军区的常备师将不会动用,必要时将动用这三个军区剩下的4个战斗预备师,同时将这三个军区的7个补充预备师升格为战斗预备师。”

    “日本的4个常备师团中已有3个投入前线,其中第1师团编入了朝鲜第一军,近卫师团尚留驻本州,第2和第3师团编入北海道军团。其6个战斗预备师团(预备第1o-15师团)已有3个完成动员,拟与其常备第1师团、近卫师团组成日本第1集团军,于11月前纳入东北方面军作战序列内。”

    “朝鲜3个常备师中的第1师和禁卫师已投入前线,与预备第6师一起编入朝鲜第一军,拟在日本第1师团调出该军后,将另外一个常备师即第2师补入。除上述预备第6师外,朝鲜的另外4个战斗预备师(预备第7-1o师)已有2个完成动员,拟编成朝鲜第二军,与朝鲜第一军合编成朝鲜集团军,于11月前纳入东北方面军作战序列内。”

    杨正金说得有条有理,但他的那种一成不变的节奏实在令人犯困,连文易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6军方面的事情刚完结,杨正金又不得不接上海军调动重组计划,都是当年刘云揽权揽过了头,把原本只管6军一家的总参谋部改为海6空全管,如今的继任者就倒了霉,被繁重的工作压得抬不起头来。

    他真想抬起头,穿透天花板,对着雨后的蔚蔚蓝天,动情地咆哮:“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啊啊啊啊啊!!!!!!!!”

    在幻想出来的一片广袤沙滩上,杨正金左手啤酒,右手美女,戴着墨镜,晒着太阳,嚼着口香糖,唱着天堂呀天堂,人间天堂,人间啊人间,地狱人间。

    看到杨正金又捧起一叠文件,文易禁不住又张大嘴,很失礼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大大的概念就是,嘴巴张到几乎可以吞下一个西瓜。

    “……本月22日,最新一艘瑞祥级战列舰瑞仙号完工,计划年底前可完成新舰员编组训练工作,正式编入现役。同型战列舰瑞鹤号预计可在明年三月份完工,计划到六月可正式服役……最近一艘苏州级装甲巡洋舰福州号预计可在明年二月份完工,第四艘也是计划中最后一艘广州号预计可在明年七月份完工。鉴于战争正在进行,不宜组建新战队,所以计划将新完成的瑞字号战列舰全部纳入第一战舰战队序列内,苏州级装甲巡洋舰则全部纳入第一装巡战队序列内。”

    “按照国防部海军厅的生产编列计划,暂不新建19oo海军扩充五年案中的虎级巡洋舰,战前已开始建造的两艘宝剑级防护巡洋舰可望在明年五月前相继完工,届时将直接编入轻巡第三战队以弥补该战队在本月14日战斗中的损失。驱逐舰和鱼雷艇将继续按19oo年的海军扩充五年案予以批量建造,明年六月前可交付八艘月字改进型驱逐舰和二十二艘大小鱼雷艇,这些新建的小型舰艇将用于补充原设各驱逐、鱼雷战队的损失。”

第七十七章 封闭战?消耗战!

    “由于北海道方面的攻略作战已转入内6,敌舰队主力也已深陷海参崴军港,拟将战前设立的第一机动舰队及由该舰队主力组成的北海道攻略支援舰队撤消,所属兵力重组,大部归入联合舰队,以满足联合舰队全面封锁海参崴港计划的兵力需求,部分则调派往第二机动舰队以执行中国本土附近海域的警戒任务,另有一部分拨回日本各地方舰队,担负日本列岛以东、以南海域的警戒任务。中朝联合的第三机动舰队撤消,主要兵力亦归入联合舰队……”

    在幻想出来的一片广袤沙滩上,文易空着手,躺在水床上,晒着温和的太阳,睡得香甜。他旁边,躺着左手美女右手香槟的杨正金,轻轻地,哼着与天堂地狱有关的歌。人的梦境,有时候真的会串联,你相信吗?

    19o3年1o月1日,深夜,海参崴港以南15海里(约27公里)外,一串乌黑的舰影正迅掠过灰暗的海面。

    海军中校舒时德缩在旗舰“白雪”号狭窄的指挥台上,瞪大了眼睛搜寻海面,前方一百八十度范围内什么都没有。

    舒时德中校的驱逐第一战队当夜倾巢而出,麾下共八艘标准排水量八百五十吨的“松雪”级驱逐舰:“白雪”、“飞雪”、“松雪”、“林雪”、“深雪”、“暮雪”、“山雪”、“落雪”。

    每艘驱逐舰都搭载了十六枚水雷,企图在海参崴港以南1o海里(约18公里)外布设一处小型雷场。

    除驱逐第一战队外,参与此次行动的还有傅克思少校的鱼雷第五战队,下辖标准排水量为四百八十吨的水字号大型鱼雷艇“汉水”、“江水”、“河水”、“渭水”、“辽水”、“漓水”、“湘水”、“邕水”、“淮水”、“赣水”共八艘,这些鱼雷艇并不搭载水雷,主要负责护航和在布雷区域事先扫雷。

    自开战以来,这是中国海军第十三次在海参崴港周围实施布雷作战。

    舒时德十分清楚这种作战的危险性。

    9月14日午夜到9月15日凌晨,由王洛功上校率领的布雷支舰队在向预定布雷场航渡时与俄军巡逻支舰队遭遇,华军以猛烈的火炮和鱼雷攻击打沉了俄国巡洋舰“保雅林”号和驱逐舰“可怕”号,己方损失轻微,但在随后的布雷作业中,华军巡洋舰“春雨”、“秋雨”和驱逐舰“萍月”号触雷沉没,任务失败,一夜之间阵亡四百九十八人。此次战斗后,联合舰队决定不再将巡洋舰编入布雷支舰队中。

    9月17日,华军以驱逐第五战队的七艘月字号驱逐舰和鱼雷第五战队的八艘水字号大型鱼雷艇组成布雷支舰队,执行第五次布雷作战,这次没有遇上任何敌人,但在布雷作业将要结束时,驱逐舰“星月”号触雷沉没,二十五人死亡。

    9月22日,华军驱逐第三战队的八艘月字号驱逐舰和鱼雷第三战队的六艘七十吨级小型鱼雷艇组成布雷支舰队,执行第七次布雷作战,在开始布雷作业后不久,被敌方巡逻分舰队现,双方展开激战,华军“皓月”号被鱼雷击沉,另外还损失了二艘鱼雷艇,俄军损失了一艘小型驱逐舰“决心”号。

    鉴于月字号驱逐舰吃水太深,容易触雷,从第八次布雷作战开始,改由吃水较浅的雪字号驱逐舰担当布雷战的主角,并派出携带扫雷装置的大型鱼雷艇为其护航,每当进入预定布雷场之前,先由鱼雷艇清扫一番,再展开布雷作业。果然,从第八次作战到第十二次作战,连续五次作战中都再没有生触雷损失。

    “不过打起遭遇战的话,雪字号的火力可就比月字号弱一些了。”

    舒时德想道,轻轻抚摸“白雪”号指挥台的栏杆,忽然生出些莫名的杂念。

    驱逐舰这种**百吨的小东西,与一万多吨的主力战舰相比,简直是薄弱得可笑,但在鱼雷广泛使用起来的时候,没有驱逐舰护卫的主力舰却又薄弱得可怜。两三价值数百英镑的鱼雷,甚至一两枚便宜得变态的水雷,就有可能将一艘花费几十上百万英镑的装甲巨舰送入海底,再强的事物,毕竟也还是有其一触即溃的死穴。但无论如何,主力舰的作用依然不可替代,驱逐舰鱼雷艇什么的,怎么看也只是为主力舰打杂的而已,侦察啊,扫雷啊,巡逻啊,护航啊,雷击啊,必要的时候还要做垫背的,“随时做好为主力舰牺牲自己的准备”。真要干起来,还得靠主力舰撑着,有点像斗兽棋,象吃狮子,狮子吃老虎,老虎吃狼,狼吃猫,猫吃老鼠,老鼠可以堵进大象鼻子里把大象塞死,所以老鼠又可以吃大象,引用到海军作战中,就是鱼雷艇吃主力舰,主力舰吃巡洋舰,巡洋舰吃驱逐舰,驱逐舰兼吃鱼雷艇和主力舰,不过事实当然并非如此简单,主力舰上密密麻麻的火炮在大白天里照样可以把鱼雷艇和驱逐舰赶得远远的。且不说作用如何,只想想那宽大的舰体,高耸的桅杆、烟囱和舰桥,巨大的主炮炮管和炮塔,密密麻麻的副炮和舷窗,想想万吨巨舰在大浪中劈波而行的雄姿,怎能不生出豪迈之情,怎能不生出羡慕之心?

    “别的不说,主力舰上的伙食肯定比这小东西上的好吧。”

    舒时德立即想起今天的晚餐,那重复了一万遍的菜谱,光是听一下就会丧失三分之二的食欲。

    “赶快升职吧,努力,努力,一定要上战列舰,最起码是装巡,轻巡的话,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千吨和八百吨,这么一想,就差不了多少啦。”

    虽然舒时德并不看好轻巡洋舰,但当晚为他的布雷支舰队提供近接支援的却正是廖胜真上校的轻巡第四战队,该战队辖四艘标准排水量三千六百二十吨的“暴雨”级轻巡洋舰,分别是“夏雨”、“暴雨”、“雷雨”和“山雨”,另有甘草少校的驱逐第三战队的六艘月字号驱逐舰“松月”、“水月”、“江月”、“湖月”、“海月”、“桂月”负责为巡洋舰护航。近接支援部队在海参崴港以南二十海里(三十六点五公里)外徘徊,布雷支舰队若遭遇优势敌人,应尽快向近接支援舰队靠拢。

    近接支援部队以南六七海里外,林泰曾中将亲率联合舰队主力部队压阵,其兵力包括六艘战列舰、六艘装甲巡洋舰、四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如若近接支援舰队遭遇优势敌人,则应尽快向主力部队靠拢。

    这就是联合舰队的三层防备体系,在不派出布雷支舰队的时候,这一体系由前哨侦察舰队、近接支援舰队和主力舰队组成,彼此相隔半小时航程,加上最前方的水雷场,以及轮替部署的特战艇(小型潜水艇),力图将俄舰队严密封闭于海参崴军港中。

    看久了阴暗的海面,舒时德感觉眼睛有些痛,便将指挥台上的战位托付给本舰舰长,自己走去海图室,想确认一下航线。

    驱逐舰的空间很小,海图室也大不到哪里去,除了海图桌外,刚好只够挤六个人,里面已经有两个航海参谋趴在那里标注航路。

    舒时德没有打扰他们,只静静地站在一边看海图,其中一个参谋察觉到他的到来,正要起身敬礼,被他用手势制止了。

    “想必没有问题,还是回指挥台去吧。”

    舒时德这么想着,正要踏上通往指挥台的舷梯,却听上面传来舰长的叫声:“左舷前方现舰影,航路与本舰相向,前主炮准备,鱼雷准备!”

    舒时德慌忙三步抢作两步,几乎是飞地跃上了指挥台,举起望远镜向左舷前方望去,果然看见一长串舰影,正从昏黑的夜色中相继涌现。

    “探照灯准备!”

    舰长出了第三个命令。

    “信号,全队准备对左舷之敌作战!”

    舒时德出了第一个命令。

    “信号,全队准备对右舷之敌作战!”

    俄军驱逐支舰队司令叶列谢耶夫中校出了战斗命令,他的支舰队包括“坚韧”号、“威风”号、“霹雳”号、“机敏”号、“无声”号、“无畏”号、“残忍”号、“狂热”号、“耐劳”号和“守护”号共十艘驱逐舰,任务正是在海参崴港外巡逻,驱逐可能出现的华军布雷支舰队,现在他们现了任务目标。

    双方的探照灯几乎同时打开,在三到四链(一英国海军链等于一八五点三一米)的距离上,双方军舰的舰影清晰而庞大,舒时得中校甚至从望远镜中看见了“对方旗舰指挥台上那个大胡子军官挥手下令开炮时的兴奋表情”。

    “开火!”

    “开火!”

    大炮的闪光撕裂黑暗,此起彼伏,绵联不绝,把人们的眼睛刺得痛,在几百码的战斗距离上,双方火炮的命中率高得惊人,很快就有几艘军舰被打得燃烧起来,被打破的锅炉和蒸汽管道喷出大股云雾,笼罩在受创军舰的上空,云雾映着火光、灯光和炮口的闪光,给战场增添了诱人的梦幻气息。

    “轰隆隆隆!”

    舒时德被来自后方的一连串巨响震得耳膜麻,转头一看,紧跟在旗舰之后的“飞雪”号已变成了一大团明亮而巨大的火球,想必是搭载的水雷被诱爆了吧。

    “可恶,鱼雷艇部队在干什么!”

    舒时德抱怨着,再回头看时,却见一艘鱼雷艇从右舷飞窜到旗舰前方,插过旗舰航路后转而向敌舰队侧面突击,不一时,艇舷喷出几点火星,随即艇身又急转向,再从旗舰航路前方插了回去。

    舒时德正惊叹于这艘艇上艇员技术之熟练,敌舰纵列后方忽然闪起一团耀眼火球。

    “中了,鱼雷,是那艘艇放的鱼雷啊,干得好!”

    舒时德非常清楚那种模样的火球,绝非炮弹命中或弹药爆炸时所能产生的,那是四六零公厘鱼雷命中轻型目标时的专有标志。

    “敌舰左转!”

    旗舰舰长报告道。

    “传令,全舰左转,最大战追击!”

    舒时德挥手下令,他刚刚经历了初次夜战时的强烈兴奋,现在正狠不得一口气吃掉所有敌舰——把它们当成手撕牛肉般生生撕烂、吞咽下去。

    叶列谢耶夫中校在交火后几分钟里,看清楚了华军的阵容——整整十六艘驱逐舰和大型鱼雷艇!

    ※※※

    俄军的驱逐舰概念比较模糊,一些七八十吨的鱼雷艇也被划入小型驱逐舰之列,大多数驱逐舰的排水量在六百吨以下,而在中国海军中,五百吨以下、以鱼雷为主要攻击武器的舰只一律划作鱼雷艇——虽然这些所谓鱼雷艇上也会装载有太多的中小口径火炮。

    叶列谢诺夫中校手上的十艘驱逐舰全部在六百吨以下,主炮口径不过75毫米,战斗开始后不久虽然侥幸击毁了华军一艘驱逐舰(即“飞雪”号),但数量质量上的劣势很快暴露出来。“威风”号被华军雪字号驱逐舰上的1oo毫米大炮打得一塌糊涂,锅炉爆炸,很快倾覆。“耐劳”号被华军鱼雷艇射的鱼雷击中,断裂成两截,迅沉没。其他几艘俄国驱逐舰也被打得冒起火来,叶列谢诺夫看到形势不妙,急忙下令左转撤退,并向舰队司令部出求援电报。

    23时5o分,海参崴军港,俄太平洋舰队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上,舰队司令马卡洛夫中将手捧叶列谢诺夫中校来的求援电报,镇定下令:“命令,第一,列伊增什捷英少将率巡洋舰留利克号、霹雳号、狄安娜号和阿斯科尔德号,另第3驱逐舰支队的4艘驱逐舰出航,沿安全航道前往救援叶列谢诺夫少校的驱逐支舰队。第二,装甲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塞瓦斯托波尔号、曙光号和胜利号立即升火出港,巡洋舰诺维克号和大力士号,第2驱逐舰支队的6艘驱逐舰随同出航,随时准备支援列伊增什捷少将的支舰队。”

    几乎与此同时,海参崴港以南二十五海里外,联合舰队旗舰“瑞祥”号上,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林泰曾中将接到了舒时德中校关于击败敌巡逻舰队的报告,随即下令廖胜真上校的近接支援部队前去接应舒时德的布雷支舰队,主力舰队向北移动五海里,以作后续接应。

    1o月2日凌晨零时3o分,驱逐舰“白雪”号上,驱逐第一战队司令舒时德中校战意正酣,频频下令他所统率的布雷支舰队转向或加,死死咬住败退的俄军巡逻支舰队,以猛烈的炮火和频繁的鱼雷攻击阻挠敌舰的撤退步伐。自战斗打响后,已过去了45分钟,舒时德的支舰队在开战后不久即损失了驱逐舰“飞雪”号,但在随后的战斗中,舒时德亲眼目睹了己方舰艇将至少三艘俄国驱逐舰打成了废铁。

    “白雪”号舰长王识义上尉见己方追击时间过长,担心舰队陷入敌水雷场或遭遇敌支援部队,遂建议舒时德暂时停止追击。

    “再打沉一艘就够了,权当为飞雪号报仇,再说,我们紧跟着敌舰前进,不必担心雷场的事,至于敌人的支援部队,如果是驱逐舰来的话,想必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如果是巡洋舰的话,我们也可以凭借度上的优势脱离。”

    舒时德说道。

    于情于理,王识义上尉对此都无可反驳。

    舒时德看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你也想为你三弟报仇吧。”

    王识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继续认真指挥战斗。

    王识义在家中排行老二,大哥王守忠加入了6军,在禁卫军中任团长,王识义和三弟王知节加入了海军,在开战之前同为海军上尉,王识义任驱逐舰第一战队旗舰“白雪”号舰长,王知节则任鱼雷艇第三战队队长。王知节于9月8日午夜率鱼雷第三战队突袭海参崴港,其座艇“闪二”号被俄国战舰上的猛烈炮火击毁,王知节上尉与艇上其他二十三名官兵当即殉国。

    王识义何其不想为其弟报仇,但这时代的战场上,形势变化难测,企是凭着报仇的意念便可以斩将夺旗,大破敌军的?

    王识义只是无法抗拒上级的命令而已。

    几分钟后,指挥台右侧的一名观测员忽然大叫:“右舷现舰影,数量四、五、六……数量八,初步推测,战舰两艘,巡洋两艘,驱逐四艘!”

    “什么!战舰也出来了!”

    舒时德惊叹一声,急忙举镜望去,果然看见右舷前方那串相向开来的舰影中,打头两舰体态颇为庞大,必在万吨以上,仔细识别,又现这两舰并非装甲战列舰,却是两艘一级巡洋舰“留利克”号和“霹雳”号,前者排水量1169o吨,后者排水量1388o吨,不下于与其同舰队的那几艘战列舰。虽然识别出敌舰并非战列舰而是一级巡洋舰(即装甲巡洋舰或重巡洋舰),舒时德仍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留利克”和“霹雳”号各装备4门2o3毫米主炮和16门152毫米中口径副炮,其余152毫米以下口径副炮更是数不胜数,旁边又围拢着一圈驱逐舰和轻巡洋舰(其实亦是59oo吨的狄安娜号和阿斯科尔德号),要是被这一大群敌人抓住,自己手上这些单薄驱逐舰和鱼雷艇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面对强大敌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雪”号镶嵌着金色龙纹的细小舰轻快地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弧波,带着后面一大串雪字号驱逐舰和水字号鱼雷艇,开足马力沿来时的航路急奔逃。

    舒时德舰队的动作虽然麻利,但由于与俄军支援舰队遭遇时双方间的距离已不足五链(大约九百三十米),俄舰仍然有足够的时间打开探照灯,以猛烈的炮火追射华军舰艇。原先被追杀的俄国驱逐舰现在回过头来,撵着中国舰艇的屁股一阵乱打。

    黑夜中,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如林的水柱,令人如坠梦幻。

    排在驱逐第一战队战斗序列最末的“落雪”号躲不过那密密麻麻的弹雨,先是被打破了蒸汽管道,全舰如坠云里雾中,待蒸汽散尽后,“落雪”已无法赶上己方舰队,远远落在了后面(可叹啊,谁叫它的名字是“落”雪呢),被俄国战舰以大口径火炮猛殴一顿,舰面几乎被炸平,歪斜着没入水中,全舰115名官兵只有18人生还。

    其他华舰也无心援救同伴,只顾先逃命去,俄支援舰队指挥官列伊增什捷英少将似乎也杀起了兴头,命麾下驱逐舰紧追过去,巡洋舰在后压阵,企图再吃下一两艘中**舰。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俄国驱逐舰正追得高兴,不料斜刺里杀出一队中**舰,正是廖胜真上校的近接支援部队,四艘雨字号巡洋舰和六艘月字号驱逐舰开足马力,一齐开放探照灯,照得俄军头晕目眩,趁机以大炮猛击,雨字号每舰配备15o毫米主炮4门,12o毫米射炮1o门,月字号每舰亦有3门12o毫米射炮,直将那些只装有数门75毫米小炮的俄国驱逐舰打得抱头鼠窜,纷纷转舵撤退。挂着叶列谢耶夫中校旗的“坚韧”号驱逐舰逃跑不及,被炮火打烂了引擎,右舷鱼雷管中的鱼雷又被诱爆,全舰烧成一团耀眼的大火球,渐渐消失,沉寂。叶列谢耶夫中校随后被华军“渭水”号鱼雷艇俘获。

    廖胜真上校见敌驱逐舰已被击退,正想见好就收,谁知那舒时德中校被一路追打,憋了一股气,如今有了后盾,便又兴冲冲地率部追杀回去,廖胜真恐他出事,只好率部紧跟过去。

    舒时德追了一路,才猛然想到俄国驱逐舰后面必定还跟着那几艘体型巨硕的巡洋舰,连忙灯语给廖胜真的旗舰“夏雨”号:“停止追击,前面有敌人装甲巡洋舰。”

    廖胜真听传令兵翻译完灯语,恼火道:“告诉他,本舰队开始回航,请他自由决断好了。”

    话音刚落,俄国驱逐舰又杀奔了回来,后面压着四艘大舰,开放着大口径的探照灯,舰上大炮猛轰过来,一下子打掉了“夏雨”的右前主炮。

    廖胜真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姓舒的,回头再收拾你,传令,转舵回航,全撤退!撤退!”

    华军急急退去,俄舰却并不收手,更加凶狠地追杀过来。俄将列伊增什捷英在港中憋了三周,日日被飞艇飞机轰炸,早已郁闷不堪,好不容易得以出战,自然兴奋异常,哪肯轻易休战返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鸟枪伺候,列伊增什捷英少将在“留利克”号上看见华军被杀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地奔逃一气,心中正在得意,忽然听到指挥台顶传来观测员惊慌不已的报告:“左舷前方现舰影,数量六、八、九……二十二!装甲舰和大型巡洋舰十二,中小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十!”

    列伊增什捷英少将惊得跳起来,慌忙拍着指挥台的栏杆大叫:“撤退,传令!全舰撤退!”

    联合舰队旗舰“瑞祥”号上,林泰曾中将背着手,沉沉地叫了声:“开探照灯,准备主炮射击”。

    瞬时间,六艘战列舰和六艘装甲巡洋舰接连开放探照灯,二十六座主炮炮塔缓缓回旋,五十二门四十倍径的三零五毫米大炮相继指向俄舰。

    一排巨响,“瑞祥”号的三座主炮先开火,其后十一艘战舰上的主炮也接连射,刺眼的闪光震撼了列伊增什捷英少将脆弱的灵魂,然后一从不到两千码距离上打来的三零五毫米炮弹又干脆将这已经堕落的灵魂收去了天国或地狱。

    “留利克”号的舰桥上部被打得粉碎,除列伊增什捷英少将外,舰长也被打死,指挥台上的观测员和作战参谋无一生存。“留利克”号的大副塔拉别苏少校自动接过指挥权,在后主桅下的备用指挥战位上继续指挥战斗,塔拉别苏少校命令本舰回转,退回基地,并以全部大中口径火炮对华舰还击。

    当“留利克”号完成回转时,它屁股后面已经没有一艘俄舰。

    此时,原本紧跟在“留利克”号之后的“霹雳”号早已开足马力转舵脱离,再后面的“狄安娜”号和“阿斯科尔德”号也只顾跟着“霹雳”号退逃,俄军驱逐舰胡乱放过一阵鱼雷后,更是以二十七八节的高一下子溜得不见了踪影。

    华军主力舰队为躲避俄国驱逐舰射的鱼雷而耽误了一些时间,使“留利克”号得以逃出一段距离,但其十八节的航并不足以逃脱华军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部队的追杀,何况还有众多的中国驱逐舰紧紧叮在它周围。

    塔拉别苏少校见己方各舰都已逃入黑暗中,只剩下本舰被众多华舰围追堵截,便拿出海图草草浏览一番,然后下令开足马力,将“留利克”号驶向不久前己方布设的一处水雷场。

    华军不知有诈,紧紧咬住“留利克”号不放,林泰曾更命令装甲巡洋舰部队以二十节的最高航迂回到“留利克”号前方,驱逐舰部队则频繁施放鱼雷,阻挠该舰行动,力图将这艘万吨巨舰包围起来,生吞活剥掉。

    二时十五分,“留利克”左舷忽然生爆炸,度一下子降到十节,“瑞祥”号上的林泰曾中将认为是己方驱逐舰射的鱼雷命中了敌舰,遂命令战列舰部队向敌舰左舷靠拢,以便借着敌舰爆炸后燃起的大火对其展开主炮齐射。

    几分钟后,“瑞祥”号舰艏右部生爆炸,整个军舰被震得弹起来,又重重地落下去,舰体内部出可怕的断折声,汹涌的海水灌进锚链舱和水兵住舱,一万五千吨的战舰慢慢地向右前方倾斜过去……

第七十八章 希望的泡沫

    19o3年1o月2日凌晨,联合舰队总旗舰“瑞祥”号。

    指挥台的传音管里不断传来各个战位的消息。

    “舰艏大破!”

    “锚链舱进水!”

    “第一水兵住舱进水!”

    “a炮塔弹药舱完成封闭!”

    “B炮塔弹药舱完成封闭!”

    “轮机停车完成!”

    “舰体右倾三度!”

    “第一损管小队进入战位!”

    “机动损管小队进入第一损管小队责任区!”

    “第三损管小队出动中!”

    “左舷注水进行中。”

    “左舷第一次注水完成!”

    “右倾停止,准备左舷第二次注水!”

    “左舷注水进行中……”

    联合舰队司令官林泰曾中将扶着歪在一边的指挥台栏杆,轻轻叹了口气:“真是险啊。”

    旁边的舰队参谋长萨镇冰少将一手拉着栏杆,一手举着望远镜,嘴里默念道:“敌舰正在下沉,想来对方是故意将我军引入雷区的吧,真是惊人的自杀战法……如果这枚水雷是在弹药库旁边爆炸的话,我们恐怕已经化为粉末了。”

    林泰曾点点头:“的确惊人,不过旗舰本身的防护也是关键哪,瑞字号的水下蜂窝防护隔壁和改良的舱室水密分隔系统原本就是为了对抗水雷和鱼雷攻击而设置的,现在应该说是验证了设计的要求吧。如果触雷的是电字号或云字号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

    这时舰体开始逐渐改平,左舷的二次注水显示出了效果,当舰体完全改平时,舰内已经吞进了大约一千吨海水。

    “作战结束,撤离吧。”

    萨镇冰放开了栏杆,平稳地站在指挥台上说道。

    林泰曾望着漆黑的天与海,四周惨淡的灯光掩盖了他的表情。

    “我不认为敌人会就此罢休,就让这艘舰去佐世保抢修好了,我要到瑞吉号上去,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战果不止如此,你觉得如何?”

    萨镇冰举了举望远镜:“悉听阁下吩咐。”

    林泰曾打了个响指:“叶副官,传令。”

    “是!”

    林泰曾的副官叶飞中校以响亮的嗓音回应道。

    “舰队司令官将转移到战舰瑞吉号上,命令驱逐第一战队残余兵力护送受创的瑞祥号往佐世保军港抢修,瑞祥舰如须大修,其舰长可在通知司令长官后,带领驱逐第一战队开往横须贺军港。鱼雷第五战队应立即展开扫雷作业,开辟安全航路以便舰队撤出,其余舰只在安全航路开辟前应原地不动,直到接获司令长官出的新命令。”

    布完命令后,林泰曾与他的参谋班子一起乘交通艇转移到了“瑞祥”的姊妹舰“瑞吉”号上,该舰拥有与“瑞祥”相同的设施,只须配足人员便立即能够挥旗舰效能。

    凌晨三时许,俄太平洋舰队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

    太平洋分舰队司令官马卡洛夫中将肃立在战舰指挥台上,正用一把山羊角的小梳子梳着他浓密的长胡须。

    天空蓄积着浓厚的云层,透不下一丝星光或月光,海面能见度很低,不过伸手还能看见五指。

    马卡洛夫中将坐镇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之后,紧跟着装甲战列舰“塞瓦斯托波尔”号、“曙光”号和“胜利”号,巡洋舰“诺维克”号和“大力士”号各率3艘驱逐舰屏护在战列舰纵队左右。

    分舰队参谋长维特盖夫特小步凑到马卡洛夫耳边,低声道:“阁下,与留利克号失去联系已经半个小时了,想必该舰已经被敌人摧毁……”

    马卡洛夫摇摇头,目光里充溢了骇人的杀气:“不能失去留利克号,什么都不能失去,我宁可让舰队与敌人在海上同归于尽,也决不打算把它们都留在港内让敌人的飞艇炸沉!”

    维特盖夫特吃了一惊,不知何时,他的司令官竟变得如此冲动、急燥、极端。

    在马卡洛夫出任太平洋分舰队司令官的半年时间里,留给部下的印象基本上就是积极而睿智,热情而沉稳。

    也许是华军连日的轰炸,摧毁了司令官的意志也说不定。

    维特盖夫特想着,觉得自己的意志似乎也正被什么东西不断销蚀。

    “左舷前方现舰影!”

    指挥台边的观察员叫道,维特盖夫特浑身一抖,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

    马卡洛夫却异常兴奋,他重重地拍着指挥台的栏杆,举手令:“最大战,准备炮击战!”

    维特盖夫特颤抖着嘴唇,小声进言道:“阁下,这附近可能有敌人的雷场……”

    马卡洛夫愤怒地咆哮起来:“到处都可能有敌人的雷场,既然这样,我们就永远不要出航,全部困在港内任由中国人的飞行器屠杀好了!”

    “初步确认,敌装甲舰五,二级巡洋舰四,驱逐舰六。”

    观察员刚刚出报告,忽然几股强烈的探照灯光束射来,晃得马卡洛夫睁不开眼来。

    “全舰注意,集中照射和攻击敌旗舰!”

    马卡洛夫捂着眼睛叫道。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上的大口径探照灯先开放,直照一千码外的中国战舰“瑞吉”号,“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两座双三零五毫米主炮和“瑞吉”的三座双三零五毫米主炮几乎同时开火,炮口的耀眼闪光清晰地映照出双方战舰的雄姿,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在万吨大型装甲战舰间进行的夜间海战。参战的人类无不热血沸腾,血沸腾光了接着就沸腾脑浆,脑浆沸腾光了就沸腾神经,集体致盲,集体幻觉,集体癫狂。在这午夜三点钟,在不到一千码距离上,搭载在十数万吨钢铁上的人们用1公斤到4oo公斤不等的炮弹互相杀戮,数百兆瓦的电光横扫海面,数百门大炮的闪光此起彼伏,谁不为此癫狂,谁敢不为此癫狂。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双方厚重的装甲都变得毫无意义,双方的主炮均能在此距离上轻易穿透对方战列舰的装甲,这时,主炮的多寡和命中率的高下就决定了战斗的结果。

    俄国战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和“塞瓦斯托波尔”各配备4门3o5毫米主炮,“曙光”号和“胜利”号各配备4门254毫米主炮,合计3o5毫米主炮和254毫米主炮各8门。

    中国战列舰“瑞吉”号配备6门3o5毫米主炮、“飞电”、“震电”、“雷电”、“云电”各配备4门3o5毫米主炮,合计3o5毫米主炮22门。

    双方战列舰纵队开始交战后不到五分钟,中国装甲巡洋舰纵队忽然出现在己方战列舰纵队后方,包括“苏州”、“杭州”、“吹云”、“彩云”、“白云”、“香云”共六艘,这六舰各配备4门3o5毫米主炮,这样一来双方的大口径主炮之比就变为46比16,且华军主炮的战斗射是俄方的两倍。

    林泰曾中将对以上数字非常明了,他惊叹于俄国人旺盛的战斗意志,同时也为己方能够有机会在港外歼灭敌舰队主力而暗暗高兴。

    对中华帝国海军的高级将领们来说,俄罗斯帝国海军的一切都不是秘密,各种各样很难通过人力弄得到的情报却神奇地出现在总参情报处和海军司令部情报处的机密文件室中,详细到每一艘俄国主力舰的设计平面图,琐碎到俄国水兵的伙食和俚语,简直让人以为“俄国海军的每一个机构都有一扇门直通中国总参的情报处”。

    马卡洛夫是一名智将,同时更是一名猛将,他内心里充满了好战元素,他不怕牺牲,渴求荣誉,他的所有智慧仅仅是他热情的附属物,他决不会容忍如同笼中鸟般被困死在港内的未来。华军对海参崴不间断的空袭使马卡洛夫失去了耐心,太平洋分舰队的每一艘大型军舰都伤痕累累,港口设施被华军的炸弹重创,对军舰的维修根本无法正常展开,这样消耗下去,舰队迟早会毁灭——毁灭在敌人的飞行器而非舰队手中。

    但是当天晚上他的冲动实在是莫名其妙,只为了救援一艘陷入重围的巡洋舰,就把残余的可用兵力全部拉出来与优势敌人决斗,让人不禁怀疑起当时马卡洛夫的精神状态来,毕竟之前从没有哪个海军将领必须每天眼睁睁看着天上的敌人几乎不受威胁地肆意轰炸自己的舰队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传令,o2、o3、o4集中攻击敌o1,o4、o5、o6集中攻击敌o2……”

    林泰曾正在“瑞吉”号的指挥台上高声令时,一152毫米炮弹在指挥台下爆炸,强烈的震动把指挥台上的所有人都震倒了。

    林泰曾抓着栏杆站起来,继续令,副官叶飞恳求他离开指挥台,他却毫不理会。开战后的五分钟内,已经有四名官兵被从“瑞吉”号指挥台的战位上给抬了下去,他们的鲜血和脑浆还遗留在栏杆和地板上,在敌人探照灯光的映射下清晰可见。

    萨镇冰也来恳求林泰曾撤离,到有装甲防护的主炮指挥所内暂避敌人的密集炮火,林泰曾却随口应道:“我浏览中外史书,从没听说躲进船舱里就能打赢海战的事情,我的战位在这里,谁要赶我走,我就先赶他走!”

    ※※※

    萨镇冰无言以对,也只好陪着司令长官一起冒着弹雨肃立在指挥台上,幸运的是,自始至终,俄国炮弹却无一正中指挥台上,鏖战一场后,司令长官与参谋长均安然无恙。

    俄国方面却没那么幸运,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被三艘中国战列舰集火射击,两座主炮先后失去作用,接着烟囱被摧毁,灰黑的煤烟笼罩了半个舰身,大火在上层建筑前部跳跃升腾,向指挥台席卷而去。

    一枚弹片穿过马卡洛夫的肩头,疼痛使他猛然清醒过来。

    “传令!装甲舰纵队右转脱离!驱逐舰纵队左转冲向敌舰,掩护主力撤退!”

    信号旗挂上了桅杆,信号灯闪烁着出了灯语,无线电也出了电报,在全舰队开始按命令动作之前,“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至少又挨了**大口径炮弹。

    俄国驱逐舰狂似地开足马力,从己方装甲舰的纵列间穿过,直奔中国的主力舰群,在一两千码距离上放出十数枚鱼雷,迫使中国战舰纷纷转向规避,俄国战舰便趁机全向港口逃窜。

    华军的驱逐舰当然也没有闲着,第五战队的六艘月字号驱逐舰穿过己方战列舰纵列,迎着俄国驱逐舰冲杀过去,以鱼雷和火炮猛击敌舰,其中“凝月”号射的鱼雷击沉了俄国驱逐舰“自豪”号,“清月”和“翎月”则以准确的主炮射击先后打沉了俄舰“积极”号和“有力”号。残余3艘俄国驱逐舰开足马力,向己方主力舰脱逃的方向追去,然而中国驱逐舰却在后死死咬住不放,华军战舰和装巡纵队则依照俄国战舰上的火光紧追过去。

    “快,快组织人员灭火!火光会把敌人引过来!”

    马卡洛夫咆哮着,暴躁着,软弱着,无力着。

    他低下头,双手掐住脑袋,鬼魂般地呓语着:“我在干什么?我都干了些什么?上帝啊,我们真没有希望了吗?希望在哪里?希望是泡沫吗?上帝啊,请告诉我,我是疯的还是死的,如果我疯,请让我死,如果我死,请让我见到您,请给我指示,请让我有力量……”

    维特盖夫特轻蔑地望着脆弱的马卡洛夫,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是脆弱无力的,但他还是不能容忍自己的上司也变得如此窝囊。

    “我们祈祷过,但我们自己并不真实,我们只是一群废物,我们束手无策,谁都束手无策,谁都不能改变,上帝已经让我们疯狂,剩下的只是灭亡,一起死吧,或者投降,都没有分别,失去**或只失去灵魂,都没有什么分别。上帝啊,你不宽恕任何人……”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上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但这艘军舰也已接近残废,主炮和左舷大部分的副炮都已损坏并且无法修复,上层建筑被炸得一塌糊涂,舷侧装甲带上布满巨大的弹洞,有几炮弹穿透副炮弹药舱,然后从舰体另一侧穿出——中国战列舰主炮过强的穿透力反倒使俄国战舰得以在近距离战斗中存活下来。

    除了旗舰外,参战的其他三艘战舰也损伤严重,“塞瓦斯托波尔”号同样被三艘中国主力舰轰击,前主炮毁坏,左舷副炮全灭,全部的桅杆、烟囱和备用指挥台都被摧毁,舰面一片狼籍,残肉碎尸与扭曲的钢铁纠缠在一起,美丽得令人作呕。“曙光”号和“胜利”号上的情况亦无太大差别,根据战后俄方资料,此次战斗中各主力舰的伤亡比例均在二成以上。

    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上的大火被扑灭后,中**舰仍能依稀辨认出俄**舰的身影,但“瑞吉”号上的林泰曾见状却松了口气,随即下令停止追击,并召回己方的驱逐舰战队。

    副官叶飞不解道:“司令官阁下,为何就此停止追击?我们不是还看得见敌人吗?就此一举摧毁敌舰队,为‘瑞祥’报仇雪恨吧。”

    林泰曾却悠然应道:“前方情况不明,我可不想一夜之间更换两次旗舰。”

    萨镇冰也接道:“这样就不错了,对方也吃了大亏,以后应该不会轻易出来了吧。”

    林泰曾低低叹了口气:“熬夜真的对身体不好哪,去看看厨房里能拿出点什么夜宵吧。”

    萨镇冰和叶飞对此均表示百分之二百的赞同。

    1o月1日至2日的彼得大帝湾海战就此告终,俄国方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万吨级装甲巡洋舰“留利克”号战沉,装甲战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重创,另外还损失了六艘驱逐舰,官兵阵亡和失踪一千一百九十五名,伤五百三十二名。

    中国方面损失了驱逐舰“飞雪”和“落雪”,装甲战列舰“瑞祥”被水雷重创,至少需入坞修理三个月。合计官兵阵亡和失踪三百一十七名,伤二百零八名。

    现在,俄太平洋舰队所有七艘装甲战列舰全都伤痕累累,其中4艘至少三个月内无法出海,而中国海军尚有五艘完好无损的战列舰和同样数量的装甲巡洋舰,最新一艘瑞字号战列舰正在试航,年底即可加入战斗序列,也就是说,即使俄国人有机会在三个月后修好全部的战列舰,他们仍然毫无胜算。

    俄国人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从本国欧洲部分调来的第二太平洋舰队,预计第二太平洋舰队的规模将与第一太平洋舰队不相上下,如此一来,就足以对中国海军达成数量上的优势,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人是否会给俄国人机会,让那两支舰队顺利地会合。白痴都不会选择“是”。

    另一方面,1o月2日清晨,脱离战场4小时后,“瑞祥”号的第二水兵舱内,一群水兵正兴奋地与狐朋狗友们商量着,有关,东京的事情。

    一个大胡子上士问一名老中士:“你去过日本桥吗?”

    老中士吐着舌头:“废话,去东京的话怎么可以不到日本桥。”

    日本桥自江户时代开始就是繁华的红灯区,妓院林立,美女如云,对于长年漂泊海外的水兵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旁边一个中年水兵插嘴道:“那里可比长崎要热闹多了,不单是女人的数量,质量也要高上好几个级别。”

    另一个水兵接道:“而且东京没有人会拿刀砍我们。”

    老中士弹一下烟灰,不以为然道:“废话,现在有几个小倭奴敢对付咱们?”

    大胡子上士道:“光绪年代长崎的事情可不能忘啊。”

    中年水兵道:“忘了又怎样?他们不是让我们打得服服帖帖了吗?”

    大胡子上士摇摇头:“谁知道呢……”

    水兵们所说“光绪年代的事情”乃是生在光绪十二年,即西元1886年的中日长崎事件。

    这起事件的最初因由乃是时任朝鲜通商大臣的袁世凯于当年七月给北洋大臣李鸿章的一份报告。报告中提醒朝廷,朝鲜有人谋划联俄防英,俄国也在觊觎朝鲜东岸元山口外的永兴湾,也就是说,时为中国属国的朝鲜有被俄国干涉的危险。

    李鸿章立即命令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和北洋水师的德国教习琅威理率领“镇远“、“定远”、“济远”、“威远”、“勇”、“扬威”六艘军舰,前往朝鲜东海岸釜山元山一带巡游,以威慑俄国,随后还要前往海参崴,接送参加中俄勘界谈判的中方代表吴大澄。

    7月21日,丁汝昌和琅威理率舰队抵达元山。8月6日,舰队将吴大澄送到海参崴,留下“勇”、“扬威”二舰待命,其余四舰则前往日本长崎大修,本国海军的战舰不在本国基地修理,却偏偏要跑到相距不远的日本来修理,显然意味深远。

    长崎人对欧美的军舰早已司空见惯,但来自中国的铁甲巨舰却是次目睹。码头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望着龙旗高扬,威风凛凛的巨舰,市民中交杂着惊叹、羡慕、妒忌、愤懑等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伴随着日本朝野长期宣传的军国主义思想,最终将酿成一场骚乱事件。

    8月13日,中国水兵上岸休假,游逛啊,喝酒啊,**啊,基本上只是在做着当时任何一国水兵在海外休假时肯定会做的事情。

    按照英文的《长崎快报》报道,一群喝醉的中国水兵前往长崎一家妓院寻乐,与妓院方面生纠纷——大约是掀了桌子砸了杯子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妓院老板前往警察局报告。一个日本警察赶到,已顺利将纠纷平静,但醉酒的中国水兵并不肯罢休,不久乃有六人前往派出所理论,非常激动,大吵大闹,引起冲突,随即刺伤了一名日本警察,而肇事的水兵也被拘捕,其他水兵皆逃逸。就当日的事件本身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但由于日本方面偏激的民族情绪作祟,事态很快被扩大了。

    15日,北洋舰队方面放假,数百水兵涌上长崎接头观光,鉴于之前的冲突,丁汝昌命令水兵不得携带武器上街,以免生事。

    ※※※

    但在广马场外租界和华侨居住区一带,中国水兵遭到了日本警察有预谋的伏击,数百名日本警察将各街道两头堵塞,看见中国水兵便挥刀砍杀。当地居民也受到煽动,从楼上往下浇热水,掷石块,还有人手执刀棍,参与混战。中国水兵猝不及防,手无寸铁,又散布各街,结果吃了大亏。混战结果,水兵被打死5名,重伤6名,轻伤38名,失踪5名。日本警察被打死一名,伤3o名,此外市民负伤多名。

    双方事后通过外交和司法途径开始谈判,然而直到次年2月才达成协议,称这次冲突是语言不通而彼此误会,并没有追究责任和是非,并对死伤这各给抚恤:军官、警官的恤金每人6ooo元,水兵、警察恤金每人45oo元。水兵因伤残废者,每人25oo元。合计日方共付恤金525oo元,中方共155oo元。此外长崎医院的医疗救护费27oo元,由日方支付。

    “长崎事件”反映了日本民间的情绪,从此,“一定要打胜‘定远’”,成为日本海军军人的一句流行语。甚至连小学儿童游戏,也把孩子分为两组,一组扮成中国舰队,另一组扮成日本舰队,进行捕捉“定远”、“镇远”的战斗游戏。

    然而八年之后,北洋舰队又装备了比“定远”、“镇远”更强大的“龙威”、“凤翔”两艘铁甲巨舰,孩子们的战斗游戏中还未来得及加入这两艘战舰的名号,日本海军就被打得一塌糊涂,主力战舰几尽全灭。随后经过“讨逆战争”,日本转而成为中国的盟国,开始“侍奉身边的强者”,一同对付欧美列强。究竟日本能否一直作为中国的盟国存在下去,这个问题暂时还不在当时绝大多数人的考虑之中,现在的事实在于,日本正作为中国的亲密盟友一起与强大的俄国作战,这就足够了,至于中国是否要牢牢控制住日本的一切,则完全不应在正常人的考虑之中。要对一个现代化水平与本国相仿甚至某些方面还要前的中等国家搞什么“控制一切”,所付出的代价很可能要远远大于可取得的利益。奴役只能带来憎恨和反抗,更会引外来的干涉,在有自信摧毁一切抵抗和干涉之前,明智的政治家最好不要轻易头脑热地做出上述决断。

    太阳从“瑞祥”号的左舷跃出海平面,位于日本海以南的日出之国,正在等待着服侍这艘日落之国的巨大战舰。

    就在海参崴港外双方装甲舰拼死作战的同时,东亚联军方面为协调对双城子到海参崴地域俄军的作战,特别组建了海参崴集团军群,司令部暂设在位于绥芬河上游南岸的东宁,由原华军总参装备处处长马成武上将任司令官,原第三军参谋长赵民河中将任参谋长,袁世凯中将任顾问联络官。

    海参崴集团军群下辖:*中国第三军:司令官陈星云中将,参谋长郑虹少将;辖第十一步兵师、第十三步兵师、第五骑兵旅、独立第四炮兵旅、预备第三十四步兵师;*朝鲜第一集团军:司令官金永宁大将,参谋长卢胜保中将;辖朝鲜禁卫师、朝鲜第一步兵师、朝鲜第二步兵师、朝鲜预备第六步兵师、朝鲜第一骑兵旅、朝鲜第一混成炮兵旅;*日本暂编第一军:司令官黑木为桢上将,参谋长清田从江中将;辖日本第二师团、日本第十预备师团、日本第二混成炮兵旅;集团军此时辖5个常备步兵师,3个预备步兵师,3个炮兵旅和1个骑兵旅,连同军属、集团军属勤务部队,按编制应有三十二万二千人。

    集团军司令部组建后面临的第一项重任就是攻取双城子要塞,以打开通往海参崴要塞的通道。

    之前,在1o月2o日-21日的新沙赫京斯基-双城子战役中(见73章),华军第三军中了俄方的连环计策,遭到沉重打击,进攻计划全被打乱,之后十余天里,华军第三军与朝鲜第一军一起对俄军全线施压,从三个方向迫近双城子要塞,夺取并巩固了总攻出阵地,原计划1o月2日起总攻,由于集团军司令部的组建,需要协调人事方面的变动,总攻时间推迟到了1o月4日。

    集团军司令官马成武是刘云的老嫡系,对军事装备的运用有独到见解,一直提倡“通过恰当的运用努力将现有武器装备的效力挥到极至”,刘云将他从总参派到这里,正说明了大本营对海参崴方面的重视。

    临行前,马成武受到刘云的特别嘱咐:“尽可能将敌人的有生力量歼灭在海参崴要塞之外……那毕竟是远东最强大的要塞。”

    对此,马成武以一贯的微笑表情应答道:“我自然会尽力。”

    马成武当年三十八岁,胖胖的圆脸上时常挂满笑容,但这并不表示他时常沉浸在快乐中,即使是在对别人脾气时,他也会微笑——大约是嘲讽或蔑视的微笑,对他来说,笑有很多种,各种各样的笑容构成了他主要的表情元素,于是被人安上“笑面虎”的名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此时,这头“笑面虎”正坐在东宁的集团军司令办公室内,聆听参谋长赵民河中将的报告。

    赵民河原本是第三军参谋长,在1o月21日双城子方面的作战中在前线负伤,有传言说他与第三军司令官陈星云不合,这次把他提拔做集团军参谋长,成为陈星云的上司,也不知陈星云会怎么想。

    马成武对上述事情并不感兴趣,他只想尽力完成刘云交代的任务,然后赶快回家享受生活——生活是多么美好,无缘无故自添烦恼是多么愚蠢。

    “在要塞北面,这里,13师已经进入阵地,要塞西北的出阵地布置了11师,朝鲜第1师在要塞西面的阵地里,就是这里,朝鲜第2师在要塞西南,朝鲜近卫师在要塞南面……”

    赵民河右手持一竹棍,在办公桌上铺开的大地图上指指点点,虽然左肩上的子弹已经取出,但伤口并未立即痊愈,不时还会有阵痛,然而相对升任集团军司令官的喜悦和满足感,那**上的痛苦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马成武微笑抬起头:“赵参谋长,以上情况我都了解了,在向你提出更多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有没有问题要问我?”

    赵民河怔住了:“这个……”

    马成武的笑容似乎很简单,简单得让人无法不有所顾忌。

    “例如大本营对你和陈司令官之间某些问题的看法之类。”

    马成武提醒道。

    赵民河立即放下竹棍,双脚一并,坚决应道:“请司令官放心,我和陈司令之间并不存在碍于战局的问题……”

    “事实并非如此吧,武威公也很关心这件事……请别介意,我也只是在传达大本营的关切而已。”

    赵民河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双手紧贴裤缝:“不敢……禀告司令官,我与陈司令之间的确有些小误会,虽然并未彻底解决,但应不至于影响战局。”

    “你确信。”

    “我敢以荣誉与人格保证。”

    马成武双手抱在桌上,嘴角往上撅了撅,于是那笑容微含了嘲弄的意味,温和却带着尖利后劲的声音从他不大的嘴里吐出来:“那就好,不过,你当真没有什么问题吗?”

    赵民河原本只想到此为止,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要问一件事,一件对他来说一直无法理解的事。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该向谁提出,也不知究竟该不该提出。”

    马成武眨一下眼睛,把手指放在下巴上摩挲起来:“这倒很有意思,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该向谁提出了吧。”

    赵民河轻轻点头。

    “那就说吧,只要我有能力回答。”

    赵民河犹豫了一下,咬一下嘴唇,尽量和缓地问道:“据说司令官曾是武威公的亲近随从,司令官可知道,武威公究竟是何来历?”

    马成武的眼角跳动了一下,微笑变成了彻底的嘲笑:“你想知道?”

    “这个,只是好奇而已。”

    马成武站起来,走到赵民河身边,攀住他的肩膀,贴近他耳朵,轻声说道:“想知道这种事的话,先把全家的棺材准备好。”

    赵民河的眼睛忽然间瞪得死大死大。

    “怎么样呢?准备好了吗?”

    赵民河舔了舔嘴唇,脸色稍微惨白,细声应道:“这个,司令官,大人,在开玩笑吧。”

    马成武大笑起来,拍了拍赵民河的肩:“不要太紧张嘛,的确只是在开玩笑,我最讨厌沉闷的气氛——你还当真了呀。”

    “啊,哪里,怎么会,司令官大人真是风趣。”

    赵民河勉强憋出一些微笑来,打了几个哈哈哈哈,后脑勺上却不由生出一些凉意。

    “这些人,真的是大有问题啊。”

    赵民河想道,又趁机多哈了几下。

    于是赵民河对司令官所问的第一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停滞,搁浅,腐烂。赵民河没有得到答案,但他已经得到了比答案更重要的回应,他似乎确认了他所怀疑的东西,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无谓的怀疑究竟有何目的。

    人类与机器零件,毕竟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第七十九章 要塞无用

    19o3年1o月4日凌晨五时三十分,乌苏里斯克(双城子)要塞卫戍司令部。

    睡梦中的远东第一集团军司令官兼要塞卫戍司令斯特塞尔中将被炮弹的剧烈爆炸声惊醒,慌忙呼唤勤务员服侍他穿衣服,上衣的扣子尚未扣齐,集团军参谋长康特拉琴柯少将披着外套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阁下,请转移到地下指挥所,这次进攻不同往常。”

    “知道了。”

    斯特塞尔也不待扣子扣齐,唰一下站起来,与康特拉琴柯一齐奔向司令部地下大约十米处的指挥所。

    斯特塞尔来到指挥所时,里面已经拥进了不少参谋、副官,有的正在扣皮带,有的正在穿靴子,有的连衬衫都没穿好,就光着膀子给将军敬礼。

    斯特塞尔急匆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他的勤务兵一直跟着他,现在开始为他扣剩下的几个扣子。

    “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报告?”

    斯特塞尔搓着鼻子问道,康特拉琴柯摇摇头:“还没有消息。”

    勤务兵扣完了扣子,又端起脸盆去打水。

    斯特塞尔拍拍面前的桌子——上面铺着一面战区形势图——又拍拍自己的额头,声音里透着双倍的疲倦:“总归还是开始了,上帝给我们的机会并不多。”

    康特拉琴柯把外套的扣子扣好,从自己的勤务兵手中接过打湿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便将身体俯在地图桌上,指着乌苏里斯克以西的一块区域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敌人的主攻方向应该是这一带,综合近来的情报,敌人在这一带集结了三个师,而在要塞的北边和南边只各部署了一个师,可是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对敌人的正面进攻,要塞可以给予敌人严重杀伤,但如果要塞被切断包围的话,我们不可能再得到其他机动兵力的支持,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滨海军区惟一的机动兵力。”

    康特拉琴柯的手指从乌苏里斯克沿着绥芬河一线划到绥芬河的入海口,然后又移动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要塞,最后又移回乌苏里斯克,轻轻摇头道:“形势对我们很不利,远东第5师负责防卫乌苏里斯克以南的绥芬河左岸(东岸),长达四十公里战线上只有一万六千人,而其当面的敌人却是一个接近七万人的日本军,如果日本人积极主动一些的话,第5师支撑不了多久,若第5师被打垮,敌人锲入乌苏里斯克与符拉迪沃斯托克之间,我们的麻烦就大了,符拉迪沃斯托克没有足够的机动兵力,不足以支援乌苏里斯克,两个要塞会被敌人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斯特塞尔一边洗着脸,一边叹气道:“如此看来,只能撤退了,可是就这么撤退的话,皇上一定很不高兴吧,阿列克塞耶夫就算了,库罗帕特金恐怕会向皇上进谗言,说我们贪生怕死,敌人刚一起进攻就放弃要塞逃命……”

    “可是如果不提早撤退的话,以后的损失恐怕会更大吧。”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只从这方面考虑,我们不应该让别人有机会践踏我们的荣誉,即使只为了符拉迪沃斯托克加强防御争取时间,我们也应该与敌人在乌苏里斯克要塞前大战一场。”

    康特拉琴柯面露忧虑:“我们已经与敌人大战过一场了,事实证明,我们现在很难在野战中胜过敌人,乌苏里斯克不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坚固要塞,它太薄弱了,即使把我们所有的机动兵力都投入要塞防御中,也不能改变它本质上的不足,而且它还很容易被四面包围……”

    斯特塞尔接过勤务兵递来的牛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拍拍大腿,大声说道:“我们没有选择,我们不能给皇上留下我们只会撤退的印象,我们要想办法让中国人、朝鲜人、日本人尽可能多地流血,建造这个要塞的目的就是让敌人大量地流血,在实现这个要塞的价值之前,我们不能把它随便扔给敌人,我想你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这个要塞,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不可能再夺回来了。”

    康特拉琴柯咬了一口面包,在心里纠正道:“应该是完全没可能夺回来了。”

    斯特塞尔打算让东亚联军在乌苏里斯克要塞下大量地流血,然而在黄种人开始大量流血之前,白人的鲜血就已经浸透了一片片土地。

    六时三十分,二十六艘攻击飞艇出现在要塞上空,包括十艘“强云”大型攻击艇和十六艘“紫云”中型攻击艇,全部满载5oo公斤级重型炸弹,共二百七十二枚。飞艇队轻悠悠地飞过要塞最重要最坚固的c堡垒正上方,接连投下炸弹,一百三十六吨炸弹几乎全部落在堡垒中心点半径两千码范围内,重型炸弹威力惊人的爆炸使堡垒顶部多处生大规模坍塌,一半以上的围墙被摧毁,大半的射击阵位被摧毁或失去屏护。

    俄国官兵眼睁睁地看着飞艇队缓缓爬升、转向,慢吞吞地消失在云层后面,几门被木桶、沙袋架高的轻型野战炮无力地向天空开火,炮弹什么都没碰上,大多落回了要塞区内,反倒把自己人炸得够呛。

    飞艇群之后紧跟着三十架“晴风”轰炸机,每机携带四枚五十公斤级炸弹,接连俯冲下来,向已被重型炸弹攻破了外壳的a堡垒起突击,五十公斤级的炸弹虽然威力有限,但用来对付要塞内部的设施和人员已经足够,一枚枚炸弹准确地从要塞的顶部或侧面的破口钻入要塞内部,引爆弹药,摧毁武器,杀伤人员,不一会儿,a堡垒内部已被碎尸与瓦砾所填塞,数十个破口里喷吐着浓烟和烈焰,至少在九十六小时内,该堡垒彻底失去了作战效力。

    大约在七时以后,联军的六个师在双城子要塞周围先后升起十六个校射气球,并出动了四艘校射飞艇和六架校射飞机,以为正向双城子要塞猛烈开火8oo门大炮提供校射服务。

    华军和朝军的二十七门3o5毫米攻城重炮分设在两处阵地上,每隔十分钟便射出二十七三百五十公斤的巨弹,巨弹的目标是俄军要塞中的重炮炮台,在校射装备的引导下,多座俄军炮台陷入了骇人的火焰与浓烟当中,大炮倾覆,死者遍地,生者四散奔逃。

    一百零八门15o毫米重榴弹炮和一百二十六门1o5毫米加农炮分设在六处阵地上,大约每分钟出一百零八四十五公斤的炮弹和一百二十六二十公斤的炮弹,这些炮弹不断地落在俄军野炮阵地、交通壕、主要道路、兵营、各级指挥所等防护较薄弱的目标上,主要目的在于压制俄军的轻型野战炮、切断俄军前后方之间的联系并使俄军指挥系统陷入混乱。

    数百门9o毫米榴弹炮、75毫米射野战炮、山炮以及8o和1oo毫米迫击炮则不断地将大量5公斤到1o公斤不等的小型炮弹向俄军前沿的铁丝网、鹿砦、碉堡、战壕等目标疯狂投射,俄军前沿阵地陷入一片火海,守军被压得抬不头来。

    猛烈的炮火准备自凌晨五时三十分开始,持续了将近五个钟头,间以三次空袭,共有二十余万炮弹和五百多枚炸弹倾泻到俄军阵地上。

    华军第一波进攻部队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6续进入进攻出阵地:中国第三野战军之第13步兵师的4个团在要塞北面展开,第11步兵师的5个团在要塞西北展开;朝鲜第一集团军之第1步兵师的5个团在要塞西面展开,第2步兵师的5个团在要塞西南展开,禁卫师的4个团在要塞南面展开。

    十时三十分左右,联军炮兵改重点打击为集群弹幕射击,先大部分炮火集中向俄军一线战壕前的障碍物轰击,打出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这时步兵跃出战壕,开始编组攻击队形,炮弹爆炸腾起的烟雾影响了俄军的观察,使其无法现中朝军步兵的行动。

    当联军步兵组成攻击队形,向一千到一千五百码外的俄军一线战壕和支撑点突进时,联军的弹幕开始随着步兵的推进逐渐向敌纵深移动,步兵每前进二到三百码,就会出信号,要求炮兵将弹幕向前推进相当的距离。

    在校射装备的引导下,一部分重炮则继续执行压制俄军炮兵的任务,不但要压制俄军要塞炮台中的重炮,还要压制俄军野战部队布置在坚固阵地上的野战炮和臼炮,使之无法对暴露在旷野中的的联军步兵实施有效打击。

    但俄军的前沿支撑点仍然挥了一定效力,这些支撑点以环形多面战壕为基础,加筑了可容纳机枪和轻型野战炮的暗堡,联军的炮火无法完全摧毁这些前沿支撑点,当联军的弹幕向俄阵地纵深推进后,这些支撑点里幸存的官兵就开始以残存的武器向已接近到阵前四五百码范围内的联军步兵猛烈开火。

    朝鲜国防军的步兵火力比较有限,在近距离上难以压制俄军隐蔽在工事后的枪炮火力,从要塞西面起进攻的朝鲜第一步兵师第一波进攻部队遭到严重杀伤,其中负责中路主攻的第3步兵团在1小时内伤亡5oo余人,仍无法突破俄军一线阵地。

    ※※※

    相对之下,华军国防军和朝鲜禁卫师的战力相近,均能够较轻松地突破俄军一线阵地,但面对俄军堡垒群的交叉火力阻击,仍免不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俄军北面的F堡垒前,华军第37旅的115团被炽烈的机枪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全团二千多人缩在刚刚夺取的一线战壕里动弹不了,团长下令强行冲锋,结果十分钟内有过一千人倒下,由于团长被打死,团主任参谋及时下令撤退,才避免了全团覆灭的惨状。

    其他联军团队也好不到哪儿去,由于高估了炮火准备的效果,联军步兵在俄军堡垒前以饱满的热情起了一轮又一轮悲惨的冲锋,步机枪子弹和射炮弹在堡垒前打出一道可怕的火墙,联军步兵的布满弹孔的**在许多地方积成了一道道齐腰高的尸墙。死亡的幽灵四下盘旋,血肉不断在空气中飞溅,冒烟的手或脚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弧线,破碎的内脏与粉碎的武器散布地面,这是一次美妙的屠杀,或许美妙得连杀人者都觉得不可思议。联军的迫击炮和射炮根本无法对钢筋水泥的堡垒造成实质性的损害,重炮正忙着轰击俄军的炮台并压制俄军的野炮火力,对于隐蔽在堡垒坚固墙体后的机枪和射炮并未造成严重损害。

    然而在华军空中力量的重点打击下,处于要塞西北位置上的c堡垒已经失去了作战效力,华军11师以3个团重点攻击该堡垒,成功地清除了该堡垒内的残余守军,占据了堡垒附近三千码内的附属阵地,却只付出了轻微的代价。

    11师师长郑虹立即在此处投入了师预备队两个团,巩固了阵地,接着,第三军预备队三个团从此穿突而出,占领了c堡垒之后的k炮台,并攻击前进到双城子市区,引起了俄军的恐慌,但俄军立即投入预备队,将华军赶回k堡垒。

    这一切全在海参崴集团军群司令官马成武上将的眼中。

    当日十时之后,一艘巨大的“强云”重型攻击飞艇就一直徘徊在双城子要塞上空,保持在三千到五千公尺的安全高度上,但并不降下投弹,而且,如果用望远镜观察这艘飞艇的话,会现飞艇的吊舱下并没有挂装炸弹,而且相对于普通的攻击飞艇,这艘强云艇的吊舱侧面伸出了好几根巨大的桅杆状物体,下方则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玻璃观察窗。如果仔细观察,更会现这艘强云艇的涂装较为特殊,除了金龙饰纹和黑色数字编码外,更在头部加绘了两面旗杆交叉的赤地金龙战旗。

    这艘造价六万五千英镑的飞艇当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来战场上空打转转外加浪费汽油增加艇身损耗吞吃飞行津贴之类之类,这艘飞艇也不能随便被在下这种外行的八流历史爱好者叫做“这艘飞艇”什么的,它此时的名号很有讲究,叫做“海座一号指艇”,其实就是“海参崴集团军群司令官钧座第一号指挥飞艇”的变态简称。该艇原本是第1浮空集团第1攻击大队的112号“强云”攻击艇,由于作战需要,卸掉了全部武装,加装大功率无线电机和电池舱、大型桅杆式天线,在吊舱前下方改装了大型观察窗,设置了地图桌和其他指挥参谋设备,改而充当空中指挥部。不用在下废话,诸位也该知道了,那个有“笑面虎”之称的变态上将马成武当天正是乘了“海座一号指艇”飞临双城子上空现场观察和指控要塞攻击作战。

    “真是美妙啊。”

    马成武站在飞艇观察窗前,不住地赞叹道,脸上的微笑即和蔼,更透露出百分之七百的神经质。

    集团军群参谋长赵民河中将胆战心惊地肃立在马成武身边,他已经被这个人吓怕了,他觉得他侍奉的这位司令官精神状态有点问题,但是除了沉默,对此他不能向任何人有更多的表示,他知道对方是武威公的老嫡系,自己只能算是新嫡系,资格上要差一截,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乱说乱动可不是做人的好方法。

    从三千公尺空中,可以用望远镜清晰地观察到俄军堡垒前堆积的一道道尸墙,那不是什么战斗,只是可悲的屠杀。其实完全可以不这样,让大炮慢慢地轰上十来天,把堡垒炸得差不多了,世界也安静了,人也不会死那么多了,但是马成武却召集华军所有的团以上干部,号召他们一天之内拿下双城子,并且笑呵呵地说,这正是武威公的希望,先攻入市中心者必有重赏,加官晋爵,分赏庄园资财,不在话下,而怯懦不进者,武威公必会大大不快,一声令下,滚回老家,永不叙用也未尝可知。于是华军诸军官皆多好狠斗勇,不顾属下生命,拼死进攻,虽战果不小,损伤亦必惨重非常。

    “你觉得呢?”

    马成武转身问赵民河,赵民河慌张地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马成武轻蔑地笑了笑,又继续欣赏底下那幕精彩的活剧,他觉得,再也没有导演这种互相杀戮的活剧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我等了多少年,就是为了亲手创造这个啊。”

    马成武说,兴奋的脸上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我就是为了这个而生的,愚蠢的政治家算什么,国会算什么,只有军人才是最伟大的,只有战争才是最伟大的,我的生命只有拥有这个才真实……我的人生怎么可以被政客们那些无聊的私心与贪欲所耗空呢?我的人生,只是为了这国家而存在,为了这国家的战争而存在,大家都在堕落,可是我不会,我才是最纯洁的,只有我才愿意为国牺牲,你们全都是叛徒,只有我才是坚持理想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马成武的心里在狂笑,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和蔼的、神经质的微笑。

    赵民河不敢再看司令官的脸,他害怕自己会因此而疯掉。

    地面的战斗仍激烈地进行着,浓烟一股股升腾,随风飘动,渐渐扩散,灵魂也是。

    一批批部队投入战场,无数的鲜血浸染着大地,生命在这里无比下贱,杀戮一直持续,死亡一直蔓延,**一直粉碎,人们疯狂起来,窒息起来,忘记了饥饿,只想着杀人,杀人,杀人。

    马成武看着这一切,笑得比夏花更灿烂,这位上将在午餐时间里一边吃着鸡蛋火腿,一边仍不住地从望远镜中欣赏血腥的地面。

    下午四点钟,马成武的座艇开始返航,地面的战斗还在继续,直到夜色降临,双方才6续停止了动作。

    有关1o月4日双城子攻击作战的记录非常混乱,华军和朝军的记录上都混杂了谎话、废话、托辞和一些难以察觉的实话,俄军的记录上则堆积了“英勇”、“顽强”、“坚守”、“在实力悬殊的条件下”、“予敌重大杀伤”之类的字句,双方士兵的日记上却充溢了震惊、悲伤、痛苦、胆怯和神经质之类的感情。

    1o月4日究竟生了什么?

    后来的资料中都显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数量惊人的伤亡者。

    联军以五个步兵师参战,按编制应有二十万人,实际兵力为十九万一千,一天之内即阵亡九千三百七十六人,伤二万一千七百二十五人。

    俄军以3个步兵师另要塞卫戍部队实施防御作战,实际兵力约五万人,虽依托着坚固工事展开作战,一天之内也阵亡了四千五百五十七人,伤一万三千二百八十九人,另外被俘三千二百多人。

    当天夜间,要塞卫戍司令斯特塞尔中将找来他的参谋长康特拉琴柯少将,神色憔悴地告诉他:“参谋长,我想我们的血也流干了。”

    康特拉琴柯无力地点一下头:“是时候撤退了,很难再撑过明天。”

    “火车站还在我们手中吗?”

    “十分钟前那里的负责人报告说,一切正常。”

    斯特塞尔搓了一下他的胡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就今天的战斗看来,即使撤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仅仅有要塞是不够的,没有机动兵力的支持,要塞总归要成为我军的坟墓,塞瓦斯托波尔(注一)的悲剧恐怕要重演了吧。”

    康特拉琴柯并不想回应斯特塞尔的丧气话,即使他心里也同斯特塞尔一样阴郁,但他还远远没有失去斗志。

    “我们动身吧,塞瓦斯托波尔也好,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好,我们都要为俄国,为沙皇,为荣誉而战,即使全军覆灭,以身殉国,那也是身为军人的我们理应坦然接受的光荣之路。”

    康特拉琴柯说道,挺直了胸膛,转身离去。

    当夜,包括轻伤员在内的约三万五千名俄军官兵依次撤出了双城子(乌苏里斯克)要塞,并将大约六千名重伤员遗弃在要塞的救护所和医院中。

    第二天凌晨,华军11师之33旅97团抢先进入双城子北市区,在市政厅上升起了赤地金龙的中华帝国国旗兼战旗。

    要塞陷落了,这是第一个。

    注一:1853-1856年的克里米亚战争中,同盟国(英、法、土、撒丁)对黑海北岸俄国克里米亚半岛上的海军基地塞瓦斯托波尔展开攻击,自1854年9月25日,开始了历时349天的塞瓦斯托波尔保卫战,最后俄军统帅部被迫放弃城市,撤到塞瓦斯托波尔港湾北岸,将弃置的舰船全部沉没。1856年的巴黎和约规定,禁止俄国在黑海拥有舰队和海军基地,但和约最后作废,塞瓦斯托波尔直到今天仍是俄国在黑海上最重要的海军基地(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从乌克兰手中租用该基地)。

第八十章 上帝无用

    19o3年1o月5日,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

    一个大胡子、宽鬓角的中年白人气呼呼地从地下——准确地说,是从地下室的出口——冲出来,对着天空用挥舞着拳头:“上帝告诉我,不,我决不投降!”

    他的周围,满是碎砖烂瓦,残檐断壁,积水的弹坑,泥泞的道路,以及目光呆滞的士兵。

    格勒恩格斯罗中将,俄西伯利亚第一军军长,四十九岁,在俄军中有善待士兵的美名,才智过人,参与了19o2年军事条令的编写,另外还是一个目光锐利的神枪手。但这一切对他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毫无助益,这个问题是:毁灭,或投降。

    他的两个部下——西伯利亚第一师师长格拉斯科少将和第二师师长扎列缅科少将——跟在他后面走出了地下室,格拉斯科的额头上扎着绷带,扎列缅科的手臂则被白布带吊在胸前。

    “军长,请冷静些。”

    格拉斯科说道,走近格勒恩格斯罗,但中将却跳开了。

    格勒恩格斯罗恶狠狠地对他咆哮道:“你这叛徒,居然甘心向那些下贱的黄种人投降!你忘记了吗?你的祖上当年只带了一百个人,就从石勒喀河口一路杀到阿穆尔河口,光带回的耳朵就不下三千对,那些黄种人命中注定就是卑贱而无用的,他们只有做奴仆的资格,怎能有资格享受征服者胜利的喜悦!”

    格拉斯科垂着头,手插在口袋里,沮丧地应道:“军长,祖上的事情毕竟解决不了当前的问题,如果再往上追溯,我们也曾是蒙古人屠杀和奴役的对象哪。”

    “住口!我真没想到你的意志竟如此消沉……”

    “军长!将军!”

    扎列缅科突然大声叫道,格勒恩格斯罗转头看着他,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言。

    扎列缅科盯着上司,目光里充满绝望和悲哀:“十八天了,军长大人,我们得不到任何支援,每天都遭到猛烈的炮击和轰炸,敌人步步紧逼,外围阵地全都丢失了,核心防线上的工事大多已残破不堪,官兵们士气非常低落……”

    格勒恩格斯罗扯着喉咙打断了他:“够了!你怎么可以毫无羞耻地在我面前把这种怯懦的调子反反复复唱来叫去,你是俄罗斯帝国的将军,记住你的身份,你不是懦夫,你应该做英雄的表率!”

    “我们已经尽力了,要塞刚被包围时,我们还有四万肢体健全的官兵,第一周就阵亡了四千多人,第二周又阵亡了三千多人,伤员挤满了医院,药品开始不足,我的师到昨天晚上为止只剩下六千人可以作战,其中三分之一还是炮兵和后勤人员,况且,要塞的主弹药库前天也被轰毁了……”

    格勒恩格斯罗更加气愤起来,他来回走动,脸涨得通红,示威地挥动手臂,毫不客气地责备扎列缅科:“你只会强调困难!你说的一切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是!阵亡算什么!伤员又算什么!要塞不是还在我们手中吗?他们把我们彻底打垮了吗?他们抓到我了吗?没有!第一军还好好的,我还好好的,俄罗斯万岁,皇帝陛下万岁!你这懦夫!叛国者!该死,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中国人的间谍,你居然也是白皮肤和蓝眼睛!你居然也算是个贵族!上帝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扎列缅科气得抖,正要反驳时,一阵雷鸣般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华军例行的炮击开始了,三位将军停止了争吵,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地下室了。

    稍顷,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又添上了几处散着热气的巨大弹坑。

    地下室里,泥土不时落下,弄得人人灰头土脸的,格勒恩格斯罗中将不得不戴起军帽,他绷着脸,钻进隔壁的电报室,两分钟后,他兴奋而欢快地跳出来,手中挥动一张纸片,大声叫道:“援军到了,第11军已经从莫斯科维季诺起了全面进攻,计划用三天时间打到这里来!”

    外面一阵紧过一阵的炮声大大削弱了格勒恩格斯罗报告这一喜讯时的气势,格拉斯科少将对此只是报以无表情的点头,扎列缅科少将则从鼻子了呲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一个军是救不了我们的,两周前我就知道了。”

    两周前,华军禁卫第一师第一旅协预备禁卫第七旅共一万五千人对驻守别廖佐夫卡(详见69章)的俄西伯利亚第二军第三师起反击,击溃了这个只剩下七千多人的师,攻占别廖佐夫卡,进而又在三天内推进6o公里,夺取了别廖佐夫卡东北的交通重镇别洛戈尔斯克,从东南方向威胁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司令部驻扎地——斯沃博德内,俄军不得不从斯沃博德内抽调出三千人的混合部队赶往别洛戈尔斯克西北17公里外的谢雷舍沃村,企图在那里堵截华军,但这支部队在华军9月25日的进攻中被彻底打垮,俄军不得不撤到结雅河右岸(西岸),并炸毁了结雅河上的大部分桥梁,集中力量防御斯沃博德内。另一方面,在斯沃博德内以南的莫斯科维季诺,俄西伯利亚第四师残存的9ooo人与华军禁卫第四旅残余的73oo人在一条断续的战线上相互对峙,双方都没有能力一举打垮对方。

    至9月26日,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的第一军被包围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第二军的第三师几乎被摧毁,第四师被牢牢牵制在布拉戈维申斯克以北8o多公里外的莫斯科维季诺,这个集团军的命运似乎已经被决定,但华军在赤塔方面的转进(这个词可用于替代撤退、败退、溃逃等比较不光彩的字眼,见75章所述阿金斯科耶战役),使得俄军得以通过西伯利亚铁路,把从来自喀山军区的第11军运送到斯沃博德内,由于路上屡遭华军破交部队的袭扰和阻击,这个军于9月28日从赤塔以东17o公里外的涅尔琴斯克出,乘着火车,花了差不多一星期才全部抵达赤塔以东直线距离96o公里外的斯沃博德内。该军抵达斯沃博德内后即纳入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作战序列内,受集团军司令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之命,该军除留下一部兵力加强斯沃博德内之防御外,主力立即开赴莫斯科维季诺前线,计划一举击溃在莫斯科维季诺城外布阵的华军禁卫第四旅,然后用三天时间从北面打破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的包围圈,将华军赶到结雅河左岸(东岸)和阿穆尔河右岸(西岸)。

    格勒恩格斯罗手中挥舞的电报正来自集团军司令部,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告诉他,只要再坚守三到四天,援军即可抵达,届时会让中国人“哭着鼻子跳到水里,然后游回老家……”

    他的两个部下显然没他那么乐观,但这并不妨碍格勒恩格斯罗宣泄他的兴奋之情,他立即让人端上香槟,又叫人唤来他厨子,兴致勃勃地逐一安排晚餐的菜单。

    “瞧,我们还有那么多好酒和美味的菜肴可以享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格勒恩格斯罗说道,手腕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一小圈,把盛满香槟的高脚杯递给格拉斯科和扎列缅科。

    “为了俄罗斯,为了我们伟大而仁慈的沙皇陛下。”

    “为了俄罗斯……”

    外面隆隆的炮声,完全掩盖了细微得不值一提的碰杯声。

    莫斯科维季诺,华军禁卫第四旅阵地。

    前面是早已化为废墟的城镇,左面是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右面是波兴水涌的结雅河,后面是盘旋在沼泽地和小树林之间的一条小道,这使得阵地很难被敌人从侧后包抄。

    阵地正面是二米多深的战壕和土木结构的射击掩体,战壕里设置了脚踏、撑板和弹药洞,每隔二百码设置一个手摇抽水机,用于将雨水排出战壕外。战壕并非一字直线,而是可以挥侧射火力的垛口状,在某些重要地段还修筑了突出于战壕外的多面射击掩体,掩体中安置了机枪和可以步枪的射射榴霰弹的轻型射炮。阵地正面共有二线战壕,并在第二线战壕后设置了几个环形支撑点,以保护重炮阵地、旅部和野战仓库。

    阵地左面,也就是西面,依托丘陵地修筑了几个坚固的环形支撑点,在丘陵的反斜面上安置了有掩体防护的迫击炮和山炮阵地,守军是来自禁卫第十二团的六个连。

    阵地正面和左翼的各战壕线和支撑点之间均有深达一点七到二米的交通壕连接。

    阵地后面则以几个配备了机枪和射炮的射击掩体控制着那条沼泽间惟一的道路,各掩体间有交通壕连接,并另外设置有暗火力点,配备了两个加强连的守军。

    从9月23日开始,截止1o月5日,禁卫第四旅已从禁卫军专属的补充预备部队那里得到了1657名预备兵和31名预备军官、实习军官,这使得部队几乎接近于满员状态。另外,禁卫膘骑旅之禁卫膘骑第三团的第一和第二营也配属给了禁四旅,作为侦察和机动防御力量使用。

    旅长钱梓辰上校出身6大本科92届,曾以实习军官身分参加甲午战争,正好分配在禁卫第四旅的十一团任某连副连长,从朝鲜一路打到日本,关原战役时负伤,被迫回国养伤,在病床上坚持补习课程,终于以当期步兵指挥专业总考核成绩第二名的成绩顺利毕业。

    这天一大早,钱梓辰如同学生时代一般仔细而迅地穿戴整齐后,喝下每天必须的一大杯凉白开,就着咸菜和牛肉干啃了半个大白面馒头,便骑上自己那头粟色母马,准备同禁十一团团长王守忠中校一起去巡视前线。

    这天的经历必将令钱梓辰终身难忘。

    ※※※

    俄第十一军的四万五千人与西伯利亚第二军之第四师的八千九百人,正准备于当日向禁四旅的阵地起全面进攻。

    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司令部的作战地图上,三条蓝色箭头分别指向了莫斯科维季诺前的一个小红圈,圈内用俄文字母标示出“禁卫4旅”的缩写。

    第一条箭头由北向南,是为正面进攻,箭头后表示出若干部队的番号,主要是第11军的25步兵师全部和西伯利亚第4师的残部,以及四个军属、集团军属炮兵营。

    第二条箭头由莫斯科维季诺出,呈一条柔和的曲线,绕过华军的正面阵地,准备攻击禁四旅的左翼阵地,负责这一路的俄军部队为27步兵师的两个团(第1o5和1o6团)和第1o骑兵师的两个团(枪骑兵第14团和哥萨克骑兵第25团)。

    第三条箭头从莫斯科维季诺以西出,呈一条陡峭的曲线,绕过华军正面和侧翼阵地,准备从禁四旅的后方起进攻,负责这一路的俄军部队为27步兵师的1o8团和第1o骑兵师的另外两个团(枪骑兵第18团和哥萨克骑兵第27团)。

    预定投入进攻的俄军总兵力为五万三千九百人,可投入前线的步兵营数量为四十个,其中八个不满员,配备机枪九十挺。火炮包括四十八门152毫米重榴弹炮,二十四门152毫米臼炮,六十四门87毫米轻榴弹炮、一百三十八门76毫米射野炮和十二门47毫米骑兵炮,合计二百八十六门。

    这三条箭头所指向的目标,也就是华军禁卫步兵第4旅,当日实有兵力九千一百余人,步兵营数量为十三个(含一个旅部警卫营),全部接近满员状态,另外还配属了两个营大约九百名骑兵。技术兵器也已全部补齐,拥有的火炮包括由军属炮兵旅调来的一个1o5毫米加农炮营和一个9o毫米榴弹炮营(每营十八门炮),旅属炮兵的十八门9o毫米轻型榴弹炮,团属炮兵的总共十八门75毫米山炮和九门1oo毫米重迫击炮,以及骑兵部队的六门团属57毫米骑兵炮,合计团以上火炮八十五门。禁4旅按编制配备有一百零六挺轻重机枪,同样数量的6o毫米迫击炮,以及十八门8o毫米迫击炮,另外配属的骑兵部队还拥有十六挺轻重机枪和四门8o毫米迫击炮。

    就字面上来看,俄华两军兵力对比为五点四比一,火炮数量(华军通常只计入团以上炮兵的火炮)对比为三点四比一,机枪数量之比大约是一比一点四。

    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司令官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对此战抱着极大的期望,决定亲临前线指挥,于1o月4日连夜带着一班参谋赶到莫斯科维季诺,准备亲眼目睹“一个最精锐中国旅的彻底灭亡”。

    俄军在进攻前执行了严格的反侦察措施,以严密的骑兵幕掩护进攻部队开拔,部队只在夜间向前线开进,炮兵阵地做了精心的伪装和掩蔽,战争进行到第二个月,俄军似乎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场与从前大不相同的战争。

    然而,如果说华军对如此大规模的进攻事先丝毫未曾察觉,那上帝也就太给俄国人面子了,事实上,上帝什么都没做。

    俄第11军的位置一直在华军的掌握中,早先在赤塔方面的华军第一军就现,原来曾企图包抄该军后路的俄第11军突然从当面的俄军阵营中消失了,接着,华军的破交部队在涅尔琴斯克(尼布楚)以东的铁路线上伏击了第11军的一支先头部队,之后华军的侦察和破交分队又多次在更东边的地点现或截击了另外几支第11军的部队,直到最近,华军的远程侦察飞艇还现了多列火车开入斯沃博德内,按车皮数量分析,兵力应该在一个师以上。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华东北方面军司令部得出结论,俄军很有可能将在近期内从斯沃博德内出击,对禁卫野战军起一场大规模进攻,并将此结论通报了禁卫野战军,以方面军司令官钟夏火上将的名义给禁卫野战军司令梁天河上将一份措辞温和的命令,要禁卫野战军密切注意斯沃博德内方向,做好应对俄军大规模进攻的准备,确保俄军无法打破海兰泡(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包围圈。梁天河接到这个命令后,并没有立即从正不断压迫海兰泡要塞的攻城部队中抽调兵力去加强莫斯科维季诺和谢雷舍沃方向的拦阻阵地,而是命令驻守在谢雷舍沃的禁卫第一旅向西移动25公里,在结雅河左岸(东岸)布阵,并修筑一条与右岸连接的浮桥,这样一来,禁卫第一旅就可以在必要时迅过桥支援右岸毗邻的禁四旅,反之亦然。另外,梁天河上将还命令刚刚补入野战军的预备禁卫第四师在海兰泡以北4o公里外阿穆尔河左岸(东岸)的桥头堡兼补给囤积和转运中心谢尔盖耶夫卡保留一个旅(预备禁卫第十旅)作为机动力量,一方面防止俄军抄袭谢尔盖耶夫卡,袭击华军围城部队之后,另一方面可在必要时分兵支援莫斯科维季诺的禁四旅。谢尔盖耶夫卡与莫斯科维季诺之间的距离大约是6o公里,其间有分岔小道相连,经过工兵的整修,已成为禁四旅的主要补给和受援通道。

    上述所有情事,禁四旅旅长钱梓辰上校只略知一二,事实上,他当时并不清楚敌人将在何时、派出多少部队来进攻本旅的阵地,否则他也不会一大早如此悠哉地跑到前线巡视去了——突然一阵炮过来还说不定是死是活或者残废一辈子呢。

    钱梓辰与王守忠并辔(pèi)而行,沿着旅部通往二线战壕右段十一团团部一带的土路走了几分钟,路上看到一些士兵正从后方掩蔽部里跳出来活动身体,不少人在吃早餐,也有人在吸烟、聊天。新补充的预备兵一排排地肃立在掩体外的平地上,接受军官的教训、提醒和鼓动,这些预备兵都是二十多岁的棒小伙子,相对于人口仅以千万计的欧洲列强,拥有四亿一千七百万(19o2年不完全人口普查数据)人口的中华帝国在人力方面简直可以算是取之不竭。如果按照欧洲列强日后的方式实行总动员,征召全部18到45岁、身体条件符合军事标准的男子入伍,中华帝国实际可动员的后备兵可达四千万左右——当然帝国此时并不可能拿出可供四千万人使用的武器。

    结雅河在钱王二人的右边安然流淌着,丝毫不在乎经过它身边的是谁,会做些什么。

    王守忠望着江中偶尔泛起的旋涡,眼神悲切而迷离。

    昨天他刚刚接到国防部来的镶着松柏纹边的阵亡通知书,他的三弟王知节在9月8日夜间率领鱼雷艇部队攻击海参崴军港的俄舰时,不幸以身殉国。

    王守忠在家中排行老大,除了两个未成年的妹妹外,王家三兄弟都参了军,老二王识义也在海军,时任驱逐舰“白雪”号舰长。王守忠今年三十四岁,毕业于6大本科92届,是钱梓辰的同班同学,也曾在甲午战争时以实习军官身份参战,但在朝鲜半岛上的战事平息后就奉调回国继续学业,1895年毕业时的成绩仅次于钱梓辰,八年后即升任中校团长,而同班的钱梓辰却因为在考入6大前曾有在武威公刘云筹建的第一个新军连中担任过低级军士的经历,并且还在光兴丁案中以低级军官身份出过力,于是更上一层楼,成了王守忠的上司。

    王守忠对此并不在意,他觉得钱梓辰的资历和能力的确配得上他获得的荣誉和地位,同样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也是与自己浅薄的资历和有限的能力相符合的。况且,在他看来,只要能以军人的身份为帝国而战,就是他莫大的光荣。他的父亲将三兄弟的名字依次安排为“守忠”、“识义”、“知节”,寄托了对他们将来正直品质的良好期望,显然,期望是不够的,教育才是最重要的,三兄弟的品质在父亲的严厉而明智的培养下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升华,他们在长大后都选择了报国最直接的途径——参军,为帝国而战。

    “三弟实在是死得其所啊。”

    接到阵亡通知书的当夜,钱梓辰前来安慰王守忠时,王守忠如此应道,接着便钻进了卧室里不再出来,直到钱梓辰第二天清晨派人去叫他,要他一起巡视前线,他方才带着满脸的憔悴出现在钱梓辰面前。

    人可以暂时假装不痛苦,但痛苦并不因这假装而不存在。

    “赤松,你还好吧?”

    钱梓辰注意到了王守忠的心不在焉,便轻声呼唤他。

    赤松是王守忠的表字。

    王守忠楞了一下,连忙摆手摇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钱梓辰并不相信他真的没事:“可是你……”

    王守忠却故意岔开了话题:“长官,该下马了,我们要经过交通壕去前线,骑着马去的话只能给别人做活靶。”

    “这个我们都知道的啊……”

    钱梓辰想道,体谅到王守忠的心情,他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按王守忠所说在一个掩蔽部的入口下了马。

    突然,一阵低低的呼啸声随风而来。

    ※※※

    “小心!”

    王守忠叫了一声,话音未落,已将钱梓辰推入了掩体中。

    一阵巨响之后,两人刚才所骑乘的马已嘶叫着跑开了,远处近处都腾起灰黑的硝烟,这烟上升了十数公尺,又一阵呼啸声传来,炮弹轰爆的闪光和烟尘密密地布满了大地。

    “旅长,回旅部吧,敌人看来是要起大规模进攻了。”

    王守忠贴着钱梓辰的耳朵叫道,钱梓辰却摇了摇头。

    “我要到前面看看。”

    王守忠斩钉截铁道:“不行,太危险了!”

    “至少我要到你的团部去,我记得那附近有一处设在高坡上的观察所,可以观察到敌军前沿的状况。”

    王守忠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两人的警卫这时已经跟了过来,便一起沿着交通壕低头奔向十一团指挥所,俄军的炮弹一阵阵落下,爆炸溅起的泥土不时砸在钱王二人的头上、肩上、背上。

    “呸,我三天前才让人把这套衣服洗干净!”

    钱梓辰愤愤道,他跑在最前面,不时被某条岔路上涌出的一队官兵挤到一边——他们正从后方掩蔽部赶往预定待命阵地。

    被挤开三四次以后,钱梓辰和王守忠总算赶到了十一团指挥所,里面已经坐了一小撮参谋军官,正按照预案有条不紊地向一群传令兵出战备命令。

    见到长官驾临,参谋们纷纷起身敬礼,钱梓辰向他们举了一下手:“你们继续。”

    这时团主任参谋向王守忠报告:“团长,本团辖区内的一线阵地已经布置了四个连,二线阵地有四个连,剩下四个连在预定待命阵地待机,随时可以向前线运动。”

    “知道了,二号观察所有什么现吗?”

    “还没有接到报告。”

    王守忠向他点一下头,转向钱梓辰:“旅长,我们就去那里亲眼看看吧。”

    “我正是这个意思。”

    钱梓辰说道,从警卫员手中取过一架新式的双筒望远镜挂在脖子上,随着王守忠出了团指挥所,沿另一条较深的交通壕向一个凸出周围地面约五十公尺的土坡跑去,坡顶设置的二号观察所可以清晰地观察到三四千码外俄军前沿阵地的情况,有三条电报线通到这里,其中一条直接联系旅部的炮兵指挥所。俄军显然非常了解这个制高点的重要作用,落在坡顶周围的炮弹异常地密集,但华军也早有准备,对观察所进行了特别加固,目标是可抗击敌152毫米重榴弹炮的单次直接命中并完全不受俄军各种轻型中型火炮的影响。

    然而152毫米重炮的集中射击仍使得通往观察所的两条交通壕多处崩塌,烧焦的灰土弥漫在观察所周围,使得该观察所的观测监视能力暂时有所降低。

    当灰头土脸的钱梓辰冲进有着多层土木顶盖的观察所时,两三个猫在观察洞前用望远镜搜索对面的观察员正在骂娘——他们什么都看不清。

    “我好象来错时候了。”

    钱梓辰苦笑着对王守忠叫道——外面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迫使大家都只能扯着嗓子叫话。

    “我有个办法。”

    王守忠很严肃地建议道。

    “哦?”

    “请旅长现在就回旅部,其他观察所的报告应该正在往旅部吧。”

    钱梓辰这次同意了,便与王守忠一起先奔回团指挥所,在迈进通向旅部的交通壕之前,他特意嘱咐王守忠:“注意安全,今天就暂时忘了你弟弟的事,专心于职责吧。”

    “请放心,我以为自己一向还算公私分明。”

    王守忠应道,双腿一并,鼓着精神向钱梓辰敬了个礼。

    钱梓辰回过礼,与警卫们三步五步便消失在曲折的交通壕中。

    一小时后,俄军的炮火仍未停歇,由于当天刮着强烈的北风,华军无法进行观测气球升起作业,飞机飞艇也不能出动,炮火造成的烟尘又全都吹到了华军阵中,华军的远程炮兵根本无法对敌重炮兵展开拿手的校准压制射击。

    “敌人变聪明了啊,趁着天气对我们不利——哼,看他能让多少人来送死。”

    钱梓辰想着,在旅指挥所的掩体中踱来踱去,他并不清楚对面的敌人此时究竟有多少,虽然多次向敌军阵线派出侦察队,但均被敌人严密的骑兵巡逻线挡了回来,(禁卫)野战军司令部透露的情报也模糊不清,只说是一个师或者更多的俄军已经抵达斯沃博德内,钱梓辰只能自己估算,当面之敌恐怕已经增加到两万五千左右,而实际的数字却是他所估计的两倍多——俄军的反侦察措施显然产生了效果。

    钱梓辰坚定地认为,依托当前这个坚固的阵地,他这个齐装满员补给充足的禁卫旅应该可以抵挡两到三倍敌军的全面进攻,他也有考虑到敌军是己方三倍以上甚至过五倍的情况,但他认为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少,他相信军或方面军级的长官应该会采取措施避免这种情况的生。

    然而当时,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主要考虑的是要完成武威公下达的十月间拿下海兰泡要塞的命令,而方面军司令官钟夏火上将则主要关心着新组建的赤塔集团军(即第一集团军)对赤塔方面俄军的反攻行动。

    另外,自从别廖佐夫卡和第一次莫斯科维季诺战役之后,从野战军司令部到大本营,均对禁卫部队在防御战中的表现非常满意,普遍认为俄军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禁卫军驻守的阵地,禁卫军无敌的神话逐渐现实化,而这种神话并不是从这场战争开始才泛滥起来的。

    “禁一旅正在结雅河上架浮桥,天黑之前应该就可以完工,撑到天黑的话就万事无忧了。”

    回到旅指挥所后,钱梓辰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他还不认为自己的部队会被打得惨到非有友军的增援就撑不下去的地步。

    “敌人怎么还不起进攻?”

    炮击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后,钱梓辰坐不住了,他觉得不应该再这样干等下去,便派出了两支骑兵侦察队,分别向正南和西南展开搜索。钱梓辰并不认为本旅被敌人切断后路是很危险的事,因为他实际上还有可能通过结雅河与对岸的禁一旅取得联系,另外,禁四旅所处的阵地在左翼和后方都能够得到有利地形的遮蔽,即使包围住这个阵地,敌人也很难从禁四旅的侧后方向达成突破。

    即使抱有这样的想法,钱梓辰也一点不轻松,禁四旅所处的阵地位置十分紧要,恰好处于斯沃博德内到海兰泡的大道上,俄军要解救海兰泡要塞守军,走这条大道是最近和最方便的——便于运送补给。禁四旅的阵地一但被突破,正忙于攻击海兰泡要塞的禁卫野战军主力的后方就暴露在了俄军的兵锋之下,这将大大打乱预定的要塞攻破计划,并将影响到大本营战役意图的实现。

    九时许,禁四旅阵地之左翼,禁卫第十二团配置在左翼制高点二零一高地上的观察所现了正从战壕中涌出的俄军步兵,这时俄军炮兵加强了对华军前沿阵地尤其是制高点的轰击,禁四旅正面阵地五个前沿观察所中的三个相继与旅部失去了电报联络。

    正面的进攻开始了,俄军在第一线展开了8个营,第二线展开了6个营,第三线预备了6个不满员的营,向着由12个连据守的华军一线阵地挺进,每个营都携带两挺机枪,另外,还将两个76毫米射炮兵连推进到阵地之前,在15oo到2ooo码的准平射距离上以每分十五以上的度向华军前沿阵地倾泻炽烈的炮火。

    华军的火炮当然没有闲着,隐蔽在土坡反斜面后的华军大炮纷纷开火,然而由于缺乏精确的校射手段,大口径火炮的射击精度受到了影响,加上数量不足,未能迅压制已经暴露的几个俄军炮兵连,俄国射炮的猛烈射击压制了不少华军一线射击掩体,重炮火力也摧毁了一些射击掩体和某些地段的战壕,有效地掩护了步兵的推进。

    俄军阵地上,在前沿观察所观望战况中的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看到开局不错,拍着大腿道:“我说过他们必将灭亡,上帝啊,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灭亡呢?天气帮了我们大忙,但是还有更关键的,我们有他们所没有的东西,我们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当华军的主要注意力被吸引到阵地正面时,8个俄国步兵营和2个骑兵团忽然从华军左面阵地前的树林中涌出,随行的几个炮兵连也立即从树林边缘向设在高低不一坡地上的华军阵地猛烈开火,在这面阵地上华军分两线布置了六个步兵连,主要依托较为坚固的环形工事组(也就是支撑点)展开防御。

    稍后,早早出的4个俄国步兵营和另外两个骑兵团绕到了禁四旅阵地后方,这里布满了沼泽和森林,仅有的一条道路已被两个中国步兵连据守的若干支撑点以交叉火力所封锁,但依靠本地的居民,俄军知道怎么通过这一障碍——这便是俄国人拥有而中国人没有的东西。这里毕竟是被俄国实际统治了半个世纪或更久的地方。

    ※※※

    十一点钟之前,禁四旅正面和左翼阵地可谓巍然不动,阵地前布满了俄国人尸体,射为每分钟三十到四十的6o毫米迫击炮和每分钟可倾泻过四百子弹的7点92毫米机枪是这一血腥屠杀的主要凶手,禁四旅一共拥有一百零六门6o毫米迫击炮和同样数量的机枪,理论上来说,每分钟可投射三千到四千迫击炮弹和过四万的机枪子弹,而进攻方可投入作战的步兵数量不会过四万人。

    理论总归是理论,二百多门俄国大炮也不是摆着好看的,1877年式152毫米重榴弹炮的四十公斤炮弹和1883年式152毫米臼炮的三十六公斤炮弹接连不断地落在华军阵地上,引一串串震天动地的爆炸,炸平战壕,摧毁掩体,震晕和杀伤官兵,好在这两种设计年代过于久远的重炮射不高(前者射仅每分钟一,后者射也不过每分钟四),在短暂的炮火准备时间里并不能给予华军过于严重的损害。射达每分钟十的19o2年式76毫米野战炮给予华军的威胁也比较严重,几个76毫米炮连被推进到两三千码距离上对华军掩体猛烈轰击,几串炮弹过去,往往将掩体打得烟火直冒,甚至生大爆炸,把顶盖都掀上了天。即便如此,俄国人仍然未能取得真正有意义的进展,他们没能占领华军正面阵地的一线战壕,也没能夺取左翼阵地的任何一个支撑点,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第11军的25步兵师在对华军正面阵地的进攻中,头两小时就有4个营被击溃,其余各营也被华军炽烈的火力压制得无法动弹。华军的损失也不小,驻防一线的各连都有严重的人员伤亡,好在及时增派了预备队,仅向正面的第一道防线上就先后派去了七个满员的步兵连。

    十一时之前,禁四旅旅长钱梓辰接连向师部、军部去了求援电报,却没有立即向一河之隔的禁一旅去电报,他觉得没有理由向平级的部队直接请援,等待上级的命令才是职业军人的做法,即使他已经感觉到了莫大危险的存在。

    他没有亲眼看到向豆子般撒开的绵延数公里的俄军散兵线,但他已从那不寻常的密集炮声中体会到了此次战斗的特殊性,各团团长和支队指挥官接连向他报告战况,告诉他击退了敌人一次进攻,然后便声称己方也损失了多少多少,需要增援请求调拨预备队云云,钱梓辰麻木地回应着,一点一点从四个营的预备队里这里撒一个连那里丢两个连,在十一时之后,旅预备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旅部警卫营,防卫着旅指挥所和1o5加农炮阵地。

    就在这时,可怕的消息传到钱梓辰耳中,令他大惊失色——两队俄军正在接近旅指挥所。

    “什么!敌人已经突破后方阵地了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快联络那里的守军!”

    “报告旅长,无法联络,大概是电报线断掉了。”

    钱梓辰立即收起了惊讶,急急地让传令兵去找人,两分钟后,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警卫营营长贺风起少校和膘骑第3团团长毛天戟中校跑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敌人突然出现在指挥所附近,一支在西南方向,另一支在东南方向,都有骑兵作为前卫,好象是从什么地方绕过了我们设在道路边的阵地,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希望毛团长能带上全部骑兵去把西南方向上的敌人赶走,最好能歼灭之,然后与后方阵地的守军取得联系,并派出侦察队,防止敌后继部队跟进。贺营长带上两个连,守住指挥所东南边的那道土坝,把一个连放在指挥所周围,防卫炮兵阵地那个连暂时不要动,就这样子,时间紧迫,立即出吧。”

    钱梓辰迅下达了命令,接着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对贺毛两人补充道:“请不用担心旅部的安全,我身边还有一个连,再怎么不行的话也还有一把枪,我对自己的枪法还是有些自信的。”

    贺毛二人也没多说话,只敬过礼,便各自去召集部下执行钱旅长的命令。

    俄军27步兵师的1o8团和第1o骑兵师枪骑兵第18团、哥萨克骑兵第27团此时已经在本地向导带领下,分两路从沼泽林地间的几条密道窜到了华军禁4旅的后方腹地,其中几个连从后方突然袭击了封锁道路的华军支撑点,与守军两个加强连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并最终肃清了这些支撑点。

    1o8团的一个营协同六个骑兵连自西南方向朝禁4旅旅部动冲击,迎头遭遇了毛天戟率领的八百名禁卫膘骑兵,双方的骑兵先杀成了一团,马枪排射,马刀搏杀,人仰马翻,人死马踏,骑兵之间的混战才真正算是华丽,然而,也仅仅是华丽而已。禁卫膘骑兵中校毛天戟先拔出左轮手枪,连扣扳机,打落数名俄兵,接着也抽出禁卫军官专用的装饰华美的马刀冲杀过去,左劈右砍,鲜血四溅,刀尖上不时拉扯出对方的一小撮内脏或筋肉——大约是刀刃未曾磨快,砍落了五六人后,毛天戟迅环顾左右,现帽子上缀着白羽的膘骑兵已经少了许多,俄国哥萨克的皮帽子却占了上风。原来俄国步兵还不至于傻到干站在一边什么都不做的地步,整营步兵散开到骑兵的战圈周围,以步枪狙杀马上的中国骑兵,并以刺刀对付落马的中国骑兵。毛天戟只恨己方没有步兵支援,这样撑下去恐怕要全军覆灭,只得命令身边的号手吹起收兵号,率领本部人马冲杀出战阵,往旅指方向急遁去。俄国骑兵却在后面紧追不舍,径直追到旅指附近,忽然一座小木屋的窗子里喷出一长串火舌,追在前面的几个俄国骑兵相继坠马,后面的俄国骑兵惟恐前面有伏兵,纷纷回撤去与步兵汇合。

    毛天戟气喘吁吁地奔回旅指,见到旅长钱梓辰,也只好低头请罪,钱梓辰却并不打算责怪任何人:“寡不敌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让你的骑兵下马,准备保卫旅指吧,一个营留在旅指周围,另一个营去保卫旅指北面的弹药囤积场,没问题吧?”

    “遵命!”

    毛天戟领到命令,亲率一营进入了旅指周围的环形战壕内,架起机枪火炮,准备好手榴弹,正要与俄国人决一胜负,二营则派去了弹药囤积场——那里原本只有禁卫步兵11团的一个连守卫着。

    毛天戟见到部下一个个满脸沮丧,知道他们心里不爽——光辉灿烂的禁卫膘骑兵居然要跟步兵一样缩进战壕里。

    毛天戟踏上战壕顶部,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嗓门动员道:“禁卫膘骑兵们!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愿意,其实我也不愿意,我们是帝国最精锐的骑兵,居然要做普通步兵的事情,光想想都会让人生气。可是大家听我说,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大家想想,我们凭什么称自己为精锐?因为我们能战斗,能在任何情况下打败敌人,为帝国赢得胜利,为自己取得荣誉!既然最关键的是要打败敌人,那么我们何必战斗是在马上还是在马下进行呢?谁说骑兵不能进战壕?我敢说,我们禁卫膘骑兵在战壕里的表现一定比任何一支步兵部队更强,因为我们是最精锐的,对不对!”

    众官兵兴奋起来,纷纷大呼:“对,我们才是最精锐的!禁卫军万岁!帝国万岁!”

    沮丧的表情既然一扫而光,官兵们也斗志高昂,时刻准备将来犯之敌碾成粉末。

    很快,俄国步兵排成散兵线出现在禁卫膘骑兵们的视线中,2门47毫米骑兵炮开始直接轰击旅指,但这种小口径火炮的效力实在可怜,根本无法对坚固的掩体起到任何实际作用。

    毛天戟立即命令本部所属的57毫米骑兵炮和8o毫米迫击炮向敌人的骑兵炮开火,一下子压制了那两门可怜的小炮。

    俄国步兵的两挺马克沁机枪也响了起来,这两挺机枪所处的位置非常好,华军的骑兵炮和迫击炮很难压制它们,于是干脆转向轰击前进中的俄国步兵。

    俄国骑兵在步兵的两翼展开,先呐喊着起了冲击。

    毛天戟大手一挥:“开火!”

    八挺轻重机枪一起喷出了长长的火舌,俄国骑兵非常美妙地在子弹腾起的串串尘柱中飞落马下,如同秋天纷飞的落叶。

    膘骑兵的马枪射程较短,只好听任俄国骑兵冲到三百码以内才一起开火,俄国骑兵被严重的损失吓住了,纷纷掉转马头往后撤。

    俄国步兵仍旧不慌不忙地往前推进,他们的步枪可以在中国骑兵的马枪射程外开火,但中国骑兵的机枪仍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最勇敢的人都最先被打死,大约是现这里的防御太过强大,俄国指挥官让部队撤退了,在膘骑兵的阵地前扔下了两百多具死尸。毛天戟没有让部队追击,因为钱梓辰刚刚派人告诉他,派去阻挡东南方向上俄军支队的贺风起警卫部队已经被击退了,旅指挥所即将遭到该部敌军的攻击。

    禁4旅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一章 神话

    禁4旅警卫营营长贺风起少校在打光手上狙击步枪的全部子弹后,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

    贺风起在甲午战争时就曾是帝国宣传媒介大力鼓吹的“王牌”狙击手,到关原战役结束后,他的射杀纪录已达到一百八十四人,排在狙击手王牌榜的第二位。

    关原战役结束后,他奉调回国,在6大狙击学院担任中尉教官,却在战后因牵涉丁介云叛乱事件(即光兴丁案)而被迫停职反省,之后颇受冷遇,只被分派给一些打杂的闲职,一直到19oo年,才由着某个达了的老上司关照,从光兴丁案中脱了关系,得以进入6大短期班培训,19o2年出任禁4旅警卫营营长。

    虽然经历了这一番风雨,贺风起作为狙击手的能力却一点都没有下降,他一直没有忘记他是个王牌狙击手,只要条件允许,几乎每天都坚持训练枪法和温习狙击手的其他技能,在1o月5日的战斗中,他的训练成果得到了最直接最实际的考验。

    十一时许,贺风起率领警卫营的两个连在旅指挥所西南的一道土坝上占领了阵地,准备截击从秘密小道中穿绕而出的俄军突击部队,他随身带着一杆装备了可调放大瞄准镜的国产一**七年式狙击步枪,在腰带上别了两个黄牛皮的小号子弹盒,每个盒子里装有2o(四排)7点92毫米步枪子弹,他认定自己不止有指挥员的力量,他是王牌狙击手,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当两个营的俄国步兵和5个连的俄国枪骑兵接近土坝时,贺风起让手下待敌人进入四百码距离上再开火,在这个距离上,他几乎可以保证可以一弹换一命。

    四百码的距离同时也能够令华军的6挺轻重机枪挥可怕的效力,然而,俄国人的4挺重机枪和8门火炮也能够在近距离上挥更可怕的效力。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不过二十分钟,贺风起很快打光了他手上的四十五步枪子弹,他觉得应该有四十名左右的俄国人被他的狙击枪打穿了额头或太阳穴,另外还有两三个应该是被打中了胸部。

    俄国人的骑兵炮和山炮打哑了华军的半数机枪,并迫使剩下的机枪不断转移阵地,俄国步兵的步机枪火力也给予了匍匐在土坝后露出上身射击的华军步兵不小的损失,贺风起感觉到了撤退的必要。

    他丢下狙击枪,拔出了左轮手枪,命令2连的一个排作为后卫,掩护主力撤回旅指挥所周边的环形防线内。

    命令刚下完,几个俄国骑兵就挺着长矛从阵地侧面冲了过来,贺风起迅举起左轮手枪,只凭着感觉连扣几下,四个俄国兵从马上坠了下去,第五个俄国兵兴奋地冲近过来,长矛的矛尖直指贺风起的胸膛。

    贺风起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战马从他身边疾跃而过,长矛却挑起了他的军帽,俄国骑兵正要调转马头再刺一回时,却被刚刚反应过来的两个中国步枪手举枪打下马来。

    “狙击手册上并没有说到在子弹耗尽的情况怎么对付带长矛的骑兵,不过我已经知道了,那就是祈求别人来救你。”

    贺风起想道,拍了拍军服上的尘土,往左轮枪里装进一***弹,带领残存的部下如兔子般地飞快跑回旅指,他们身后,作为后卫部队坚守阵地的一个排三四十号人在几分钟内被蜂拥而上的俄国步骑兵杀得一个不剩。

    当贺风起满脸尘土地见到钱梓辰时,看到旅长大人正往自己的腰带上挂子弹盒。

    “旅长,您这是……”

    “没办法,如果只用手枪的话,我就连一个步兵都抵不上了。”

    钱梓辰说道,看到贺风起腰间的子弹盒,便又补上一句:“怎么样,已经打破原来第一名的纪录了吧,杀了几个?”

    “不下四十个。”

    “那你现在可是帝国第一狙击手了,怎么,还不肯收手?”

    贺风起摇头笑道:“我现在需要一把狙击枪,还有几排子弹,在被对方干掉之前,我是不会收手的。”

    钱梓辰马上命令身边的卫兵去找一杆狙击步枪,又指指地图桌上的一堆步枪子弹:“自己动手,这种东西给了你就是宝贝,给了我只能算垃圾。”

    贺风起一边往子弹盒和裤子口袋里塞子弹,一边问上司:“前线怎么样?能不能派援军过来?”

    “跟前线三个团部的电报联系刚刚中断了,已经派人去查了,另外还派出了传令兵,要每个团抽调至少两个连回防,不过相信前线也正在吃紧,我们要作好在无增援情况下守住阵地的准备——不但要守住旅指周围的支撑点,还要保护好重炮阵地。”

    “那么对岸的禁1旅呢?他们应该可以很快赶过来吧。”

    “已经接到了他们的电报,说是修造中的浮桥遭到了俄国人从上游放下来的磨坊的冲撞,解体了,他们正在搜集残余的船只,先运几个步兵连过来救急。”

    贺风起不解地盯住上司:“磨坊?被磨坊冲撞?”

    钱梓辰一副“看着我也没用”的样子,叹气道:“电报上是这么说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这时贺风起要的狙击枪拿来了,贺风起掂起来比划两下,正要向钱梓辰辞别,掩体顶上忽然轰隆一声,几绺灰土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正好呛住了贺风起,惹得他连打三个大喷嚏。

    “狗娘养的,那些家伙活腻了,都盼着我送他们去见阎王哪。”

    贺风起擦着鼻子道,也不及告辞,提着枪径直出了指挥所掩体,奔向他刚才撤回来时看中的一处狙击阵位,开始新一轮不愉快更不轻松的猎杀。

    旅指的危机还没过去,配属禁4旅的两个军属炮兵营阵地又被敌军分兵突击,一队哥萨克骑兵冲进了一个1o5加农炮连的放列场,挥着马刀一阵砍杀,中国炮手身边并没有多少轻武器,整连的人几乎全被砍死踏伤,俄国骑兵迅安放了炸药,一串巨响过后,六门大炮连同成堆的弹药都化为了废物。另外一个1o5炮连也遭到了俄国步骑兵的攻击,但刚好这个连附近有警卫营的一排步兵掩护,步枪手们击退了小股敌军骑兵的第一次冲击,炮手们则使出浑身力气迅把炮口掉转过来,填上榴霰弹对几百码外的敌人猛烈轰击,俄军落荒而逃,在阵地南边弃尸一百多具。配置在弹药囤积场附近的两个9o毫米榴弹炮连遭到了俄军多支步骑兵分队的冲击,其中一个连被炸毁了两门火炮,另一个连则及时将火炮转过身来向敌人轰击,在驻守弹药囤积场的膘骑兵支援下,敌人被击退了,然而这两个连的炮手也伤亡惨重,剩下的人合起来也只能操纵五门大炮。

    俄军对禁4旅炮兵阵地的袭击,使得华军对前线的炮火支援突然稀疏起来,在前线观战的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敏锐地觉了这一状况,正要下令投入预备队起总攻时,又看到华军阵地后方升起了预定的红、白、蓝三色信号弹,便得意地对左右道:“他们成功了,这是机会,上帝赐予我们的机会,也是上帝对异教徒的惩罚,传我的命令,立即投入预备队,配属轻炮兵预备队,集中攻击敌军正面阵地与左翼阵地的结合部!”

    全部8个营的俄军预备队接连从隐蔽处冲出,在配属的几个射炮连的近接支持下排布成多层散兵线向华军一线阵地起猛攻,俄军的重炮更加强了对华军二线阵地的轰击,以阻断华军向一线阵地增派援兵。

    王守忠中校的禁卫步兵十一团负责防御正面阵地的中央,该团的防线在俄军前几轮猛烈冲击中一直没有被撬松。这次,俄军没有再向十一团阵地前投入大量兵力,而将攻击矛头放在了该团与负责防御左翼阵地的十二团防线之间的一片缓坡上,俄军的重炮早已对此地反复轰击,给守军造成了严重损失,却故意不投入重兵攻击这里,为的就是麻痹华军,使这一地段没有理由获得支援,减轻己方总攻时的阻力——事实上,防守这一地段的十二团三营八连自战斗打响后一直确实没有得到任何支援,因为“之前敌军几乎没有认真攻击过八连的阵地”。

    西伯利亚第4师的两个营在25步兵师的两个加强连配合下集中攻击八连阵地,俄军以整个连的8门76毫米射炮掩护进攻部队,八连此时可以战斗的官兵仅剩下不到八十人,在连长马明松上尉率领下依托残破的工事与敌死战,无奈寡不敌众,“潮水般的敌人涌进了战壕,一个俄国兵刺穿了连长的喉咙,于是许多刚刚补充进来的预备兵马上扔掉枪向后逃,留在战壕里的人几乎都被打死了,每具尸体上都被捅了十几刀……”

    十一团指挥所附近的二号观察所中,王守忠亲眼目睹了八连的覆灭,他知道此时必须立即向那里派出两三个连封堵防线上的破口,但几分钟前,他刚刚把手边可用的最后三个连派去救援旅指挥所和炮兵阵地了,而他的防区也正在遭到俄军猛攻,他攥紧拳头,觉得自己无计可施。

    “可是如果就这么让敌人穿过八连阵地的话……我们在二线阵地已经没有预备队了,必须在这里把敌人拦下来!”

    时间紧迫,形势危急,战机稍纵即逝,王守忠立即做出了决断:“警卫连跟我来,把十二团八连的阵地夺回来!”

    警卫连长肖年丰却起了牢骚:“团长,那里是十二团防区,理应由十二团夺回来,没必要由我们团去插手吧。”

    王守忠恼了,抬手就甩了肖年丰一个巴掌:“什么时候了,还在捣鼓你的小鸡肚肠,滚下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从现在起,警卫连由我亲自指挥,弟兄们,跟我来!”

    警卫连的一百多号人呐喊着跟了过去,硝烟中,王守忠光着头,挥动着手中的左轮枪,身后是一排排雪亮的刺刀,迎风挺进。

    被甩在后面的肖年丰揉着被抽红的面颊,狠狠吐了口唾沫,操起一把步枪追了上去。

    几分钟后,跑步前进的十一团警卫连从侧面杀入了盘踞在十二团八连阵地上的俄军兵队中,一排乱枪过后,警卫连的官兵们挺着刺刀与俄国士兵展开了肉搏战。

    王守忠原本冲杀在前,近敌十数码时,即猛扣左轮枪的扳机,射倒三名敌兵,然后把手枪插在腰间,拔出佩刀猛劈前面敌兵。

    俄兵看到王守忠手持漂亮的龙纹佩刀,知道他是高级军官,聚合多人向其攻击,王守忠左闪右避,刀舞如风,连着砍杀了三四名俄兵,却引来更多的俄兵,其中一名俄兵忽然抬手放了一枪,正中王守忠腹下,其余俄兵趁机紧握刺刀向前,就要将这位中校团长扎得满身开洞。

    王守忠只觉得前面忽然掠过一个身影,挡在了他与那几把明晃晃的刺刀之间。

    四把刺刀,穿出四个血洞,鲜血汩汩而出,肖年丰的手不住地痉挛着,他手中的步枪指着一名俄兵的脑袋,枪上的刺刀深深地扎入了对方的右眼中。

    “肖连长……”

    王守忠无力地呼唤了一声,又一子弹射来,打碎了他的右腿膝盖骨,王守忠觉得一瞬间里,右腿完全麻木了,他一时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后倒去。

    三名俄国士兵正要把他们面前的猎物彻底解决,两个黑制服的中国禁卫军跳过来,几个突刺就干掉了他们。

    “团长……”

    “赶快把团长带回去!”

    “撤退!撤退!”

    王守忠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在眼前彻底黑暗之前,挣扎地吐出几个字:“不许撤!顶住!”

    王守忠身旁的两三个士兵听到了他的命令,但没有人打算执行,除了敌众我寡的考虑之外,他们还希望保全这位团长的性命。

    王守忠领导的反攻失败了,警卫连伤亡过半,退回了本阵地,俄军穿透了八连阵地,开始向华军二线阵地突进,并组织兵力向十二团据守的左翼阵地后方迂回。

    由于旅指和炮兵阵地遭敌攻击,预备队被走,此时二线阵地上的兵力已显空虚,六公里的战线上只布置有七个连,俄军以一个半营兵力集中攻击十团十一连据守的阵地,很快突破该地,鲍索拉维奇上尉的连队冲杀在前,很快与正在进攻华军炮兵阵地的27团的哥萨克骑兵汇合,禁四旅的阵地至此被分割成了东西两部分。

    现在是中午十二时许,禁四旅旅长钱梓辰上校已经与前线完全失去联络,战斗在他的指挥所周围几百码内展开,钱梓辰几次要从指挥所的地下掩体内出来,到外面观察形势,都被警卫员拦住了,警卫员死活只让他用一部炮队镜(潜望式)在有掩蔽的情况下向外观察。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钱梓辰威吓道,但是警卫员不买帐:“贺营长说了,谁要敢把你放出去,回头他就一子弹把谁的太阳穴打个对穿。”

    “那么贺营长大还是我大呢?”

    “不管谁大,我还不想死那么快。”

    说罢警卫员退后一步,堵住了掩体的门口。

    钱梓辰无可奈何,挥挥手,转去电报室,询问报务员:“禁一旅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电,就八个字:形势危急,遣救兵!”

    “明白。”

    一阵滴滴声过后,钱梓辰还是不放心,又让报务员重一次。

    “哎,也不知道前线是什么状况,有没有人能给我去查看一下。”

    钱梓辰自语道,左右环顾,目光落在了旅情报参谋何威宁的身上。

    “何参谋!”

    “到!”

    “给你一个任务,带两个人,骑上马,到一线阵地转一转,主要是到各团的指挥所看看,我需要知道各处的阵地是否有失,各团还有多少机动兵力,明白了吗?”

    “是!”

    何威宁遵令而去,这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人,四年前才从6大毕业,由于成绩优秀,表现突出,很快做到了旅部的情报参谋,钱梓辰对他特别看重,此时自然地想起他,要他替代自己去观察战场形势。

    然而,何威宁只出去了半小时多,便由两名随从士兵抬了回来,他头部中弹,满身灰土,早已咽了气。

    钱梓辰忙问士兵:“怎么回事?”

    士兵中一年长的应道:“何参谋带着我们从小路绕去十一团团指,还没走出一里地,何参谋就中了枪,我们把他抢上马驮了回来,半路上就没气了。”

    钱梓辰惋惜地叹口气,摇摇头,又问那士兵:“为什么走小路?大路已经被封锁了吗?”

    “何参谋带我们看过了,去各团团指的大路上全都是俄国人,交通壕也过不去,他当时就说了,不好,旅指已经被包围了。”

    钱梓辰一惊,急忙让人去找警卫营营长贺风起与膘骑3团团长毛天戟。

    贺风起提着他的狙击步枪先大步走进来,毛天戟随后按着腰间马刀跟进来,两人一左一右,都以疑问的目光盯住钱梓辰。

    “两位辛苦了,有一个情况我必须要让你们知道,事实上,刚刚旅部的何参谋往前线去侦察,现敌人已经切断了旅指与前线的联系,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住了。”

    钱梓辰顿了顿,看到贺风起只是无所谓地耸一下肩,而毛天戟也只是把马靴在地上蹭了蹭。

    “希望两位能告诉我,在旅指周围,还有多少人可作战。”

    “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

    毛天戟揉着脑后的头应道。

    “我的部队被分派到了各个地方,我只知道由我直接指挥的那个营,现在还剩下大约两百人能打枪,至于能上马作战的人,恐怕还不到一百。”

    钱梓辰转向贺风起,贺风起的报告也好不到哪儿去:“警卫营负责保卫旅指的三个连全都损失惨重,现在大概还有三百人能呆在战壕中射击,至于可以跑步冲锋的人,也就一百多吧。”

    “前方派回来的增援部队呢?十一团的三个连不是转给你指挥了吗?”

    “这三个连在移动过程中被俄国骑兵突袭,进入旅指阵地时,也就一半人还算完整,刚才打了一阵,也损失不少,现在看来,还有差不多一百人是完好无损的。”

    钱梓辰沉吟一下,又问贺风起:“弹药呢?弹药够吗?弹药囤积场还在我们手里吗?”

    “不知道,四连驻守在那里,不过与他们失去联系已经有一个钟头了,通往那里的交通壕也被敌人阻断了。我们手里的弹药已经不够了,每门火炮只剩七八炮弹,每挺机枪也就两百这样,已经下令不准打长点射,步枪子弹也优先配给狙击手和特等射手,即使是这样,恐怕也顶不了多久……就是手榴弹的储备还算充足……”

    “那就多用手榴弹,把敌人放近了打,再坚持一下,禁一旅就在河对面,他们的增援部队应该已经上岸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援军一到,敌人一定会被打退,被包围一下没什么了不起。”

    毛天戟呵呵一笑,接着钱梓辰的话道:“是啊是啊,我们是禁卫军嘛,天下无敌,就是用十万人把我们围起来也没什么了起,放心吧,就算要坚持到晚上,我们也一定能做到,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风起却没他那么乐观,他把手中的步枪靠墙放下,抓起桌上的水壶灌了几大口水,用手抹了一下嘴,转向钱梓辰道:“旅长,我们还是突围吧,集合全部可以动的人,往东去,冲到结雅河边,禁一旅的人或许就在那里,与他们汇合后,我们再反攻回来也不迟。也许您会说我胆怯,但我刚才在防线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路狙杀,也一路用您给我的新型高倍望远镜观察,从敌军阵营里出现的军旗和徽章分析,在旅指周围出现的敌军应该分属于六个以上不同的团,而且攻击的路线各不相同,协同也不够密切,我的分析是,这些敌人不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也就是说,不全是从后方渗透进来的,最可能的解释是,敌人已经突破了正面防线,将我军阵营分割成了两半,同时也就南北汇合,包围了旅指。这样一来,敌人的兵力汇为一处,我军的形势更为危急,不如趁敌人刚刚汇合,立足未稳,协同未定,简选精锐冲杀出去,至少还可以保住旅部。”

    ※※※

    钱梓辰向贺风起点点头:“贺营长,我一向很信任你,你从实地观察得出的结论我也不会有所怀疑,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前线各团还在奋战,这里也还有那么多不能走的伤员,我不能抛下他们自己逃命。”

    “可是……”

    “不用再说了,你可以回阵地去了,毛团长,你也回去吧。”

    钱梓辰说完,掀起电报室的帘子,又要去求援电报,在他身后,几个参谋小声议论:“贺营长说‘至少可以保住旅部’,又不是说至少可以保住旅长的命,他不愿意走,也不问问我们愿不愿走,不就是突围嘛,谁告诉他突围就等于逃命的啦……”

    议论归议论,几分钟后,参谋们不得不用步枪武装起自己,准备随时与可能突入旅指内的敌人作战。

    此时在俄军出阵地的一处观察所内,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司令官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边吃着咸肉加面包,边听着身边的参谋汇报战况,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由着25师的扎鲁缅科旅成功突入敌阵地纵深,现我军已将敌分割为三部分:靠近结雅河的敌东部集团,敌军左翼的西部集团,以及敌旅指周围的南部集团。现正汇集兵力,计划先消灭敌西部集团和南部集团,再一举摧毁敌东部集团。”

    “我军右翼斯瓦洛夫将军的支队已经和扎鲁缅科旅的98团、科西金旅的1oo团一起将敌西部集团分割为三个孤立的小集群,准备集中兵力,将其各个击破。”

    “巴里索耶夫上校的迂回支队已成功包围敌旅指挥所,摧毁敌大部分重炮阵地,并与扎鲁缅科旅的97团在敌旅指附近汇合,现正与97团一起围攻敌旅指挥所和弹药囤积场……”

    “我军对敌军在结雅河上浮桥的攻击取得明显效果,按照瓦拉索尼夫中校的建议,将一整个点上火的磨坊放入水中顺流而下,结果将敌人的浮桥撞得粉碎,另外还组织了重炮兵火力向结雅河对岸的渡口轰击,使得对岸的敌禁1旅难以渡河支援,到现在为止,只现两到三个连的禁一旅部队渡过了结雅河来到西岸,但这些部队很快被我军以强大兵力火力压缩到岸边,无法动弹……”

    对这次作战行动,俄军做了周密的布置,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也当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挡在前面的禁4旅踢开,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凭着兵力火力上的优势以及精巧计谋的运用,俄军正一步一步向胜利的顶峰攀去。

    “这一次,要吃个干净!”

    什塔克利别尔格自言自语道,一口吞掉了剩下的一小块面包。

    距离什塔克利别尔格所在一百四十公里外的威远城,华军禁卫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却毫无吃饭的心思,他在军部的青瓦大堂里踱来踱去,一根接一根地猛吸参谋长张一叶的哈德门烟,直让张一叶看得心痛——心痛他的烟。

    梁天河抽完铁盒里最后一根哈德门,大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来到院子中央,把手举到空中,张开手掌,挥动了两下,便转向正蹲在院子一角紧盯住风力仪的一名佩着蓝底肩章的军官道:“游司令,我觉得风好像小了点,你看飞机能不能上天了呢?”

    那军官正是禁卫野战军航空浮空集群司令官游缓上校,只见他慢吞吞回过头来,斩钉截铁地应道:“不行,风还是太高,即使勉强飞上了天,也没办法有效攻击敌人。”

    “不能有效攻击也无所谓,挥心理作用就可以了。”

    “为了挥一点心理作用,就可以冒损失一半飞机的风险吗?”

    “那就算了。”

    梁天河悻悻道,又转回了大堂里,直趋张一叶而去。

    “我的好参谋长——”

    张一叶听到这过分亲热的呼唤,心中大呼不妙,慌忙把手插进裤子口袋,盖住仅剩的半盒哈德门烟。

    “烟没有了。”

    梁天河眨了眨眼,立即做义正词严状:“你真是看扁我了,难道我叫你只能是为了烟吗?怎么说我也是一位帝国上将,给点面子好不好,亏你还跟我共事这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吗?”

    “了解,太了解了。”

    张一叶应道,抓紧了口袋里的烟盒,这一细微的动作当然逃不过梁天河的眼睛,于是又往张一叶身边凑近一点道:“其实你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我现在是一军之长官,统领十数万精锐之师,现在又面临那么紧迫的情况,头脑一定要非常清醒才行,你作为参谋长呢,需要尽心尽力地辅佐我,给我帮助,给我支持,有可能的话,也要给我两三根哈德门,因为那是让我保持头脑清醒的必要物资,这样说的话,你不会觉得我是强人所难吧,其实不就是两三根哈德门吗?钱财乃身外之物,烟就更不用说了……”

    张一叶苦笑一下,嘀咕道:“两三根还是两三百包啊,说清楚点好不好。”

    总归还是无可奈何地交出了那半盒哈德门,梁天河好在还有些良心,从中取出一根支在了张一叶耳朵上,剩下的,全部塞进口袋里备用。

    这时一名副官又来报告,递上了禁四旅当天来的第八份求援报告。

    梁天河摸出怀表看了看,摇头道:“一小时不到就了四份,看来四旅真的是不行了,一旅究竟在做什么?许旅长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

    “再给一旅许旅长电,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组织重兵渡过结雅河支援四旅,还要给十旅谢旅长电报,问他是否已执行两小时前我让他亲率两个团轻装前往支援四旅的命令。”

    “明白!”

    副官得令而去,梁天河随手摸出刚刚掠夺到半盒烟,点上一根,耳朵上又支了一根,便来到地图桌边,招呼张一叶也过来。

    “虽然已经派出了援兵,但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四旅完全崩溃,我们的战线上就要出现巨大的缺口,且敌人的兵力远在我们原先的估计之上,必须抽调兵力在四旅以南的某个位置上组织一道新防线,动作必须要快,兵力也不能太少,你看新防线布置在哪里比较好呢?”

    张一叶稍一沉思,便用手指在谢尔盖耶夫卡到结雅河之间划了一条直线:“只有在两条江之间拉开一条防线了,我们决不能让敌人渗透到攻城部队的后方,所以必须保持一条连续的战线,在这里布置的话,战线大约有二十公里长,也有一些低矮山丘可作为支撑点,至少要派两个旅才能控制住。谢尔盖耶夫卡的十旅可以就地运用,另外还需要添加一个旅,现在正是夺取海兰泡要塞的关键时刻,抽调一整个建制旅出来是不现实的,我觉得可以从主攻的四个旅中各抽调三个营出来,组编一个混成旅,由某个副师长或某旅的主任参谋率领,与十旅一起去组建新防线。”

    梁天河点头道:“恩,就这么办,马上拟订命令吧。”

    “那么混成旅的旅长由谁出任好呢?”

    “就派二师副师长龙啸天干吧,他原来干2旅旅长的时候还是有一套的。”

    说着,梁天河长长地吐出一股青烟,烟雾使他的脸若虚似幻,这大概也算是他想要的“清醒”境界的一部分吧。

    现在在禁一旅旅长许魂手边,积攒起了十几份内容相近的电报,主题都是关于增援禁四旅的,只是时间越往后,禁四旅那边来电文措辞就越凄惨,离全军覆灭只是一步之遥,而野战军司令部那边来的电文措辞则更激烈——简直是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能再踢着他的屁股让他前进。

    许魂何曾不想让部队迅过河,只是他万万不曾料到俄军竟使出了前所未见的变态手段,将一座巨大的磨坊顺流放下,一举撞毁了已完成大半的浮桥,更将用于浮桥的十数艘小船撞沉撞坏,另有多艘船只失去控制,随水流飘去了下游,接着渡口一带又遭俄军炮火猛轰,又有许多船只被毁,损失了这许多船只,许魂总不能让全副武装的士兵飞过河去。

    “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人,这种手段也使得出来!”

    许魂愤愤道,抓过炊事员送来的胡萝卜肉馅的白面包子啃起来,旁边的旅主任参谋文宇显然读的书多,立即给他补课:“其实这种计策也不是他们创,早在欧洲拿破仑战争时代,18o9年法军渡过多瑙河攻击奥**队时,奥军就曾用这种手段摧毁了多瑙河上的主浮桥,使得已经渡过河去的法军陷入孤立,导致了艾斯林-阿斯佩恩战役的失败……”

    “管他爱死灵还是阿屎呸恩,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过河去,旅直炮兵还没有布置好吗?”

    “还没有接到报告。”

    “再这样下去不但四旅要完蛋,我恐怕不久也要完蛋了哪,你去催一催炮兵营,不,你还是先拟个电文,向军部解释一下我们的情况,呸,***老毛子。”

    许魂说道,恶狠狠地蹂躏起手中的包子。

    ※※※

    时间一分一秒地转过,现在是1o月5日十五时三十分,禁卫第四旅的旅指挥所仍然处在俄军的重重包围中,围绕旅指的环形防线不断地受到一**俄国步骑兵的冲击,守军没有被击溃,防线没有被突破,可是旅长钱梓辰知道,他身边这些顽强的战士已经没有多少弹药了。

    “不知道北边的弹药囤积场还在不在我们手中,如果能突进到那里的话……”

    钱梓辰想道,东瞧瞧西看看,旅指的地下掩体里,挤满了伤员,可以拿来“突进”的官兵并不存在。

    旅警卫营营长贺风起走了进来,也不理会旅长,只到处找子弹。

    “贺营长,外面情况怎么样?”

    “我的步枪手每人只剩五子弹,敌人再攻过来的话,就只能用刺刀拼了。炮弹总共还有七八,每挺机枪也只能匀上几十子弹,两三个长点射就完了。”

    贺风起说道,晃了晃手中的狙击步枪,枪上已装了把明晃晃的刺刀。

    钱梓辰递给他水壶,又把自己身边那把步枪的子弹卸下来交给他,拍着他的肩道:“辛苦了,再顶一阵,援兵一定会到的。”

    贺风起谢过旅长,喝了几口水,看了一眼手上的子弹,抬头对钱梓辰道:“旅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率一队人去弹药囤积场那边看看,或许那里还在我们手中也说不定,若果真如此,我们就可以补充到弹药了,届时如果形势不妙,再命令守军炸掉剩下的弹药,一起撤到这边来固守。”

    钱梓辰犹豫道:“太危险了,况且我们兵力本来就不足,再抽调部队去那边的话,敌人突然攻过来怎么办?”

    “我就带三十个人过去,对整个防线不会有太大影响,行动之前先在防线东面用一个连兵力起佯攻,让敌人以为我们要往河边突围,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这时我再率领精选出来的小分队突然出击,我想过了,只要我们动作够快,运气够好,十分钟之内突进到弹药囤积场还是大有可能的”

    “运气这种东西……”

    “至少这么干还能多挣到一点机会。”

    贺风起的表情是彻底的不容讨论,这让钱梓辰差点以为贺风起已成了自己的上司。

    “就照你的想法干,只是要注意安全。”

    “明白。”

    贺风起双腿一并,恭谨地敬过礼,提着步枪出去了。

    “这种人死掉的话,可是帝国莫大的损失啊。”

    钱梓辰想道,又踱进了电报室。

    “有什么新消息?”

    报务员一边在纸上抄写一边应道:“请等一下,正在译。”

    稍顷,译好的电文送到了钱梓辰手中:“我部已在东岸布置好炮兵,请让炮兵参谋来敌军所在之位置参数,并指令官兵做好隐蔽,我部将以全部长程火炮先实施一次十急射,然后再根据你部之提供之参数修正炮火。另,我部正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渡河赴援,请务必继续坚守阵地。禁卫1旅,许,1o月5日15时2o分。”

    “还没渡过来吗?这个千头斩,也太磨蹭了,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算了,至少还有炮火支援,他也有他的难处吧。”

    钱梓辰想道,遂唤来炮兵参谋,让他把敌阵地的参数写下,给禁1旅指挥所,又叫副官去传令,让阵地上的官兵注意隐蔽,将有己方炮火袭来。

    十几分钟后,正值旅指周围的俄军重新集结,在火炮机枪支援下准备对华军阵地起新一轮冲击,忽然一阵炽烈的炮火铺天盖地而下,在俄军阵营中打出一簇簇鲜艳的血肉花团,当场轰毙督阵的俄军迂回支队指挥官巴里索耶夫上校,俄军一时士气大衰,四下寻找可躲避炮火的掩蔽处,进攻的事情早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在旅指挥所中以炮队镜看到这一幕的钱梓辰大声叫好,惹得参谋们都围过来,抢着要用那部炮队镜,钱梓辰却只把炮队镜给了炮兵参谋,要他修正炮兵射击参数。

    自此之后,每隔十来分钟,就有一阵准确的炮火打在旅指周围的俄军出阵地前,俄军没有战壕可供藏身,死伤惨重,被迫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禁四旅炮兵参谋的视线之外。

    却说贺风起率领的小分队,也借着这炮火急袭的效果成功地突破到了囤积场,惊喜地现守军依然牢牢地控制着囤积场周围的战壕碉堡体系,只是伤亡过大,恐怕经不起敌军更强有力的冲击,贺风起便命令守军随他撤退,尽可能多地携带弹药,带不动的弹药全部炸毁,并将难以行动的重伤员留在战地包扎所中。

    这一命令却引起了守军指挥官——膘骑三团二营营长罗乾孙少校的不满。

    “不能把受伤的弟兄撇下!这等于是我们亲手杀了他们!”

    膘骑兵们也哄喊起来:“说得对!怎么可以这么干,宁愿不带弹药,也要把人带走!”

    贺风起急切地解释道:“战况危急,旅指的守卫队已经没有弹药了,援军迟迟不到,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囤积弹药,如果一直缺少弹药,旅指就会被攻陷,大家都要做俘虏,不如就把重伤员留在这里,相信俄军会挥人道精神,妥善照顾他们的,即使他们做了俘虏,以后战争结束也可以释放回来嘛……”

    罗乾孙厉声道:“放屁!老毛子有什么人道精神,在海兰泡一天就杀了几千中国人,黑龙江上漂的一大片尸体,他们对无辜的老百姓尚且如此凶残,何况是跟他们对阵的战士!”

    膘骑兵们又是一阵哄叫,任凭贺风起再三解释,坚决不允许把重伤员们抛下。

    既然说不动膘骑兵,贺风起只好让守军中隶属警卫营的警卫3连立即执行他的命令,3连的32名重伤员留在了战地包扎所,其他人扛着弹药向旅指撤去,而膘骑兵们在罗乾孙指挥下自行其事,抬着背着扶着七八十名隶属膘骑兵部队的重伤员上了路,只各自带足手中马枪的一个基数子弹,其他弹药一也没有多拿。

    随着一阵阵剧烈的爆炸,一堆堆隐蔽在防炮掩体中的弹药化为了绚烂的礼花,这当然引起了俄军十二分的注意力,一个连的俄国步兵小心翼翼地进入已经撤去防卫的弹药囤积场,很快在一个大帐篷里现了警卫3连留下的32名重伤员,俄国士兵很快扬了他们的人道主义精神,将痛苦中的重伤员们用刺刀逐一挑死。

    (战后,贺风起因此而受到了最高军事检察院的起诉,但由于军方上层的干涉,军事检察院最终撤消了起诉)

    禁四旅旅指的危机因着禁一旅的炮火支援与贺风起成功运回弹药而得以挽救,包围旅指的俄军部队于十六时三十分左右起了当天最大规模的冲击,结果被炽烈的炮火与密集的弹雨击溃,损失惨重,不得不暂停攻击。

    而被分割在左翼阵地三处支撑点的华军禁十二团的三个营却没那么好运,在敌猛烈炮火反复轰击和优势兵力轮番冲击下,三处支撑点相继陷落,十二团团长刘松穆中校阵亡,全团仅有七十三人突出重围,逃到了十一团阵地上。

    禁十二团虽然惨遭覆灭,但由于该团官兵的顽强作战,俄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负责主攻的斯瓦洛夫支队有4个营长阵亡,2个营长重伤,此外,俄军还耗费了宝贵的时间,未能及时转移兵力攻击被分割在结雅河西岸的华军禁十一团和禁十团残部,使这两个团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禁十一团在主任参谋霍英群的指挥下,沿着分割线组织了一条新的防线,并与禁十团一起不断对敌起多次反击,希望援救禁十二团,虽然未能达到目的,却也分散了俄军的注意力,同时减轻了禁十二团和旅指方面的压力。

    时间已接近十八时,在前督阵的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司令官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开始焦躁起来,接到的报告越来越让他恼火,斯瓦洛夫支队在歼灭禁十二团后已伤亡大半,已经无力再动进攻,巴里索耶夫迂回支队也在禁四旅指挥所周围被重创。被分割的华军禁四旅东部集团已组织了新的防线,并得到了结雅河东岸禁一旅所属远程炮兵的支援,25师的科西金旅与西伯利亚第4师的捷什金旅对其反复冲击,付出了巨大代价,只将华军阵地向河岸边压缩了不到一公里。此外,禁一旅的增援部队以仅剩的几艘小船加上紧急编造的木筏不断向西岸输运部队。至十七时五十分,负责监视封锁河岸的巴里索耶夫支队和扎鲁缅科支队的分队报告,已现3个营的华军渡过了结雅河,并牢牢控制住了一片滩头阵地,后继部队还在不断上岸。就在俄军传令兵骑着马去传送这份报告的时候,禁一旅旅长许魂上校已经与部分参谋携带电台渡过了结雅河,一踏上西岸的土地,许魂就向副官下令:“传令,第一团各营,除留下一个连防卫滩头外,各以全部兵力向西进,消灭沿途所有敌军,以援救四旅之指挥所为目的。作战序列,第一营在右翼,第二营在中,第三营在左翼。十八时三十分开始十五分钟的炮火准备,十八时四十五分准时起攻击。”

    禁四旅被打残了,但还没有被毁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禁卫军不败的神话似乎尚未彻底破灭。

第八十二章 残旅

    威远城,禁卫野战军司令部。

    梁天河吞吐着哈德门烟的云雾,在电报机旁边焦虑地来回走动,不时掏出怀表恶狠狠地看一下,似乎几秒钟后他就要把这极度无辜的怀表吞吃下去,好在他及时把它塞回了口袋里,禁卫野战军司令官和怀表都避免了一场变态而恐怖的危机。

    报务员每译出一份新的电文,梁天河都急不可耐地夺过去,但这些电文都只能让他原有的焦虑膨胀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七百不等。

    直到他接到十八时五十分由禁一旅前沿指挥所来的一份电文,他那胀到快要爆炸的焦虑神经才像放了口的气球般一下子瘪掉了。

    “钧座梁鉴,我旅之禁一团已于18时45分在我亲自指挥下,向围攻四旅旅指之敌起进攻,现正准备转移电台,半小时后再报告进一步战况。禁一旅,许,1o月5日18时5o分。”

    “太慢了,太慢了,不过还赶得上,钱梓辰那家伙还挺得住。”

    梁天河点头道,又催促报务员:“十旅那边还没有新的报告吗?”

    疲惫不堪的报务员有气无力道:“没有,最新的报告是半小时前来的。”

    “那个已经看过了,你留点神,看紧了,一有新报告就让副官叫我,我出去一下。”

    “是,长官。”

    报务员哈了口气,脸上颇有从某种监视或压迫中解脱出来的畅快和喜悦。

    梁天河当然没有心思去注意小小一个报务员的表情,他快步来到大堂,参谋长张一叶正在指挥勤务兵摆桌子准备晚饭,梁天河把他扯到一边,不快道:“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种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办好了。”

    张一叶摊手道:“反正都在等消息,暂时无事可做,况且这些勤务兵老是丢三拉四的,晚餐这种大事,搞得一团糟就没意思了。”

    “好歹你也是个6军上将吧,晚餐算是什么大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辛苦了一个白天,能好好坐下来,舒舒服服吃一顿完美的晚餐,是恢复体力和精神必不可少的程序,只有保持充沛的体力和旺盛的精神力,才能挥应有的实力,把仗打好来。”

    张一叶说着,顺手取过梁天河手中的电报,扫视一眼后笑道:“鼎鼎大名的千头斩终于出马了,你就放心吧,钱旅长还有得救。”

    这时第一道菜上来了,乃是一大盆广东风味的清炖老母鸡,梁天河闻着鸡汤的香味,肚子里立即闹起十月革命,于是立即顺应革命群众的要求,抓起汤盆边的汤勺先尝了几口略带甜味的鸡汤。

    “味道不错,哎,只有在这种时代才能随时吃到有原始味道的鸡呀,在我们那个时代,鸡全是用饲料激素催起来的,非要再加上这个精那个精才勉强有点鸡味,能吃上纯粹的土鸡肉可不容易啊。”

    梁天河小叹一番,马上又回到了主题:“千头斩只带了一个团过去,不知道能有多大效果。可恶,直到现在还是没搞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刮了一整天大风,飞机全都上不了天,真是麻烦。”

    张一叶道:“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我认为敌人新到的兵力应该不会过一个军,禁四旅一定已经让他们吃尽苦头了,现在许旅长即使只带一个团过去,也足以给他们足够重的打击,虽然不能说马上就能把敌人赶回去,至少也能解一下四旅的燃眉之急,把敌人对四旅旅指的包围圈打破再说。”

    梁天河点一下头,并不是很有信心:“希望如此。”

    第二道菜上来了,一大盆红烧蹄膀,惹得梁天河口水横溢,几近“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禁不住叫住端菜的勤务兵问道:“还有几道菜?”

    勤务兵小心应道:“参谋长吩咐了,不要太铺张,四菜一汤就够了,另外还有糖醋排骨,番茄炒蛋和萝卜炒牛肉,厨房那边两个师傅一起做着呢,马上就好。”

    “等不急了,饭好了没?好了就端上来,参谋长,叫你那班参谋过来,开饭了开饭了——这才想起来,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

    张一叶笑道:“我早劝过你吧,你又不听,好在我还垫了两个包子——既然司令官说开饭,我们也没什么好说,诸位参谋官,开饭开饭,谁敢继续工作就是抗命,要上军事法庭的,动作快点,都过来啦!”

    参谋们都兴奋地聚过来,这一天下来,没有谁觉不到累,吃一顿好饭对战争中的军人们来说,也许是最现实最幸福的消遣吧。

    然而就在一百多公里外的莫斯科维季诺战场上,中俄两军的数万官兵却还离最简单的幸福——一顿最简单的晚餐——有着一大段不算近的距离,虽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但密集的枪炮声一点都没有沉寂下去的趋向,战斗在华军禁四旅指挥所周围达到了白热化,禁卫第一“云龙”团在禁一旅旅长许魂率领下向包围禁四旅旅指的俄军巴里索耶夫支队和扎鲁缅科旅所部起了猛烈攻击,双方在多处战线上展开了激烈而短促的白刃战,包围圈中的禁四旅部队也适时起突击,经过近一小时激战,包围圈以东被打开了一个大缺口,云龙团的先头连与禁四旅警卫营营长贺风起率领的突击分队成功汇合,禁四旅旅指在被完全包围约八小时后终于得以解围。

    许魂在几名手持火把的卫兵引领下,来到了禁四旅的指挥所,钱梓辰激动地迎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不住地摇晃:“千头斩果真名不虚传,鄙人总算见识了,我代四旅的全体官兵对你,对一旅深表感激。”

    许魂点点头,放开手道:“先别忙感激,十团和十一团还在敌人的包围之中,我听一个逃下来的预备兵说,十二团团部已经覆灭了,你知道吗?”

    “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样一来,敌人就可以放手对付十团和十一团了,听说这两个团的损失也很大,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打到那里,跟他们联成一线。我那边,二团的一个营已经上了岸,正在赶过来,我准备把一团的一营留给你,帮你守住这里,我带其他部队向北打,一直打到跟十团他们联上为止。”

    钱梓辰又紧握了一下许魂的手:“全靠兄弟你了,我这里的人手还不少,撑得住,留一个连给我就行了,顺便给我些八零和六零照明弹,以防敌人夜袭。”

    “这样吧,我从一营拨两个连给你,一团携带的照明弹,分一半给你。”

    “就这么办。”

    “兄弟好自为之吧。”

    “彼此彼此。”

    两人放开手,许魂唤来一营营长和云龙团团长,分别交代一番,便向钱梓辰道了别,准备亲率部队向北攻击,正要走出掩体时,碰到了钱梓辰的警卫营营长贺风起——与他千头斩许魂的名气不相上下的帝国第二王牌狙击手。

    “贺风起,贺营长,久违久违,今天有没有用上您的绝技呀?”

    许魂随口问道,贺风起却先不回答,递给他一张小纸片,上面用铅笔划了五个“正”字。

    “这是……”

    “每射杀五个敌人,我就会在上面划一笔,这是今天的全部记录,零头就不算了。”

    许魂大吃一惊:“这么说,今天您的战绩——至少是一百二十五个!”

    “不过我都是一个人在干,没有其他人可作证,所以恐怕无法记入正式纪录,不过我无所谓,只要我知道我真的干过这些事就足够了。”

    许魂点了一下头,把纸片递还贺风起:“你说得对,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清楚呢,我们所能够得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恐怕也就是回忆而已了。”

    许魂拍了一下贺风起的肩头,大步走向掩体门口,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掩体门外的黑暗中之前,一个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贺风起耳中:“现在你是帝国第一王牌狙击手了,我虽然不能为你作证,但我会永远记住这件事!”

    直到中俄战争开始前,正式的帝国狙击手王牌榜上,排在第一位的萧宁边拥有一百九十二人的射杀纪录,而排在第二位的贺风起只比他少八人。

    战争留给军人的,最重要的东西,真的只是回忆吗?

    太阳终于软弱无力地坠入了西边的丘陵轮廓线后,夜暗中一阵阵断续的枪炮声在战场各处回荡,两群智慧生物还在继续厮杀,人肉和鲜血还在不断地作为献给谁或谁的祭品脱离完整的人体,没有人制止这一切,没有人能制止这一切,直到一方满足,另一方无力,也许才是告一段落的时候。

    许魂率领的三个半营只携带着机枪和若干门迫击炮,借着新月的微光对俄军阵地起攻击,受到打击的俄扎鲁缅科旅97团的一个营此时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却仍坚守阵地,与蜂拥而至的华军展开了决死的肉搏战,几乎全部阵亡。

    许魂所部马不停蹄,继续向前突击,锲入了科西金旅第99团阵地的侧翼,双方一场混战,俄军旅长科西金不明情况,以为本部遭到禁一旅主力攻击,下令99团收缩阵地,退到西边的几个高地上(即华军禁十二团原先的阵地),这就为许魂的部队让开了道路,许部一路突进,大约在二十一时与禁十一团所部取得了联系,至此,华军在结雅河西岸联成了一气,形成了新的防御态势,所据守的阵地面积大约是当天战斗开始前禁四旅阵地面积的三分之一,兵力方面则由于禁一团的不断增援而逐渐回复以至过了原先的水平。

    ※※※

    对什塔克利别尔格中将而言,命运正在无情地抛弃他的部队,他的胜利,以及他对未来显赫战功的期望。

    夜,二十二时,桌上点着蜡烛,勤务兵正在收拾碗碟,什塔克利别尔格并不觉得自己有吃下什么东西,可是面前的碗碟确实已经空掉了。他有点懊丧,有点恼怒,有点不知所措。几分钟前,集团军参谋长穆拉塞罗夫上校转来了斯沃博德内留守部队的求援电报,说是现部署在斯沃博德内对岸的华军禁卫第七旅所部正在偷渡结雅河,派去驱击的几个连被击溃,现华军正在逼近斯沃博德内市区。

    “废物,一群废物,我不在就要出事,再怎么样敌人也只有一个旅而已,守卫斯沃博德内的不也是一个旅吗?一现敌人偷渡就应该用主力部队把敌人赶下河去,怎么能只派几个连去给人家塞牙缝呢!愚蠢透顶!”

    对着蜡烛空骂几句后,什塔克利别尔格站起身,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突然他停下来,问勤务兵:“参谋长去哪里了?”

    “一直没看到他。”

    “找到他,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穆拉塞罗夫上校已出现在餐厅门外,映着煤油灯的昏暗光线缓步走进来。

    “好吧,参谋长,你来的正好,现在我要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抽调部队回斯沃博德内去呢?”

    什塔克利别尔格问道,不自觉地捻起嘴边的八字胡。

    “司令官,我想这次攻势显然已经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了,我们还是把部队收回来,一部分固守在这里,主力则迅调回斯沃博德内,把过了河的华军禁7旅歼灭或赶回东岸去,如果您肯立即下决心的话,我相信我们将很有可能在斯沃博德内方向上取得真正的胜利。”

    穆拉塞罗夫说道,其实他很明白,华军禁7旅动的不过是一次声势较大的佯攻而已,光靠禁7旅是拿不下具有坚固防御体系的斯沃博德内的,禁7旅的目的只在于吸引俄军注意力,迫使俄军将主力部队撤出所夺取的禁4旅阵地而已,一旦俄军主力开始撤退,禁7旅必定会像兔子一溜烟窜回东岸,谁都抓不到。但他更清楚前线的情况,刚刚他就是到前线跑了一小圈,现各旅团实际上已无力在第二天起任何实质性的攻势,而被压缩在西岸阵地上的华军实力却不断增长——这可以从华军阵地后越来越密的火光看出些端倪。实际上,在这样阴暗的夜晚,俄军大炮是不可能阻止华军禁1旅渡河的,只有禁1旅的人愿意,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晚上搭造起足够的木筏,将全旅的步兵和轻炮兵运到西岸来,于是到了第二天,俄军又要对付一整个未受多大损失的旅,而在今天的战斗中,五万四千俄军从早打到晚,仍然没能吃掉或赶跑当面的禁4旅,反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更可怕的是,派去切断禁4旅与谢尔盖耶夫卡之间交通线的骑兵部队出警报,从谢尔盖耶夫卡出的两个中国步兵团正快接近禁4旅阵地,在午夜之前,将进至俄军设在禁4旅旅指以南5公里外的第一道拦阻阵地前,也就是说,次日天亮之后,华军将能够以五个相对完整的步兵团和两个受重创的步兵团对付俄军已经残破不堪的九个步兵团和四个骑兵团。穆拉塞罗夫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惟有转攻为守,休整部队,等待后援才是上策,但他知道什塔克利别尔格这个老顽固是不会放弃将要到手的胜利的,只能用另一个美好的胜利前景来引开他的注意力,才有可能使他同意把部队撤出战斗。

    果然,什塔克利别尔格有些动心了,他沉吟了一下,仔细地询问起穆拉塞罗夫关于歼灭华军禁7旅的事宜来。

    “有办法歼灭那个旅吗?虽然这不能立即给予海兰泡要塞直接的支持,但至少也可以打乱敌人的部署,迫使他们从进攻要塞的部队中抽调部队来防御我们,对要塞的防御还是有利的。”

    “即使不能彻底歼灭,也有可能将其击溃或重创,我们只需连夜把捷什金旅撤出前线,用马车运到斯沃博德内东南的瓦拉米渡口一带,那是敌人主要的渡河点,让捷什金旅切断敌人的退路,与斯沃博德内的守备旅一起夹击敌人,对了,还要加上科西金旅,这个旅应该立即运动到巴尼夫居民点,从那里出,就可以和另外两个旅一起,把敌人包围歼灭掉。”

    穆拉塞罗夫一边陈述自己都不相信的战斗计划,一边煞有介事地在地图上指指划,并不时插进华军正源源不断向禁4旅阵地集结的一些情报,渐渐地,什塔克利别尔格接受了他的意见,决定连夜撤出部队,主力向北急进,准备“围歼”那个不可能被围歼的华军禁卫第七旅。

    月渐渐沉去,夜渐渐散去,风早已停歇,太阳静静升起,照耀在遍布弹坑和死尸的战场上。

    结雅河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南流淌,河边的松树、杉树和白桦树经历了昨日的狂风之后,显得有些疲倦,白桦的叶子轻轻耷下来,不时微微蠕动一下。

    忽然,一排剧烈的轰鸣声,震得几棵白桦的叶子先是惊悚后是不满地颤抖起来,大炮响了,人类又准备继续表演他们伟大的剧目,白桦不会欣赏这伟大,它们只知道那些大炮很吵,而且会放出很多有毒的废气,当然也包括很有营养的co2(二氧化碳)。

    一夜之间,禁卫第一旅的3个步兵团和全部团以下火炮均从东岸转渡到了西岸,只有本旅配属的18门9o毫米榴弹炮和18门1o5毫米加农炮由于重量问题而留在了东岸,但这些大炮的射程仍足以覆盖包括莫斯科维季诺镇在内的俄军大部分阵地。

    一小时的火力准备后,1o月6日9时2o分,禁一旅旅长许魂下令全旅起反攻,主要目标是昨天被夺取的原禁十二团阵地,从北到南,分别是131、153和147高地,对每个高地均以一个加强营作为主攻部队,另配属一个营助攻并支援。

    战斗只进行了半小时,三个高地就回到了华军手中,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战斗,华军只是从出阵地的战壕里爬出来,小跑半小时,爬到山顶插起龙旗就算完成了任务,其间只有几十人被俄军的纵射炮火轰毙。

    俄军连夜撤出了阵地,动作很迅,死尸全部丢下不要,伤员则以人力悄悄运下,整晚上还不时以枪炮火力骚扰华军阵地,甚至会派出突击分队袭扰华军,禁一旅旅长许魂整夜忙着组织部队渡河并筹备天亮后的攻势,并未想到俄军会就此撤退。

    十点钟左右,预备禁卫第十旅的增援部队与禁四旅取得了联系,随即接管了禁四旅第十、第十一团的防务,当天午后,禁四旅旅长钱梓辰接到禁卫野战军司令官梁天河上将的命令,让他率领残余部队退往谢尔盖耶夫卡休整,禁卫第四旅从此开始了将近两个月的漫长休整期。

    在把指挥所移交给许魂的禁一旅之前,钱梓辰得到了本旅(含附属部队)的具体损失报告,拥有25oo人的禁卫第十二团几近全灭,另外两个团也被重创,全旅在1o月5、6日两天共阵亡失踪4122人,伤3854人,合计7974人,占全部参战兵力的将近八成,损失团以上火炮57门,其他兵器无可计数,可以认为,本旅已基本丧失战斗力。

    钱梓辰心情阴郁地离开了这块伤心之地,1o月5日当天,他最得力的一个团长——11团团长王守忠——被打成残废,另外一个团长——12团团长何鸣远——失踪,大约是被俘虏了,另外还有一大批他所熟悉的基层军官或死或失踪或重伤残废,他觉得自己这个旅差不多等于是垮掉了,不过他明白,禁4旅没有垮,这个旅坚持到了最后,俄国人最终还是没能吃掉它。

    事实上,1o月6日当天,莫斯科维季诺周围的战斗仍在进行着,只不过这已经不关禁四旅的事了,钱梓辰收拾起他的东西,骑上一匹许魂送给他的粟色母马——他原来的坐骑早已不知去向——起程了,他的身后,是几条拖得长长的伤兵纵队,那满目的染血的白绷带,会给许多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回忆吧。

    一阵嗡嗡的引擎声自天而降,钱梓辰举目望天,一队飞机正低低地掠过人们头顶,向北面的俄军阵地扑去。

    “总算来了啊,还不太晚。”

    钱梓辰自言自语道,双腿夹了一下马胁,踏上了向南的路。

    他的身后,伤兵们纷纷向空中抛起军帽,高喊着“帝国万岁”向空中的飞机致意。

    俄军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在1o月5日当天的损失尚不是当时参战的华军官兵所能了解的,事实上,俄军也只记录了1o月5日、6日两天的损失,而1o月6日该集团军还展开了与华军禁卫第7旅的小规模战斗,并遭受到华军东北方面军1oo多架次飞机飞艇的猛烈空袭。由于战后没有更多的资料可供查询,史学家们一般只好录入两天的损失数字。在1o月5、6日两天,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总共阵亡和失踪9532人,伤19256人,合计28788人,大约是1o月5日第二次莫斯科维季诺会战起时投入攻击兵力的五成多。

第八十三章 人民铁血

    19o3年1o月8日,京师,中南海别院,帝国战争大本营。

    当天,大本营会议室那张橡木长桌一端的龙椅上,空空如也。

    光兴皇帝没有出席会议,这是战争爆以来的第一次,虽然之前皇帝常有会议到半便早早退出的情事,但完全不出席这样情况的确还是头一遭。

    派来通报情况的御前侍从武官解释说,皇上只是因为“偶染风寒”,事实上,因“偶染风寒”这种事情死掉的皇帝在中国历史上应该不下一打。

    不过这对于大本营会议本身来说倒是无足轻重,形式毕竟只是形式,虽然皇帝可能并不这么想。

    帝国总理文易按照惯例主持会议,然而实际上操控会议的,按照惯例还依然是国防大臣刘云元帅。

    从这天开始,大本营推行了新的会议制度,除内阁总理、国防、外交和财政四大臣外,其他大臣不必每日出席大本营常会,平时只须派次官代理即可,而6军总司令和海军总司令则须每日出席以备咨询,总参各处处长也须在每天早上到会进行报告或接受指示——实施这样的会议制度显然增强了大本营作为战争指挥中心的色彩。

    但是,当天的会议开始后,却没人看见总参后勤处长武定国上将,做后勤方面报告的是副处长寒新火少将。

    国防大臣刘云和总参谋长杨正金都没有立即对此做出解释,然而对武定国的事情稍有了解的内阁总理大臣文易和外交大臣张志高却猜到了五六分,他们都知道,终究会有一个说法的。

    作战处长胡克上将正在报告蒙古方面军司令官向蓝中将提交的大规模破交作战计划,他说话声音响亮,抑扬顿挫,说话内容又条理分明,详略有当,远远胜过杨正金那种一成不变的沉闷节奏,这使得与会的众人有能量保持与瞌睡虫划清界限的状态。

    “……计划在4oo公里战线上组成三个主要破袭集团和若干破袭支队,对伊尔库茨克到乌兰乌德之间的铁路线实施广泛的破坏,每个破袭集团由一个常备骑兵旅和一个预备骑兵旅组成,加强一个骑马工兵营和一个独立骑炮兵营,总兵力一万三千八百人,携带的补给以深入敌境16o到2oo公里,彻底破坏5到8公里铁路线为考虑。破袭支队则以骑兵团以下单位编组而成,配合破袭集团实施小规模作战,主要用于突袭敌铁路线上的关键地段,如桥梁、隧道、车站等……1o月1o日到12日间将视情起全面进攻,估计一星期内可结束第一轮作战……”

    刘云认真地盯着地图板上的符号和箭头,频频点头,听完报告后,他简单地出指使:“回电给向蓝,同意他提出的作战计划,但作战起时间不得再有延误。”

    杨正金立即拟好电文,交给副官到隔壁的电报室出去。

    所谓的决策,其实也并非什么神秘复杂的东西,有时候只须在同意或否决两种意向之间选择其一便是了。

    胡克又开始了新的报告,这次是关于赤塔方面第一集团军起十月攻势的计划。这个集团军按刘云的指示于九月十七日正式组建,由直隶军区司令刘百良上将出任司令官,帝国大学校长王直上将出任参谋长,下辖赵飞雪中将的第一野战军和由预备军改组而来的李雪冬中将(当年1o月1日晋升)的第四野战军,共3个常备步兵师、4个预备步兵师、3个骑兵旅和一个炮兵旅,经过十多日的休整补充,该集团军全部预备步兵师均配齐了技术兵器和兵力,具有了与常备步兵师相同的火力,连同军属、集团军属勤务部队,按编制应有二十八万七千人。

    此时,华军第一集团军面对面的远东集团军群共有三个集团军,分别是第2、第3和第4集团军,共辖15个步兵师和6个骑兵师,4个独立炮兵旅,按编制合计步兵27oooo人和骑兵21ooo人,是为俄军在远东最强大的一股作战力量,由俄远东军司令官库罗帕特金直接指挥。

    赵飞雪的第一军自阿金斯科耶战役后狂奔两百公里,退到赤塔东南直线距离二百六十公里外的舍尔洛瓦亚戈拉,在那里等到了从满洲里开来的增援部队,随即固守舍尔洛瓦亚戈拉到乌斯基-奥焦尔纳亚一线,挫败了追击而来的俄第2和第3集团军的两次大规模攻击。

    随着主要兵力逐次到位,第一集团军开始计划向当面之敌起一次全面进攻,将其驱逐到鄂嫩河以北,并吸引敌军之注意力,使其无法再抽调兵力去增援海兰泡方面。

    “……计划在两翼集结重兵,以迅有力的攻击插入敌阵地纵深,包抄敌侧翼与后方,同时在中央稳步推进,形成对敌包围的态势,迫使敌退却或视情歼灭其一部。两翼中的左翼为主攻,右翼为佯攻或助攻,中央为助攻,布置的兵力各有差别,左翼由第一军全部组成,中央为第四军的一个预备步兵师,右翼为第四军的另外两个师。所有作战部队均投入一线,不留预备队。作战目标为将敌赶过鄂嫩河,若战况展良好,将考虑夺取左岸的奥洛维扬纳,以作为下一轮攻势的桥头堡和出阵地……作战将在1o月12日前的某天展开……”

    “回电,同意该计划,另外强调一点,注意保密。”

    刘云随即出了指示,报告继续进行着,无冕之皇的命令和指示也接连出,帝国战争机器的核心部分已经像这样子运转了一个月,它的优劣之处,还有待作者这样的八流历史爱好者去慢慢琢磨。

    墙上那座光兴皇帝亲手调制的黄金自鸣钟响过了十二点,午餐时间快到了,众人很自觉地准备离席,大多数人已开始收拾桌上的纸笔之类,刘云却在布完一条关于军事训练方面的指示后,忽然以严厉的口气环视众人道:“现在宣布一个或许会令人不愉快的消息,总参后勤处长武定国上将,因涉嫌贪污受贿,昨天已被我下令停职,并将接受军法司的调查,他的职务现由副处长寒新火少将代理。”

    会场顿时沉寂下来,许多种性质不同的目光交织在空气中,汇集到刘云那严肃得可怕的脸上。

    众人正在等待下文时,刘云却迅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转向文易道:“好了,总理,可以散会了吗?”

    文易轻点一下头,缓声道:“散会吧,大家都需要休息一下了。”

    几分钟后,文易与他最亲密的朋友加学生——署理外交大臣张志高,又一起走在了别院那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不知为什么,文易对饭后散步一直提不起哪怕半分的兴趣,却对饭前小走一圈有着十二分的热情。

    “总理,你对刘云处理武定国这件事怎么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把刘云看得太坏了?”

    张志高对文易从来没有刻意的隐瞒什么,即使是有可能会伤到对方的话也也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这却也是文易信任和喜欢张志高的原因之一。

    “我从来就没有把他想得很坏,他也算是与我从小长大的密友了,以我们之间的了解程度,我知道他的愿望总归是好的,可是你也要记住,好心不一定就能办成好事。我对他那些不好的分析,其实全都来自我对他所处权力地位的担心,权力总归是一种诱人做恶的幽灵,每一个权力者,包括你我在内,都是做恶的嫌疑犯,权力越大,嫌疑就越大,因为我们比常人更有能量,更有特权,可以更安全地做恶,可以犯下更具毁灭性的恶行,有时候绝对权力者的一句话,其破坏力要远胜过成千上万的江洋大盗。企图以道德、信仰来影响权力者,希望其不做恶是很难有真正效果的,因为在实际利益前面,道德或信仰总归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能真正坚守道德和信仰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影响不了大局。根本地还是要靠制度,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下,制度似乎也变得苍白无力起来,刘云的军官团一天不消灭或被架空,这帝国就一天不得真正稳定……”

    张志高被文易悲观性的语调所感染,突然变有点抑郁起来,走了好久也不说话,一直来到池塘边,才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张报纸,主动改变起话题来。

    “总理,素兰昨天拿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是一个从德国回来的军事留学生写的,很有些意思,我想让你也看看,也许会有些启。”

    文易接过报纸,原来是中民党上海分部办的《国民之声》,是一份旨在广开言路,促进国民思考和创新的报纸。

    张志高翻到第三版,指着那满版的小字道:“就是这篇,蓝天蔚写的,〈军之解〉。”

    文易揉了一下眼睛,摇头道:“不行了,眼睛太累,一下子看不了那么多小字,回头让素兰通知那边一声,报纸的字不要印那么小,考虑一下读者的感受嘛。志高,你就把这文章的大概内容给我讲一讲吧。”

    张志高耸一下肩,取回报纸,一边浏览一边概括起来:“先,作者给军人下了定义:军人是世界上最有正义感最文明的人,同时又是最野蛮最不文明的人。军人无情地打击敌人,夺取别国领土,企图统治以至奴役其他民族,因此他们是最野蛮最不文明的人。他们属于依仗暴力来解决战争与和平问题的非正义世界。但是,他们保卫祖国,保卫人民,促进国家繁荣昌盛,他们有是最富有正义感最文明的人。”

    “接下来他从军事力量对比的角度来看世界,他认为,军事力量‘乃围护国家之城墙,民族骄傲之姿态,养育文明之母亲’,一个国家所取得的文明程度同它的军事威力成正比。欧洲列强取得高于中国的文明程度,正是因为它们军事势力使它们能够向海外扩张,传教布道,操纵国家外交,以至建立殖民帝国。和平主义已经不再符合中国利益,影响中**人军事行动的传统道德观念已属过时,新军人应该有文明的头脑,野兽般的躯体,残酷无情地打击外敌,对待本国同胞则举止文明、行为正派。”

    “他还认为,军队的主要职能应该是对外,而不是对内,供养军队不仅仅是为了应付为了来自国内的挑战,以维护某一个政权,更重要的是抵御外来侵略,以保卫国家和人民。中国所需要的是一支国家军队,组成这支军队的要热爱祖国、保卫祖国,并为此作出牺牲,他们只把国家作为效忠的唯一目标,而非某一个人、某一个集团或政党。”

    “他还提出,战争并不可怕,战争应该被看成兴建国家的一种手段,对此他写道:好战之国,其国必食战福;畏战之国,其国必受战祸。喜杀人者,人崇拜其国;戒杀人者,人攘夺其国。军国民者,制造一种喜战好杀之性质之国民,以安宁范围其国家也。贱武右文之国,其国永不得受威,令国家行保护国民之权利。另外他还引用了俾斯麦的思想:天下可恃,惟铁与血。凡国家所有之特权,皆军事补助支配而行之。”

    “此外,他还提出,军事与国家的关系具有两重性。先,两者关系是自然形成的,这在国民性和尚武精神形成过程中得到证实。它产生出种族主义观念和英雄偶像。德国人是爱国的,因为他们自己的种族感到骄傲。中国人则相反,不相信种族主义,听任自己遭受外来种族的统治和屠杀,甚至还自相残杀。美国人歌颂乔治*华盛顿,俄国人崇拜彼得大帝,但中国人却没有自己真正的英雄偶像,在中国历史上不乏为保卫中华民族而英勇战斗的杰出人物,应赋予某些杰出人物以民族英雄的荣誉,为中**人树立榜样,为此他还特别提到了岳飞和史可法。其次,军人与国家的关系是由军人的地位决定的,这意味着军人应该有权利参与国家生活各方面的活动,这不仅促使他们接近民众,而且能使他们在各项活动中促进国家利益。他提到美国实行普遍征兵制,军校开设军训课,德国则全民皆兵,大至全国范围,德国实际上就是一所军校,而社会成了宏大的军事教育组织。他认为,这种‘地位决定’之关系有助于国家的扩张和大帝国的建立,由此增强了国家的威望,使人民感到更加自豪。”

    “他还指出,国家、军队和人民是相互依存的。国家的生存完全依靠其武装力量,以及人民承担起组织武装力量的义务。因此,国家扩展其势力的愿望,不能过分依靠政府,而应该多依靠人民,只有人民才能使他们的国家展成一个军事强国。国家进入战争状态,要进行全民战争动员,而正是人民提供了人力、资金和构成军事实力的一切要素。人民受国家的保护,但另一方面,国家的存在靠组成武装力量的人民。为皇朝而战的军队私有观念,在现代世界已经不合时宜了。”

    “最后他总结道,中国应该仿效列强,才能使中国与列强平等相处,最好的防御战略是随时准备动进攻,中国要充分武装起来,为战争做好准备,就像现在这样,但这次战争绝不是最后一次,中国的军事力量要更加强大,才能遏止列强的侵略,军人的作用才能得到真正好评。”

    文易听完这一番概述,点一下头,又摇了摇头:“有点为当前战争辩护的味道,不过,其中某些观点还是很有意义的。”

    张志高收起报纸,摊开双手叹道:“说到岳飞和史可法,现在的皇帝毕竟是满清王朝转过来的,至少为了维护当今皇帝的面子,岳飞和史可法暂时还做不了民族英雄,文天祥还可以,他反的是蒙古人嘛。哎,女真人也够强的,1ooo年里开创了两个统一中原的王朝哪。”

    “我没有仔细研究过,实在很难想象,先由野蛮到文明,建立一个中原王朝,又因着蒙古人的打击而再回复野蛮,沉寂了数百年后却又开创了比原先更强大的帝国,说是幸运呢还是必然呢,不过也许该到头了,虽说满汉合流,可是满族毕竟是满族,四亿汉族人不会傻到认为姓爱新觉罗的皇帝是当然的汉家天子。但是,如果真的到头了,该拿什么来代替,我还说不准,该是改行共和的时候了吗?我总觉得现在即使只是形式上的君主被取消,国家也总会经历一些动荡,也许是中央地方之间的对立争执,也许是边境特区省份闹独立,也许是野心家弄权复辟,反正很有可能要乱一下,至于这一下是多久,就更说不准了。”

    文易轻叹一口气,开始往回走,边走边揉着手道:“俾斯麦的铁血主义嘛,倒是很符合刘云的胃口,不过俾斯麦的铁血主义服务的是德皇,中国要引用铁血主义,就如同文章中所说的,军队不能仅为某一个人、某一个集团或政党服务。恩,军国民,军国民教育,我怎么就忘了呢……”

    张志高兴奋起来:“总理想到什么了吗?”

    “人民,要依靠人民,不是愚昧的,虚弱的,卑劣的,奴隶式的臣民,而是具有权利意识,有高尚情操,有斗争精神和对抗能力,敢于也能够为个人和集体权利而战的真正的国民,军国民!是的,对抗军阀势力要靠军国民,军国民教育,要从教育着手,趁着战争的机会,修改教科书,修改学校课程,增加法律和军事方面的相关知识,鼓吹中外为国家为自由而战的英雄人物,着力培养青年人的勇气和斗争意识……我们要搞人民铁血主义,倡导军国民,广练民兵,对外战争时便于迅补充兵员,对内则有能力对付企图搞**独裁的野心家,要改造军事制度,实行更广泛的义务兵役制,将服役年限降低,使更多的国民可以有服役的机会,另外还要缩减禁卫军,尽可能减少雇佣军,增加义务兵,让军官控制士兵的能力降低,架空潜在的军阀……”

    文易一口气说了许多,由于情绪激动,条理也不甚清楚,可是张志高却还是听得很明白,他知道文易总归有办法的,虽然不一定是完美的,但一定是可行的。

    在刘云的控制之外,文易一党的确有很多事情可做。

    譬如组织法律通俗教习队,到人民中普遍宣传包括宪法在内的各种法律,使民众知道自己的权力,知道自己的权利受到侵犯时该如何应对,并且在通俗讲义中提出了在统治集团违反宪法,剥夺人民权力时,有使用暴力打倒统治集团、保卫立宪国体的权力,同时也在党内和政府主控的报纸上广泛散布这种人民铁血主义思想,造成思想舆论。更重要的是在教育方面,在部分国立高中搞入学军训的基础上,广泛实施初中、高中的军训,将军事操练、射击、军事野营、军事地理学和战术学列入所有国立、私立高中和初中的课程当中,借着当前战争的状况,鼓励战争文学的展,在新修订国文、历史课本中,即鼓吹为国家为民族而战,宣扬俾斯麦之铁血主义——国之自立惟有依靠铁和血,更鼓吹为自由为权利而战,尤其对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大加歌颂,另外,肯定岳飞和史可法等人为民族英雄,即使为此而损害当今皇帝的影响也无所谓,为了平衡民族影响,也相应歌颂了远征西方的蒙古英雄,因为无论满、蒙、回、藏、汉,皆在中华民族之列,这也是帝国小学中国历史教科书在开头所强调的。

    “我们必须马上做起,在一切卓有成效后,把某个合适的人选推上皇位,继续虚君共和之路,届时就算有野心家崛起,他要面对的,将是军国民的汪洋大海,一切违宪行为都将受到打击……真的能做到那种程度,即使把刘云推上皇位也无所谓了,他即使真的被权力所诱惑,想要去回复**君主权力,也必将被军国民的力量所摧毁,届时如果我还活着的话,自然会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抛弃友情跟他斗到底!当然,我只是假设而已,你觉得刘云适合做一个无权的皇帝吗?”

    张志高嘘了一口气:“也许吧,在他想当和尚而又无庙敢接纳他的时候,可能他就会想要去皇宫里打坐。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能做一个谨守宪法的新王朝皇帝的话,应该会成为后世的表率吧,虚君共和体制也会延续相当长一段时间吧。”

    文易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敢说,他绝不会想去当和尚的。”

    路已到了尽头,前面就是大本营餐厅的白色大门,文易带着连日来少有的健康脸色与张志高一起走进餐厅,在餐厅一角就座之前,文易对张志高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的身体不行了,不过我一定会撑到这场战争结束,到时候,我想我们就可以作出一些决断来解决那些隐患。”

    “总理……”

    “文总理,张大臣,两位要点什么?”

    侍者恭敬地立在桌前,向他们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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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可以改变,但可以创造,一群精英分子,通过周密的计划,准备从1890年开始,建筑一个叱咤世界风云的大帝国!然而,他们的命运却随新历史的开创而不由自主,最终,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历史创造英雄呢?
最新预告:来自2039年的时空特遣队给刘云一党带来了多大麻烦?东亚联盟与俄国的战争究竟会如何收场?地球大棋局将会呈现何种形势?帝国内部的种种矛盾又将会如何爆发或消解?铁血帝国第二部《霸业》,现已进入收尾阶段。预定6月起正式发布第三部《大风》,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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