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帝都攻略-无血之夜(三)
近午夜,北京永定门,官街,总理大臣官邸。
睡眼惺忪的内阁诸大臣聚集一堂,大多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狐疑的目光聚向长桌一端的总理杨正金。
“事出紧急,我长话短说,烦请诸位先听我说完,不要打岔。”
杨正金这番话一出,在座除了国防大臣胡克、内政兼文教大臣张志高及司法大臣莫宁三人,余皆肃然无声,如临大敌——显然他们都从杨正金的言语中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在此大敌当头,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之际,有少数信仰不坚之军官,为妖言蒙蔽,一时冲动,企图在堂堂帝都游行举事,以压迫政府将建立在宪政基础上的战时体制转为彻底、长期的军部独裁体制。”
听到这里,会议厅内已是一片骚然,杨正金不得不故意咳嗽了几声,提醒大家安静。
“——幸好现及时,奉皇上谕旨,我已下令内政部启动前期处置手段,同时决定中止总参谋长和6军参谋长的职权,最高军令权暂且奉还皇上。现皇上已调可靠部队入京拱卫,诸位不必慌乱,今夜暂且在总理官邸将就,诸位家人,也必有妥善安排。”
“这是谋反!要严惩不贷!”
有人拍案怒吼。
还有人厉声质问:“这就是我们耗费亿万税金打造出来的帝**队?养狗是为了咬主人的嘛!有人要为此负责!”
持续的骚动中,长着一张黝黑马脸地工商民生大臣田正宏举手高叫:“请总理解释一下,总参谋长和6军参谋长为什么要停职?他们究竟牵涉多深?还有。国防大臣是否有失察之责?”
杨正金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坦坦然道:“停职,是皇上的意思,至于牵涉,至今没有证据。皇上说了,虽然相信两人必无牵涉。但失察之责不可不究,命他们停职反省。
至于国防大臣。虽必有失察之责。但皇上并未问罪。只说此事关键在于6军思想教育,而教育总监本是6军参谋长所兼,又说此事酝酿许久,总参各有力机关竟毫无察觉,所以要严责6军参谋长与总参谋长,国防总部虽然也有用人不当之过,但原本就是遵循圣意所为,故不予追究。诸位若不信,很快就有皇上谕旨传到,一看便知。”
“大家都静一静。”遵循会议开始前刚刚达成的约定。张志高紧跟着跳出来镇场子,“现在不是追究谁该负责的时候,最危险的关头还没有过去,叛军随时可能打进城来,大家应该同心协力,在杨总理统领下,辅佐吾皇共度难关!”
“我的想法跟志高一样。”莫宁马上接过了棒子,“皇上正为诸位的安全操心。诸位就不要再给皇上添乱了。现在当务之急,是通过阁议。追认之前地紧急举措,让内政部紧急处置和军令权奉还这两件事合法化。”
“叛军……能有多少?”农林大臣孙文忐忑不安地插进来问道。
杨正金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按已经掌握的名单来看,对方在京畿周围最多可动用1o万兵力,不过,要同时动这:地组织和通畅地联络渠道,皇上已下旨,命宪兵连夜搜捕名单中的主要头目,同时,内政部的特警队也已分头前往各军民通讯枢纽,抢占电报房、电话转接中心、广播电台和印刷厂……”
“如果部分叛军头目提前得到消息,突然进城,就算是一两万人的正规军,城内的宪兵和警察加起来也顶不住吧?”前总理、现任军需大臣战时经委会委员长马丰显然非常清楚军队与警察的区别。
杨正金听罢微微一笑,突然抬手喝道:“安静!都安静一下!”
众人愕然住嘴,目光又齐刷刷聚过来,都等着他话。
杨正金却一言不,抖抖肩起身,走近厅侧紧闭的维多利亚风格雕花大窗,徐徐向外推开。
“你们听——”
众人侧耳倾听,只要耳朵还没聋的,都能听到官街大道上那轰隆作响的引擎声与履带声……
新华宫,承宪厅二楼御书房——也就是皇帝专用办公室——里,一前一后走进两位军官,手捧军帽,一并朝书桌前换了一身洋装裙服的刘千桦单膝下跪。
“潘国臣,梁根生,你们来得很准时——快起来吧,赐座。”
“谢皇上——”
身着齐膝西洋礼服地男侍端放好铺有金丝绣锦坐垫的檀香木椅后,恭敬退出门外,厚重的包铜橡木门在潘梁两人身后徐徐关闭。
千桦眼看两人坐定,便提裙起身,双手扶起桌上的金琅咖啡壶,斟了两杯热乎乎香喷喷的咖啡。
“潘国臣,你的要加三块糖吧?”
潘国臣楞了一
啄米般连连点头。
“皇上怎么知道……”
千桦别有用心地眨眨眼:“镜子说的。”
潘国臣心口一颤:“镜子……女官长阁下还好吗?”
“不好,因为老了,嫁不出去了——梁根生地不加奶,对吧?”
梁根生腼腆地挠挠头:“让皇上费心了……”
“倒杯咖啡,有什么可费心的,倒是你们,今晚还长着呢,天亮之前,都得多费点心。”
说话间,带托碟地金欧瓷咖啡杯已经分别递到两人手上。
“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两人不约而同点头称是。
“就是兵力太单薄了……皇城、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突出城墙外地官街,还要解除城内一些部队的武装,光靠我们两个带来地兵,怎么分都不够。”梁根生担心道。
千桦也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斜倚在书桌前。小勺子在杯里轻轻搅动。
“梁根生,你守住这新华宫就行了,潘国臣留点预备队在皇城,主力据守官街,剩下的,自然有别人来做。”
潘国臣眼一亮:“顾英扬地人?”
“恩,还有杨正金、胡克的人——跟我先前预料的一样。马上就把刘百良他们抛弃了,丢车保帅。再明智不过。”
“那刘百良他们……”
千桦抿了口手中的咖啡。皱皱眉,又丢进去两块糖。
“刘百良服软了,不过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他,没有让他打电话,我让虎豹营打扮成宪兵分头去抓人了,之前已经用语音合成通话的办法让各头目放松了警惕,加上深夜出击,应该问题不大。另外,鹰狼队以国安特别部队的身份出动,早就控制了京畿附近各军民通讯中心。警察也已经封锁城门和官街,巡逻城墙,尽可能截断对方的联络。过不了多久,内阁还会通过阁议,暂时向我奉还军令权,天亮之后,阁议公布。我就可以明正言顺直接指挥军队,不从者便是叛军。人人得而击之!”
说到这里。千桦放下咖啡杯,慵懒地理了理耳边地头。叹气道:
“再不行,我就只好跟杨雨湘一起,开着那两部单兵机甲大开杀戒啦,杨雨湘现在就在我寝殿的地下待命,累了她一晚上,不会偷偷睡着了吧——”
潘国臣拍腿笑道:“原来两部机甲都没坏啊,连我们都被骗了,皇上就是皇上啊。”
梁根生身不动手动,表情淡然却惹人笑地竖起大拇指:“杨雨湘地那部不是说过来地时候就被打碎了?看来这都是先帝布的局啊,高——真是高。”
千桦歪头一笑:“我的那部在乙巳京乱的时候跟叛乱的虎豹营打了一仗,隐身系统被打坏了,不过开起来冲阵还是没问题的……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想让这种东西被满城的老百姓围观。”
潘国臣急匆匆一口灌下半杯咖啡,把杯子停在手旁的水晶茶几上,搓手道:“总之我们胜券在握,对吧?”
梁根生却没他那么兴奋,淡然抬眼道:“张一叶跟肖烈日呢?他们应该也脱不了关系,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千桦兴致勃勃地打了个响指:“我马上会召见他们,看他们的表现,再做决定。”
调教野兽,原来真的有无上地快感呢……
……
一九一五年八月二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北京城里最早起来扫街运粪的清洁工们就给满街荷枪实弹的士兵和铁甲钢炮的战车给吓住了,几个胆子小的撂了粪车垃圾车就跑,堵得好几段路面臭气冲天。
各种各样的流言涟漪般在一条条歪七扭八地胡同里扩散开来,又很快被满城里响起的广播、飞起地号外反复冲洗、填埋。
各区公所地公告板前,几乎同时贴上了墨迹未干的油印红头文报,公告板旁地电喇叭里,反复播送着“战时内阁紧急阁议”和“皇帝御音圣旨”,音量都开到了最大,震得附近的窗户抖抖作响,大街上还慢腾腾地巡回着头顶大喇叭的警车,不断警告市民留在家中,直到“演习”结束。
挎着帆布包的报童、踩着脚踏车的邮递员钻进了每一条胡同深处,每个院子的门缝里都塞了不止一张号外,一面以大红字印着“战时内阁奉皇上谕旨,着八月二日在京畿周围举行特别军事演习,市警察总局要求本市所有市民居家待命,不得擅自外出”云云,另一面则密密麻麻印着阁议和谕旨原文。
虽然每条胡同口都有巡警在晃悠、每条大街口都有士兵甚至战车在警戒,不过这并不影响老北京的爷们三三两两地蹲在四合院门前,喝着豆汁、吃着烧饼焦圈——军警倒也不怎么拦阻那些挑担推车卖早点的
捏着手里的号外穷侃瞎侃,从“乙巳年的事”一路侃刚出头的时候”。
“皇上羽毛长齐了,拿老头子们开刀喽。”
“我看是有的老头子居功自傲,惹恼了皇上啊,你说,皇上一个女人。能跟一帮老爷子较什么劲?”
“看街上这架势……不简单,不简单啊。”
“说了你们也不信,我二哥一个朋友是铁血社的,说他们管事的昨夜里被召进了宫,说是6军里有人要玩废立,皇上皇位不保,叫他们想办法哪!”
“忑扯了吧。这帮牛犊子一没兵,二没权。三没兵。皇上要找人帮忙,也论不着他们啊。”
诸如此类地讨论满胡同里火灾般蔓延着,很快又通过有默认自由穿行权的小贩传遍了城墙内每一个角落,而区公所门前,更是一层又一层地围起了满嘴牢骚的厂主、店主、车夫、赶着办事的职员以及等着下顿饭的穷困零工,忽而求着开开恩,忽而又叫着让人怎么活,管事的在全副武装的军警保护下,一会儿好言相慰,一会儿又搬出皇上谕旨压制威胁……
天光大亮。军队驻守最为严密、沿街停了一长溜战车地官街大道上,出人意料地窜出了一支游行队伍,为一行人打着“尊皇攘夷”的横旗,后面花花绿绿地飘着国旗、6海军军旗和铁血社、兴华党、青年党三个“国家主义阵线”政党地党旗。
“尊皇为攘夷,攘夷须尊皇……”
“打倒军阀!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纵容军阀,政府失察,杨正金下台。
杨正金——下台!”
伴着越来越激烈地口号,上千人的游行队伍突破警察的拦阻。冲近国防总部大门。与守卫这里的军队展开了对峙。
“停下!再靠近就开枪了!”
那位跳到战车顶上挥舞手枪的少校并非是在恐吓,在他喝住人群的同时。身边的士兵都哗啦哗啦地拉起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一齐指向对面。
“我们都是为了护卫皇上而来,现在皇上亲自掌军,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你们要真心尊皇,就应该遵从圣谕,好好呆在家里,否则,就当你们是乱党同谋,严惩不贷!”
底下却还是一片熙攘:“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到底站在哪一边!”
“皇上真的没事了?谁知道那是不是矫旨!”
“我们同意国会停权,可不是为了让朝臣趁机作乱地!”
“我们要见总理,要见皇上——”
“打倒军阀!恢复国会!革除恶臣!女皇陛下万岁——”
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少校开始命令士兵上刺刀,而人群四周,手持盾牌棍棒的防暴警察也慢慢聚拢过来……
突然,人群中一位西装革履、佩戴众议员徽章的瘦高男子站出来叫道:“大家停一停,请允许我,蓝天蔚,代表大家跟这位长官谈一谈。”
“原来是蓝总裁,我们还有任务,请长话短说。”指挥官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先,我请求与你们的负责长官会面。”
少校沉吟许久,不情愿地点头道:“可以,不过只能你一个人去,但这里的集会要马上解散。”
“如果能亲眼见到女皇陛下,我们马上解散。”蓝天蔚决然道。
“这是不可能……”
少校还没叫完,却看到战车边上冒出一个人影,赶紧跳下来敬礼:“旅座,我正在处理……”
那人却抬手示意他让开,径直走到蓝天蔚面前,叉腰问道:“你就是兴华党总裁蓝天蔚?”
“正是在下。”蓝天蔚不卑不亢,从容应道。
“我是潘国臣,海军6战第1装甲旅准将旅长,这里的负责人,你想见皇上?”
“是,只要看到女皇陛下平安、自由,我们就相信,这里的军队是陛下掌控地,某乱的军阀已经被打倒,大家自然会散去。”
潘国臣没有多想,歪歪头,转身道:“你们等着,我去禀报。”
一刻钟后,潘国臣叉着腰回来了。
“蓝天蔚。”
“鄙人在。”
“铁血社主席江治,青年党总裁韩新火在这里吗?”
立即跳出两个同样西装革履、胸佩议员徽章地男子来。
“我是江治。”
“我是韩新火。”
潘国臣恩了一声,点点头,手臂一摆:“跟我来,皇上点名要跟你们三个通话。”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有节奏地欢呼声响彻全场。
“万岁——万岁——万岁——”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一)
塞米巴拉金斯克,西北方面军司令部,司令长官起居室。
梁天河盯着手上厚厚的电文稿还在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帝都竟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
“……内阁决议,经用帝玺布:暂免总参谋长刘百良元帅、6军参谋长暨教育总监张遥前大将之本兼各职,命其居家反省,6海军最高军令权暂时奉还皇帝陛下……”
内阁经皇帝用玺,是有权罢免6海军军令机关负责人的,而根据宪法,皇帝本来就有帝国6海军最高指挥权,只是平时授权总理代行,总理又根据部门组织法将此权力授予专门军令机关——总参谋部和6海军参谋部。虽然宪法并未明文规定皇帝是否可收回授予总理的最高军令权,但此时国会已将绝大部分立法权移交战时内阁,只要战时内阁通过阁议,在法律层面,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可在梁天河看来,这是毫无疑问的政变!
以“预防激进活动”、“军事演习”为名,戒严帝都,以“监军不严”、“徇私枉法”为名,软禁军中最富活动力的刘张二巨头,同时一举夺取军权,那个女人……之前真是看她了!
电文中没有提到内阁人事变动,似乎意味着,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文官集团连同杨胡二巨头都选择了与女皇合作,刘百良已经被集团主流摒弃……
“免去东南方面军司令长官顾英扬大将本职,命即刻进京陛见……”
顾英扬……果然他也加入了,早就劝过百良不要把人逼得太绝,这下好了,四面树敌,机会一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墙倒众人推。[这还有救嘛?
“免去禁卫军司令官张一叶大将本职,特晋6军元帅,任东南方面军司令长官……”
张一叶投降了,这不奇怪,本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晓明大势,给点甜头,再给点机会。[]他也该满足了。
“免去直隶军区司令官暨6军预备队总监肖烈日大将本兼各职,任东西伯利亚军政长官……”
肖烈日也投降了,这也没什么,大势已去,他一个人又能掀起多少风浪?何况他原本就对皇室感恩戴德,真要他对女皇下手。他是绝然不肯亲赴的。让他回去守守铁路,过过总督半个西伯利亚的瘾,也算不错的安置了。
梁天河放下手中沉甸甸的电文,长叹一声,又苦笑一声。
他梁天河跟刘百良、张遥前二人的关系,世人皆知,如今刘张两大哥被擒,张肖两弟归顺,排位第三的他。[节]该何去何从?
显然,他无路可选。
举兵?妄想!无名义,无政权。偏处西北,人少饷乏。且主力深陷俄境,正与俄军精锐胶着激战,着实无兵可动!
叛逃?且不刘云死前向大家展示地那三个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叛徒头颅还历历在目,梁天河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更无法容忍这种罪恶下作的念头!
引以为戒,请辞赋闲?狗屁!现在的西北军是我梁天河一手打造出来的。]绝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丢下我的子弟兵。回去做一只夹卵蛋的缩头乌龟!我要带着我地西北军从头打到尾,从巴尔喀什湖打到大西洋!
“西北方面军司令长官梁天河大将。统御有方,克敌制胜,特晋6军元帅,留任本职,盼其用心鼓气,再奏凯歌……”
心中又默诵了一遍这段电文,梁天河仰天长笑:“皇上啊皇上,不服都不行了,惭愧——惭愧,有罪——有罪啊。”
“司令长官何罪之有?”
门口那边应上话的正是梁天河的参谋长严沧龙上将。[
梁天河也不避讳,指指桌上的电文:“老严,你来了啊,过来看看这个。”
严沧龙取过一看,大惊失色:“这是……”
梁天河摆摆手:“不急,你慢慢看完。”
严沧龙匆匆看完,面色阴沉地放下电文,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下。
“皇上此举,似为无奈——司令长官意下如何?”
梁天河点起根烟,低头道:“这些年来,皇上一向柔善有余,厉威不足,凡事都顺着五元老,难得有机会施展主见,想必是有人看到老虎不威,还真给当病猫了……”
“按电文里的法,皇上对宁东、宁西两位侯爷还算仁义,对您跟武建、平坚几位侯爷,也有既往不咎以至安抚羁縻之意。[
宁东侯,刘百良也,宁西侯,即张遥前,武建侯为张一叶,平坚侯为肖烈日,梁天河则是宁北侯——除了肖烈日是最近因功获赏,其他人都是先帝开国时封的爵,十年来并未有变。
梁天河举烟笑道:“是啊,既往不咎,可我确实什么都没做,要追究什么?想必张一叶和肖烈日也跟我差不多,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啊。[
“是啊,皇上应该也看得清楚,一切措施,看着都为了息事宁人,以免再起波折……其实原本我也以为女主无用,不过是装点门面,为当今皇储铺路而已,如今再看,才知我也有罪啊。”严沧龙脱了军帽,挠头笑道。
梁天河弹一下烟灰,眯眼道:“先帝地眼光,不同凡人啊——不过,就算是真的牵连到我,非要抓我进京问罪,也得等我把眼下这场仗打完才行,否则,别怪我老梁不识好歹!”
严沧龙微笑摇头,张动手指演示道“如今西北战事吃紧,皇上不可能不放在心上。[西北军是长官亲手锻造出来的,非长官亲率,不能上下一心,联动如指臂——皇上也不可能不知道。皇上想要西北军打得胜,打得顺,就非得留任长官不可,长官万可宽心。”
梁天河长吐一口烟气,摁灭手中烟头:“托你吉言啦——刚刚外面又有什么消息?”
“打得热火朝天哪,额尔齐斯河下游方面,敌53集团军同时猛攻北岸的大弗拉基米尔到多隆一线和南岸的恰甘,我已按昨天的安排,往大弗拉基米尔和多隆各增援了一个团,往恰甘增援了一个旅,北岸南岸也各放了一个反战车营,新到的两个禁卫军战车营集结在塞城渡口周围,居中待命。[
梁天河放心地点点头,起身去给严沧龙倒茶。
“恩,无论如何先撑住了——阿城方面呢?”
“阿城的敌人天还没亮就开始炮击了,天亮之后从城北集中突击,打得应该很凶,萧斌报告,已经被迫使用特种烟雾弹击退突入的敌军。”
梁天河囫囵斟满两杯茶,一杯推到严沧龙面前,一杯捧到嘴边吹气道:“毒气都用上了,看来真有点危险了,昨晚地空运完成得还好吧?”
“是,方永杨昨晚去了5条飞艇,投了一百吨多一点,今晚准备去6条,加上飞机,投个16o吨这样。不过萧斌报告,收到的物资至少有三成摔散摔坏了,要6航改进改进,如果一下子改不好,就重点保证特种烟雾弹,那东西,不能乱摔的。”
“萧斌还真会话,不愧是我教出来地——就原话转给方永杨吧。”
梁天河抿口茶,试好热度,一口气喝下去半杯,便放下茶杯问道:“6凯平那边怎么样了?”
“刚刚接到的报告,二装集地两路先头部队已经跟阿城南边的敌人交火了,阿城里边的转进支队也动起来了,两边对着切口子,都在赶时间——6凯平又打了包票,保证黄昏前打开通路,明天天亮前接出转进支队。”严沧龙偷着闲,也端起茶润了润
梁天河背起手想了想,抚着桌面坐下:“钱岚在鲁城的部队也不能闲着啊,给他报,催他抓紧修工事,提醒他,不要光想着反攻,鲁布佐夫斯克才是勃鲁西洛夫真正的墓地!”
“是——”
严沧龙点了头,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份电报,踌躇道:“长官,这电报……暂时,还是不要传达下去了吧?”
梁天河按着桌角,微微摇头:“不,还是照例传达吧,不过,要附上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你来写吧。”梁天河狡猾地眨眨眼。
严沧龙哭笑不得,心中大叫冤枉。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二)
塞米巴拉金斯克以西5o公里,额尔齐斯河北岸渡口小镇多隆,华军独立第一特种炮兵营前沿指挥所。
落在指挥所工事附近的俄军弹幕渐渐稀疏、远去,远处轰隆隆的机械声却一**震颤、逼近,营长林郁青少校的炮队镜中,隐隐现出几个奇形怪状的黑点。
“现俄军战车!初步辨认,为门捷列夫重战车2,里吉斯基单履带轻战车4,轮式装甲车——6部,后面还有大股步兵,都往2营阵地过去了。”
作战参谋熟练地报出了敌情,听得林郁青浑身一颤:“门捷列夫?果然还有……给我接许师长。”
年初的乌兰乌德会战中,俄军投入作战的“门捷列夫”重战车大大震撼了帝国高层,虽然这种战车出现极少,堪称珍惜,然而华军团营二级配备的步兵炮以至各型战车的主炮均无法击穿该车周身厚重到变态的装甲也是实情。
根据接战部队反馈,对付这种钢铁巨兽,正面硬抗是不行的,只能凭借己方战车的机动性快绕到对方侧后,集中火力轰击履带、排烟栅和机枪塔,因其主炮固定在车体前方,只要失去行动力,再没了顶部机枪塔的掩护,就是一块任我宰割的死铁疙瘩了。
会战结束后,总参装备处利用缴获的门捷列夫车体进行反复测试,得出结论:即便动用师属75毫米野炮和1o5毫米榴弹炮从正面直射(使用榴弹),也无法有效摧毁该车,非得用到军、集团军属1o5毫米重野炮(原称加农炮)和15o毫米重榴弹炮,才有可能一击致杀。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研究了门捷列夫的引擎后,装备处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该车的最大行驶度不过每小时3公里,加上形体异常巨大。在战场上是绝好的炮靶。一旦现该型战车,只须集中重炮火力连续校正射击,最终必能将其击毁。
林郁青很清楚,本营装备的45倍径长身管37毫米反战车炮,虽说理论性能是5oo米距离上可有效击穿4o毫米均质钢板——也就是说,足以打透除门捷列夫外各国所有已知战车的正面装甲板。但在门捷列夫那变态地12o毫米车体正面装甲前却只有蹭掉人家漆皮地份!
看到这种怪物,在手上没有战车的前提下,只有一个办法:请求上级动用重炮支援。
多隆是连接塞城西面防线的中心枢纽,一旦有失,则北面的大弗拉基米罗夫卡必不能保,南岸的恰甘也势孤难支。果真如此,则塞城以西几近无险可守。
有鉴于此,严沧龙命防御北岸的第19步兵师以战力最强地第74步兵团独守多隆,配以特炮1营所属全部6个连中的4个,又特命林郁青亲驻多隆监战,统一调度守军的反战车作战。
当日午前,又调预备队中的41师所属第163步兵团增援多隆,不过。这暂时与林郁青没多大关系。
现在是下午2时,从凌晨开始。俄军已经对多隆连续动了3次进攻,每次都是短促炮击后,由两三部轮式装甲车率领步兵冲锋,然而在布置严密的74团阵地前,几乎用不着特炮营的反战车炮动手。光靠营属机炮连地37毫米狙击步兵炮和团属步兵炮连的75毫米野战步兵炮。就足以把装甲薄弱、行动装置脆弱的俄军装甲车打得抱头鼠窜、零件乱飞,而每连5挺轻机枪加3具掷弹筒的炽密基层火力。更是将全员莫辛纳干步枪加刺刀的俄军步兵连压得死死的。就这样,林郁青眼巴巴看着74团的步兵兄弟们轻轻松松把敌人的3次冲锋都给顶了回去。
看来毛子也给惹恼了,总算请出了压箱底地大宝贝,这宝贝实在不得了——逼得林郁青眼巴巴没了辄,还得拉下面子去请示师长用重炮。
“重炮?大弗拉那边也来了不少战车,也在请重炮哪,严参谋长只给我配了两连的一零五重野跟一连地一五零重榴,不好分啊……什么?来了什么?门捷列夫?七五野也打不动的怪物?你没看错吧?没理由啊,都说毛子不会再玩这种垃圾了……好好好,给你,都给你,我这就下令,事先说好了啊,就给你玩半个钟头,别太浪费了啊,要说别人求我,就算是马团长,我也难通融,要不是严参谋长特别交代了……”
摁断电话,林郁青长吐了口气,等了一小会,又麻利地提起话筒:“要重炮营。”
稍顷,多隆以东五公里外的独立第9重炮营阵地上,十二门一零五重野连声鸣响,二十公斤的弹丸打着平弧弹道;六门一五零重榴闷声轰响,四十公斤的弹丸打着高曲弹道——两组弹幕划着刺耳地呼啸声重重砸向多隆西面那两部乌龟般缓慢爬行地门捷列夫战车周围。
林郁青把钢盔摘下,两眼紧贴上炮队镜,仔细观测炮弹落点,口中碎碎念道:“小江,你来传话——校准,全近,高3,左25……差了点,校准,高远,低1,右1o……哎,这怎么打的,再来……”
巨弹落地时爆起地灰黄色尘柱一次又一次遮盖了目标,林郁青睁大了眼睛,努力在弥漫的烟尘中寻找那两个庞然巨兽的踪迹,好在两个家伙着实大得离谱,烟尘稍稍一散,先看到的就是两个小洋楼般的醒目轮廓,各自挺着一杆长长的巨枪(据说是12o毫米海军炮),随着地势上下起伏。乍看去几乎没动,得紧盯着观察好一阵才能现,虽然巨弹不断在周围落下,人体、树木、碎石、轮式装甲车或里吉斯基小战车的残骸前后左右地漫天乱飞,那两个怪物似乎还是悠然自得,闲庭信步,不管不问,自顾爬行向前,管他爬多慢,总归还在动。不时还停两停,挺起巨炮响两响,泄完毕,喷起黑烟再上路。
不知不觉,两部门捷列夫一左一右,已然逼近到74团2营战壕前不到五百公尺,跟随的步兵早被炸得没了影,两翼的里吉斯基小战车和装甲汽车也给2营阵地周围布置的两连12门长身管3反战车炮、2门营属37狙击步兵炮、2门配下来的团属75野战步兵炮以及步兵手中的三式碳化钨穿甲子弹一通好打,干得七零八落,冒烟的冒烟,起火的起火,跟着又给配下74团的两连75野、1连1o5榴痛洗一遍,更是零件四飞,轮子乱滚,车内人肉大烧烤,车外贱卖土夹肉,真个是人间地狱九重九,惨不忍睹毛子哭。
眼看那两座钢铁堡垒已经照准2营的战壕乱枪乱炮扫射起来,林郁青急命接通74团团部电话。
“马团长,请你务必集中全部压制炮火,专打2营前面那两部大战车。”
“姓林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重炮打了这么久还没够上——不是说75野跟1o5榴没用嘛?”
“回头再跟您谢罪啦,来不及了,请马上下令吧!”
林郁青摁断电话,又拨通2营营部的电话,请2营集中所有炮火射击当面的门捷列夫战车。
2营营长虽然也满口抱怨,不过还是答应试一试,林郁青赶紧又拨通重炮营,继续实时校
再不行,就只能用特种烟雾弹了……林郁青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又凑到了炮队镜前。
马团长跟汪营长果然照他说的做了,几十门大小火炮打得那两头怪物身边烟尘滚滚、身上火星四溅——很快,左边一部看来是被打懵了,胡乱转起弯来,这边抓住时机猛打一通,终于打断了这家伙的履带,一大坨铁疙瘩动弹不得,紧跟着就给重炮打出了烟,冒出了火。
右边那部见势不秒,就要倒车回撤,林郁青哪能放过嘴边的鸭子,更拼了十二分的心来观测校射,只见那一**弹幕长了眼睛般地紧追过去,只追了两三百公尺,便将那怪物打瘫在地,再补几波,炸瘪了顶上的机枪塔,削断了前边的长炮管,车体缝隙间浓烟滚滚而出,想必该是没了活人。
林郁青直到这时才长吁一口气——好险,总算守住了!
桌子那头另一部电话铃铃急响,林郁青跟重炮营那边道了谢,转过去接起,一听,是许师长。
“林营长,干得好啊,马团长都跟我说了,我的重炮没给你白用哪。不过我得提醒你,这才刚刚开始,刚接到空中侦察报告,敌人又有一长列车队进了多隆多面的林子里,大大小小的战车数也数不清,你自个掂量掂量,不行我就跟严参谋长求救了。”
林郁青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好家伙,什么叫做“数也数不清”?照刚才那个样子,要是一次来一打的门捷列夫,神仙也救不了啊!
“报告里有没有提到,那个门捷列夫——就是那种造的像大号火车车皮的重战车?”
“这个倒没有,我可以让他们再去复查复查,反正——你好自为之了。”
林郁青抹着冷汗挂了电话,耳边又响起了新一轮俄军炮弹的炽密爆炸声……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三)
阿列伊斯克,环城防线北段,第15步兵师59团1营2连阵地。
俄军的弹幕一层层向阵地后方移动,列兵张辛雨从战壕里探出半个头,前方渐渐淡散的烟尘中,隐约传来情绪狂热的“乌拉”声。
“又来了,前面都冲了五次了,毛子可真是疯了。”
近旁比他年轻了一辈的二等兵张鱼抹着脸上的黑尘嘟嚷道。
张辛雨嗤了一声,俯身捧起一束手榴弹,在战壕壁顶上整齐地一字排开,一一拧下后盖。
“管他怎么疯,前五次我们都守住了,这一次,也没理由会输。”
“说得好。”
战壕一侧传来连长的赞许声。
连长文德嗣上尉高大壮实,脸上晒得黝黑,是亚俄战争的老兵,嗓门特大,训起话来仿佛一具调到了最高音量的电喇叭。
张辛雨跟张鱼赶忙起身敬礼。
文连长走近张辛雨,上下打量打量:“怎么样,这两天都习惯了吧。”
张辛雨挺直腰杆,耸肩仰头,机械式地应道:“报告长官,习惯。”
文连长点一下头,指着不远处一挺没了人的轻机枪:“老汉阳的机枪,会用不?”
“在军校的时候摸过,很久没使了。”
“归你了,你边上那个就做副手吧。”
张辛雨再一挺胸:“是——
张鱼却不满地别过脸去,小声嘀咕道:“怎么是二等兵做列兵的副手……”
文连长耳尖,听得清楚,怒哼一声,往他脑袋上楸了一把:“个小家伙,毛子兵都杀到眼皮底下了,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机灵点。别让人家削了天灵盖。”
连长说完就拍着袖子照看别处去了,张辛雨听得前面烟雾中“乌拉”声越逼越近,赶忙接了那挺木肩托上还染着血渍的机枪,又招呼张鱼过来给空弹鼓压弹。
亚俄战争时就已经编列入役的汉阳九九式轻机枪,配有5o金属弹鼓。其可靠耐用已由实战证明,缺点是重量偏大,携行不便,在少数精锐部队中已经被配用2o弹匣和1oo弹链箱的金陵十年式轻机枪取代——显然第15步兵师尚不在此列。
张辛雨屏息静气,集中精神在战壕前随风回旋飘飞地烟云中搜索辨别着,耳边开始不时响起子弹的嗖嗖声,步枪射击的闪光若隐若现——终于,那些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在两三百公尺距离上冲出烟带,清晰地展现在严阵以待的2连官兵枪口前。
“打!”
文连长一声令下。左右枪声响成一片,张辛雨也凭着多年前地记忆,左手压住肩托。肩部稍稍用力把两脚架压紧,右手小指到中指勾住握把,找准了当面敌军最密集处,闭了左眼,右眼聚了光顺着准星照门透过去,调好呼吸,待着时机到了,右手食指一扣。猝地打个三五的短点射,再睁眼判断效果:效果不好,没射住。还不能分心,瞅准机会再射;效果够了,射倒压制住了,就可以另找目标了。
张辛雨左手边,是他们1排班班长亲领的一个4人战斗小组。一色上了刺刀的九七步枪。正一个劲地拉栓、瞄准、射击,连射完5之后便从腰间的牛皮子弹盒里掏出一个夹满七点九二毫米尖头步机子弹的桥夹。把桥夹搁在敞开的弹仓口上,对准了位置,左手撑着桥夹,右手大拇指自上而下用力一按,5子弹一口气进了弹仓,枪栓一拉,继续射击——这正是之前的战斗中张辛雨一直在重复的动作。
张辛雨右手边,隔着十几名步枪手,一挺外形厚实的九六式水冷重机枪正哒哒哒地急喷吐火舌,凭着25o地帆布弹带和结实的三脚架,这种大家伙可以稳当地打出华丽的十数甚至数十地长点射,一扫一大片,对排成整齐横队挺胸突进的敌人可以造成最致命的打击。步兵连没有重机枪的编制,通常是由营机炮连配属下来,这挺九六式也不例外,营机炮连总共只有4挺重机枪,今天2连就分到了3挺,张辛雨知道,这意味着2连阵地将成为敌人的重点进攻区域。
身后,排属的十一式5o毫米掷弹筒和连属的一式6o毫米迫击炮正接连出铁罐爆米花般的闷响,在远至烟雾深处,近至五六十公尺地距离上,五零小榴弹与六零小炮弹的爆光烟团此起彼伏,不时还夹杂着一两组从后方更远处射来的七五野炮甚至一零五榴炮地大炮弹。
俄军的散兵线被这些冰雹般砸下的爆弹炸得七零八落,加上暴雨般席卷而来的步机子弹不断撂倒队中的官兵,一个,两个,一片,两片……
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大股俄军三下两下被磨光了锐气,士兵们三三两两,或蹲下身子一手端枪一手撑地一点点挪进,或干脆趴下来单手提枪匍匐前进,有地半跪下来胡乱射击,有的躲到土坡后水坑里扎着不动,只见气急败坏地军官握着军刀手枪在弹雨中往来穿梭,左推一下,右踢一脚,却总归无济于事,被对面炽烈火力吓住的俄兵没几个人敢挺胸向前,而没了度的冲锋,也就马上变成了高地上华军的单方面猎杀。
张辛雨看得心喜,也杀得痛快,不知不觉就打光了三个弹鼓,忽地前边壕壁上一阵嗖嗖嗖急响,一簇簇半人高的尘柱腾地飞起一大片,张辛雨虽然条件反射地低了头,却还是吃了一嘴的尘泥,害的他一阵狠咳。
旁边张鱼慌了神,凑过来乱摸一通:“老张?老张?你——你没事吧?”
张辛雨一巴掌拍开他:“摸,摸,摸你个头!子弹呢?”
张鱼松口气,回身捧起刚压好的实弹鼓:“在这……你真的没事?”
张辛雨眼一横,一时间回复了他旅长的气势:“扯淡,这架势,就能逼死老子?老子亚俄的时候见多了!倒是你小子,悠着点啊,毛子把重机枪搬前面来了,都是带铁轮防盾的新家伙,不好打啊——记住啦,别老探头探脑的,脑袋放低点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四)
张辛雨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呼啸声瞬时逼近,慌忙揽住张鱼扑倒在地。
张辛雨只觉这一阵炮打得又准又狠,几声密促狂暴的巨响之后,耳朵里又辣又痛,竟什么也听不到了,五脏六腑也仿佛裂开了一般,想呕又呕不出来,只得捂住肚子在壕底乱滚。
黑灰色的泥土漫天飞落,呛得张辛雨几乎窒息,衣服上很快积了厚厚一层泥尘,怎么掸也不干净,谁知这裹着草块、土疙瘩的土雨越落越快,没多久壕底就加高了半米,人也趴不住了,只好坐起来,泥土还一个劲地落,直到下半身都埋进土中……
泥土的暴雨总算停下了,大地也不再颤抖,张辛雨大叫了几声,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他急了,攀住身边张鱼的肩膀猛摇了几下,转过来一张沾满黑泥、目光呆滞的面孔。
张辛雨拍拍他的脸,又指指自己的耳朵,张鱼却毫无反应,看起来已经被轰傻了。
努力冷静下来的张辛雨撑住壕壁,吃力地从土中抽出下半身,半蹲着左顾右盼,想找个能帮助自己的人。
左边,班长的4人战斗小组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巨大弹坑,右边,2排的那十几个步枪手一半没了影,几个蹲趴在沟底不动,身上头上血流如注,还有几个精神病人般地乱爬乱滚,张手仰头吼叫着什么,张辛雨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配到2排阵地的那挺九六式水冷重机枪可怜兮兮地歪倒在战壕前,被打破的套桶向外渗着水,却没有一个人去照管。
张辛雨捂着耳朵揉了好一阵,终于若有若无地听辨出了一些声音,炮声,枪声,“乌拉”声……
完了!阵地被炸垮了!毛子上来了!
不能坐以待毙!
张辛雨赶紧从土中挖出那挺汉阳九九轻机枪,用衣袖胡乱蹭了蹭,起身架到了壕沿上。张眼一看,乖乖,满眼都是人、人、人!
两三百公尺距离上。已经没时间仔细瞄准了,照着人最密的地方扫了几梭子,咔啷一声,空仓挂机,没弹了!
“张鱼!子弹!子弹!”
张辛雨扯起嗓子吼了好几回,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低头一看,张鱼正捧着一截不知道从哪飞来的人肘子呆,张辛雨想也没想。回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来得够劲道,立马见效,张鱼浑身一颤,目光中顿时有了生气,一看手中的人肘子。惊得哇哇大叫,一下子扔了出去。
张辛雨没时间跟他废话,卸下个空弹鼓就扔了过去,先操起手旁已经拧开了盖的手榴弹,照着冲近到四五十公尺距离上的成排俄国兵猛砸一通,一口气扔出去十多枚手榴弹,炸得对方鬼哭狼嚎,一时停了脚步。或蹲或伏,胡乱朝这边打起枪来。
“子弹!”
还是没反应。
手榴弹没了,毛子兵又往前进了,情急之下。张辛雨捡起脚边张鱼的那杆九七步枪连打五,估摸着打倒了领头的两三个,再叫“子弹”,依然没反应,对方射来地子弹在他耳边嗖嗖而过。在壕沿上扑出一簇簇黑尘。
“你他妈……”
张辛雨低头就要开骂。却不见了张鱼的踪影,左右一望。操蛋!那小子居然自己往2排阵地上那挺被打翻的重机枪摸过去了!
还是没怎么多想,张辛雨抓起步枪就追了过去,途中踢起来两个被炸懵地小兵,“开枪!想活下来就开枪!”
拽起活人,跨过残肢,沿路看见手榴弹就捡了扔,随手扔了十几枚,也就追到了张鱼。
两人只对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也顾不得身旁嗖嗖飞过的子弹,一下扶起那挺还在淌水的重机枪,架好,麻利地进入各自的战位——依然是张辛雨操枪,张鱼送弹。
“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子弹在密集的横队中扫过,成片成片地打倒那些平端步枪踏步前进的俄**人,他们是勇敢的,子弹是无情的,鲜血飞溅,前仆后继,然而,光靠一挺机枪,显然已经无法阻挡这一地段上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后边连属地六零炮和掷弹筒都没了声,更后边的的大炮还在开火,落弹却是稀稀拉拉,估计都给刚才那阵重炮轰击给砸得够呛,这样下去——没救了?
几轮长点射过去,长长的帆布弹带见了尾,重机枪套筒内的残水也被滚烫地枪管烧成了蒸汽,白乎乎的蒸汽从弹孔里弥散出来,一时遮住了视线,张辛雨急了,脱下衣服扇开蒸汽,几个毛子兵却已经冲到了眼皮底下!
“拼了!”
电光火石间,张辛雨抽手摸过靠在壕壁上的步枪,沾满泥土的刺刀不再雪亮,只顺着一条有力的直线,扑哧一下扎进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大胡子俄国兵胸前。
殷红的鲜血顺着刺刀旁的血槽喷涌而出,张辛雨跟着往前一踢,手一抽,见红地刺刀出了肉,顺势旋回转身,反过来一枪托,正正砸中第二名年轻俄兵的脑门,这力道足的,直把对方脑门正中砸出一个大血坑,两个大蓝眼珠差点就暴到眼眶外面——
还没来得及回手端平枪,第三个俄国兵的刺刀已经擦着张辛雨脸皮划了过去,刺痛——火辣辣地痛,张辛雨血气一涌,怒火冲天地叫了声“杀”,左手向前抓紧对方的枪口,右手送枪,扎得是又猛又准,那长锐尖利的刺刀一口气穿透了对方的喉咙,红涔涔的刀尖径直钻出到脑后!
第四个是谁?
一个不算高大,却着实精壮地身影一晃而过,挺着刺刀直取比他长出整整一个头地俄国大兵。
除了张鱼,还能是谁?
张辛雨笑了,完全进入炮灰角色的他已经视死如归,当下闷喝一声,挺枪跨步,冲到张鱼身边,并肩搏战。三两下便戳倒了那名最是高大地俄兵。
不到一分钟便解决了四人,可前面却还是整片一望无际的人海!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够本了……
突然,已经冲到眼前地俄军士兵惊恐地停住了脚步。他们射击、祈祷、再射击,却还是被炽密的弹雨割麦般地扫倒——终于,恐惧战胜了勇气,并涟漪般地在整条战线上扩散开来,刚才还挺胸踏步,迎着子弹无畏冲锋的战士们,现在却纷纷转身,不顾军官地驱赶,不顾督战队的咒骂、鞭挞和当场枪决。疯狂地奔逃开来……
张辛雨和张鱼没有追赶,他们识相地跳回战壕里,同时也看清了让那些疯狂的俄国兵一触而溃的东西——战车。
好几部“策电”重战车轰隆隆地喷着黑烟,碾过大大小小的弹坑,爬到了2连阵地后面。一字排开,停住,转动起硕大的柱形炮塔,粗短的七五战车炮不时吐火绽烟,炮塔和车体上的两挺机枪则交替射出一道道醒亮的弹痕,紧紧追射着溃逃中地敌军。
2连得救了?
“万岁!”
“战车兵万岁!”
寥寥十数名2连残兵的欢呼声夹杂在噪杂剧烈的枪炮声中,若有若无,甚至连欢呼者本身。也大多听不清自己嘴里在叫什么……
阿列伊斯克渐渐弥散开的烟尘之上,第3战斗机联队2o9中队中队长杨志勇上尉率领本中队6机开始了下午的轮班巡逻。
7月3日塞米巴拉金斯克上空地激战中,杨志勇一举击落3架敌机,总战绩上升到4架。为他赢来了一枚一等忠勇勋章,接下来的战斗中,他所在的2o9中队开足马力出勤,损失不断,原中队长也在一次事故坠机中身亡。上级遂指命杨志勇接任中队长。并晋升他为上尉——这还是两天前的事情。
连日激战,中队可用的飞机和飞行员越来越少。虽屡经补充,往往也只能保持编制一半的兵力,开战时跟杨志勇一并征战南北的同队老战友也都死的死,伤地伤,调的调,此时只剩下他的僚机飞行员安景世中尉一人——7月3日的战斗中,正是安景世斜刺里杀出来,出其不意打掉了那架把杨志勇座机戳满了洞洞地敌机,救了他一命。
今天,安景世却不在杨志勇的僚机位置,跟着杨志勇的是一条从未有过战绩的菜鸟,安景世则带领另一只菜鸟飞在他左后位置,再过去是从北方军第一航空集团紧急借调过来的林瑛中尉,带着第三只菜鸟。
7月3日那次战斗之后,不知怎么地,杨志勇手气一直不好,乱空中冲来杀去,打掉地子弹不少,却总共只打下来落单的战斗机和侦察机各一架,总算让自己成了二航集地第一位“王牌”,收了一枚四等白虎勋章,倒是安景世一不可收拾,连着击落3架敌机,拿到了一等忠勇勋章,随即又晋了中尉。
至于那位一航集调来的林瑛中尉,杨志勇怎么看也不顺眼,这家伙一派纨绔子弟作风,吃穿特别讲究,非高级洋酒不喝,非精美西餐不食,围巾一定要真丝的,皮靴夹克上容不得一丁灰尘,动辄哼几句洋歌,秀几嗓子京腔,更有甚者,一到基地就疯狗般地到处找女人,大言不惭地叫嚣“每击落一架敌机我都要换一个女人”,简直不知廉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花花公子,却是一航集第一位“王牌”,在4月19日北方战区斯柳江卡上空的第一场大规模空战中,他所在的第1战斗机联队第中队一举击落前来挑战的14架俄机,从此牢牢掌控了贝加尔湖南部广大空域的制空权,而林瑛在这次战斗中一人就包揽了5架敌机,比中队长墨涵上尉还多两架。
在之后的战斗中,林瑛又先后击落3架敌机,总战绩达到8架,比杨志勇早两个月拿到四等白虎。
然而,也许正是因为他那狂傲放肆的性格,虽然战功赫赫,却不招上级待见,更因为被指控强*奸当地少女,曾受到军事法庭传讯,虽然按他自己的说法,“只是谈情说爱而已,双方都是自愿的”,最后终归没被定罪,不过还是受到了内部警告处分。
现在杨志勇可没功夫关心这些,起飞前他就隐隐预感到,今天,绝不会是轻松的一天……
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抽出一片染了墨的玻璃片,举到头顶往太阳方位望去,果然,一队敌机背对着太阳正猛扑下来!
“死毛子,有长进了嘛,玩阴的啦——”
杨志勇嘴里嘀咕着,左手远远伸出座舱外,打出“上方”、“迎战”的手势。
六架“云电”相继开足马力,仰起机头迎了上去,其中却是原本位置最靠后林瑛冲在了最前头。
“这疯子,就知道出风头!”
骂归骂,林瑛是肯定听不见的,敌机射来的曳光弹已经在左右划出道道光痕,杨志勇迅找准目标,稳住机头,打开机枪保险,右手拇指轻搭在操纵杆顶端的射击按钮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五)
稀疏的云块之上,华军2o9中队的6架战机与来袭的9架俄机迎面冲刺,从几百公尺距离上互相对射,一串串曳光弹向天顶或大地倾泻,一直打到几十公尺,彼此能看清对方飞行员围巾的颜色,才在快要撞上的那一瞬间,抬头,或低头,左滚,或右滚,惊险地闪躲开后,迅以小组散开,进入疯狗打架般的追逐乱战——俗称“狗斗”。
杨志勇在迎头对射时便打着了一架敌机,对方拖了一道长长的黑烟,与杨志勇座机擦翼而过,度极快地滚转、坠落、解体——
无暇也无必要关心敌方飞行员的下落,直觉,只凭借有生自来的直觉,杨志勇手脚并用,麻利地调整操作杆、舵蹬和节流阀,驱使座下战机灵巧有力地穿梭于一团乱麻又凶险万分的战局中,在他左后方,新来的僚机飞行员杨飞准尉颇为费劲地跟随掩护,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机会!转瞬即逝的机会!
咬住了!
杨志勇马上注意到,这架敌机方向舵两面和上翼内侧,涂画有醒目的白底黑骷髅,与机身侧面和上翼外侧的红蓝白三色圆环标记相映成景,摆足了一副威风派头。
刹那间,对方已然察觉,悠地向右滚转下降,杨志勇哪肯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操纵杆一歪,脚上一蹬,一个猛子滚扎下去。紧追不放。
对方也非等闲之辈,一路俯冲,途中不断左右旋滚,硬是没给杨志勇找着开火地机会,杨志勇没急,也不能急,只是屏息静气,以天生的禀赋,不断预感敌机机动的方向——只要估错一次。他就会丢掉目标,甚至可能被对方反过来追尾。
两机一前后。俯冲的度越来越快,葱绿的大地越来越近。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引擎盖上啪啪啦迸起几蔟火星,杨志勇急忙回头一看,掩护他的杨飞准尉没了影,后上方一架圆形机头的双翼机正以上翼顶部架起的一挺机枪猛射他的屁股!
一个字,逃!
节流阀推到顶,北洋重工hk1o引擎出可怕地轰隆声,机身剧烈地震颤起来,22o马力的强大出力牵动着不算太坚固地铝合金骨架配帆布木片蒙皮的机身猛地向前一冲,一瞬间里。杨志勇感觉自己地脊背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紧紧贴在了皮质靠背上。
低眼一看,空表里的指针从时一百五十公里嘣地跳到了二百一十公里!
就是现在!
杨志勇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拉起被压得死死的操纵杆,瞬时间。机体出卡啷卡啷的恐怖金属声,机头剧烈颤抖着一点点向上抬起,一度大地的绿被天空的蓝和云朵的白填充——逃出来了!
往后看,敌机不见了。
往下看,两架敌机。一架正不知所措地兜着***。一架正吃力地仰头爬追过来,在杨志勇看来。对方再过一百年也追不上他。
这就是云电的真正性能,而只有用心去驾驭它的飞行员才能将这举世无双地强性能挥到极致!
一来二往,杨志勇已经辨识出对方的机型——法国的纽波特11型。
双翼单座,一台8o马力引擎,一挺架在上机翼顶部以避开螺旋桨的哈乞开斯八毫米机枪,最大时152公里,爬升率4分钟每千米——以上纸面数据都远远不如杨志勇座下的“云电”,不过,杨志勇却以自己地实战经验得出一个结论:过分强调高性能的“云电”并不适合与这类缓慢却灵活的敌机进行低空低下的缠斗,甚至不如被撤换掉的“闪电”好用。
然而,要求上级退回新式飞机,换回被淘汰地旧飞机,光想想都会觉得太愚蠢了,何况云电毕竟有其突出长处,以己之长,击彼之短,适时改变战术才是正道。
不如……爬到高空,锁准目标,全力俯冲,一击即离?
灵光一闪,拿定主意,保持节流阀到顶,操纵杆拉到底,战机咆哮着冲破云层,机头越抬越高,七十度、八十度、九十度!
机头指向了天顶,杨志勇感觉自己全身地重量都压在椅背上,不过到下一秒钟,他又感觉全身的血液忽地集中到了头部,眼睛鼻子涨得难受,白色云层与云缝中地葱绿大地骤然出现在他头顶下方——机头抬过了顶,机体顺势整个翻转了过来,这一瞬间,杨志勇在倒飞,不过他的手还在紧紧拉住操纵杆,筋斗还没翻完,马戏还得继续。
直到机头继续翻转过四五十度,机体呈大角度倒俯冲的姿态,杨志勇赶紧移杆蹬舵,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滚转,机体即刻改平,总算不用头朝地,脚朝天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架追爬上来的敌机刚刚好冲破云层,整个机背恰恰暴露在杨志勇座机的机头前。
没什么可想的,杨志勇条件反射地摁下射击钮,机头两挺七九口径气冷机枪同时喷出炽烈的橘红色火焰,在射击协调装置的控制下,曳光子弹顺利穿过高旋转的桨叶,划着清晰的弹道,在那架纽波特11的机翼上、机身上、引擎上、飞行员身体上戳出一个个弹洞……
火焰,黑烟,失控的纽波特机头朝下滚转着坠入云中,杨志勇小心追踪下去,刚穿出云层,就看到另外两架纽波特11正转着圈追逼一架云电,似乎是要把云电逼入低空——看来对方也摸透了云电的性能。
没时间犹豫,杨志勇略略算准其中一架敌机的飞行轨迹,猛一压杆,机头几乎垂直指向地面,节流阀稳到头,以雄鹰扑兔之势全冲杀下去。
对方的机影在瞄准具视场中越来越清晰,直到杨志勇稳稳摁下射击钮,猎物依然毫无反应。
一梭子弹自上而下,噼噼啪啪地贯穿那架纽波特机,杨志勇的座机也紧跟在子弹之后,擦着对方的翼尖呼啸而过。
拉杆,翻上半个筋斗,滚转,爬升,杨志勇遥望那架冒了烟却没掉下去的敌机,正想追过去给个痛快的,脑后却突然飕飕凉,回头一看,直觉又救了他一命,果然后头又跟上架纽波特机!
这架纽波特机的驾驶员技术还不赖,第一轮射击便打得杨志勇座机的引擎盖火星乱溅,杨志勇无心恋战,迅疾开足马力,将对方引向高空,企图利用云电的度优势,到云层上面重演一手回马枪。
不料他刚把机头仰起,便听到引擎咔啷咔啷乱响,引擎盖下面突地冒出一股黑烟,呛得杨志勇一阵恶咳,同时又觉得机体没了劲,身体顿时轻飘起来,杨志勇赶紧挥手扇开黑烟,往机头一看,螺旋桨竟停转了!
动力丧失,机体在下坠,身后有追兵。
杨志勇还不肯放弃。
尝试给引擎重新点火,没用。
检查油量表,虽然指数还在慢慢下降,但总油量还在绿线以上,显然不是油箱的问题。
杨志勇把脑袋探出挡风玻璃,嗅了嗅,迎面扑来的风中,夹杂着浓浓的汽油味。
看来是引擎供油管被打断了,还好,泄露的汽油没被子弹打着,否则,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人肉烧烤了。
杨志勇深吸口气,努力平静下来,迅瞄了眼身后,没错,对方悠悠然地跟了过来。
虽然没有了动力,在上下两层宽大机翼的作用下,机体还在靠惯性滑翔,暂时不会像一坨铁块那样直坠下去,只要没有敌机追击,杨志勇相信,凭借自己的技术,尚可借风滑翔,再盘旋几圈,找块平地迫降求生。
可有谁见过,咬上猎物的疯狗会自动松嘴?
身后又射来一梭子弹,连续的光痕从杨志勇脑袋两边掠过,机翼和机身的帆布蒙皮上添了几个洞,这算不了什么大碍。
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一梭打不中,还有下一梭,就算点不着供油管泄露出的汽油,也总会打断机翼、方向舵、操纵线什么的,甚至直接命中这单薄脆弱的**……
杨志勇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遗愿,等待死刑的执行。
父亲……尊敬的相阁下……再见了,还有,母亲大人,哥哥们,妹妹们,再见了,不管从前我们之间生过什么,现在,以后,请你们记住我,志勇,没有给任何人丢过脸……
还有,最最可爱的马小姐,请忘记我给你写过的信吧,忘记我这个永远不可能给你幸福的人,从此可以心无旁骛,在你的王妃之路上……
子弹嗖嗖不停地掠过耳边,刽子手开始执行了,杨志勇闭紧了眼睛。
十秒。
三十秒。
一分钟。
杨志勇确认自己还活着。
睁开眼,左手边,与本机平行位置上,紧贴着一架方向舵上擅自涂画有两瓣西瓜的云电战机,驾驶位上,一条醒目而拉风的绣花丝锦围巾随风飘扬——这还能是谁?
“林瑛……该死,又多了个救命恩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六)
8月2日下午,阿列伊斯克以南地域,两股装甲洪流正从南北两面相对滚进,同时切割俄军的包围圈。
来自南面的那一股,正是6凯平上将的第二装甲集团军主力部队,辖四个装甲旅(装15、18、19、2o旅),两个骑兵旅(骑5、9旅)和两个步兵师(步8、9师),总兵力八万五千人,配备战车约四百部,分为三路:左路以装15旅为基干,配属骑5旅的一个营,步兵第8师的一个团;左路以装2o旅为基干,配属骑9旅的一个营,步兵第9师的一个团又一个营;中路以装18、1旅为基干,配属骑8旅主力和步兵第9师主力。另以骑5旅主力和步兵第9师主力为预备队。
来自北面的那一股,为林易上校的转进支队,基本兵力来自二装集前进部队,包括两个装甲旅(装13、16旅,各缺一个战车营)和两个骑兵旅(骑8、15旅),总兵力近万人,配备战车约一百部。支队以装13旅为前锋,两骑兵旅在中,装16旅殿后,迎着6凯平部的中路,呈纵队直进。
为堵截阿列伊斯克守军退路,同时阻拦鲁布佐夫斯克方向华军的增援,俄军在阿列伊斯克南面共部署有五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总兵力十二万五千人,配三百七十门火炮,组成南部围城集团,以21军军长罗维索斯中将为总指挥。该集团又分为两部分:原隶属54集团军的25军第31、5o两个步兵师,配属第1o骑兵师,作为内线部队,专责围困阿城守军;21军的第36、42师,以及从54集军调来的西伯利亚第11师,配属第9骑兵师,作为外线部队,专责阻击鲁城方面援军。内线部队负责的战线全长约十公里。纵深一点五到两公里,外线部队负责的战线全长约十五公里,纵深两到三公里。
鉴于南部围城集团所处位置的重要性,深悉华军装甲部队威力的勃鲁西洛夫将手头全部25个反坦克炮连中地15个(共六十门炮)交给了罗维索斯。并要求罗维索斯动员所部积极修筑各种反坦克工事,现地备办各种反坦克器材——包括集束手榴弹,绑在木棍上的长柄炸药包,以及几种配方各异、绰号“勃鲁西洛夫鸡尾酒”的手掷燃烧瓶。
由于时间仓促,到8月2日,南部围城集团内外两线部队面对两个方向紧急挖掘了总共十二公里符合要求的反坦克壕沟(宽六到七公尺。深二点五到三公尺),在部分地段,以铁路枕木构筑地鹿砦替代壕沟。即便如此,战线上仍存在一些未修筑任何反坦克工事的缺口,罗维索斯便将反坦克炮集中部署于这些缺口两侧,又在缺口中埋设了线地雷。在此前一天给勃鲁西洛夫的报告中,罗维索斯声称“……反坦克工事的布置接近完美,足以击溃敌装甲部队最有力的突击”。
然而,战斗并未如罗维索斯想象的那般进行。突然袭来地华军装甲部队并没有刻意绕过反坦克壕沟,钻进看似能够顺利通行实则暗设埋伏的缺口地域,而是一边用炮火压制俄军步兵,一边派出战车底盘改装的装甲架桥车,冒着炮火枪弹在壕沟上架设机械化预制桥。
全钢制成的一体成形预制桥只需两三分钟就能完成架设,可供各兵种的各式车辆通行,若部队现桥头两端的土质过于松软,影响通行质量时,还可加派装甲铺路车,将打有透水孔洞的铰接钢板铺在桥头两端。这样一来,就算是步兵部队那些粗笨的辎重马车也可以顺利通行了。
每个装甲旅的机动工兵连都编制有一个装甲架桥排和一个装甲铺路排,每排配专用车三部,装甲军和装甲集团军配属地独立工兵营中也各配有一个装甲路桥连,编有装甲架桥排和铺路排各两个,在当天的进攻中,从南面进攻俄军外层防线的6凯平部共动用了装甲架桥车和铺路车各2部,短短几分钟里。在不到5公里的狭窄进攻正面上成功开辟出19条穿越反坦克壕沟线的通道。下午2时许,二装集主力部队的四百余部战车卷挟着漫天烟尘,轰隆震响着从通道中鱼贯涌出,后面紧紧跟随有整连整连呈散兵线展开的步兵,再往后。机动炮兵部队时而在前方炮兵指挥车的无线电指令下打出一**精准的弹幕。时而搭上卡车或半履带车迅变换阵地——躲开敌炮反击的同时,又及时抢占了有利阵位。
四个旅属机动炮兵营。两个军属机动炮兵营,一个集团军属机动重炮营,两个重步兵师属炮兵团,两个骑兵师属骑炮营——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足五公里地进攻正面上,6凯平一口气展开了15个炮兵营,总共27o门大炮(54门为重炮),平均每公里54门!这还不包括团营连步兵单位编制的大大小小的步兵炮、狙击炮和迫击炮。
炮兵部队之后,是搭乘卡车的机动步兵和下马待命的骑兵部队,前者随时准备乘车疾进,为战车部队补充随扈的步兵,后者则随时准备跃马扬刀,追杀溃散的敌军。
6凯平将进攻正面选在了俄军防线的左翼,第42师和西伯利亚第11师地结合部,这一布置恰在俄军命门——之前亲身领教过华军装甲部队威力的西伯利亚第11师所部一触即溃,官兵纷纷弃壕逃命,导致友邻第42师侧翼暴露。华军一部趁机绕过第42师侧翼,从背后突袭俄军阵地,新近从欧洲调来的的第42师虽然战斗意志旺盛,但在平均每公里正面多达8o部的密集战车群冲击下,仅过了一小时,据守一线地两个步兵团即伤亡殆尽,至下午4时许,第42师地三处炮兵阵地均被摧毁,转移中的师部遭到华军骑兵追截,师长苏萨宁少将被俘。
二装集主力部队达成突破之后,即以左右两路军卡住突破口两侧,6凯平亲率中路军从背后攻击敌内线部队,约两百部战车构成地钢铁锲子接连横扫敌辎重中心、炮兵阵地,一路追攻至敌31师前沿阵地,日落前完成了与林易支队的汇合。
就这样,沙俄聚集三十万大军的阿列伊斯克包围圈,被中华帝国的铁甲钢骑硬是戳出了个一透到底的洞。
入夜,新西伯利亚,勃鲁西洛夫与参谋长纳卡西泽相对而坐,谁也不想先开口。
四十五万大军,两条战线,连续八天的进攻,本以为大势已定,肉已下锅,此时看来,却宛如强弩之末,颓势立显。
阿列伊斯克的五六万华军,不但顶住了俄军三十万重兵的围攻,还引来了鲁布佐夫斯克的主力装甲兵团,硬是把罗维索斯中将号称“接近完美”的反坦克阵地戳奶酪般地戳穿了。
反坦克壕沟的作用被敌人的履带架桥车抵消了,这是之前没有想到的情况,勃鲁西洛夫只能大骂自己的参谋们不够认真。
由海军射炮改装的反坦克炮没起作用,由于缺乏专门的观瞄装置,炮手只能通过炮膛直瞄,有效射程只有两三百公尺,很容易被对方战车和步兵火力压制,且火炮由骡马牵引,机动性差,很难穿越敌方的压制炮火抵达需要的地段。这个问题纳卡西泽曾提到过,但这是勃鲁西洛夫无法解决的问题——兵工部门表示要花至少一年时间才能为这种火炮研制出一种全新的反坦克用观瞄装置。
此外,在对方步兵与坦克之间的默契配合下,使用“勃鲁西洛夫鸡尾酒”的战士大多在投弹前先变成了人肉烧烤,集束手榴弹和长柄炸药包也同样没能挥预想的效果。
前线来的绝望电报,胡乱堆叠在桌上,勃鲁西洛夫不想再看第二遍。
之前被勃鲁西洛夫寄予厚望的潘廖采夫,今天也来了可怜兮兮的求援电,报告其53集团军配属的第1坦克旅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坦克,而第11装甲旅的装甲汽车“防护太过薄弱,完全不适合用于正面进攻”。
“仅有的4部门捷列夫级坦克全部被打坏,无法回收,里吉斯基和雷诺坦克连也被彻底摧毁,军官们对剩下的英国坦克缺乏信心……”
“士兵们希望有更多的门捷列夫支援作战,我个人认为,如果能一次投入一个连的门捷列夫,一天内就能铲除当前给我们造成极大麻烦的障碍……”
可怜的潘廖采夫,没有人告诉过他,成本高昂、维护困难又经常给道路造成可怕破坏的门捷列夫重型坦克,已经在一个月前被大本营勒令停产了,再也没有门捷列夫,也再也没有国产坦克,大本营决定停止生产不实用又不可靠的各种“畸形”坦克,转而完全依赖进口坦克。
勃鲁西洛夫深低着头,无意识地搓着手,他在思考,他在抉择。
到此为止了吗?
所谓俄国的救星,也不过如此……
太强……对手太强了,这不仅仅是兵力和兵器的问题,而是整体作战思想的差距,他们对战争的认识远远越了同时代各国!
可是,你能公开认输吗?
你要怎么跟沙皇陛下交代,要如何跟自己的良心交代?
况且,你个人的认输,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七)
夜,贝加尔斯克,华军北方方面军前方司令部。
铺满半面墙的战区地图上,一个醒目的红圈,两条尖锐的红箭头,就是当前方面军司令长官王直元帅理应关心的全部。
红圈对应的是伊尔库茨克要塞,包围要塞的第一集团军从昨天开始动总攻,36个小时过去了,总攻起前临时接替肖烈日大将指挥攻城作战的赵飞雪上将只打来了三通电话,每次都只报告“作战正按计划进行”。
王直没打算催促赵飞雪,虽然他知道,赵飞雪是以作战谨慎和重视官兵生命而闻名的。
至于那两条红箭头,全都指向屏护西西伯利亚的叶尼塞河畔要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
一条由南向北,由蒙古乘马步兵和骑兵部队组成的18集团军还在沿叶尼塞河顺流而下,但这个仅编制4个轻步兵师和两个骑兵旅的轻装化集团军缺少重炮和弹药,在攻克了设防严密的阿巴坎后,受阻于克城以南18o公里外的阿纳什地域,无力单独北进。
一条由东向西,主要从第一装甲集团军抽调作战单位临时编组成的“克武集团”,昨晚刚刚从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的重镇泰舍特出,24小时内连续突进16o公里,进逼至距离克城不到18o公里的门户要地——坎斯克。“克武集团必须尽快与18集团军会师。”
参谋长向蓝提醒王直。
“我知道。”
王直敷衍应道,心思显然还在别处游移。
“还在想京城的事?”
敏感的向蓝一语中的。
王直哼哼一笑,不置可否,他的心情,又岂是向蓝这样的“外人”所能体会的。
刘百良一党栽了,说实话,王直一开始还是有些兔死狐悲地。
不过……归根结底也还是咎由自取啊。早先还在京城的时候,眼见耳闻。也早就感觉到。这帮人,太嚣张了。
先帝早有遗托,军部地接班人是杨正金,文官地接班人是张志高,你刘百良要老老实实跟着两位大佬的意思走,怎会如此轻松就给办了呢?
拉帮结派,搞独立王国,迟早得出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话说回来。这一次,那位一向低调的女皇陛下未免干得太漂亮了,不得不令人怀疑,这背后还隐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
王直不愿徒费精神深究下去,他只确认一点,自己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没什么好担心的。标记1
“给许魂电。”
王直起身走近地图,大概是嫌电灯光不够亮,手上还端了一盏煤油灯。“第一。克武集团须扬连续作战精神,限8月4日晚8点前攻抵克城外围。”
“第二,克武集团应以小股侦察支队向阿纳什方面搜索前进,寻求与18集团军会师。”
“第三,不惜集中集团军全部可用的机动车辆,以维持克武集团之供给。”
回头看了一眼正伏在桌上悉悉索索记录着的向蓝,王直放下煤油灯,背起手。接下来的命令如说书般一气呵成:
“给海啸天电,18集团军应以有力一部向坎斯克方面搜索前进,寻求与一装集会师。”
“给赵飞雪电,明天下午3点前,本司令长官将亲赴伊城前线观战。”
向蓝一边记录一边坏笑:“不愧是司令长官。打人不打脸啊。”
王直苦笑摇头:“冤枉啊。我可是公认的老好人,不打不骂。不知道惯坏了多少牛犊子。我就是在这里闷得慌,想去前边看看风景,至于他赵司令官怎么想,我管不着,管不着。”
伊尔库茨克。
要塞司令部地下室。
昏暗的灯光一闪一灭,司令官巴列耶夫将军地苍白面孔宛如鬼魅。
36小时的连续炮击后,地板、桌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水泥灰渣,躲藏在这钢筋水泥掩蔽所中的一干司令部人员,也已36小时不能成眠,个个灰头土脸,憔悴不堪。
半小时前,震撼心肺的炮声戛然而止,巴列耶夫开始6续收到前线的报告——他已经连续2小时失去与前线作战单位的联系了。
从这间地下室直联15个作战单位的电话线在铺天盖地的炮击开始后6小时内便全部失去了作用,接下来的6小时里,巴列耶夫派出了司令部全部的电话兵和传令兵,既没能修复电话,也没能带回哪怕一个口信——事实上,至今未有一人返回。
刚刚过去地半小时里,6续接到的报告只能令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在黑暗无底的绝望之海中越沉越深。
三面环水的要塞,只有城北方面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为要塞防御重点所在,原本就筑有多座钢筋水泥结构的永固堡垒,又可得到城内高地炮台上十数装甲旋转炮塔的支援。乌兰乌德失守后,巴列耶夫下令全力加强要塞防御,在原有的堡垒线前布设铁丝网、鹿砦和地雷阵,在堡垒周围挖掘步兵战壕、交通壕和反坦克壕沟,紧急构筑土木结构地火炮和机枪掩体,甚至将堡垒线以外3公里范围内的树木砍烧干净,以清出射界。
阿尔库特防线被突破,东西伯利亚方面军主力大部就歼后,巴列耶夫更是前方百计动员起未及撤退的市民,在堡垒线后的市街中大兴土木,企图令每一幢房屋都变成一座小堡垒,街道变成四通八达的交通壕……
由于华军占有绝对制空权,巴列耶夫还命令对重要工事实施防空伪装,比如在目标上方搭起碎布和渔网缝缀成地防空幕,或干脆在工事外表涂刷迷彩油漆。
退入要塞地两万多残兵。巴列耶夫也做了重新编组,整理为一百五十多个连级单位。分为五个守备区队和要塞炮兵总队。另外又就地征召了三十个连约五千人的义勇军作为辅助。
根据7月初地统计,要塞地粮食可维持九个月,弹药方面,平均每支步枪可分配6oo子弹,每挺机枪可分配6ooo子弹,每门火炮可分配约5oo炮弹,储备水平远低于被围前的乌兰乌德要塞,这主要是由于战役开始前军需部门优先供给前线地野战部队,而退入要塞地部队又丢弃了所有辎重。
即便如此,凭借设计优良、构造坚固的要塞工事。巴列耶夫虽然忐忑不安,却总还存有一丝幻想:就算遭到猛攻,只要能在开头几天给对方造成巨大伤亡,也许就可以令对方知难而退,调整部署需要花费时间,等到下一次总攻的时候,勃鲁西洛夫的援军应该快到了……
然而,仅仅是开头36小时,巴列耶夫就已经看清了结局。
最坚固的要塞,与最强大的攻城炮之间。显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要塞炮兵总队司令部报告:城中高地炮台十六座装甲旋转炮塔中已有十一座失去作用,由于提弹井被震坏,只能以人力向剩下的五座炮塔传送炮弹。此外,四处重型臼炮阵地中的三处、六处重野炮阵地中的四处被彻底摧毁,余下的阵地也无法正常挥作用。炮兵总队司令部与各直属单位地电话联系大多中断,由于对方大量施放毒气,修复工作进展缓慢,无专用防毒掩体的野炮单位兵员损失极大。半数炮兵连已无人可执勤。
城北守备区队司令部报告:“守备区内六座永久堡垒中的四座、十五座永久掩体中的九座已连续12小时断绝联系,其中大部分工事目视推测已被敌炮摧毁……敌人射来的毒气炮弹引了致命的恐慌,据守战壕的步兵整连整连地溃退,派去增援前线的预备队也中途掉头,甚至……由高级军官带领的督战队也可耻地放弃了职责。丢下机枪四处狂奔……”
城西守备区队司令部报告:“……士气极度低落。部分连队处于歇斯底里的暴乱边缘……士兵反抗甚至杀害军官,比起敌人来。他们更憎恨我们……”
城南守备区队司令部报告:“……司令官于昨日下午5时后失踪,有人报告说他在前往V堡垒视察时突然爬出掩体,不顾卫兵地阻拦奔向雷场……司令部同僚一致驳斥了这种说法,现区队指挥权由参谋长德米特涅夫中校代理。”
城东守备区队……中央守备区队……
巴列耶夫通过这些口头或书面的报告,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出地面上的惨状:被砸瘪冒烟、甚至掀飞起来的装甲炮塔,粉碎为零件状态的钢铁大炮,被毒气熏得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的士兵,穿透崩塌的水泥工事,溃散的连队,陷入狂乱中地士兵甚至高级军官……
无论如何,巴列耶夫是绝不肯自己爬过连接掩体与地面出口的那一小段楼梯,亲眼去看一看的。
做出最高决断的司令官,怎么可以轻易冒险?
“托卡列夫。”
他呼唤身旁的参谋长。
“你还记得那封信吗?米赫留尔写来地。”
托卡列夫地厚眼镜随着灯光一闪一闪。
“记得,那是封劝降信。”
巴列耶夫吃力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当时我把它撕了?”
“您当时喝醉了,说要用来擦屁股,当然,后来我趁您不注意,替您收起来了。”
巴列耶夫眼一亮:“在
“恕我直言,您考虑好了吗?”
沉默了好一阵,巴列耶夫猛一个耳光抽向自己。
响亮,干脆。
“该死!为什么做决定地是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八)
北京,新华宫。
“叛党已全部就擒,该如何处置,请皇上定夺。”
慵懒侧伏于柔软卧榻的女皇陛下面前,隔着一张堆满水果、零食、饮料的矮茶几,宪兵司令章渝正低头禀报。
“找个地方,先教育三个月,不准体罚羞辱。”
章渝淫荡的肥脸上挤出异样的微笑:“这……教育的内容是?”
“你是宪兵司令,这种事情还要朕教你吗?”
“是……臣糊涂了。”章渝嘴里认罪,目光却偷偷在千桦那双裸露于薄纱睡裙外、细白如玉的肩臂上徘徊。
感受到那股贪婪炽辣视线的千桦吃吃一笑,朝茶几上努努嘴:“渴了吧?喝点什么?自己动手,朕累了。”
章渝吃力地吞了口唾沫,不顾一切地伸出准备已久的魔爪……
“哎呀,不愧是皇上亲手调制的鸡尾酒,其色鲜丽诱人,其香淡雅清怡,其味层叠多变,极品,极品啊!还有这腌柠檬,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不烂不生,恰到好处……”
章渝捧着高脚杯赞不绝口,却引得千桦身后的女官长叶镜莹偷笑不已。
千桦回头瞪了眼叶镜莹,也托起一支高脚杯,浅啜一口,却马上皱起了眉头。
“老章啊,这回的事情你办得干净利落,朕非常满意。这些天你都辛苦了,回去听赏吧。”
打走章渝。千桦起身就去掐叶镜莹:“个死镜子,学地什么鬼鸡尾酒,你今天不把桌上的都喝完,就别想回屋!”
“皇上冤枉啊……配方都没错啊,就是分量……”
“你还有脸说!”
“可是,那个色大叔不是很喜欢地样子……”
“哪里来的色大叔!笨蛋,他以为是女皇陛下亲手调的,哪敢说个不字!”
“哎呀,那里不行。投降啦……”
短暂的打闹以镜子完败投降告终,镜子给整得气喘面红,香汗微沁,丝凌散,占了半边卧榻懒懒躺倒,千桦却没事般地整了整头,拈起小桌上的电报翻阅起来。林雷
“……吾皇英明决断。铲除隐患,安定大局,臣欣佩不已,即日赴京陛见,以复圣命……这个顾英扬,不用写得这么明吧,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真是——”
“……惟愿局势早日安定,不致内耗无休,牵连国运……这位南洋总督肖如海大人。倒是一副中立调停的派头,见识,见识了。”
“……圣断英睿,当分别主从,严惩主谋,抚化从众,国家正当用人之际,推罪及广,势必人心惶惶,妨坏大局……邓简说得中肯。其实是在给刘百良求情啊。”“梁天河跟王直倒是简单得很,就一句遵拥枢决——我无条件拥护中央决议,别的一个字不提,这才叫聪明啊。”
“就算说了什么,皇上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吧。”镜子蜷在卧榻一侧。揪着头笑道。
千桦苦笑一下。把电文甩回桌上:“对,不能拿他们怎样。就是抓到手的刘百良党羽,我也一个都不能杀,相反,我还得想办法让他们站在我这边。”
镜子歪歪头:“我想,他们别无选择。”
“我看,这次你也别无选择了。”千桦眯眼坏笑,“我已经决定让潘国臣留在京师了,以后他就有更多机会见你了哦。”
镜子赶紧抬眼望天:“哪有……关我什么事。”
“还装,老早我就看出来了,要不,他怎么到现在还不娶?”
“说不定人家只爱菊花
“少来,要不要我去你房里,把他写的情书都翻出来?”
镜子无力地揽过一个大抱枕,垂头道:“好啦,全知全能地女皇陛下,小女子说不过您,是,他是隔三岔五的写信过来,不过那怎么看都不是情书啊,不是问宫里怎么怎么样了,就是讲自己过得怎样怎样了,最多也就提几句以前一起做您跟班时的事,怎么也看不出他对我……”
“小潘是闷骚了些,可他怎么不给我写信,问这问那的?”
“他那点胆子,哪敢招惹皇上啊——”
“哈,你这小蹄子,意思是说我比你凶悍得多,所以他只能选温柔可爱的你啦?”千桦一边坏笑,一边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镜子冤枉啊……皇上耍无赖啊……”面军前进部队司令部。
临时构筑的地下掩体中,摇曳着昏暗煤油灯光,一声报告之后,遮掩入口的帘子被掀开,一名中年列兵俯身而进。
“步兵15师59团1营2连1排班列兵张辛雨前来报到。”
“坐。”
靠墙坐着地将军,正是前进部队司令官萧斌。
左耳包着纱布的张辛雨迟疑了一下,直到萧斌又叫了一声“请坐”,才弯腰挪过一张缺了只脚的矮凳坐下。
“今天,6凯平司令官带着二装集主力队打过来了,把包围圈打出了个缺口,跟林易的转进支队会师了。”
张辛雨呆呆地听着,又呆呆地“哦”了一声。
“林易支队今晚就撤走,而前进部队其他单位,还得留在这里,再坚守五天。”
张辛雨眨眨眼,还是没反应过来。
“五天后,整备增补之后的二装集将再次打回来,把我们救回鲁布佐夫斯克,最后,我们将在鲁布佐夫斯克与敌决战,夺取最后的胜利。”
“胜……胜利?”张辛雨歪歪脖子,努力想说点什么,却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半天也没能吐出更多的字。
萧斌叹口气,起身走近张辛雨,伸手拍拍他的肩:“很高兴你还活着,我不知道总理是怎么想的,或者这并非总理的本意,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回复原职,指挥骑兵29旅作战。”
“复职?我……我又是旅长了?从列兵,到旅长?你们搞什么飞机?玩我也不能这么玩吧?”张辛雨瞪大眼,一脸地不可思议,半心的歇斯底里。
“请严肃点,我刚接到国防总部的命令,若判明你还健在,尚能履行高级指挥官职事,并且没有阵前逃亡自残之类的过错,就可官复原职——那边是你的上校全套装备,还是你脱下来时的样子。”
张辛雨怔住了,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竟遇到这等好事,一时间也不知道卡住了哪根筋,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张旅长,张旅长?”萧斌急了,就差一耳光扇醒他了。
张辛雨狠狠一摇头,终于开了窍,慌忙立正敬礼:“是……谢……谢谢萧司令。”
“你受伤了,严重吗?“一点小伤,不碍事。”
萧斌点点头,背手板脸道:“事先声明,如果下面反映你无法正常履行指挥职责,我会马上换人。还有,让你官复原职,并不是说,你就可以躲在后方,不管不问。我希望你能保持这两天你在步兵部队中表现出的勇气,并以此鼓舞你的部队,带领他们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我希望,这两天的战斗,只是进一步激,而不是消耗光了你地勇气——你想证明给我看吗?”
张辛雨挺直了身子,高高昂起头:“请把骑兵29旅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
“除了敌人。”
“是——除了敌人!”
萧斌满意地转过身,拾起桌上的教鞭点点墙上的地图:“你的骑29旅已经拨了一个营给城西守备队,主力集结在城南小树林,暂时作为全军预备队,你先过去报到,有命令我会直接打电话给你。”
“明白……我,有个要求,不知道……”
萧斌放下教鞭,拍拍手:“说吧。”
张辛雨拐着弯开口道:“我分到地59团1营2连,这两天都在一线狠打,到今晚就只剩十几人了,听说要跟其他战损严重地连队合编起来,还守在一线,再过两天,恐怕是一个不剩了。里面有个小伙子,叫张鱼,我看他脑子机灵,也很勇敢,是个人才,不想眼看着他……”
说到这里,萧斌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方地挥挥手:“好了好了,带我地口令去领人吧,回头写个报告递过来,理由写漂亮点,记住,是借用,用完得还的。真想实调,回头安稳下来你再另打报告,现在谁也没空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张辛雨咧牙一笑:“谢司令官——非常感谢!”
“去吧,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也记住你对我的保证!”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九)
阿列伊斯克以南15o公里,鲁布佐夫斯克近郊华军临时机场,第2o9战斗机中队仅存的四名飞行员聚在中队长杨志勇的小帐篷里,表情各异地挖着罐头中的食物。
“都是腐烂的味道……这是人吃的东西嘛!”林瑛中尉鼓起腮帮子抱怨起来——这种表情出现在他俊俏倜傥的脸上一点也不惹人奇怪。
杨志勇一勺子敲在罐头沿上:“中队的厨房给炸弹端上了天,有意见找毛子的轰炸机说去。”
林瑛歪歪头,咂咂嘴:“中队长大人,今天我们干掉了六架敌机,当然,我就不说其中半数是我一人包揽的了——难道就不应该,庆祝庆祝?”
“怎么庆祝?”
林瑛晃着勺子兴奋地比划起来:“比如说,一打天然纯真的俄国小美女,一箱上等的法国香槟,一套正正规规、银刀叉银碟子的大餐,可以的话,再来点缴获的鱼子酱……怎么样?”
杨志勇冷冷哼了一声:“很好,待会你做梦的时候可以这么干。”
林瑛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凑:“喂,别这么没劲嘛,今天我可救了你的命……”
这不说还好,话音未落,杨志勇一把推开他,唰地起身:“可是你的跟班却没了命!他才19岁!没错,你是天才,天才可以独来独往,以后你就一个人上天吧!说完,扔下吃到半的罐头,气呼呼地钻出了帐篷。
林瑛眨眨眼,挠挠头,一脸莫名其妙地转向左边的安景世中尉:“喂,他怎么了?怎么就只针对我?你的跟班不也没了?”
安景世自顾低头刮罐头,一声不响。
林瑛耸耸肩,又转向右边的杨飞准尉:“你们中队长经常这样?我记得今天他也把你给弄丢了,要不是你命大……”
一脸青春痘的杨飞胆怯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上星期刚分来的……”
林瑛不屑地切了一声。胡乱搅了搅罐头中的稀烂物体:“我知道了,他是妒忌我。他是中队长,总战绩却比我少3架,面子上过不去吧?”
“胡说,中队长不是那种人。”安景世忍不住反驳道。
“好,他不是那种人,那你怎么样呢?今天是你成为王牌的日子,亏你跟了他那么久,连句祝贺都没有,他到底在烦恼什么?”
“我想。s中队长是为了今天牺牲的那两只菜鸟……你不会明白地。”
“何必呢?在最后确认之前,我宁愿认为他们还活着,我没有看到小吴掉下去,我只翻了个筋斗,他就不见了,你呢?你亲眼看到小范掉下去了?”
安景世想了想,摇头。
林瑛摊手笑道:“这就对了。凡事要往乐观的方向去想,动不动就悲悲切切地,没被敌人打死,先给自己闷死了!”
“林……林中尉,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杨飞准尉小心翼翼地举手道。
“有话就说啊,小杨啊,不是我说你,这样子是不行的,说话都娘里娘气的,打仗还能有出息?做男人。得学我,知道吗?”林瑛说到这里,得意地露出一口白牙,灯光下还一闪一闪。
“是……长官,听说你在一航集的时候,把一个俄国小姑娘给……那个了,还上了军事法庭,是真的吗?”
林瑛嘴里丝丝了两声,愣愣地歪头盯住杨飞,直把小家伙盯得毛。连连摆手道:“我……我就是好奇问问,长官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问了。”
“不,我要说。一定要说。”
林瑛拍拍杨飞的肩膀。赞赏地点点头:“就凭你这份勇气,我非说不可。”
“其实是**没带钱。给老鸨揪住了吧。”安景世投过一束鄙夷的目光。
“哇,你看我这脸,我这身材,我这风流倜傥的劲,我还用**?这不笑话嘛!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
“她叫娜佳,娇小玲珑,腰很细很细,皮肤很白很嫩,好像随便一捏,就会化掉……”
“我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基地地垃圾堆边,她和一些同龄的孩子,还有几个头斑白的老婆婆,在那里捡我们吃剩的残羹剩饭,她满脸污秽,衣服破破烂烂,但我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
“我开着中队的摩托车经过那里,看到他们可怜——恩,说实话,就是那种可怜路边野狗的心情——就把当零食带在身上地一把奶糖丢了过去,孩子们了疯的过来抢,小女孩被推倒了,被人踩在身上,哭哭啼啼,谁也不理她,有人还捡起石头扔她。”
故事在继续,林瑛语气里花花公子的放荡不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些沉重的,凝结如冰,无法释怀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军官,出到前线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们打过来以后,她和母亲来不及撤退,房屋连同一切财产都被炮火摧毁。母亲只能靠给驻军洗衣做饭过活,后来又兼起暗娼的营生,一次跟我们一个大兵睡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死了,女孩了孤女,只能靠捡垃圾为生,当地人都知道她母亲的事,无论老幼都羞辱欺负她。”
“然后你就英雄救美,顺利成章,小姑娘就以身相许?”安景世不无讥讽地接道。
林瑛没听到似地,口气愈加忧郁抒情起来:“其实,那里已经没有可以正常生活的人了,俄军不是抢走就是烧毁了所有的粮食,所有的平民都要靠我们救济,可我们自己也经常因为运输跟不上,前线部队有饿肚子的,打仗急起来,弹药第一,粮食嘛,不饿死人就行。上面也下指令,禁止无偿救济,想拿到救济,可以,得给我们干活。”
“战争中断了铁路运输,中断了航运,稍大一点的城镇都被炸平了,城市周围的难民无业可复,农民的牲畜和大车被征用,除了给我们,给他们眼中的侵略者工作,他们再也没有别的生路。”
“男人都在修路,伐木,架桥,但他们只能挣到自己那一份口粮。为了生存,女人也得出来干活,粗壮点地可以干男人的活,娇嫩点的,就给我们打杂,洗衣做饭,缝补打扫什么的,可这也只能挣到自己的口粮而已,要想养活孩子,要想生活稍微过得好一些,就只能卖肉。”
“大洋马啊,国内轻易吃不到,大家都好奇,去地人很多,管也管不住,上面就安全套,还规定不许单独去,不许动18岁以下地——傻了的,真要做这个地,谁会说自己未满18岁?”
“娜佳死了母亲,又没人收养,除了吃垃圾,她只能去做这个,我看见了这样的未来,所以我想改变她的命运。”
说到这里,林瑛放下已经被他搅得不成样子的那听牛肉炖菜罐头,从飞行夹克里摸出一个小铝壶,拧开,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后来呢?”杨飞急切地想知道后续。
“后来他以为自己在做好事,但还是控制不住心中邪恶的**,玷污了那姑娘,也玷污了他自己。”
门帘掀开了,是杨志勇,显然他一直在外面听。
林瑛按着额头,欲笑欲哭:“我只是想救她,吃垃圾的狗,或是千人骑万人乘的小妓女,如果不是我,她就只有这两种命运,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充其量,也就是对女人更有**的男人,我一点也不后悔我曾占有她,我只后悔没能及时给她找到更长久的归宿……”
“你还有脸说,你觉得自你占有她之后,她还能有别的出路吗?”杨志勇冷笑。
“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去找她的。”林瑛哈哈一笑,又吞了一大口烈酒。
杨志勇皱皱眉:“我现在没空听你的**故事,把你的破酒壶扔了,大家听我部署明天的战斗。”
“明天我们还有任务?”杨飞脸上不全是兴奋。
杨志勇恩了一声,摸过一双筷子,啪啪掰成四截。
“我打算试验一种新战术,一种能让我们手中的云电,最大限度挥优势性能的战术“是能让你自己取得更多战绩的战术吧?”林瑛朝他眯眯眼。
杨志勇看也不看他,捡出其中两截断筷,随手摆在行军床上。
“这个,是诱饵。”
另两截断筷,两手各捏一端,平提在空中。
“这个,是伏兵。”
“很简单,诱饵在低空诱敌,伏兵从高空突袭。”
“明天,我和安景世做诱饵,林瑛,你带杨飞做伏兵。”
杨志勇抬起头,碰触到林瑛那好奇中略带敬佩的目光。
“中队长自己做诱饵,不大好吧?”
“这是命令。”杨志勇面无表情。
“好,身先士卒,我喜欢。”
林瑛点头一笑,向杨志勇伸出手。
“这一次,我绝对让你百分百满意。”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十)
一九一五年八月三日,赛米巴拉金斯克以西5o公里外的多隆渡口,独立特种炮兵第一营营部。
满脸灰尘的营长林郁青抄起电话,声音沙哑干涩:“我是林郁青——严参谋长?是,请讲。”
“是,明白……知道,有信心……好,我重复一遍,由我亲率三个炮连,迅渡河赶往恰甘,支援1o3师3o8团作战。是,请长官放心,绝不让一部毛子坦克突破我们的阵地!”
放下电话,林郁青疲惫地揉了揉通红的双眼。
为了调整部署,给官兵们打气,加上俄军不时的夜袭和冷炮,他彻夜未眠。
昨天的激战中,数十部俄军战车和装甲汽车在他负责的战线前化为废铁,其中还包括两部一度令广大官兵闻风色变的门捷列夫式级战车——高大的残骸突兀在阵地前,像钢铁堆成的小山。
为阻止俄军利用这些残骸布置观察哨或狙击手,炮兵定时向残骸周围轰击,或趁夜派出突击队,用炸药彻底摧毁威胁最大的残骸。
七歪八扭的废铁之间,横七竖八散落着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喋喋不休的乌鸦成群结队地在战场上空打转,偶尔打响的冷炮也不能将它们驱散。
步兵74团守住了阵地,但也付出了伤亡近千人的代价。
俄军的炮弹虽然不长眼睛,也还是实打实装了炸药的,中**人虽然训练有素,一炮打下去还是会粉身碎骨的。
配属给74团的特炮1营4个连,一天激战下来,伤亡三十四名,五门火炮被打坏,林郁青最为看重的1连连长周一笠亲自操炮上阵。不幸被弹片贯穿胸膛,血洒炮盾,当场牺牲。直到现在,林郁青心里还沉甸甸的。
炮兵……就算有了战车,还是炮兵在主宰战场!
再强的战车,也总有能摧毁它地大炮。
可是,装备专业反战车炮的特炮部队,却对敌人最强大的战车束手无策,不得不求助于威力更强大地常规压制炮兵部队,早知如此,抽调常规炮兵连来对付敌人战车不就好。又何必……
灵活性!隐蔽性!
特炮部队有常规压制炮兵无法比拟的优势,专业反战车炮更轻巧,外形更低矮,所需的人手更少,除了门捷列夫那种罕见的变态怪物,它能击毁五百公尺内已知各国的任何一种装甲战车。
只要没有门捷列夫出现,只要准备充分。特炮营足以应付其他一切装甲威胁,林郁青深信这一点。
眼下,多隆这边74团的阵地应该没有大碍了,倒是河对面的恰甘,又成了俄军重点进攻的方向,刚才严沧龙参谋长在电话里说得那么急,可以想见,那边的情况有多严重了。
严参谋长地命令是带三个连,自然要带齐装满员的去,林郁青赶紧召来麾下四位连长。简单说明情况,紧接着挖东补西,临时调配一番,没花多少时间就凑齐了3个满编连,当即命令2连留守,1、3、6连随营部渡河奔赴恰甘,各部分头行动,半个钟头不到,以1吨小卡车为主要运载工具的营部和3个炮连扬尘上路,没转几轱辘就开到了河边。
靠着码头。泊了几座机动浮伐,下面是机动艇和预制浮箱,上面搭着钢条木板,小卡车拉着炮直接开上去,到了对岸码头。跳板一搭。再直接开下去,方便快捷。
各车正依序上筏。河中忽地冒起一股股滔天水柱,林郁青心里咯噔一声:不好,这河面开阔,想必是被敌人观察到了。
停下?撤回?不可能,军令如山倒,有进无退!
放弃指挥,跑回去打电话请炮兵压制敌人?来不及了,第一批车都上了筏,这里不能没有指挥官。
“传令兵!”
接连叫来两个传令兵,一个派去给师部打电话,请求以师炮兵全力压制下游的敌炮兵,掩护特炮1营渡河;一个派去传达给各连的新命令——车队原地疏散,利用炮击间隙,严格遵循梯队次序上筏渡河。
派出了传令兵,林郁青一狠心,吩咐司机:“开车,我们上最后一条筏子。”
他要跟随第一批过河的部队,冒着炮火渡河,为全营官兵做表率。
欲使士卒冒险而进,官佐非执旗当先不可——这是每个6军军官进入军校时,教官反复强调的一条守则。
高挂营旗地林郁青座车轻快地在木板搭建的码头上拐了个弯,顺着跳板一溜烟开上那条空浮筏。
浮筏上的工兵动作麻利地凑过来,用铁链和绳索固定住林郁青的汗马越野车,浮筏很宽敞,可以再停一部汗马,林郁青回头往码头上看,营部的另一部汗马却不见踪影。
“万参谋的车呢?”林郁青问司机。
“刚看到,一炮打边上,翻河里去了。”
顺着司机指的方向,林郁青只看到一片白浪,滔滔河水,滚滚西去,哪还能看到什么汗马车啊万参谋的。
林郁青心一凉,忽觉座下被什么一推,整个身体扑向前边的挡风玻璃,好在眼疾手快,闪电般伸手扶住车前沿,总算没让脑袋磕上玻璃,猛地又一沉,身体重重压在座位上——
惊魂未定间,外面一阵倾盆大雨,敲得帆布顶棚噼啪作响,车玻璃也给痛快淋了一遍,只听外面的工兵大叫“趴下!”,又有人大叫“黄排长掉水里了!”,顿时一片混乱。
原来一炮弹打在浮筏附近,掀得浮筏上下摇晃,林郁青虽然被晃得昏,却一心要早点渡过河去,看到筏上地工兵乱成一团,林郁青急了,不顾司机劝阻,踹开车门跳了出去,揪住一名士官作:“乱,乱什么乱,还不快给我动起来,停在这吃炮子,大家一起喂鱼去?”
“我们排、排、排长落、落水了。”那名年轻的下士指着水里直结巴。
林郁青急的直跺脚,拔出手枪顶了过去:“落落落,落你妈,随便扔个人下去救,其他人各就各位,把这破东西开动起来,我数到十还没动,爆了你的头再扔下去喂鱼!”
“是——是!大家听我命令……”
武力威胁,立竿见影,那小子登时麻利起来,五六个工兵悉悉索索,收了跳板,启动引擎,大筏子笨拙地推开滚滚河水,穿过如林而起的大小水柱,缓缓驶向看似不远的彼岸……
轰隆一声巨响,一条筏子被打个正着,闪亮的火球冲天而起,卡车零件和木板碎片冰雹般地向四周飞射,林郁青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却根本无可奈何。
太急了,为什么不早点联络许师长!
岸上的人都在干什么!明明看到我们被炮打,良心都被狗吃了,亏我们昨天还拼命帮他们守阵地,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开炮?把毛子的炮火给压制下去,压制下去啊!
又一条筏子中弹,半边筏面被炸碎,剩下半边一股脑翻沉过去,落水的官兵被汛期地河水无情地卷向下游……
林郁青痛苦地捂住眼,不忍目睹自己一手带出的部队,在这无处遁匿的开阔河面惨遭屠戮。
干脆一炮干掉我好了!
“营长,飞机,我们的飞机!”
司机的欢叫声唤醒了绝望中地林郁青。
抬头一看,果然,一群群漆着红黄双色同心圆标志地战机低空掠过两岸,没多久,远方的河岸上腾起大股大股直冲云霄地黑烟。
“听,我们的大炮响了。”林郁青兴奋地指向北岸的己方阵地,眼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热泪——绝境逢生的感激之泪。
沸腾的额尔齐斯河渐渐平静下来,剩下的浮筏再也不受任何阻碍,顺利靠上南岸的恰甘渡
卸下炮车,浮筏掉头返航,接运后续梯队,林郁青屹立岸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司机在身后提醒他:“营长,3o8团的人来了。”
“知道了。”
林郁青转过身,紧握住那位老司机的手,哽咽着一字一句道:“多谢你,多谢你,真的要谢谢你……”
“哪里……我……”
老司机搞不清状况,一时手足无措,林郁青却自顾放了手,抹抹眼,长出一口气,变脸般恢复到常态。
“上车吧,记住,以后,我的车,要走在最前边。”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十一)
八月三日中午,阿列伊斯克到鲁布佐夫斯克的大道上,尘土飞扬,华军第二装甲集团军的数千部车辆汇成一条滚滚铁流,迤逦南行。
铁流当中,一部头顶两条醒目杆状天线的“智狼”指挥战车突然靠边停下,尾部舱门咔啷一声徐徐放下,钻出一位三四十岁年纪、身形清瘦的中年男子,走向早已等候在路边的那部装有三根枝状天线的“智豹”指挥战车。
中年男子在“智豹”打开的尾舱门后立定敬礼,铿锵有力的声音中略带疲惫:“报告,转进支队支队长,林易上校,向司令官报到!”
“稍息。”
伴随严肃刻板的回应,“智豹”不算宽敞的尾舱里,背手走出一位国字脸、一字眉、年纪在四五十岁上下的矮壮男子,正是集团军司令官6凯平上将。
过去的24小时里,6凯平亲率二装集主力部队,硬是在三十万敌军中碾出一条血路,连夜救出林易的转进支队,至此,除特意留在阿列伊斯克的两个战车营外,二装集基本兵力集合完毕,一时堪称世界最强的装甲机动集团(隶属北方方面军的第一装甲集军因补给不畅,此时只能分成若干小集团分批参战)!
“辛苦了,一路还顺利吗?”
“多亏长官援救得力,支队次序突围,未受重创。”6凯平若有所思地恩了一声,抖了抖马靴上附着的厚厚灰尘:“这么说来。损失也不小吧?”
林易脸一红,低眉道:“是……丢掉了十多部战车。还有二十几部是用钢绳抢拖出来地。”
“不用跟我谢罪,我这里也好不到哪去,敌人这次用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手段,要不是司令长官提醒我,事先了做了准备,这回可就死定了。就算这样,闹腾了一整天,还是丢掉了三四十部,又拖了六七十部回来,步兵损失也不少。为了赶度。也没怎么抓俘虏收东西,随便让骑兵追砍几下、工兵放放炸药就走人了,表面上看,地确是单赔本生意。”
“长官……”
“我话还没说完。s”
6凯平锐利的目光在林易略显尴尬的脸上扫瞄、压迫。
“事实上,这次作战的意义,不在于损失多少,而在于测试敌我的进化程度。”
“进化?”林易对这个词并不陌生。早在甲午战争前后,张志高、罗素兰等文化界“开风气之先行者”组织编译的《天演论》,风行一时,其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淘汰”、“进化”等术语渐渐成为报纸文章的熟语,国内由此兴起一股“东亚社会进化主义”思潮,声称“东亚高尚民族欲进化求生,必以淘汰地球其他恶劣民族为先决”,被国内激进的国家主义党团奉为圭臬,在东亚各国思想界影响巨大。
林易作为国家主义政党之一“铁血社”的外围组织“6军铁血联络会”的老资格会员,对“进化”这个被强加了特殊政治意味地科学术语。自然有着直觉的敏感性。
“是的,我们的敌人不是猪,他们也会根据战场上吸取的经验不断调整自己,大半年来,俄国人吃够了我们装甲部队的苦头,现在总算搞出点像样的办法来了,你没感觉到吗?这一次,我们面对地阵地是经过精心准备,主要就是为了对付我们装甲部队的。而我们,在突破这种专门的反战车阵地过程中。也极好的验证了司令长官提出的新战术。”
“司令官所言极是,最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毕竟还是我们炎黄贵胄更胜一筹。”林易不无自豪地接应道。
6凯平不无失望地摇摇头:“你的眼睛被那种无谓的民族主义热情迷住了吧,还是没看到重点啊。”
林易心中拧着疙瘩。嘴上却赶紧认服:“长官教训的是。下官以后一定注意……”
6凯平哪会看不出林易那点小心思,皱眉道:“恩。我知道你是铁联会的人,但我提醒你,军队是军队,政治是政治,真正的帝**人,是不屑于搅进政治浑水地,最近京城里的事你也知道了吧,刘百良那一群上蹿下跳,图谋不轨的家伙,我早知道他们有这种下场,希望你也引以为鉴啊。”
林易嘴唇一颤,额上忽地沁出丝丝冷汗。
“多谢……多谢长官教导,长官的话,林易从今往后,牢记在心,落实于行,不敢稍有异念……”
军情紧急,6凯平也不想追究过甚,何况也真是出于好心,便也好言相慰:“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以后多注意点就是,我叫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我们五天后再回来救前进部队,会遇到什么问题?”
林易略一沉思,扳指数道:“一,敌人会吸取这次战斗的教训,完善他们的防线,可能会给我们造成更严重的损失。二,届时我们援救的对象主要是行动缓慢的步兵,我们缺乏足够地运力将他们快转移出去,敌人就有机会围追堵截,制造混乱,突围部队可能会遭受较大损失。三,即使营救成功,也未必是好事,敌人可能会摄于我军的强大战力,知难而退,若是这样,原定在鲁布佐夫斯克以逸待劳,在防守反击中歼灭敌军主力的计划,势必落空。”
6凯平赞赏地点点头:“恩,总算讲到点子上来了,那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避免以上问题。”
林易拧眉想了一阵,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办法倒是有,只是……”
“这里没有别人,有话快说。”
林易一咬牙,捏紧了拳头:“干脆,别去搞什么营救了,一待整补完毕,直接卷杀过去,用我们最拿手的钳形包抄战术,跟前进部队里应外合,把他三十万大军分割截断,各个击破!”
“我们只有五天时间,增补的人员、装备、物资都没那么快到位,五天后我们地实力和储备还不足以支持你所说地那种大范围机动作战。”6凯平强调。
“那么就请司令长官多给我们几天时间,等我们有足够实力和储备的时候,一举出击,一口气摧毁敌人。”
6凯平为难地眯起眼,马靴在厚厚地尘土中前后踢踏。
“以你看来,转进支队开走之后,阿城的前进部队还能撑多久?”
“我们这次从南边轻易打破包围圈,敌人势必要重点抽调兵力兵器,防堵南路,以免嘴里的肥肉再飞掉,对阿城的攻势必定会放缓。而我们可以尽量保持与敌人的接触,做出随时动第二次突击的样子,时不时派出小分队从侧翼佯动,应该可以牵制住很大一部分敌人。另外,据我所知,攻击阿城的敌军没有投入装甲部队,我们留在阿城的两个装甲营应该能挥很大作用。补给方面,只要能保证弹药的供给,食物可以暂时靠宰马来解决,反正供不上马料,里面的两万多战马也必定会饿死……”
“我问你的是,多久?”6凯平叹口气,声音愈阴沉起来。
“十天……能保证制空权的话,以萧斌的能力,我觉得再坚守十天应该不成问题。”
“知道了,辛苦你了,回去待命吧。”
6凯平说完,转身就要回车里。
“长官——”林易有些担心地叫住他。
“还有事吗?”
“刚才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请不要太勉强……我知道,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对梁司令长官开口的。”
6凯平稍稍停住脚步,侧过头来,脸上却是满意的微笑:“你都能对我开口,我又什么可担心呢?别想那么多,接下来是我跟司令长官之间的问题,你做好手头的事就行了。”
“是——”
敬礼,关门,引擎启动,履带铿锵,三根天线的“铁豹”转个弯开上路,汇入那滚滚铁流,远去,消逝……本营会议室。
今天,是千桦以兼任总参谋长、6军参谋长身份第一次主持大本营会议,大本营要员一并到齐,无一缺席,皆诚惶诚恐,肃立如雕,静等女皇陛下指示。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十二)
这是一次大本营扩大会议,不属大本营编制的战时军需委员会和战时内政委员会的成员也受邀出席,显然,今天要讨论的,不仅仅是战场上的问题。
“众卿请坐。”
此刻,千桦身着特质的黑呢裙服,头戴缀羽的元帅船形帽,肩头缀着金色流苏,上衣正面缀着一行又一行膘骑兵的带穗纽结,长靴铮亮,淡妆扫眉,着实英姿飒爽,王气威武。
御口一开,围在椭圆形会议桌旁的众人悉悉索索地落座,紧张的气氛徘徊不去。
千桦摘下累赘的船形帽,垂下一头光洁长,帽子捧在手中,没有马上递给身后的侍从——刚刚被晋升为6军少将的6军特种部队司令梁根生。
“这两天的事,朕不想解释太多,能明白的最好,不能明白的,回家慢慢想,朕今天是来处理军务的,谁要觉得不舒服,门在那边,出去就不用再回来了。”
众人噤声不语,女皇的手段,他们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谁也没理由自找没趣。
“朕不管原先刘百良是怎么做的,今天开始,一律按朕的想法来,有问题的现在就提。”
皇威凛凛,谁敢造次!
“好,既然都没问题,废话少说,现在就开始,苏三岭,你来总结一下,截止今日,各方面的战局进展如何总参作战处长苏三岭中将应声起立:“是!”
苏三岭回身一拍掌,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从千桦对面的墙上缓缓展落,苏三岭快步走到地图前,执起一根一人多长的教鞭指点起来。
“先是对俄战线,北方方面军所部已从两个方向逼近通往西西伯利亚的要隘——叶尼塞河畔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预定月中之前动总攻,夺取此地,进而全力进击西西伯利亚。而深陷于北方军战线之后,由敌东西伯利亚方面军残部困守的伊尔库茨克要塞。在我军动总攻4小时后,已出谈判接洽的请求,即便谈判不成,北方军也决心在8月6日前肃清该要塞。”
“西北方面,额尔齐斯河一带,敌我合计八十万人以上的大兵团会战仍在激烈进行。昨天,我二装集主力部队断然突近阿列伊斯克包围圈,将原属二装集地转进支队接救而出,现二装集基本兵力汇集完毕,正等待后续增援,准备在8月7日到8日间动第二次突进,救出仍坚守阿城的前进部队主力。”
“至于独立在中亚南部作战的第1o集团军,现已暂停向波斯边境和里海方面的进军,转而收缩防线,坚守各要点。同时加紧帮助新近解放的布哈拉和希瓦两汗国巩固政权、训练新军,以期实现王道共济“接下来是对英印战线。入夏以来,为图牵制之效,我藏印集团和疆印集团从西藏和新疆两条战线上,不断以精干小部队动袭击战,战果显著,敌军被迫在这两条战线上集结了至少两个师的兵力。此外。帝国近期对廓尔喀和阿富汗地大力军援,也给英印方面带来了极大压力,部署到廓阿边境的英印军明显增多。”
“为筹备I号作战而集结在缅甸、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等地的缅甸、印度两大方面军业已完成战前部署,缅甸方面军正全力抢修通往印度边境的公路,印度方面军各部也正与海军密切配合,反复演练计划进行的两栖登6作战。到7月底,联合舰队主力已6续完成在日本海的战前特训,现正分批隐蔽南下。”
“南洋方面,在肖如海元帅的统筹经营下,各盟邦、自治区和军政区正全面建立我东亚王道新秩序。整顿治安,恢复生产,供给军需,训练盟军,建设基地,努力为我进行两洋总体战提供坚实的后方。”
“东南方面,近期英澳军不断以小股兵力袭击我新几内亚和俾斯麦群岛据点,并在莫尔兹比港集结重兵,在所罗门群岛修筑航空和潜水基地,似有大举北进之意。我军由于I作战需要。调回了原先实施莫尔兹比港攻略战时加强给东南方面舰队的第二舰队外南洋分遣队,方面舰队与当面英澳海军兵力对比处于劣势,短期内将不得不依靠6军死守。”
“东海方面,夏威夷群岛的防御体系建设正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由于东海方面舰队主力已抽调回国筹备I作战。对美国西海岸和巴拿马运河区地袭扰作战主要由少数远洋潜水舰执行。袭扰力度大大减弱,战果十分有限。而美国海军自入夏以来。在太平洋的行动逐渐活跃,除了以潜舰侦察袭击我基地据点、伏击我海运补给线,还以图瓦卢、萨摩亚、斐济诸群岛为前进基地,以澳洲为大后方,部署水面舰只和6战兵力,不断袭击我军设在吉尔伯特、马绍尔群岛的各处据点,我军防不胜防,吉尔伯特群岛的塔拉瓦据点一度失陷,虽然在敌军主动放弃后,我军于7月中旬再度进驻,但中太平洋前哨岛群设防薄弱的情况并未得到根本改观。”
“北海方面,自5月份日军在刘冠雄第五舰队主力支援下攻占阿留申群岛东部要地乌纳拉斯卡岛,以及阿拉斯加湾中的科迪亚克岛后,7月份又动大6作战,开始侵入阿拉斯加内地,并以科迪亚克岛为基地,派遣小股海军兵力袭扰加拿大和美国西海岸。不过,据最新情报,美国正在西海岸集结海军兵力,并向加拿大境内派遣6军部队驻扎,似有反攻阿拉斯加之意……”
“各方面战场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
苏三岭放下教鞭,垂手肃立,向对面地女皇陛下点头致意。
“很好,你可以坐回去了。”
千桦把玩着手中元帅帽上的柔软翎羽,柔中带刃的目光在各人脸上游移扫掠,事实上,她并没有与任何人过不去的意思,她只是好奇,面对初显凛威的自己,这些重臣高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朕简单总括一下,当前最核心的两个作战方向,一是俄国,一是印度,我军主要兵力,大本营的主要精力,全都聚集于此,对俄作战尚未出现决定战果,对印作战则蓄势待。而在太平洋方向,经过初期的大胜之后,正出现此消彼长的形势——是不是这样?”
“皇上英明,提纲挈领,一语化繁,臣等深以为是。”海军参谋长严复忙不迭地赞道,其他人也紧跟着唯唯诺诺,纷纷称是。
“都明白就好,苏蒙新,你来报告一下国际形势。”
话音未落,由先帝地贴身卫队长拔擢而起的总参情报处长苏蒙新少将唰地起身,手捧一个黑皮文件夹侃侃报来。
“先报告西方主要盟国的战场形势。德国自占领荷兰,击退英国登6部队后,正与奥匈协调,全力筹备对俄夏秋攻势,预定八月中旬起,同时动北中南三路进攻。其北路将以兵力大大增强的涅曼集团军,配合海军主力,强攻里加湾一带,打开通往圣彼得堡的大门。中路将集结重兵,从波兰突向白俄罗斯,夺取明斯克,直逼莫斯科。南路以奥匈军队为主体,继续向喀尔巴阡山以东的乌克兰腹地推进。”
“在德法战线,自六月份结束的第二次阿图瓦战役后,战线趋于平静,德军正全面加强防御,以应付协约军新的进攻,德方对其西线的防御体系有很大信心,但受到英军登6荷兰的影响,开始担心英军突袭日德兰半岛或强行突入波罗地海,希望我军尽可能牵制英国海军,不使其有余力动大规模登6战。”
“在意大利战线,奥德联军凭借伊宗佐河防线屡次挫败优势意军的猛攻,据悉,意军最新一次进攻于八月三日停止,德奥方自信可以挫败意大利的后续进攻,但也承认因此被牵制了不少于三十个师的兵力。”
“在塞尔维亚战线,塞军与奥军的对峙仍在继续,但转机即将到来,据德国方面通报,保加利亚已加入德奥土同盟条约,预定入秋后联合德奥动对塞作战,相信之前战斗中已遭受巨大损失地塞尔维亚将会在年内被彻底解决。”
“在土俄战线,自土军主力在凡湖一带歼灭俄军精锐地高加索第军后,高加索俄军一路败退,截止本月初,土军不但收复大部失地,更以两路大军逼近俄国在高加索的边境重镇埃里温和巴统。”
“在巴勒斯坦战线,继二月份两万土军强渡苏伊士运河作战失败后,土军与逐渐增强地英军在西奈半岛展开对峙,陷入僵局。另外,在美索不达米亚战线,驻伊拉克的土军与进驻科威特的英军也已经对峙了好几个
“至于协约敌国方面,据悉,近期,在法国的尚蒂伊,召开了全体协约国代表出席的军事会议,会议的具体情况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协约各国今后将会更加协调一致地统筹配合,尤其会加强对俄国的协同和支援。此外,随着军备的急剧扩充和海军实力的逐步恢复,接下来几个月里,美国将越来越积极地加入战局,而近期的展开作战的重点,最有可能是在太平洋方向……”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十三)
“就到这里吧。”
千桦单手托起玩腻的元帅帽,甩给身后随扈侍卫的梁根生。
“战局大致就是这样了,诸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现在就可以问这两位处长——谁还有问题?”
长长的椭圆会议桌两侧,决定着千百万人命运的重臣大员们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偌大的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很好——苏蒙新,你可以坐下了。”
虽然没有人吭声,千桦却能敏锐地嗅到,这看似平静的气氛中,暗暗涌动着包括恐惧、忐忑、踌躇、猜疑在内的种种负面情绪。
纤指扶桌,朱唇轻启,语调温雅婉转,看似朴实的字句中却隐含着不可违抗的王者威严。
“综上所述,战局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朕也不想瞎折腾,可有人就是爱折腾,非逼朕出手不可。现在好了,朕亲掌军令大权,以后大会小会,开个没完,朕长了几个脑袋啊,我算看明白了,这些瞎折腾的家伙,不就是想累死朕嘛!可怜他们机关算尽,朕虽然没多长脑袋,却有诸位忠良贤臣尽心帮衬着,朕不怕,要累,也得先累你们,对不对?”
“皇上明辨是非,决断毅然,去小人而亲贤良,铲奸患而定人心,臣等感佩万分,必全心全力听命辅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身兼外交大臣及外务委员会委员长的总理大臣杨正金带头表忠道。
“臣等与杨总理心意一致。”内政大臣兼内政委员会委员长张志高立即跟进。
军部与文官的精神领袖各一开口,众皆纷纷附和,代表海军地严复也不敢稍落人后。唰拉一下起身挺立。打着百分之二百地官腔唱叫道:“帝国海军众将兵,誓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众卿如此体谅,朕甚感欣慰,惟愿上下一心。共济国运,开我巍巍中华之万世霸业!”
“吾皇英明,帝国万岁!”
口号喊完了,大家都心满意足——千桦收到了她想要的效果,而众人也确认了自身的安全。
嘴上叫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但气氛已经做足了,在这种热血尽忠地大气氛下。为了与“瞎折腾的家伙”划清界限。众人不但要留神自身的清白,还会主动去监督他人,以挖出身边“折腾分子”的方式向“不爱折腾、亲手镇压了折腾分子”的女皇陛下表忠表功。
而女皇陛下既然已经声明,尽心帮衬她的,为她累死累活的,就是忠良贤臣,自动跟折腾分子划清界限,自然不应该被牵连清算——在座当中有谁没跟刘百良一党有过这样那样地公私关系?闪电般地政变之后,不明真相的众臣最迫切需要的。正是这种看似空口保证的安全承诺。
最重要的是,臣僚是否尽心,是由女皇陛下一人来主观评断的,实际上,这意味着承宪元年以来的五元老摄政制度。随着刘百良一党的崩溃而瓦解。
在座的所有人迟早都会明白。从今天开始,她。承宪帝刘千桦,已经掌握了与其父开宏帝刘云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方面远远出地个人独裁权!
这个歪曲的世界,将在自己手中,迎来最华丽的变革。
从踏入这间会议室的那一刻起,千桦心中就不断回转起这句看似矫情的豪语,此时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了掌握帝国最高权力地快感,然而,对她而言,这仅仅是漫长征途上地小小奖励,重要的,不是这一时,真正有意义地东西,还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
不经营好现在,恐怕连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容易吧?
嘴角泛起自嘲与得意交相击起的层层涟漪,慢慢褪下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千桦特意朝仍旧肃立如电线杆的严复点点了头:“严爱卿请坐——刚才有感而,主要还是希望诸位能排除顾虑,专注于本职,不要想太多啦,知道诸位都很忙,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现在转入正题——
“朕从今天起正式接手战时最高统帅权,凡与统帅权相关事宜,朕有临机决断权,朕的话就是军令,但,这不是说,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前的大会小会,需要开的时候还得开。开会的时候,还请众卿畅所欲言,尽管辩论,但要言之有物,言之有据,不要放空炮,搞意气之争,浪费大家的时间。”
说到这里,千桦瞥了一眼杨正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跟对面的张志高打着对眼,心中不禁莞尔。
“今天,是朕第一次亲身行使统帅权,方方面面,都要先打理一遍,头绪繁多,难免有所疏漏,还望众卿尽心辅佐才是——现在开始第一项,军令。”
自谦到此为止,展现能力的时候到了。
“苏三岭的报告大家都听了,朕以为,当前最紧要的战场有三处:一是额尔齐斯河与鄂毕河之间,以塞城和阿城为轴心;二是叶尼塞河畔的克城周围;三是贝加尔湖畔的伊城。其中又以河间战场形势最为危急,最需要后方大力支援,众卿以为如何?”
杨正金顺势接道:“皇上看得很准,臣深以为是,河间之战,关乎对俄战线全局,现在是敌强我弱,敌攻我守,正须全力驰援,臣以为,可组建一个临时委员会,配齐相关人员,赋予优先事权,专门统筹对河间战场的支援。牵头的人嘛……就让江闻涛来干吧,归根结底,也都是运输的问题,由交通大臣负责方便一些,不知皇上……”
“这个主意好,江闻涛,你意下如何?”
顶着一头鸟窝状乱的江闻涛扶了扶鼻梁上那副遮挡了半张脸的巨大黑框眼镜,眯眼嘀咕道:“没问题啦,反正怎么忙也忙不死……委员会都成灾了……”
千桦微微一笑,自动过滤掉江闻涛“没问题”之后的抱怨。
“那就依杨总理所言——苏三岭,你来拟军令。委员会的名字,就叫西北军事运输特别委员会好了。江闻涛,你把所需人员、事权列个表,随拟随报,尽早开展工作,目标是把预定运往河间战场的援军和物资提前5天,也就是在8月1o号之前,全部输送完毕——苏三岭,朕没说错日期吧?”
总参作战处长苏三岭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皇上记得太准了,没错,原定日期的确是8月15号。”
“好,这件要紧事,就交给江闻涛了,明天之前,朕要看到报告。”
江闻涛面露苦色,但在杨正金的威逼目光下,只得无奈地点头应是。
“至于克城方面,苏三岭,你记下,给王直电。一,督促克武集团尽早与18集团军会师,但对克城之攻略,应视河间会战之进展,分缓急进行,切忌打草惊蛇,影响河间反攻歼敌之大计。二,责令伊城攻略部队,提高警惕,不可因敌人求和而放松攻势,无论情况如何变化,必须赶在原定期限前攻占要塞,打通连往克城的交通线。”
“以上就是对俄战线的军令业务。下面,转到英印战线,筹备已久的I作战,将是帝国有史以来动的最大规模战役,这中间,很有可能爆人类历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海战——严复,这场仗是你们海军唱主角,你来说说,海军准备得怎么样了?”
在另一时空以编译《天演论》、积极参与中国近代思想启蒙运动而闻名的严复(严宗光),在这里还须尽心尽力履行他海军参谋长的职责。
“是,正如刚才作战处长提到的,联合舰队主力从六月初到七月底,来回于南海和日本海演习场,进行了连续五十天的高强度合练,重点练习了通讯、炮术、航空等科目,检验了新型机电设备和舰载机的性能,实施了充分的战前动员。当前舰队上下士气高昂,信心十足,随时准备予敌痛击……”
“为保证主要舰艇参战时的性能,舰队利用训练的间隙,轮流安排舰艇进港维修,并在特训结束后,专门为主力舰更换了主炮炮管……”
“为增强舰队的侦察监控能力,以新近完成的两艘浮空母舰配属新型浮空巡洋舰和老式浮空舰,组成了以飞艇为主要装备的第五航空舰队,这支部队将在天气条件合适时挥重要作用……”
“……最后,为了能更有把握将杰利科舰队诱出决战,在总参情报处的协作下,透过各种途径向对方散布了一些示弱性的情报,比如:我军某艘航母或主力舰触雷受伤;日本、朝鲜与我国离心,其海军不愿为我出力;派赴增援东南方面舰队的第二舰队别动队以及驻扎夏威夷的主力舰未返回本土,等等……”
第一百九十五章:屠熊!万里合围!(十四)
“很好,既然海军如此有信心,朕就翘以盼,等着海军报捷了。请严参谋长转电萨司令长官,此战以击灭印度洋协约联合舰队为头等要务,应不惜牺牲,坚定意志,充分扬我军优势,一举排除帝国对德奥土盟国海上交通的最大障碍,粉碎对方企图牵制我海军主力于印度洋、以待美国海军恢复后再合力反攻的战略。至于太平洋战场,在印度洋决出胜负之前,暂以现有海军兵力应付,望各方面舰队积极配合战区6军,多布疑阵,虚张声势,尽力阻滞,以维持当前战线为主,必要时可主动转进,放弃次要据点,确保根本要点——以上也请严参谋长代为传达各方面舰队司令官。”
“我代表东亚联合海军全体官兵,感谢皇上的勉励——”
随着严复低着头恭谨落座,总参谋长职权范围内的6海军军令业务就算全部结束了,接下来,将是军令之外,以广义化的最高统帅权进行的“统事帅官”业务。
在举国一致实行总体战、国会停会交权的前提下,以皇帝暨最高统帅名分,挟政变之威,绕过宪法和内阁,直接面对与军务有关的委员会展开包括实际政务在内的工作,谁又敢说个不字?
仗打到这个份上了,已经没有哪个政务机关不与军务生这样那样的关系,各政府部门也都纷纷加入了这个那个的军务相关委员会,统辖了各委员会,实际上就等于统辖了整个帝国中央政府,等于剥夺了内阁总理大臣的法定权力。
事实上,在梁根生和潘国臣的平乱军进城之前。杨正金已经当着张志高夫妇的面。向千桦承诺,从此放弃政务主导权,另成立一个以他牵头地外务委员会,统管对外交涉事务,委员会直接向最高统帅负责——皇上一意要亲政。摄政王还不赶紧挪位子?
当然,必要地补偿是少不了的,还好,杨正金没有刘百良、张遥前那样的野心,至少他看起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想到这里,千桦下意识地瞥了杨正金一眼,只见他正低头翻找自己公文包里的材料。倒是一副勤于本职地模样。心中稍稍放宽。捧起桌上的水晶杯,抿了口清水,期待的目光转向张志高:“现在请内政委员会简报国内政情、治安、民情、舆论等现状,以资军部及其他委员会参考。”
张志高依命而起,双手撑桌,侃侃道来:“是——内政事务庞杂,头绪繁多,我就择要简报,错漏之处。还望皇上及诸位指正提点。”
“先是政情:自国会移权以来,各党派议员仍居留京师,撰文于报刊杂志演讲于学校广场,聚会官绅商民,联络各省名士。评判政事战事。各有见地,主流当然是正面的。倾向政府的,不过,人各有心,其中不免有妨碍大局的言论……虽经政府多方劝解,少数议员名士仍以宪法为后盾,放言无忌,影响恶劣,不得不以妨害国家安全等罪拘捕收押若干领袖人物,却又引起各界议论,谣言纷起,执政联盟内部也多有争执。尤其是这次京师变乱前后,各主要政党普遍怀疑政府战后还权于国会的诚意,希望国会能在战时挥更积极地作用……”
“其次为治安:开战以来,为防谍防乱,稳定民心,警察、国安机关与宪兵司令部合作,展开了全国性地治安大整肃,严打各地犯罪涉黑团伙,全力镇压各种政治和宗教暴力团体,集中处决了一批民愤极大、危害巨大的重犯、惯犯,在民众的协助下破获多起重大特大间谍案……经过半年多的集中整肃,承宪三年经济危机以来的治安急剧恶化情况得到根本扭转,全国治安形势之好,为近十年之最。当然,在整肃过程中,部分下级机关矫枉过正、随意扩大打击面,部分执法人员以权谋私、索贿报私仇的情况也时有生,在社会上造成了一些不良影响,但这是次要的,是可以纠正的。在取得既有成绩的基础上,委员会当前在治安这一块地工作重心,正转向维持现状、保住成果,同时有限度、有原则地纠正冤假错案,消除不良影响。”
“再次为民情:据相关部门半年多来的调查统计,国民对战争的支持和热情远远低于预期。广大农民,包括向国家分期付款获地自种、足以温饱的小农,原本就自给有余的中农,生活富裕安定地富农,普遍对征兵加税多有抵触,农村踊跃参军地多是近年来因经济危机破产而将土地典押出去、又无法在失业率已经很高的城市中找到工作地无业游民。城市中积极参军的,同样是被经济危机逼上绝路的失业工人,其次是深受军国民意识影响的部分学生和知识分子,当然,同样也存在受绝对自由主义以及社会主义、和平主义影响,反对战争的一小部分学生和知识分子。工商小资产阶级既有积极参军的,也有抵触参军,不愿多纳税的——前者多是因战争而直接获益的,如收到军事订单的各类小型工厂主、作坊主,后者概因其事业既无法从战争中获益,反而要承担重税,如在战时受到严格限制的文化、娱乐产业经营者。大资本家既积极纳税助饷,又主动鼓吹响应——当然,他们的获益也是最大的。我国的农业产值虽然早已被工业产值出,但农民仍占全国人口的八成以上,如何提升广大农民对战争的积极性,是当前委员会最为关注的问题。“舆论方面:由战时内阁的法令,内政部与总参情报处合作设立的战时舆论监查机关,对各主要报刊杂志实行了抽查审稿制,并向各大印刷厂、电报局和广播公司定期派驻巡探,断然关闭了部分违反战时新闻检查法的的报刊杂志社,对部分出现重大舆论导向问题的传媒企业或单位强行实施了国营或军管措施,虽然暂时无法杜绝部分议员或名士以行小册子、公众演讲等方式进行的个人或小团体的舆论表达,但从总体上来看,政府已经控制了全国绝大部分舆论宣传渠道,并能善加利用各种渠道,大力宣传帝国参加这场战争的正义性,宣扬帝国6海军之英勇善战、威武文明,鼓舞和鞭策国民,树立必胜信念,积极参军纳税,努力做好本职工作……”
“以上就是内政委员会半年多来各方面工作的简单总结,希望能对皇上与诸位委员的决策有所帮助。”
张志高说完,微笑着向千桦点点头,径自坐下。
千桦两手叉在桌上,思绪如过山车般飞快地俯冲转弯。
张志高心太仁,手不辣,是个法制主义者,总想着在既有法律范畴内解决问题,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由他来主持内政委员会,才不至于将内政变成暴政,将广大国民推向政府的对立面。
外有强敌,内则刚刚扼杀了一场尚处于萌芽状态的兵变,当前,无论对政府还是对广大国民而言,稳定就是一切,但也不能不解决已经出现的问题,虽然暂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问题,但任其滋生蔓延,迟早酿成心腹之患。
国会议员嘛,多是大嘴公鸡,不斗嘴就活不下去,与其让他们在外面胡乱晃荡,多嘴生事,不如还让他们回到国会,逼着他们天天开会,天天吵架,外面也就清净了。
治安就没什么好说的,世界大战,国运决断的当头,任何影响社会安定的罪行,不管是偷鸡摸狗,还是杀人放火,都要加倍、加十倍地严惩,宁可错杀,不可漏放!
中国的农民,几千年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自己的地,够养活自己,还能娶妻生子,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大多也满足了,逼他们离开自己的土地,到从未听说过的什么鬼地方,为了跟自己几乎没什么关系的亚太解放啊、扬国威啊去拼死拼活,凭什么啊?
舆论,也没什么问题,各国大略如此,新闻审查,保密需要,多报喜少报忧,也是常态,至少到现在,大本营在战果方面还没有必要对国民撒谎。
因此,归结起来就两个问题,议员,农民,不过,张志高显然还没想到更深层次的问题……
在开口征询众臣意见之前,千桦心中,已然有了定见。
五分钟后,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