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势(三)
“一个幅员辽阔的俄罗斯正好是东亚与西欧之间在大6上不可逾越的障碍,之后的政策应转向与俄罗斯化敌为友或至少令其中立,帝国应尽可能将势力范围向南扩张。”
“所以我认为,帝国今后的战略,应先以我强大6军势力,逼迫俄罗斯将大量资源耗费于防卫西伯利亚和中亚,使德国能够在西欧放手对付英法,我国则可以趁机放手对付英法在南洋、澳洲、印度之势力,甚至可以推进到波斯湾、地中海。”
“在此之后,大概是德国统治西欧,我国统治亚洲大部,横亘东欧北亚之俄罗斯为中德之间6上缓冲,美国统治南北美洲大6,灭绝英法势力以后,中、德、俄、美可一并瓜分非洲大6,俄国力薄,面对统一西欧之强德,必有联华制德之意,中俄联盟或可形成。”
“照以上战略顺利演进的话,世界势必形成中俄联合、日尔曼欧洲及泛美洲联合三大势力,构成相对平衡的世界新秩序……”
钟夏火那足以把玻璃窗震碎的嗓门火力全开:“废话,什么是世界新秩序?帝国领导全世界才是真正的新秩序!现在正是与德、土瓜分俄罗斯的大好机会……”
“你当英法都是白痴啊!5o年前俄罗斯刚想把熊掌伸进地中海,英法就不远千里打到了他的克里木半岛,逼得他的黑海舰队自沉,还拆了他的塞瓦斯托波尔,搞得他的沙皇自杀了事。”
“如今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德国把东欧全吞掉,成为欧洲大6无可匹敌的绝对霸主?英法美又能眼睁睁看着我国吞并北亚中亚,成为坐拥半个亚洲领域,无论人口领土资源都无他国可比拟,扩张野心又无限膨胀的庞然大物?”
“如今东亚联盟重创俄罗斯,不但以44万人伤亡的代价,毙伤敌57万,俘敌26万,缴获大批物资,摧毁了俄方花费十年以上时间、耗费巨资在远东构筑的绝大部分坚固要塞,还全歼俄第一、第二太平洋舰队,击沉、俘获了过3o万吨的俄**舰,收复了包括北海道在内的比英法德奥四国本土面积总和还要广阔的国土,如此规模的战争,即便在欧美也不多见,这场战争显露出的东亚联盟强大的军事实力和战争潜力,势必引起欧美列强的瞩目与不安!”
“英美近日已暂停向我国出售大型水压机和关键性的精密机床了,”工商大臣张謇扶了一下脖子上的黑色蝴蝶领结,“德国方面也搁置了有关成套化工生产设备转让的动议,受到进口阻碍的还有为展石油工业、电力工业所必须的一些关键性技术设备,据科技相的说法,如果无法进口以上所说的关键设备,即便原理方面的知识没有问题,以现有工业基础和技术实力自行开同等水平设备的话需要耗费5到1o年的时间。”
“那又怎样?重要的是当前的形势!帝国如今在贝加尔、巴尔喀什一线陈兵上百万,对面的敌人军心涣散、不堪一击,英法算个屁?德国一家就足以挡住他们了……”
张謇保持着他一贯的儒商式的豁达表情:“支援俄罗斯的欧洲银行团里就有德国的份,欧洲列强谁也不愿俄国崩溃,俄国革命一旦成功,势必影响到全欧洲的稳定,听听人家德皇怎么说的,‘只有两样东西可以毁灭白种文明世界:第一是革命,第二是黄祸’。”
这下子陈嗣广不高兴了:“德皇对中国的态度基本上还是友好的,所谓黄祸只是表演给英法看的,以消除英法的戒心,德国从来就没打算与中国交恶,去年德国还向我们试探了一下,中德合作是有现实与未来战略基础的……”
胡克冷笑道:“外相阁下恐怕忘记了当时德国人是怎么来试探的,一开口就说要租借海军基地,还最好是胶洲湾,最次也要基隆港,即便道光、咸丰朝的英法也没那么嚣张过!根本还是把我国当作可任意玩弄宰割的对象!
陈嗣广坚持己见:“经过这场战争,德国朝野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帝国的潜力,我国应充分利用这场战争的影响,与德国达成攻守互助同盟,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可以实现总参谋长阁下提出的中德瓜分俄罗斯计划……”
“现在正是最成熟的时机!”钟夏火叫嚣。
“现在是内政时间。”罗素兰摇头。
“战争的目的已经达到,战前从来就没有吞并西伯利亚的计划,也根本没有做与英法交战的准备,而目前我国海军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英法可能派出的远征舰队。”胡克的耐心还远没到消磨殆尽的地步。
钟夏火不肯罢休:“只要把德国拖下水,英法还派个屁的远征的舰队!”
“德国当前的海军力量根本不足以牵制英法。”胡克说。
“6军,6军,应当鼓动德国现在就对英法开战!”
“时机不对,德国还没准备好,不,是德国与英法的矛盾远远未到无法化解的地步,现在要德国打英法,德国人会把我们踢出门外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谁愿意自取其辱的话就自己去试好了。”
陈嗣广好不容易插上话:“现在的确不是时候,中德联盟的构造需要时间,必须在确保和约的基础上向欧美充分表达我国的和平意愿,再寻找机会试探德方的意愿,一上来就要喊瓜分俄罗斯什么的,必定会吓着对方,事情泄露出去的话,以后我们将面对全世界警惕甚至是敌对的目光。”
钟夏火还在自说自话:“凭什么英法会为俄罗斯出头?俄罗斯丢掉了西伯利亚,不是会更专注于欧洲方面吗?更可以为英法所用,一起对付德国……”
胡克反唇相讥:“这么说来,如果我国将新疆、内外蒙古割让给俄罗斯的话,我国势必将更专注于太平洋方面的事务了?西伯利亚对俄罗斯而言,正如新疆、蒙古对我国一般重要,甚至还要为过。我再强调一点,今后不应再将俄罗斯看做是我国的敌人,与欧洲强国瓜分俄罗斯等于是自掘坟墓,我国未来战略的重点,绝不应是无限制的扩张领土,真正重要的是打破现有的殖民体系,通过对英法的打压,构造平衡的、多元化的世界新秩序,除此之外,集中资源建设好12oo多万平方公里的本土才是正道!请大家注意,幅员辽阔、土地肥沃的东北三省,全部居民竟然不到6oo万!新收复的15o多万平方公里国土上,残留的居民也不过15o万人,也就是说,平均每一公里见方的土地上才有1个人,而其中差不多六七十万平方公里是可以与东北平原的黑土地相媲美的!在这样的前提下,与其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冒着被列强联合封杀的危险进攻西伯利亚,倒不如将军费省下来用于荒凉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大量吸引移民,展地方经济,使边疆也能够成为国库的收入来源,这才是起这场战争的实质用意!马上将百万大军推进到乌拉尔山这样的想法,即便不考虑国际形势,甚至不考虑对方的抵抗,光是维持基本补给的费用就足以让当前债台高筑的政府破产!”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万年工程,苦也就苦这一时了,有了西伯利亚,繁殖到2o亿人也不用担心了!”
“谬论!占领全世界的话繁殖到1oo亿人都无所谓……”
“够了!都给我住嘴!”刘云忍无可忍。
千桦适时端上了新泡的咖啡。
“谢谢。”张謇彬彬有礼。
“请给我拿杯白开水。”钟夏火在他的“长公主殿下”面前憋足劲也要装一回绅士。刘云生日那天,听到钟夏火“长公主、长公主”地称呼刘千桦,罗素兰差点没笑岔过气去。
“两杯白开水,谢谢。”胡克说。
浓香的咖啡,令人赏心悦目的公爵大小姐,气氛仅仅在表面的印象上虚伪地打了个转。
刘云耐心地等到每位重臣的嘴唇都碰过了咖啡。
“完全跑题了,今天只讨论暹罗的问题,与此无关的问题留到专门的会议上再提出,等不急的话就直接向我提交书面报告,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钟夏火还恋恋不舍,胡克和罗素兰一左一右,半推半挤地把他弄了出去。
刘云疲惫地按了按额头,不再结实的脊背深深地陷入沙靠背中。
千桦从围裙口袋里抽出自用的镶花小手帕,按在父亲微微沁湿的前额上。
“看到了吧,这就是现实。”刘云干脆闭上了眼睛。
“分歧在那里都会存在,能够表现出来总比死藏在心底要显得安全。”千桦收起手帕,转身给刘云找药。
“你怎么看?”
“战略吗?我只是你女儿。”
“随便说说,想知道你能达到什么程度。”
“还是算了吧。”
“没自信?这可不像我的女儿。”
千桦拿着药盒子的手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刘云依旧闭着眼,不动,如山。
“没有的事……”
“那就说吧,今天的这场架,你有什么看法?”
“恩,那我随便乱说啦……先吃药。”
白色小药丸,透明的玻璃,透明的水,还有,黑白相间的不透明的女儿……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势(四)
“……就是这样,南进、北进,急进、缓进,6海军再加上外交部,这些天争论个不停……”
刘云捧着不知来自何处的白色镀金边咖啡杯,咖啡杯里的旋涡映不出他的形象,不过他还可以从咖啡杯后的文易脸上找到自己的死相。
“问题的关键,在于你的想法吧?”文易轻飘飘地说道,还咳嗽了两声。
“我还是那个想法。”
“所以你让那个德语说得比汉语还好的陈嗣广出任外相?”
“这不是最重要的……”刘云厌烦地放下咖啡杯,“我还是喝清水吧,最近无论是茶还是咖啡,都觉得很腻味。”
文易摇了一下手边的铃。
进来一个娇丽柔媚的女仆,穿着黑白相间的洋裙,戴着白色绉花头巾。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刘云就想起了千桦,即便这个女人与千桦完全没有可比性。
两天前,千桦离开了北京,开始“巡视”以刘云为的“叛匪集团”所创造的前所未有的新国家,临别前,千桦牵着妹妹刘玉春的手,微笑着互相耳语的情景,令刘云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给武威公拿杯清水。”文易吩咐女仆。
“是……”
刘云注意到那女仆的肚子不一般。
“那个,很眼熟啊。”刘云没有直接提问。
“那是小叶,不记得是哪天了,跟你提起过的,怎么?有兴趣?”
“不敢……看她的样子,恐怕是……”
“正如你所想。”文易没打算隐瞒。
刘云夸张地把嘴撅成u字形:“果然是这样……要恭喜你吗?”
文易摇头:“我也不知道。”
“真是自私的说法,不为女方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吧。”
“我是在想,如果哪天还有特遣队过来,我女儿又在里边的话,我该怎么应对。”
“眼前的实例,学我不就好了?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文易冷笑一声。
“怎么?有什么不满?很久没有体会儿女环绕的日子吧?不用担心,再加把劲,很快就能赶上来了,我们不能光创造历史,还要创造未来嘛。”刘云得意地说,相对文易,他自然有得意的理由。
“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文易很少如此无聊地吊刘云的胃口。
“这话都说了,那当然非说不可了。”刘云心有灵犀。
“看紧你的千桦,从各方面看,她的表现有些不大对劲,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担心的是,你因为负罪感而过分迁就她,恐怕会弄出问题来。”
刘云皱起眉头:“罗素兰跟你说的?”
文易点了点自己的耳垂:“不要怪小罗,我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是我们的最高领袖,如果你家里的事会影响到你行使职责的话,那么就不单纯是你自己的事那么简单了。”
“千桦是我女儿。”
“你了解她多少?”
“我总归是她父亲。”
“她理解你多少?”
“今天能不能不谈这个?”刘云没打算拐弯。
“忠言逆耳啊……”文易半笑半叹。
“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来,你怎么看未来十年的国际局势?我坚持认为欧战不可避免,欧洲的历史仍然遵循其本来的规律在转动,如同史书上记载的一般,19oo年,由提尔比兹提出的大洋舰队计划顺利地在德国国会得到通过,其主要内容也与史书上记载的毫无二致——主力规模达到39艘战列舰和59艘巡洋舰的级舰队!德英、法德矛盾在根本上依旧无法化解,当前的欧洲银行团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存在。想想看,如今俄国已经遭到了比历史上的日俄战争更为惨重的损失……”
“亚俄战争俄军伤亡56万,其中死亡18万,另外被俘26万,交还我国东北及西北国土共153万平方公里。历史上的日俄战争中,俄军伤亡27万,其中死亡5万余人,被俘数万,放弃了关东租借地和长春至旅顺口铁路及附属权益,割让萨哈林岛南部,但仍占有北满的中东铁路路权。至于海军方面,两场不同时空的战争中,俄军的损失大致相当,只是我方没有像历史上的日本那样俘获那么多的俄军战列舰,我方的损失则与历史上的日本大致相当,那只蝴蝶的翅膀也就扇起那么大的风暴而已了……”
“没错,所以说,俄国在这次战争后所能给德国造成的威胁,必然要比我们那个时空历史上所记载的更为无力,德国对英法的威胁将更为严重,英法对这更为严重的威胁自然会做出更为积极的反应,就现实而言,今年4月,与历史的记载相同,英法达成了协约,调整了双方在北非的关系,英国承认法国占有摩洛哥,法国承认埃及为英国殖民地,如果一切照史书进行的话,接下来就应该是两国总参谋部就制定对德战争中的共同作战计划而开始谈判,再往后,解决伊朗、阿福汗问题的英俄协约也必然会达成,只要看看现在德国趁人之危的嘴脸就明白了,嘴上说俄德亲善合作,实际上却在对俄援助贷款上附加了诸多条件,譬如要俄国以高价向德国进口粮食和军火,以及在巴尔干问题上向德国的盟友让步,俄国很快就会明白过来,英法也很快会行动起来,德国人近视而拙劣的外交很快就会将俄国推入英法的怀抱……”
“性格决定命运啊。百年来的德国哲学家们已经孕育了令德国疯狂的种子:菲希特认为德国人是苍天选来在宇宙史上居于崇高地位的骄子;黑格尔认为他们是领导世界走向德国文明势必普及的光辉前程的使者;尼采告诉他们人不必受制于常人;特赖奇克将扩大权力作为国家最高道义责任;还有整个德国人民把自己的世俗君主称为‘至尊’。这是个日积月累起来的唯我主义的整体,它哺育了德国人民,创建了一个民族国家,一个由‘自诩是绝对意志的那种极端的幻觉’喂养成长的民族国家,不彻底摧毁那个整体,仅仅是改变了它的外观,并不会让那个民族国家有本质的变化,所以威廉二世之后还有希特勒,第二帝国之后还有第三帝国……”
“看来在欧战这一点上,我们是共通的了。”刘云显然企图更进一步。
清水送上来了,两杯,还有文易的药,红的一片,白的两片。
“你去休息吧,让小绿来替你。”文易关照小叶道。
“没关系的,就让我伺候老爷吧……”
“听话,休息去,孩子要紧。”
小叶小脸绯红,不安地瞥了眼刘云,轻轻点点头,抱着托盘慌乱地退下了。
刘云趁机揶揄:“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脸红啊……你这家伙果然吃到了很嫩的草啊……”
文易立即反击:“强娶十六岁未成年少女的不良中年有立场说别人吗?”
“这里十六岁出嫁很正常的。”
“利用规则漏洞牟利,还丝毫不感到良心有愧,千桦刚见到你的时候摆出那副臭脸也就理所当然了,现在想来,根本就不应该浪费感情可怜你这家伙……”
“原本就不需要你的可怜……不良老头,还不快老老实实的吃药。”
各自吞下半杯清水后,两个人仿佛都在对方身上现自己灵魂的倒影般,瞳孔与嘴角神经质地颤抖。
“继续……刚才讲到欧战的问题……”
刘云觉得自己应该习惯这种颤栗的感觉。
文易选择忘记这种感觉。
“欧战不可避免,帝国的战略走向应在此前提下制定,眼下各种意见中,钟夏火的6上急进政策是完全不可取的,海军急进派的菲律宾、夏威夷攻略附加北美西海岸破坏作战就更加离谱,值得考虑的意见必须是以缓进为前提。”
文易无力地点点头:“眼下一旦撕毁条约,重开对俄战争,必然导致国际环境急剧恶化,纽约和约的背景之一就是英法为了能让俄国能够保存有足够的力量从东面牵制德国而阻止我国进一步削弱俄国,美国的打算则是防止我国过度扩张以至完全打破太平洋地区的平衡,所以英法会不惜动用武力威胁,美国则以贷款和贸易为筹码,关系到英法美的政治威信,胡乱急进的话必然会被遭到三强联合封杀,德国此时远远未做好战争准备,我国的工业实力不过与俄相当而稍逊于法,即便采用海军的急进政策暂时洗劫了菲律宾、夏威夷以至美国西海岸,一旦美大西洋舰队及英法联合舰队反击过来,英法美尤其是美国动员起来,东亚联盟的前景就不妙了,即便本土勉强防御住了,今后的西太平洋海权连同日本恐怕就将暂时与帝国告别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势(五)
“所以要缓进,我还是那个主张,以1o年之期,大力展重工业,扩张军备,届时与德奥结盟,彻底击败协约国集团,开创世界新秩序。我国的战略目标应包括:吞并西伯利亚和中亚大部、占据延伸到澳大利亚的西太平洋地区、控制南亚全部和西亚大部——成为大半个亚洲以及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主宰!”刘云老调重提。
“在不考虑美国介入的前提下吗?”文易提醒道。
“在美国介入的前提下……所以要提早准备,确保中德奥土为主体的同盟国集团能够战胜美英法俄为主体的协约国集团。”
“看来你也没有对美国存有幻想。”
“那当然,由于我国加入同盟国的因素,美国还很可能提前参战……”
文易叹了口气,拿来纸笔,开始书写成堆的阿拉伯数字。
“看看这个世界与我们所知道的历史之间有多大的区别吧,用数字说话。”
“另一时空的历史上,日本在1899到19oo财年的财政收入折合2o1o万英镑。在这个世界,到19o2年,中国的财政收入为为7.73亿华元,折合1.487亿英镑。
若加上同期日本的财政收入131o万英镑,朝鲜的44o万英镑,东亚联盟财政收入合计1662o万英镑。同期英帝国包括殖民地在内的财政收入为23ooo万英镑,税负较轻的美国财政收入为139oo万英镑。也就是说,在这个分支历史时空中,到19o2年,中国财政收入已经是英帝国的百分之六十四点四,美国的百分之一百零七,是另一时空历史上日本1899到19oo财年财政收入的七倍。考虑到在这个世界中的甲午战争是以我方战胜而告终,日本没能获得历史上那笔4倍于其财政预算周转额的总共4ooo万英镑赔款,朝鲜、台湾就更不用说了,其本土还遭到了战火的蹂躏,以致19o2年的财政收入仅为我国的十四分之一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国19o2年的军费开支为2.35亿华元,折合4519万英镑,占当年财政支入的百分之三十一。而主干历史时空中的日本1899到19oo财年的军费支出仅折合13oo万英镑,已占到了财政总支出的百分之五十以上。”
“我国在与俄国开战之前,常备军达到8o万人,第一和第二批后备军合计25o万人,海军舰艇总吨位达到45万吨。而主干历史时空中的日本,在19o3年的常备军为17万人,战时可扩张到6o万人,到日俄战争结束时,日本6军总数为75万人,却已达到了动员的极限,海军在日俄战争前的总吨位也不过27万吨。”
“你的意思是……”刘云从这些抽象的阿拉伯数字中嗅到了什么。
“别急,还有呢。”文易可没觉得累。
“另一时空历史上,19oo年日本国民收入约为1215oo万日圆,折合135oo万英镑。现实中19o2年中国国民总收入为77.3亿华元,折合14.87亿英镑,为主干历史上美国的百分之三十二点三,联合王国本土的百分之六十八,日本的十一倍。19o2年帝国人均国民收入为18.54华元,折合3.56英镑,过了历史上日本1898年3英镑的人均国民收入,为1898年美国人均国民收入的百分之八点一,为英国的百分之九点九。”
“就工业指标方面,直到1917年,主干历史时空中的日本钢产量才达到79万吨。
而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19oo年,中国煤产量上升到17oo万吨,生铁产量上升到27o万吨,钢产量上升到21o万吨。
同期
同期美国煤、生铁、钢的产量分别为245oo万吨、14oo万吨和1o3o万吨。
英国为229oo万吨、91o万吨和6oo万吨。
德国为15ooo万吨、75o万吨和64o万吨。
法国为33oo万吨、27o万吨和16o万吨。
俄国的16oo万吨、29o万吨和22o万吨。
也就是说,19oo年,我国的煤产量达到了美国的百分之六点九,英国的百分之七点四,德国的百分之十一点三。
生铁产量是美国的百分之十九点三,英国的百分之二十九点七,德国的百分之三十六。
钢产量是美国的百分之二十点四,英国的百分之二十八点六,德国的百分之三十二点八,是另一时空历史上1917年日本产量的二点六六倍……”
“到19o2年,拥有112o万平方公里国土的中国铁路总里程为418oo公里,主干历史时空中,国土面积为37万平方公里的日本到1913年铁路总里程达到8ooo公里,面积31万平方公里的联合王国本土铁路里程为3485o公里,面积958万平方公里的美国铁路里程为2965oo公里……”
刘云觉得他必须打断这位濒临疯狂的伙伴了:“脑子还很好使嘛,居然跟我们装病……”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文易又给自己加了一条装耳聋的罪名。
“有成就,也有差距……”刘云官僚化地总结道——他只是不想让文易有机会偷懒而已,文易当然也了解这一点,从穿开裆裤起就混在一起的两人,彼此保存下的默契恐怕是外人无从理解的。
“与主干历史时空相比,这个世界的力量对比大大改变了,当前稳健崛起的中华帝国远远不是那个时空中小国寡民底子薄弱的日本帝国可以比较的,何况我们还整合了东亚全体的力量,我们能够给列强的造成的压力数倍甚至十数倍于那个时空中的日本。所以不得不接受列强的调停,在国内激进势力的强烈反对下签订纽约和约……”
“事实上,战争的结束并不是因为帝国的力量已达到极限,直到和约签订,后备军兵员仅动员了一半,经济上的暂时困难并非不可承受,补给方面的瓶颈也可通过加大投入来化解,惟有列强的干涉,是我们无法以自身力量来加以抵抗的,在国内外各方面矛盾日渐尖锐的情况下,适时停止战争是最优出路。”
“不过也必须看到,我国的综合国力与最先进的几个强国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在人均收入、工业指标、铁路密度、教育水平、技术和机器自给程度等诸多方面还比较落后,帝国内部也矛盾重重,需要有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以继续推进各方面的改革和建设……”
刘云听出了文易的弦外之音:“你是想说不应着力进行战争准备,以免列强感受到过分的压迫而先下手为强?”
“大概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今后的外交路线,应遵循道义与实利相结合的方针,一方面应向诸列强充分释放善意——”
“先应随时体现帝国之诚信,依照条约立即从赤塔地区撤军;其次应遵循维持现状原则,在英方提出放弃中英同盟前我方不要主动撤约——即便条约本身失去实际效力,也不要轻率接受其他国家尤其是同盟国提出的结盟要求,对各方面尽量保持等距离,不过分亲热也不刻意疏远;再次应约束军国主义和扩张主义的激进言论,防范军队中的下克上以至军人干政行为;第四,在与列强交往中体现对等主义原则,不卑不亢,对突事件可遵循列强尤其是英国的先例进行处置,但与我国实力相差悬殊的三流国家不在此例;第五,对于列强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在优先保证国家利益的前提下,应采取扶植民族解放运动、援助民族自强运动的政策,从内部瓦解世界殖民秩序,尤其应着重在周边的安南、缅甸、爪哇、马来亚、印度等地培养亲华民族解放势力……”
“另一方面,以和平外交为前提,迅提高帝国的综合国力——”
“先要整顿内政,光绪十六年到十八年的大清洗不过是将旧势力的激进部分消灭掉了,为避免大规模内战起见,我们不得不与剩余的旧势力合作,为他们保留了极大的政治经济权利。”
“其中一部分冥顽不化,依附皇族继续占有大量土地,残酷盘剥佃农,一部分在土地被国家赎买后演化为工商业者,其中少数人巧妙利用官僚势力、国家政策以及法律漏洞,以极少代价取得大量利权,迅积聚资本,形成了所谓财阀势力。”
“这些人联合旧地主势力以财势操纵选举,在地方议会和国会中安插代言人,事实上,中民党、保皇党、自由党三大政党有半数以上国会议员背后都有财阀和旧地主势力影响。”
“财阀地主的期望就是最大限度的盈利,他们千方百计阻挠有关强制性社会福利、最低工资、限定工时、普及选举、税制改革、免费义务教育、土改扩大化之类的法案,惟恐雇佣工人的成本上升、盘剥佃农的利润减少,还不断企图减免自身所负担的税费,甚至想让国家财政来补助他们!”
“这场战争还使新财阀、旧地主和外国银行成为了政府的大债主,外部的且不说,内部的反动势力绝不能掉以轻心,要站在广大人民的立场上,想办法打压他们,夺取推进改革的主动权,进而清除旧弊,改善民生,展教育,维护稳定……”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势(六)
“重要的是军备!军备!”刘云不耐烦地打断了文易。
“军备的基础是内政的稳定和经济的展,刚才我说到了内政,现在我要说经济问题。”文易一点都不急。
“说下去。”刘云摁着微微沁汗额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烦躁。
“就从军备来说吧,先是交通事业,帝国当前的铁路密度不高,公路等级普遍低下,为促进流通、繁荣经济着想也好,为今后军队的动员和补给效率考虑也好,必须高度重视交通事业的展,尤其应加快连接内地与边疆的铁路建设,亚俄战争中我军受困于补给瓶颈的情形不应再重演了。”
“其次是能源工业,现代工业的基础建立在各种能源的充分供给之上,我们必须加大对煤炭、电力和石油的投资,尤其是石油,亚俄战争中我们光是汽油的进口就耗费了上百万英镑,虽然我们知道哪里有油田,但我国的油田地质构造比较复杂,不像东欧、美洲和西亚的浅层油田那样容易勘探和开,所以在那个时空的历史上中国一度被认为是贫油国,从战时被封锁的前提来考虑,就必须不惜代价地加大投资,以关键设备进口与本土技术开相结合,建立完整的石油工业体系,实现一定程度上的石油自给,以此为基础,汽车、航空、化工等先进产业才能充分挥效能。”
“再次是进一步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满足工业化对原料、劳力的需求,农业的改革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到现在为止,我们只不过在枝节的层次做了一些改良,农村改革的大方向应该是乡村自治与农业合作化,分散独立的小自耕农制度与落后的旧式租佃制度都无法满足国家整体工业化的需要,农村必须在政治上自立,在经济上合作,正如某些地区已经开始实验的那样,一村为一公司,一乡为一集团公司,村民乡民皆公司员工,在土地改革已完成的前提下,以各自的土地入股,选出董事会,雇佣有学识有经验的部门经理,共筹资金,根据市场需要,从各处购置机器、肥料和高产作物种子,或农工结合,在当地开设农产品加工厂,就地取材加工,或组织开展商业,各种门路,言之不尽……”
“听说这样的实验公司已经有好几百家濒临破产了……”
“所以要由国家在资金、技术和教育各方面予以扶持,要任务就是减免紧紧压迫在农民身上的土地赎买债务,婴儿没衣穿没奶喝没药吃的话很快就会夭折吧,况且还要看到大部分的婴儿还是健康的。”
“这样就形成了地方上的农会势力吧……”刘云脑袋里转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农会”这个与某民主主义革命有关的古老的词。
“对,接下来还要组织工人,形成真正有能量的工会势力,弱者必须紧密团结起来,才有可能限制资本的无限贪欲与政府的无限权欲。”文易两眼光,仿佛黑暗已在这一瞬间破散殆尽。
“无论如何,要打仗,工会也好,农会也好,都要以准备战争为前提,所有学校要安排军训课,农会和工会要组织专门的国防教育和非预备兵的军事操练,要宣传生产报国的思想,让所有人在爱国思想的激励下努力增进生产效率,同时做好为国家忍受暂时痛苦的准备……”
“我在为2o、3o年后的事考虑。”
“我只考虑1o年后的事,1o年后要打世界大战,我们要抓住机会。”
“照你的意思,3年之内就会爆欧美联盟对东亚联盟的战争!德国在一战战败之后可以凤凰涅磐,因为欧洲不能没有一个强大的德国来维持平衡,而列强必定不会认为亚洲应该有个强大的中国来跟他们争抢殖民利益,无论如何,整顿内政,展经济才是关键,以最小的牺牲获取最大的利益,这不正是我们选择改革而非革命道路的出点吗?”
半死的寂静不过维持了三十秒。
刘云站了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内政什么的就交给你们了,我这个相不过是暂时代理而已,我说过了,你负责政治,我负责军事,不管你们要怎么改革,怎么展经济,归根结底,都必须要着眼于战争的准备,外交可以示弱,军事不能放松,就算届时不马上参战,有了强大的国力、军力和高效的战争动员系统,就有了在乱世中牟取最大国家利益的筹码,这就是我的根本主张,我没有坚持要把这个国家军国化的意思!”
文易毫不犹豫地迎住那灼热的目光:“我相信你,请你也相信我、相信张志高他们,我们靠团结而生存,更要靠团结来实现理想,立即召集集团全体成员开会,讨论今后的国家总体战略问题吧,开诚布公、集思广益之外,最重要的是统一思想,我们再也承受不起第二个丁介云事件了。”
“这也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丁介云事件啊……”
一想起失踪的那三位将军至今尚渺无音讯,刘云就如鲠在喉。
“除此之外,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有二,第一就是依照条约从赤塔地区撤军,第二,派得力的使团出访欧美,至少在形式上充分传达我国的和平意愿。”
“本来打算派张志高去的,不过既然要开集团讨论会,他就非得留下不可了,你觉得派谁去比较好?”
“外相陈嗣广过于亲德,于结交英法不利。以资历、才干而言,因以前外相曾纪泽带团前往,不过其人自纽约和约签订后一直告病在家。算来也只有现任外交次官、前驻英法意西公使陈季同男爵最为合适了,之前他已经在欧洲呆了14年,与欧洲政界和文化界有广泛交往,其人还以法文著书多部,译成多种文字在欧美行,无论在那个时空的历史还在这个时空的现实,他都是在欧洲出了名的人物。”
“明白了,就是陈季同了,那么,先告辞了,有事情再电话联络。”
黑通通毫无装饰的电话机静静地守在靠窗的小方桌上。
等待。
两人的消失。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势(七)
19o4年11月3日,微晴,天空诡异地若明若暗,仿佛宇宙崩塌的前兆。
总理大臣官邸。
王虎牌轿车在官邸外院嘎然而止,一位高鼻浓眉、阔唇圆耳的中年男子风急火燎地跳下车,快步奔向位于官邸二楼的总理办公室。
他叫陈嗣广,现年三十四岁,原驻德公使,现任外交大臣。噔噔噔地跑步上楼并非他的习惯,或者说,完全不在他的日常行为范畴之内,然而此时的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重门,正厅,旋转楼梯,秘书办公室,二重门,朱红色檀香木办公桌,总理大臣,刘云。
陈嗣广微微喘着气。
“出什么事了?”
表情平静而威严,深沉的声音宛如龙吟,却有谁了解他的内心?传言中帝国真正的主宰,有几个人类敢亵渎这一非神圣却强有力的存在?
陈嗣广微一低头,呈上一份电文,内容如下:
“昨日荷属东印度的雅加达生针对华人之暴乱,至电时止,已有华人店铺及住宅数百家遭暴徒洗劫焚烧,死伤暂无统计,仅领事馆已收容避难者四五十名,其中伤者过半,多名妇女遭奸污,综合避难者之反映,可推断此事系当局唆使纵容当地痞无赖所为,望帝国政府早做筹断,尽拯救海外同胞。帝国驻雅加达领事叶华,含泪谨叩……”
刘云看毕,已是剑眉怒举,顿时拍案而起:“荷兰算什么东西,弹丸之地,微寡之民,竟敢在这种时候挑战我大中华帝国!该死,该死!”
“阁下要亲自召见荷兰公使吗?我已经电令帝国驻荷比卢三国公使向荷兰政府提出最强烈抗议了……”
“把荷兰公使叫过来!”
半小时后,荷兰公使瑞德纳神气活现地昂着脑袋、拄着根文明棍走进了总理大臣官邸会客室,
不到五分钟,公使红着脸膛,骂骂咧咧地踢门而出,不时还蹦出几个生硬的中文词:“栽赃……威胁……愚蠢……野蛮人……”
“苏副官!”刘云在办公室里又是大叫又是摇铃。
刘云多年以来的心腹侍从、相秘书长苏蒙新三秒钟之内完成了从秘书室跑出、推门进入刘云办公室和柱子般立正的全套过程。
刘云看见他依旧如此麻利,语气稍缓:“你现在不是军人了,用不着立正。”
“在下随时听候大人的指示!”苏蒙新现在比柱子还柱子。
“传兵相胡大人、内相杨大人、财相韩大人、总参谋长钟大人、海军司令兼海军参谋局长刘大人、前相致德公文大人、前相子爵张志高张大人,一小时内到内阁议事厅开会!”
“是!”
刘云布完命令,长舒一口气,满脸突然掩不住的狞笑。
“荷属东印度,也就是爪哇了,轻质石油,天然橡胶,金鸡纳霜,都是好东西啊……都快等不急了……就是那样!截断太平洋和印度洋……难道真的要等十年?怎么可能等得起……”
19o4年11月5日,雅加达湾。
中华帝国海军巡洋舰“冬雨”、“松雨”号于中午时分驶入海湾,大大小小的炮口指向了海岸边的荷兰式洋房、印尼式民居、椰子树、常绿灌木、白皮肤的统治者、黑皮肤的被统治者……
午后两点,一艘蒸汽交通艇从“冬雨”号上放下,载着南洋第一特遣舰队司令廖胜真上校及其随员,在丹戎不碌码头靠岸。
两天前,同编在第5轻巡战队的“冬雨”和“松雨”号正结伴在南沙附近海域游弋,午饭前突然接到海军参谋局急令,要两舰以最大航开往雅加达,冒着锅炉破裂的危险,廖胜真率两舰48小时内疾驶近千海里,及时抵达目标。
码头上早已如临大敌,橙色军服的荷兰卫兵打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站了长长两排,廖胜真一上岸,就与全副武装的几位荷兰军官打了个照面。
“中华帝国海军南洋第一特遣舰队司令官廖胜真上校,奉命求见总督阁下。”
一位面似鬼魅的荷军上校不待翻译将廖胜真的话传达完,便紧按着佩剑咆哮起来:“你们无视我方军舰的阻拦,强行驶入海湾,还以舰炮瞄准市区,这是不可接受的!我要求你们立即退出海湾,驶离海岸5海里之外!”
廖胜真认真听完翻译的传达,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这里正在生针对我们同胞的屠杀,我奉命前来调查此事,并将想要撤离的同胞运回国内。”
“没有屠杀,只是一次小规模的骚乱,事情已经解决了,无辜的人已经得到当局的保护,暴徒将受到严惩,这是我国的内政,贵国无权干涉!”
“涉及到我国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就与我帝国有关,总督阁下如果真心想解决此事的话,就应当立即与我见面,协商相关事宜。”
“你不是外交官。”
“政府已经特授我紧急外交处置权。”
见到廖胜真不肯罢休,几个荷兰军官叽里咕噜地鬼扯了一番,那鬼脸上校又转向廖胜真道:“总督大人不会接见你,但是你可以去领事馆,与贵国领事会面。”
廖胜真稍加思虑,同意先去见领事。
马车载着廖胜真一行人驶过不算宽阔的马路,前后有荷兰骑兵护卫,或者说,监视。
马车接近领事馆之前,廖胜真现了异常之处:好几个街口被巨幅的幕布遮住,幕布前布置着岗哨和卫兵,不断有人从幕布后面抬出些什么东西。
“请问那些街口的幕布是怎么回事?”廖胜真问陪同而来的鬼脸上校。
“没事,街道在改造。”
廖胜真决定不再跟这家伙浪费时间。
领事馆到了。
亚俄战争爆前,廖胜真还是轻巡第四战队司令官的时候,曾率“夏雨”号巡洋舰开抵雅加达访问,受到雅加达领事叶华的热情招待,两人一见如故,一连数日,开杯痛饮并兼畅谈古今大事,廖胜真奉命回国后,两人书信往来不断,不想有缘在此地再次相见,只是时过境迁,眼前的一切无法令廖胜真产生一丝一毫的风雅情绪。
领事馆的镂空铜栅栏后面,原本如画般的草地花园,此时却被帐篷与临时搭建的窝棚彻底覆盖,馆外人头攒动,不断有人想要冲进馆内,橙色军服的荷兰卫兵与藏青色军服的驻馆海军6战队员手持步枪紧紧护卫着馆门,在卫兵的缝隙中探出头来向人群用力喊叫着什么的那个人……不就是叶华吗?
荷兰骑兵用马蹄和马刀驱散了民众,廖胜真这才顺利进入领事馆。
“承元兄,你这里什么时候塞进了这么多人?”
承元正是叶华之字。
叶华两眼一亮:“付坚兄,你可来了,怎么样,带了几艘兵舰、多少兵员过来?”
“我的第五战队两艘巡洋舰,水兵695名,6战队员4o名,刚刚开进海湾。你这里究竟怎么回事?”
“从2号晚上到现在,避难的同胞源源不断地冲进来,馆内已经挤进了三四百人,其中不乏伤员,我正在想办法安排他们上船回国,这边刚送走十几个,那边又涌进来上百人,有的人又害怕又不想走,认为避过这一阵就没事了,说也说不动,外面的人又不断地想进来,乱七八糟的,当局又不合作,总督一直不肯见我,乱七八糟的,头大啊……快,进来说话吧。”
叶华拉着廖胜真走过领事馆大院,院内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男男女女,老少伤病,一看到有一位雪白军服、胸挂金色绶带的海军军官走进来,惊恐、忍耐、期盼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拢过来。
污秽的人群蚂蚁般地挤在一起,婴儿哭叫,伤员呻吟,妇女哭泣,末日般的合唱。
夹杂着汗臭、屎尿与腐肉味,令人作呕的气息不断冲击着廖胜真的嗅觉神经,他抽了抽鼻子,不过毫无意义。
“粮食和药品供应得上吗?”廖胜真问。
“勉强采购得到,不过要委托当地人去买才行,中间会受到盘剥,不过能买到就不错了——这里的**情绪酝酿很久了,荷兰人和当地土著都嫉恨华人,因为这里的华商总能把生意做大做强,荷兰人竞争不过,当地土著只配打杂,当局又常常散布不利于华商的谣言,挑动土著与华商为难,被坑害的华人也不是一个两个的,不过这次做得也太过头了,简直就是欧洲人在美洲对印弟安人一般的种族灭绝!”
叶华咬了咬牙,推开主楼大门。
房子里面同样挤满了人,大多是老人和婴儿,或是木乃伊般裹着层层绷带的重伤员,声音与气味,与外面没有多大区别。
走廊边的一扇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疯了般地哭叫着撞向廖胜真,廖胜真眼快手急,一把抱住了她,她却出了令人战栗的极度绝望的嘶叫,下一秒钟里,她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交给我们吧。”两位修女打扮的女子对廖胜真说道。
廖胜真疑惑地望着她们:“她怎么了。”
其中一位修女眼睛含着泪,另一位修女连连摇头,就是不说话,只顾把那位昏迷的少女扶回房间。
“她和她妈妈被暴徒强*奸,就在她面前,暴徒割下了她妈妈的脑袋,然后用同一把刀割下了她的**,这是她弟弟告诉我们的。”
叶华说完,向走廊一角努了努嘴,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蜷缩在墙角,不停地打着冷颤,嘴里碎碎地呢喃着什么。
廖胜真一拳打在墙壁上。
“混蛋!真他妈不是人!回头看我用十五公分的大炮把这帮人渣通通轰烂!我堂堂天朝刚刚才打败了在欧洲尚不可一世的俄罗斯,荷兰算个屁,爪哇人连屁都不算,统统杀光都不足以解恨!”
“还是先想一些实际的问题吧。军警一旦放手不管,那些地痞流氓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当局至今也不允许我前往事地调查,恐怕正在干毁尸灭迹的勾当吧。难民报上的失踪者已多达两百人,还有很多人目击到杀戮、奸污、放火的场面,当务之急,要立即把剩下的难民转移出去,至少要转移到海湾的军舰上去。”
“我这边没问题,重要的是当局的态度,难民必须能安全地从这里转移到码头去。”
“我已经多次向总督府请求派军警护送难民前往码头了,总督府那边却借口要镇压暴乱,说什么警力不足,所以我一直不敢大规模地转移难民,只能偷偷地一小股一小股地送过去。”
“给总督府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如果当局警力实在不够,我们将派水兵和6战队上岸,自行保卫领事馆并护送侨民离开,如果需要的话……”廖胜真恶狠狠地以拳击掌,“告诉他们,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帮助当局镇压暴乱分子——用我们自己的方式!”
“可是,并没有收到国内的授权吧。”叶华犹豫道。
“先这样威胁看看,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转移难民要紧,这里的情况太糟糕了,”廖胜真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小男孩,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带我去电报室。”
下午四时左右,两艘蒸气交通艇和几艘救生舢板相继从雅加达湾内的中**舰上放下,背着步枪的水兵和6战队员虫子搬地通过铺到舷侧的绳网下到小艇上,以蒸气交通艇为,后面紧跟着划浆舢板,多达八十名的中国水兵和海军6战队员向丹戎不碌码头挺进。
码头上的荷兰士兵荷枪实弹,紧张地注视着海湾里生的一切,他们不仅仅是在面对那几艘小艇和八十名中国士兵,几十门从三十七毫米到一百五十毫米不等的大炮正阴森森地指向他们,几艘吨位总和还不及一艘中国巡洋舰一半的荷兰巡逻艇、鱼雷艇和炮舰小心翼翼地在海湾内外打着转,即便最大胆的荷兰军舰,也不敢驶到距中**舰1海里的范围内。
小艇编队在平静的海湾中自顾前行,一秒,一分,时间流沙般地泻去,很快,码头上荷兰兵的刺刀与舢板上中国兵的刺刀之间只剩下了一根蜘蛛丝的距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势(八)
京师。
外交部。
外交大臣陈嗣广对面前这位高傲的英国公使没有多少好感。
“贵国非经荷方允许,将军舰强行开入雅加达湾,并派遣6战队登6的行为,令我国政府大为震惊,我国上下对这次令人不愉快的事件十分关注,我代表本国政府,特向阁下探询贵国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公使先生,您要知道,生在雅加达的暴行实在是骇人听闻,并且有大量证据表明,这种暴行完全是针对华人华侨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的。”陈嗣广的英语里掺着洗不掉的德国味。
萨道义公使皱了皱眉:“据我所知,制造此次暴行的全都是野蛮的土著人,雅加达当局在事件生后也立即调动军警展开了镇压,像这种野蛮残忍的行为完全与我们欧洲文明世界完全是不相容的,希望贵国能以理性的态度对待此次事件,相信荷兰方面必定会严惩凶手,给贵国一个交代。”
“连这样大规模的土著人暴动都无法立即阻止,想来荷兰方面统治东印度的基础也太薄弱了,如果真的无法有效管理那些野蛮人,倒不如由真正有力量而又更为文明的国家来代劳。”
萨道义脸色严峻起来:“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贵国正企图趁此机会夺取荷属东印度?”
“帝国政府希望能以最大的努力维护本国侨民的正当权益。”陈嗣广面无表情。
“希望贵国能保持克制,尽快使业已平稳的远东局势向继续向和平的道路推进,这一点是我国长期以来所希望的,并将以相应的行动来加以实现。”
外交辞令遮掩下的威胁,陈嗣广不会听不出来。
“促进东亚和平也是我国的愿望,不过荷兰方面必须加以反省,严惩肇事者和不作为的官员,赔偿受害者的一切损失,由政府出面公开对我国及受害者道歉,保证改进对华人华侨的政策,并确保类似的事件不会再生。”
“荷兰是欧洲文明世界的一员,文明世界有文明世界的准则,相信贵国与荷兰方面一定能妥善处理此次事件。”
“十分感谢贵国的关心,既然贵国与荷兰同属所谓欧洲文明世界,还请贵国对荷兰方面加以劝导,令其早日觉悟,相信以中英两国的同盟关系,必定能合作维护东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陈嗣广故意将“东亚”这个词咬足了劲。
萨道义这才稍显满意。
“东亚”,而不是“亚洲”,这便是问题的关键。
送走英国公使后,陈嗣广要通了总理大臣官邸的电话。
11月7日,雅加达湾。
如果玩具般的小船小艇可以完全忽略的话,海湾内其实只有4艘军舰。
停泊在海湾东侧的是中华帝国海军巡洋舰“冬雨”号和“松雨”号,停泊在海湾西侧的是荷兰皇家海军巡洋舰“科恩”号,而夹在中荷军舰之间的乃是英国皇家海军巡洋舰“曼彻斯特”号。
“曼彻斯特”号于当天早上抵达,“科恩”号比它晚到两小时。
自11月5日总共8o名中国水兵和6战队员成功登6以后,原本堆挤在领事馆内外的难民开始向丹戎不碌码头集结,在水兵和6战队员的护卫下,难民们分批登上小艇前往军舰,不过军舰上的空间毕竟有限,仅过了48小时,两艘巡洋舰已无法再接受更多的难民,转眼间码头上又挤满了人,荷兰士兵与手持棍棒的土著在码头周围绕来绕去,气氛完全与轻松无缘。
第一特遣舰队司令官廖胜真上校与帝国驻雅加达领事叶华挤在难民中间,心情在黑洞中央盘旋。
廖胜真望着码头周围那些转来转去的苍蝇或乌鸦,拳头捏个不停。
“这些家伙根本就是要要把雅加达的华人都赶走!”
“把人赶走,把财产洗劫掉。”叶华补充道。
十一月的雅加达,没有雪,只有热带充沛得可以灼伤皮肤的阳光。
廖胜真以手背遮阳,焦急地往海湾外观望,除了海湾内军舰的桅杆,就是不知好歹地飞来飘去的海鸟。
“妈的,两天了,一艘肯帮忙的船都没有,给钱都不要,真是一堆垃圾!怎么搞的,第二分队还不见影……”
“再等等吧,也许是锅炉故障,你的座舰不就爆了十几根管道?”
“何止是爆管道,煤都快用完了,荷兰人把煤都藏起来了,存心折腾我们,只能等到我们自己的煤船到了才能起锚回国。伤员都安置好了吗?不会有问题吧?”
“大多安排在英美的教会医院里了,荷兰人再无知,也还没到敢招惹英美的地步。”
廖胜真愤愤道:“哼,不敢招惹英美,却敢招惹我天朝吗?”
叶华一边给一名小男孩换头上的绷带一边嘀咕道:“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开战算了,真想给上面电,要求对荷兰开战,把整个荷属东印度全都占了,看谁还敢欺负咱们同胞。”
“上面不会让开战的,现在可不是开战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赤塔的事情忘了吗?现在正是英法美猜忌我国的时候,任何过激的行为都会引局势的进一步恶化,我国远非英法美三国的对手,现在最需要做的是韬光养晦,避免与三列强正面冲突,好好消化这次战争的成果。”
“现在正是吞并这片岛屿的大好时机啊!”
“现在不是与三强翻脸的时候……至少十年之内,不要想跟三强翻脸,即便法国可以放弃安南属地,英美决不会容许我国独霸西太平洋,这是不可解决的矛盾,要等到我们有实力与英美在海上对抗的时候才能尝试夺取这一危险的霸权。英美的烟囱之多与财富之丰厚,远非我单独一国可抗衡……”
廖胜真嘿嘿一笑:“只要跟德国结盟,一切问题不就解决了?由德国在欧洲牵制英法,我国只需以部分6军牵制俄国,而以海6主力南下,足以尽占南洋。”
“问题是现在德国的态度不明,德国还加入了援助俄国的欧洲银行团,必须在确定德国与英法之战不可避免的前提下,才能做出结盟的决定吧。”
“这种问题就交给大人物们去鬼扯吧,看啊,那边有桅杆冒出来了……”
廖胜真兴奋地举起胸前的望远镜,很快锁定了目标。
“怎么样?是我们的船吗?”叶华紧张得不行。
良久,廖胜真才微微地点点头。
“到底是什么船?你说清楚啊!”
“第二分队到了,如果电报里没骗人的话,一共有3艘巡洋舰,其中1艘是配备三零五公厘重炮的‘白云’号装巡。我要回船上去了,我可不能在这闹腾腾的码头上拜见将军阁下。”
午后一场例行公事的阵雨之后,中华帝国海军南洋第二特遣舰队驶入了雅加达湾,司令官袁锋准将这次带来了3艘令荷兰人胆战心惊的战舰:标准排水量1o5oo吨、配备4门3o5毫米主炮的“白云”号装甲巡洋舰,排水量475o吨、配备4门21o毫米主炮的“陌刀”号防护巡洋舰,以及排水量431o吨、配备4门15o毫米主炮的“风剑”号防护巡洋舰,三舰官兵连同6战队员共145o余人。
这支强大的海上力量一进入海湾,立即引起了岸上民众的不同反应,聚集在码头的难民热泪盈眶,不少人还哼起了帝国国歌《金瓯缺》与帝国海军军歌《波涛万里》的调子,原本围拢在码头边上蠢蠢欲动的土著流氓则纷纷逃散,守卫码头的荷兰士兵见势不妙,在若干军官带头鼠窜之后,大多作鸟兽散。
防卫雅加达湾的海岸炮台虽然将大炮对准了驶入海湾的华舰,却迟迟得不到开火的命令,不过守台的官兵们都知道,他们的老式前膛海岸炮虽然有的口径达到13点5英寸(343毫米),却根本无法打穿新式防护巡洋舰和装甲巡洋舰的钢甲,阿姆斯特郎与克虏伯的射炮倒是有几门,不过数量太少,难以对抗海湾内炮利甲坚的5艘中国战舰。
毕竟,荷兰的黄金世纪已经过去了将近两百年,如今在东印度群岛这份丰厚的殖民遗产之所以能保留到今天,并不是因为荷兰的国力与军力有多强大,而完全是托国际形势之福,在18、19世纪欧洲诸次战争中历经沧桑最后终于站对了队的荷兰,事实上已经成为了英国的小跟班,在不列颠帝国的庇护下,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它这片连接亚洲与大洋洲的广袤领域。
企图染指荷属东印度,其本质意义就是企图对不列颠帝国不轨,所以当中**舰突然驶入雅加达湾后,最先跟过来的居然是英**舰。
袁锋准将的使命是威慑,而非挑起战争。
“把难民都弄上船,明天会有两艘煤船和1艘客船抵达,补充完煤炭后,将全部难民运回国去,任务就结束了。”
“什么!就这么结束了!”廖胜真不满地叫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轰平这个只剩下畜生的城市,不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希望你谨守自己的本分,圆满完成任务。”准将遥望林立着高大的棕榈树与椰子树的雅加达市区,不想再多说话。
“可是……”廖胜真还是不服气。
“别闹了,要么等十年,或许还有机会报仇,要么现在退役,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廖胜真没话说了。
潮热的海风,喧闹的雅加达。
在“白云”号3o5毫米主炮炮口的前方远处,不分荷兰人与土著人,成千上万人正忙着携家带口连狗也不忘拉上地逃出这座城市。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间(一)
“雅加达事件解决得也太轻松了,便宜了荷兰人。”
《时事评点》的大标题后面,攸然露出一张精心装扮后的交际花的脸,妖媚艳丽,招风引蝶,绝对是男性肾上腺素的催产剂。
千桦冷冷地瞥了一眼那朵令她闻到咸鱼恶臭的人造花。
“你也关心这种事?”
几个月前曾是特遣队一员的杨雨湘此时的身份是刘云的秘书员之一,二十八岁的熟女,仿佛全身每一寸皮肤都是感官上的诱惑性存在,自从一个多月前得以公开露面之后,抢着要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不计其数。
千桦讨厌她,尤其讨厌她在父亲面前公然卖弄风骚。
令这厌恶感升级的,还包括父亲居然会让这个女人跟自己一起旅行。
“大家以后都是同志了,要注意培养合作精神。”
父亲的借口也如此地官僚化。
为什么还要在意父亲的表现?那个没心肝的男人最应该得到的下场不就是众叛亲离吗?为什么为什么?
同志?这个腐肉般的女人也配称同志?
“垃圾的印尼人,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也会碰到这种事。”
与杨雨湘来历相似,目前在刘云警卫员职位上领薪水的二十三岁前特遣队战士潘国臣对着报纸愤愤道,自从钻入帝国海军一展抱负的企图暂时受阻之后,他最近有点刺猬化的倾向。
一向表情冷酷的三十一岁前特遣队副队长,暂任中民党总裁张志高办公室秘书的方天华却有另外的见解:“……兵舰5艘相继开抵雅加达湾……其中尤以配备三零五公厘巨炮之万吨战舰‘白云’号威力最为强大……好家伙,我们那边碰到这种事可是连个屁都放不响啊。”
“还是便宜了他们,现在正是对荷兰开战的大好机会,难得有这么顺乎情理的借口……”仿佛金属零件拼凑而成的强烈质感的脸上透出纯粹感性的精巧表情,三十三岁的前国安局特工武海松对自己看似僵硬的脸部肌肉早已运用自如,目前的职位与潘国臣一样。
“上面一定有上面的理由,现在必定不是开战的时候。”二十五岁的前特遣队战术中队第1小队小队长梁根生说道,他有一张坚毅的标准军人的脸,眸子里隐隐透出服从的惰性,理想是成为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现在看来,还仅仅是理想,总理大臣警卫员的职务虽然不丢脸,却也有些无聊。
“一定是列强施加压力的结果吧,既然有了干涉归还赤塔的先例,阻止我国在雅加达事件上借题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尤其是英国,印尼是其防卫印度与澳洲的双重屏障,就这么被我们吃掉了,简直就是将英帝国一刀两断了。”
前飞天计划特别研究员潘绍安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三十一岁的他只保留了少年时的n分之一的清秀,猪头化的大脸与脂肪堆积的脖子都无从成为他夸耀的资本,名牌大学副教授的头衔并不能够充分体现他的利用价值,所以他要和大家一起离开那个令人惊异的京城,来到人间,感受这个世界最细微的脉搏。
千桦有点头痛。
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如此安排,竟把她所痛恨的那些前同事跟她安排在了一路,按照她的意思,这些特遣队的投诚者根本没必要让他们活下来,更不要说把他们认同为“同志”了!这都是为了父亲着想,这帮人渣只要活下来一天,就会多一分促使令他们本质中的黑暗种子芽的力量……就像自己一样。
做恶的人只要自己一个就够了!
其他从地狱里出来的人统统消灭掉吧!
然而理性的力量告诉她,眼前的六人组,却是自己最有可能把握住的一股力量。
不是想要力量吗?
已经成熟的力量暂且轮不到你来掌握,看不清未来的小小种子倒有机会廉价收购。
敌视他们毫无意义,因为父亲已经赦免了他们。况且,消灭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不正是为父亲除害吗?可是自己又凭什么要为他着想?
千桦忽然觉,那仇恨的莲花基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绽现出清晰的、无法修补的闪电状裂痕。
“千桦对这件事怎么看啊?”杨雨湘笑吟吟地问道——充耳不闻千桦刚才的冷言冷语,这些天来,她完全无视千桦那强烈针对性的厌恶感,仿佛那天她在直升机扬声器的送话器前对千桦彻底撕破的美丽假面具又从皮肤底下重新生长出来了一般,依旧以千桦的亲密好姐妹自居。
“荷兰虽然不是什么好狗,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千桦随便应了一句,厌恶这种东西,习惯了也就失去刺激性了。
“精辟啊,不愧是武威公的大小姐……”潘绍安急不可耐地拍马屁。
吐呀吐的也习惯了。
“哟,黄先生总算来了。”特遣队六人组中的某人提醒大家。
迎着六人组与千桦的探询性目光,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虽然西装革履,眸子里却透出几分知性范畴的不羁,他叫黄浩,乃现任众议院议长黄林宏之次子,现在京师帝国大学历史系任讲师,算是这次旅行的导游。
“黄先生啊,快请坐,喝杯茶……”杨雨湘从不吝啬她的热情。
黄浩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让大家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也是没办法,碰到纱厂工人大罢工,马路都给警察封住了……”
“有罢工?”方天华来了兴趣。
“什么地方没罢工啊……”杨雨湘皱了一下眉。
方天华无视她,转去问千桦:“大小姐,去看看吧?不是要考察民情吗,这就是民情啊。”
千桦自己也想去,虽然其他六人在道理上来说不过是她的随员,不过谦逊总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她还是跟着问了句:“大家的意思呢?”
众人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违逆大小姐的意思就等于是违逆武威公的意思,而六人组目前的惟一的靠山就是武威公刘云,还没有人愚蠢到光凭“同志”二字就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那个集团的正式成员了。
“当然要去,呆在大上海的高级饭店里能考察到什么东西呢?”机灵的潘绍安先响应。
“大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是身为警卫员的本分。”潘国臣的这个忠心表得响亮。
“我也一样。”不擅言语的梁根生急忙接上。
“这种事大小姐决定就好了,不必问我们这帮跟班的嘛……”武海松这句话主要是为了提醒杨雨湘。
“千桦要去的话我当然也没意见啦。”杨雨湘还以为自己仍有资格直呼千桦的名字。
“那么有劳黄先生带路了。”千桦向黄浩点了点头。
黄浩有些不解:“真要去看罢工?那些工人乱哄哄的,挤满了街道……对了,今天的日程安排是去保兴面粉厂和振东银行参观访问……”
“推掉,改天吧。”千桦态度坚决。
行程决定了,八个人分乘三辆租来的小汽车,不出半小时,就在曹家渡一带遭遇了熙熙攘攘的游行队伍,人数不下千名,其中大约男女参半,大多还穿着蓝白色的纱厂工作围裙。
队伍前头打着几道标语,其中一道横幅写着:“起早贪黑不足糊口不加工资绝不开工”,又有一道竖幅写道:“我们是劳动者不是乞丐”,领头的几个人就按着标语上写的喊口号,他们喊一遍,后面的工人齐声重复一遍,仿佛训练有素的受阅部队。紧随在队伍两边的警察手持警棍,却并未上前阻止工人的游行,工人向前走,警察也跟着走,到了路口的时候就由警察先封锁路口,罢工队伍便顺利通过。
“进化得还真快啊……”潘绍安小声嘀咕道。
“那些警察吃白饭的吗?”杨雨湘皱眉。
“黄先生,为什么警察不去镇压?”千桦问黄浩。
“以前也有镇压过,还打死了人,不过近来这些工人越来越有组织了,舆论以至不少议员对他们多有支持,地方府衙自然不能反舆论而行,中枢方面更是大力呼吁改善工人生活,再加上这次收复失地之后大举召集开拓民与农场工,工人方面的态度也就愈加强硬,老板们是越来越头痛了。”黄浩倒有些同情“头痛的老板们”。
方天华冷笑道:“这里还是中国吗?居然还把这些工人当回事?不行啊,这种政府太没用了,应该在罢工的第一时间派警察冲进工厂,把领头的抓起来打个半死,其他人赶回宿舍关起来,然后让剩下的人写保证书,保证以后永远不闹事,不写的就打,就关,不让他吃饭喝水,看他还拗多久……如果工厂是外国人办的话,事后还要向厂方赔礼道歉,赔偿损失,这才是真正有气度有前途的伟大政府啊。”
“这种程度的反话真是没意思。”杨雨湘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间(二)
“对付这些人,要恩威并用,安抚一次,镇压九次,每次都让他们这么随心所欲的话,整个国家都要乱套了,如果不工作去游街反而可以长工资的话,那大家为什么还要辛苦劳动呢?”武海松不以为然道。
“走吧,没什么意思了。”千桦出指示。
方天华楞了一下:“大小姐,这么看看就完了?”
“还要怎样?相的女儿亲切接见罢工工人吗?这种新闻一点都不好笑。”
“这是机会。”
“这是给我父亲制造麻烦的机会……小小的麻烦……”
怜悯或自我反省,精明或自我保护,千桦不知道自己是在为父亲还是在为自己着想。
也许那并没有区别。
“现在去哪里?”导游黄浩问。
“按原计划,去工厂参观。”
参观两个工厂,出席面粉大王荣氏家族的晚宴,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时间消逝得无情,靠在壁炉边的暖色沙上,千桦隐约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然而她还无法确定那紧迫感究竟来自何方,也许还需要一些感动,也许根本与感动无关,问题出在哪里呢……
“可不是什么好天气啊。”方天华那张自以为冷酷的脸现在正自以为是地渗露出点点温情。
千桦瞥了他一眼,现原来六人组全都到齐了。
“大家都坐吧。”千桦其实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可是一看到这些与自己一同受训了将近一年的所谓队友,她又忍不住想要跟他们聊一聊,感情的因素,现实的因素,都有,毕竟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2o39年的烙印烫在每个人的灵魂表皮,永远抹不掉,洗不去。
六人组环绕着千桦坐下,一旁头戴小筒帽的侍者用一个银质小托盘呈上了酒水单。
“清水,谢谢。”杨雨湘给处男模样的侍者抛了个媚眼。
武海松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千桦也要了清水,剩下5个男人合要了一瓶红酒,今天荣家的晚宴轮不到跟班的出场,警卫身份的武海松、潘国臣、梁根生三人只能在厨房混饭吃,除了武海松,另外两人倒也毫无怨言。
“近两个月来,北京的国会议事堂、官署和名牌大学,直隶的官办农场和农业联合社,天津的北洋重工和应瑞祥连锁商号,河南的旧式地主宅院和农村小学,一路不停地跑,这些天在上海又考察了证券交易所、国立中学、市政厅、市议会以及十几家轻工企业,接下来还要去哪里?”杨雨湘兴致昂然地问,显然她希望继续这样旅行下去,当然,譬如品尝佃农或普通工人家庭令人难以下咽的家常饭菜之类的项目除外。
“该回去了,春节之前要赶回家。”千桦漫不经心地应道,闪亮的眸子扫了一圈,定格在方天华蠢蠢欲动的脸皮上。
“方副队似乎有长篇大论要表?”
“大小姐开玩笑了,早不是什么副队了。”方天华没有摸着脑袋一笑而过的习惯。“也没什么可论的,想知道大小姐对当前形势的看法。”
“什么形势?”
“这个世界的……整体的形势,事实上,我们几个都看得不大清楚,因为从这个世界看到的东西与头脑中的历史教书完全不同,很难进行总体的判断。”
试探,或是把皮球踢回来,千桦并不是不了解方天华,不过这样也好,这是顺势表现自己鲜为人知的另一面的好机会,何况六人组又都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就从亚俄战争说起吧。”
侍者端来了清水和红酒,千桦看到杨雨湘手里的透明水杯,心里泛起一丝没有水的涟漪:我和她,都曾有一个透明的灵魂吧,如果没有碰到那些事,我……
“想必大家都翻阅了相关的资料,也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概况,其他的不多说,就从这次亚俄战争来看,虽然时间上近似于我们那个时空历史的日俄战争,战争过程也有相似之处,不过就我看来,这是两场性质完全不同、影响更不能相提并论的战争。”
“我们那个时空历史的日俄战争是日俄为争夺朝鲜和中国东北而进行的殖民战争,双方都在异国作战,为的是夺取殖民权益,日本国力薄弱,俄国政治**,双方都无法支撑长期战争,日本打到四平就再也无力前进了,更别说越过黑龙江夺取俄罗斯长期占领的土地,俄罗斯虽然一败再败,却也给日军造成了巨大损失,长春以北仍被它牢牢掌握,更不用说它的远东领地稳如磐石。”
“战争的结果,俄军伤亡27万人,割让了半个萨哈林岛,放弃了辽宁半岛的一小片关东租借地以及中东铁路南段的路权,东北大部仍在俄国的势力范围内,即便如此,战败的结果还是引了几乎令沙皇倒台的革命,最后在英法为主导的财政援助下才勉强缓过气来。”
“这次亚俄战争却完全不同,东亚联盟百万大军全线出击,向已经被俄罗斯占据开了半个世纪以上的领地起进攻,之后更远远打过了《尼布楚条约》所规定的边界。”
“俄军苦心经营的远东要塞群被彻底毁灭,伤亡被俘多达83万人,损失军舰3o多万吨,被迫退还我国15o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贝加尔湖以东最重要的农业区丧失殆尽,丧失人口15o万到2oo万人,上百万人沦为难民。”
“这样的损失远非日俄战争可比,如今正在俄国进行的革命运动和民族起义也远远过了我们那个时空历史上19o5年革命的强度,俄国已经濒临崩溃。”
“如果没有列强的威胁,东亚联军打过贝加尔湖完全不成问题,甚至有可能吞并整个西伯利亚,此时若没有欧洲诸列强全体一致的支持,俄国革命很有可能成功,并将由东欧向整个欧洲扩散,这是任何欧洲列强都不愿意看见的未来。”
“德皇的演讲么……”六人组当中,要数方天华比较勤奋,禁闭期间他阅读的书报数量大致相当于另外五人的总和。
“没错,在德皇的圣诞演讲中,一方面呼吁欧洲联合起来镇压俄国革命,另一方面又号召组建新十字军保卫基督教文明,我们可以看到,历史的走向彻底扭曲了!”
“在我们那个时空的历史上,日俄战争的结果不过是遏制了俄国向远东扩张的势头,同时促使俄国将扩张方向转回到欧洲和近东,这就必然要与德国生冲突。”
“然而在这里,我们看到俄国精心打造的远东要塞群彻底毁灭了,它的整个西伯利亚朝不保夕!”
“在我国拖延从赤塔撤军的情况下,它不得不将大量原本要用于镇压革命的军队驻扎在整个中俄边境进行防御,而战争失败引起的革命和民族起义又是如此声势浩大,连军队本身都纷纷卷入了革命浪潮,俄国再向前一步就完蛋了!”
“形势远比那个时空的19o5年革命更为险恶,沙皇俄国需要比那个时空历史上多几倍的资金甚至是欧洲的直接武装干涉才有可能渡过难关。”
“即便这次混乱能够在欧洲列强的一致支持下暂时解决,俄国也会失去在欧洲和近东扩张的能量,因为它必然要在远东维持庞大的军队以保卫它广阔的西伯利亚,东亚联军显示出来的力量无法不令俄国胆战心惊,它在欧洲有可能将沦为二流国家,成为被欧洲资本所控制的半殖民地。”
“而在东亚联盟方面,由于对俄战争太过显眼的表现,如今已成为列强殖民秩序的重大威胁,全世界都能看到这一点。”
“列强的政治家理应看得到:英国的马来亚、北婆罗洲和缅甸,法国的印度支那,荷兰的东印度,美国的菲律宾和夏威夷,德国的太平洋诸群岛以及东新几内亚,任何一国都无法在东亚联盟的威胁下单独保障它在东亚太平洋地区的殖民领域。”
“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民族主义者也能够看得到,亚洲人的联盟打败了欧洲人,并且几乎令一个欧洲强国彻底崩溃,而这组成这个联盟的几个国家十多二十年前也不过是一样被列强欺凌的半殖民地。”
“全世界都在注意这个即实行西方宪政又保有东方精神的庞大联盟。这个联盟拥有的国力和军力远远不是日俄战争后那个小日本可以比较的,然而它崇尚的却是以仁义为核心的王道主义。只要加以深入解释,就完全有可能占据正义的制高点,这个联盟就有可能成为亚洲甚至全世界殖民地与半殖民地的希望,与此同时,这个联盟也就成为了掌握现有世界殖民秩序的诸列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据我所知,德国也是迫切渴望打破原有世界殖民秩序的……”武海松煞有介事地插道
“德国希望打破的是对德国不利的殖民秩序,而非不存在殖民地的世界新秩序。”
“可是上面那些人真的是想创造一个没有殖民地的世界新秩序吗?”
“这个世界的中国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殖民地,它需要的是自由和开放的世界,没有殖民地贸易壁垒,没有移民限制,物资和人员自由流动,凭借技术与管理体制上的优势,再加上庞大的人口基数,这个帝国的展将无可限量——用价廉物美的商品和近乎无限的移民征服整个世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间(三)
“真正的意思是……全世界都应该无差别地成为中国的殖民地吧……”
“列强当然都会这么想,美国就已经动手了,最近连续通过两个移民法案,进一步限制中日两国移民进入美国,之前又限制输入中国的廉价纱布,并且暂停出售中国无法自行生产的关键设备,欧洲列强也相继竖起了贸易壁垒,玩起了技术封锁。”
“所以说……”
千桦噙了一口冰凉的清水,美丽的眸子非温柔地闪亮:“我们历史书中记载的以协约国和同盟国为对手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个时空却很有可能在东亚联盟与欧美联盟之间展开。”
“不会吧……”
不认同、不理解、不适应,这便是六人组所有人此时的所有心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日俄战争后的德国出于狭隘的利益观念拒绝参加援助俄国的欧洲银行团,如今的德国不仅全力参与欧洲银行团,更号召组建欧洲军团镇压随时可能成功的俄国革命,前段时间的雅加达事件也成为德国鼓吹新十字军东征的理由之一,虽然看似不可思议,但最近不是又传出了荷兰以西伊里安为抵押向德国换取军火的消息吗?”
“德国皇帝是个神经质的军国主义与种族主义者,他也许不想征服世界,但是他却一定想要扩张殖民地,如果有英法在旁加以引导的话,将德国的扩张方向朝充满可能性的太平洋地区引导也并非不可能。在太平洋地区,东亚联盟占尽优势,这里的殖民秩序有可能最先崩溃,德国完全可以从这一崩溃中趁机夺取廉价的利益。”
“可是历史上的一战之所以爆还有另外两对主要矛盾,英德矛盾和法德矛盾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吧?”
方天华抢在武海松之前问道,话题毕竟是他挑起的,至于为什么如此唐突地向千桦提到跟这次考察完全不沾边的国际形势,他完全没打算向任何人解释。
“在东亚联盟的强大压力下,英法随时有可能丧失他们在东南亚的殖民地,这还不算什么,俄国一但崩溃,中国向西方的扩张将无可遏止,绝不是一条算不上什么大障碍的乌拉尔山脉可以阻挡的,蒙古人横扫欧亚大6的历史印象会令整个欧洲不自觉地联合起来。”
“站在诸列强的立场上,德国虽然能暂时趁乱获利,却必将直接承受从人口到资源到技术到体制都远胜于德国的中华大帝国的威胁,成为接下来先被打击的对象,倒不如与其他列强一起挽救濒临崩溃的俄国,将其变为中西欧共同的半殖民地,作为东西方之间辽阔的6上缓冲带。”
“英国虽然在布尔战争后开始收缩其殖民势力,却并不意味着打算放弃它日不落的殖民帝国,而东亚联盟业已体现的强大战争潜力已经令英国的远东殖民地处于严重威胁之中,远东殖民地的丧失必将波及到其整个殖民帝国,促使帝国瓦解。”
“以此为前提,英国的战略重点将不可避免地向远东转移,作为平衡,英国也必将把欧洲各列强的注意力一起拉向远东。事实上,没有英国的默许,荷兰又怎么敢单方面跟德国做以殖民地换军火的交易呢?交易本身或许能一定程度地加强荷兰防卫东印度的能力,然而最重要的却在于扩大了德国在远东太平洋地区的殖民势力,将德国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一地区来。”
“法国自然与德国有世仇,不过在俄国濒临崩溃的情况下,法国已经无力与军力强大的德国单独对抗:一方面,德国与荷兰的交易已经体现了英国联欧制华的战略,此时要求英国与法国合作抗德是不合时宜的,另一方面,法国的印度支那随时可能被东亚联盟夺取——法国的驻军和舰队在充分动员后的东亚联军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在此形势下,死抱着对德复仇的观念已属无益,加入英国为主导的联欧制华体系才是正道。”
“英法德之外,最难对付的其实是当今世界第一工业强国——美国。”
“美国在太平洋的利益关系到美国本土的安全,然而此时美国在太平洋的军事力量根本无法阻挡东亚联盟的扩张,没有巴拿马运河,美国在大西洋的主力舰队要用九十天甚至更多的时间才能部署到太平洋。”
“在此之前,不单是菲律宾和夏威夷,就连美国西海岸都将难以防御,而拥有技术优势的东亚联军却有可能以逸待劳,重演南海大海战,即便等到巴拿马运河开通,那时的东亚联盟也一定会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单靠美国的力量一时间也难以抵挡,选择与相关的欧洲列强合作也就顺理成章。”
“出人意料的推测呢,千桦妹妹真是太厉害了,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东西的。”杨雨湘又在犯嗲,外加作鼓掌状。
潘绍安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金边眼镜:“这样一来很难有胜算吧,我看过相关的资料,东亚联盟去年的工业总产值还不到美国的五分之一,欧美联合的话,在工业总量方面东亚联盟将完全处于劣势……”
千桦润了润喉,凉水似乎不适合在冬季饮用,但她却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
“我只是自己这么推测,未来未必会如此,却也未必不可能,战与和,盟友与敌人,战胜与战败,现在还轮不到我们决定。”
“的确,我们这些外来人还没资格……当然,大小姐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方天华毕恭毕敬地说。
“我也是外来人,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父亲的附属品,一件衣服,或一把手枪,没有多大区别。”
附属品,大家都是附属品,咬牙切齿也没有用。
嘴上说你们是人才,其实你们可有可无,没人相信你们,没人愿意把你们当心腹,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从敌人到陌生人,从陌生人到狗,从狗到奴才,从奴才到人,从人到人才,你们自以为已经进化到“人才”的地步了吗?不,你们还停留在狗的位置,要想更快地进化为人,你们需要一个阶梯,你们需要用你们的全部搭造成一个人梯。
不过那还不够长,还有一段悬崖你们不可逾越,如果我不伸手,你们永远也跨不过去,当然,把你们拉过去以后,我又会站在更高的悬崖上,俯视你们,挑选你们,向你们当中有资格更上一层的人再一次地伸出手……
“看得出,你父亲还是很疼爱你的嘛……听说还要把爵位传给你呢。”杨雨湘笑眯眯地说,像一只刚睡醒的老猫。
“说说而已,他家里又不是没有儿子,何况我也不稀罕。”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壁炉里的火光正好黯淡下来,仿佛目光所及,寒气四射。“我觉得,我们永远不可能与他们成为真正平等的同志。”
杨雨湘低头沉默,武海松与方天华暧昧地对视了一眼,潘绍安和潘国臣各自点头,梁根生没反应。
不需要听他们的话,只需要看他们的反应,没反应也是一种反应,第一轮的挑选只用了两秒钟就完成了。
“我父亲他们,是靠团结一致才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之前也生过内讧,三十多人的队伍,出了六七个叛逆,跟这次的特遣队不相上下,看来人多也未必是好事。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也能团结一致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掌握这个国家,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有团结一致的理由,一种非功利性的理由,你们认为这种理由存在吗?”
没人吭声。
“杨雨湘想大财,武海松想当特务头子,方天华想一步步爬到国家的一把手,潘绍安无论如何也想混个部长大臣来干干,潘国臣想混进海军大搞一场,梁根生想做个百战名将,你们的心事我全了解。”
没人立即否认。
“有没有人想过,其实可以把这些分散的目标集合为一个整体的理念呢?比如说,打造一个大家理想中的国家?”千桦就此打住,温暖的寂静蔓延了好几分钟。
“现在这样就挺好,按照现在的方向进化下去就可以了。”方天华说。
杨雨湘妖娆地耸耸肩:“现在的方向?我可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什么方向,怎么看怎么像历史上的日本,过不久就该到军国主义法西斯了吧……”
“历史上的日本?扯远了吧,我可不认为刘云他们还会走日本的老路……”
“有什么不同吗?你没看到公园里广场上那些高喊灭英屠美的民众吗?学校里每月军训三天,小学生拿木枪,中学生就扛真枪了,每天早上都要先唱军歌,校长亲自宣读有关赤塔与雅加达的煽动性文章,让他们从小就学习为了国家而仇恨,大学里讲立宪政治大家都睡得像吃饱的猪,一讲到战争大家都兴奋得像情的公牛,这个国家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从公园、广场、学校这些地方就能看清楚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间(四)
方天华手一摊:“可是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农业联合社里的全社股东大会,看到了官办模范农场的机械化大生产,看到了北洋重工制造的令人震撼的巨炮与飞艇,看到了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绝大部分都是国货,看到了大学里丰富多彩的课程与自由开放的气氛,看到了黄浦江畔宣传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内的各种思想的的演讲者……”
“我还看到了真正拥有实权的议会是如何独立行使立法与监督权的,看到了不为单个政党或集团所控制的独立司法体系是如何公正有效地运作的,看到了受到严格监督的政府是如何在法律框架内挥职能的,看到了这个在全中国实行的三权分立体系中民众所展现的智慧与活力……”
“这些天我们参观了不少地方的政府机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地方自治体制,让人耳目一新啊!”
“在这里我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高素质的中国人,原来人民完全可以治理好自己,在我们那里一直延续到21世纪的官本位制度在这里被毁灭了!”
“既然一个县的县长,其权力来自县议会,而县议会的权力又来自各选区的选民,除县长之外,其他部门职员官员又都是经议会批准才能聘用提拔的,那些权力来自直接上级的所谓清天大老爷不就不存在了吗?”
“在这里,没有了那些标榜反腐倡廉勤政爱民的清天大老爷,地球照常运转,民众照常工作生活,只是没有了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形象工程,没有了空洞无物的讲话与报告,没有了官官相护、买官卖官的闹剧,没有了……”
“这里的政府不得不务实,因为这里的议会要求政府务实,而民众当然也会要求他们的议会务实……”
“御用文人们成天说中国人缺乏民主的素质,一旦实行民主必然引起混乱和分裂,在这里我看到,有了合理的制度、正确的教育、适当的引导和足够的权力空间,人民大众的聪明才干得到了充分展现,虽然这各制度还显得稚嫩,也免了不了有诸多弊病,却绝对要比那个已经僵死而濒临腐烂的躯壳要有前途。
“总之,我看到了一个拥有无限美好可能的全新国家,虽然这个国家还有许多毒瘤流着臭的脓水,我当然不会看不到,旧式地主和皇族特权远没有铲除干净,权力者玩着各种花样擢取非分的利益,劳动者受到残酷压榨,民主仍是少数精英的游戏,政权仍被那个不受任何人监督的集团牢牢掌握。但我知道,这座摩天大楼的基础已经打好了,它将通往前所未有的伟大文明,我已决心把毕生心力全部投入这座大厦的建筑工作中,只要照着文易先生指出的方向努力下去,就是建设理想国家的正道。”
演讲结束,反应不算热烈,只有杨雨湘半嘲讽地拍了一下手:“很有漏*点的讲话啊,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些话跟你冷酷的外型不怎么搭调呢……呵呵呵……”
愚昧的女人,马上从窗口跳下去吧。
方天华此时极度渴望眼神能杀死人。
潘绍安故意清了清喉咙以引起大家的注意——仿佛他最近总被别人有意无意的遗忘。
肥厚的嘴唇里吐出在喉咙里骨碌骨碌回旋般的厚重男低音:“我觉得,没有什么国家形态是永恒理想的,最重要的是适应当时各方面的形势,就近期看来,继续维持君主立宪的民主体制没有什么不妥,如果说有什么东西非要改变不可的话,应该就是满洲皇族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武威公登基做皇帝,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现在到处都有这样的传言吧。”武海松拈着他的尖硬胡渣,仿佛在拈动一丛深深扎入下巴的钢针。
“我怎么没听到这种传闻?”杨雨湘向他荡来满眸秋波。
“因为我是特工,你不是。”挑逗性或意淫性的微笑,从精神底端蔓延到神经末梢。
“那么特工先生,你理想中的国家是什么样的?”杨雨湘替千桦提问。
“国家?不,我不需要国家,我只要一张能够覆盖全世界的情报网,没有任何人与事能逃出这张网的监视,在这张网的最高终端,我能够随时查看我想查看的任何情报,这样就足够了。”
“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建设什么样的国家是政治家的事,我可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我只对情报感兴趣,刚才我说的正是所有情报工作者的最高梦想。”
对工作充满漏*点的、对政治毫无兴趣的专业特工武海松为什么会背叛祖国投奔邪恶的叛匪集团呢?显然这里没人会问,当然也就没必要准备答案。
杨雨湘深情而轻蔑地向他厥了厥嘴角,如果再稍微吐出一小截舌尖的话就更完美了。
“还有人要演讲吗?”杨雨湘俨然主持人或主席。
年轻俊朗的警卫员潘国臣把手举得高高的。
“我是认真的。”他事先强调。
这更加深了他自那高举的左手所蕴涵的喜剧意味。
“我认为,”他平静地,不加修饰地开口道,“在1914年之前,帝国至少应拥有16艘无畏级战列舰和8艘战列巡洋舰,外加8艘常规航空母舰和4艘快水上飞机母舰……”
“你跑题了。”杨雨湘提醒。
“我没跑题,我理想中的国家就是一个拥有强大海军的中华帝国。”潘国臣一本正经,无可挑剔。
杨雨湘无奈地向千桦耸耸肩。
千桦没说话,一口接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凉水。
“小梁呢?小梁一定有不同的看法吧。”杨雨湘转向一向沉默寡言的梁根生。
“打仗吧,理想中的帝国一定要打仗的,武威公的理想一定也是征服世界吧,能跟着他去征服世界就好了。”
杨雨湘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早知道你们两个都会这样……真是浪费感情,算了,最后就由我来说吧,我理想中的国家当然是女性当家作主的国家,比如说千桦妹妹就可以在你父亲之后继位做女皇,而今后的帝国议会也应该以女性为主,总理大臣当然也要指定为女性,这样一来由男人的劣根性引的种种丑恶行为就能得到彻底清除……”
武海松伸手贴住她的额头。
“干什么?吃豆腐也要看场合的吧。”杨雨湘出手就打,清脆响亮,武海松的手背微红了一小块。
“烧得不轻啊,我送你回房间吧。”
武海松不容分说地拉起她就往外推。
“我稍后就回来,今天的红酒很不错,记得给我留一……”
“点”字出口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外了。
“搞什么,我可没烧。”杨雨湘嘟着嘴装可爱。
“省省吧,没看见你的千桦妹妹脸都变了吗?今天被打击得不轻啊。”
“你怎么知道她被打击了?”
武海松玩弄起她柔软白皙的手指:“本来想收服我们,反倒被我们给耍了,是人都会给气歪的。”
杨雨湘嗤地一声,露出嘲讽的表情:“你又怎么知道她是人呢?”
“不是人是什么?”
“她就是个到处招祸的小妖精,谁跟她沾一起谁就倒霉,怎么,怜香惜玉了,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这小烂货16岁就出来卖了,第一笔生意居然是同时跟六个客人玩强*奸,操,还一直在老娘面前装清高,什么东西嘛……”
武海松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赶紧捂住她的嘴,劫匪般地一股脑把她拖进自己房间,条件反射地扣门,反锁,还不忘打上插销。
“弄疼我了啊……”杨雨湘揉着胳膊抱怨。
武海松没理她,满屋子地翻东西,掀床单,钻床底,推倒沙,打开皮箱,足足折腾了三四分钟,这才转向已经缩在墙角打起哈欠的杨雨湘紧张地说道:“别管那么多了,快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以前怎么没听到你提过……”
“我讨厌傻站着说话。”杨雨湘气鼓鼓地说。
沙自动移到了杨雨湘近旁。
“这还差不多。”杨雨湘满意地坐下,又向武海松伸出了手。
火柴,香烟,火光,烟雾,一朵吞云吐雾的妖娆玫瑰,只是花瓣的颜色已褪化为凝血一般,濒临枯萎,脱堕落。
“故事很长,你有耐心听完吗?”
“当然。”
“也许要讲一整个晚上。”
“十个晚上都无所谓。”
“那么……先让我轻松一下……”
藕白的双臂圈住了男人粗壮的脖颈,气氛的走向毫无悬念。
亲吻,喘息,衣料的沙沙声,更深的喘息,更响亮的亲吻,呻吟,男人的呻吟,更深的呻吟……
墙体的另一面,三个男人戴着耳机,表情严肃,下身却远在严肃范畴之外,当然,他们都是专业的特工,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在了机器旋扭和记录笔上。
这种熬人的状态持续了足足一个钟头。
“好了,可以开始你的故事了吗?”
三个特工松了一口气。
“刚才你的表现完全低于水准嘛,简直是敷衍我了事……”
“知道了,在下这就来谢罪!”
床脚出粗暴的嘎吱声。
三个特工面面相觑,表情若苦若哀,或为自己叫苦,或为墙那边的男人哀叹。
长夜漫漫……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一)
绝密
参情处呈递总理大臣并国防大臣阅
资料编号o731845619o41229413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化名列宁。
187o年4月22日出生于俄国辛比尔斯克,1887年进入喀山大学法律系学习,因参加学生运动被捕,流放到喀山附近的柯库什基诺村。1888年回到喀山,加入喀山马克思主义小组。1889年举家迁居萨马拉,在当地组织了一个马克思主义小组。1893年移居圣彼得堡,1895年将彼得堡各马克思主义小组统一为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同年12月被捕入狱。1897年2月被流放到东西伯利亚,19oo年2月流放期满,7月赴德侨居。12月,参与创办俄国第一张马克思主义的政治报纸《火星报》,继续宣传马克思主义,影响日甚,引起参情处六科注意。19o1年6月,次与六科特工在柏林秘密接触,参情处提交的报告认为此人可用,获总理大臣及国防大臣认同,决定给予援助。同年1o月,通过其代理人接收了参情处的第一笔援助,总额25万马克,至次年6月又相继接收了三笔总额为1oo万马克的援助。19o2年7月,出席在布鲁塞尔和伦敦举行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在选举出的中央委员会中获得多数拥护者,是年1o月接受参情处第五笔援助款共75万马克。19o3年6月潜回俄国,8月再次被捕,再度流放西伯利亚,恰逢亚俄战争爆,遂趁乱出逃,继续进行革命组织活动。当年12月与参情处驻圣彼得堡特工恢复联系,接受了第六笔援助共15o万卢布和一批印刷设备。19o4年6月“流血星期日”事件爆后在圣彼得堡领导动工人大罢工,9月当选工人代表会议(即苏维埃)主席,1o月组织推动了有1oo多万人参加的全俄政治总罢工,12月领导动圣彼得堡工人总罢工和武装起义,起义被镇压后,现下落不明。
以上,参情处六科收集整理
19o4年12月3o日
……
“下落不明?”
刘云不满地瞪了一眼面前肩扛上将军衔的俊美男子。
“六科正在查寻中。”总参情报处长顾英扬上将温顺地低着头。
“我不要什么正在查寻中,给我找到他,要活的。”
“有可能已经混在圣诞夜的数千具尸体中了。”
“那就找到他的尸体,拍下照片,拿来给我看!”训斥的口气,不容反驳。
顾英扬急忙乖巧地肃立敬礼:“是!”
“还有事吗?”
“恩,这个……”顾英扬欲言又止。
“说话干脆点,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
上将的胸部条件反射地挺直成铁板:“是,这里是鹰狼队特监一组昨天提交的特别报告。”
刘云眉头一紧:“特别报告?千桦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有了特别的现……”
“拿过来。”
顾英扬战战兢兢地递上报告,还特别提醒了一句:“第三节的内容未经证实,请不要太在意……”
“什么时候变这么罗嗦的。”领袖的又一瞪令顾英扬瞬间人偶化。
第一节是行程记录,粗略扫过。
第二节是千桦在客厅与特遣队六人组的冗长谈话,刘云仔细读完,欣然一笑:“千桦是在试探他们呢,现在看来那六只猴子还算老实,就是惟一的那只母猴子花样耍得多一点……”
第三节……
晴转阴,阴转多云,多云转雷雨大风,雷雨大风转十三级台风……
台风的中心点暂时平静。
“这些文件你看过吗?”
“看过一部分……”
“以后特监一组的报告直接送我这里,还有,把相关的记录全部销毁。”
“明白了。”
“你出去吧。”
“是……”顾英扬嘴上说着,套着锃亮皮靴的脚却不动如山,身体微微前倾,貌似做好了应付任何可能的准备。
“出去吧,我没事。”刘云知道这位忠实的部下在想什么。
厚重的刻花橡木门轻声关闭。
台风的中心,两个声音在风中颤抖。
“这不是真的。”咬牙切齿的父亲。
“不过却可以调查清楚。”冷漠的陌生人。
“那么去调查吧。”
“如果调查出来是真的呢?”
“女儿绝不会做这种事。”
“只要你还剩一点点思考力,就能从报告书中分辨出最有可能存在的事实。”
“事实?”
“很简单,她是被迫的,太子党**游戏的又一个受害者。”
“怎么可能!她是我的女儿,特战团长的女儿,谁这么大胆……”
“她是叛国贼的女儿,从你离开那个时空开始。”现实冰冷而残酷。
“不……”
“她是你逃避现实的牺牲品!”
“不对……”
“被父亲抛弃,被特权者践踏,被虚伪的保护者背叛,被交心的姐妹出卖,被权力者玩弄利用,被误解她的母亲视作仇敌,她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这都不是真的!”
“你的千千,水晶般透明的千千,早已粉碎成看不见的尘埃。”
“不对,我的千千就在那里,我这就要她回来,一步也离不开我身边!”
父亲就要去抓电话,陌生人却自顾自话:“现在那个美丽躯壳里盛装的,是被极度的屈辱与仇恨所扭曲的你根本不认识的黑暗魂灵,她将紧紧抱住你,把你拖进地狱。”
“无论如何,她是我女儿。”
“你女儿已经死了。”
“她永远活在我身边,如果她看起来像是死了,那一定是我自己已经死了很久。”
父亲坚定地抓起电话。
台风散化为空,陌生人消灭为无。
“一定还活着,就算死了,无论如何也要活过来……千千,你不仅是我的女儿那么简单……我的生命,我的千年帝国,我要你把我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梦延续下去,这是你那些生长在这个时空的弟妹们所无法替代的使命,绝对无法替代……”
墙上皇帝赏赐的黄金西洋大吊钟的钟摆不过摇摆了三百个来回,大脑感性部分的活跃期到此为止,为了清除那场席卷一切的台风留下的痕迹,刘云走进盥洗室,把十二月的冰水泼向自己微烫的干瘪的脸。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提醒他,又到开会时间了。
哈出一口白花花的水汽,认真地整理过军服领子,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凛然姿态稳步走入会议厅。
集团内部的大讨论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平常大家也都要忙职务内的工作,只能靠牺牲节假日来参加这法定薪水外的会议,各自的部门又经常闹出一些突事件,所以也就不一定能召得齐人,不过今天的会议倒是难得聚齐了全部二十三名集团成员。
领袖刘云的右侧清一色地端坐着十一名将军,当年随刘云出生入死的二十四名特战队员,三人死于14年前的宫廷变乱,八人死于8年前的光兴丁案,另有两人在特遣队侵袭期间神秘失踪,生死不明,剩下的这些人就构成了***里通称的“老嫡系”。
十一名将军中,以号称“三巨头”的三位6军大将距离刘云最近,从近到远,依次为前国防大臣、现任内政大臣杨正金,前总参谋长、现任国防大臣胡克和前西部方面军司令官、现任总参谋长钟夏火,可以说,当前军内权势仅次于刘云的非此三人莫属。
既制造瞌睡虫又时刻准备一鸣惊人的英俊绅士杨正金,相貌平庸到不存在的“人肉电脑”胡克,能用声音震塌国会议事堂或紫禁城的人体兵器钟夏火,这三个人坐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出极富非对称美感主义的哑剧。
坐得更远的另外八名上将则控制着更为具体的权力。
战争中后期任东部方面军司令官的刘百良,战后出任总参作战处长,有着一副与他十几年来的老上司钟夏火完全相反的儒雅沉稳的、偏向女性化的样貌。
战争期间一直与钟夏火搭档指挥西部方面军的邓简,战后出任直隶军区司令,乍看之下颇有些文弱,高挺的鼻子上架着金边的薄片眼镜。
战时任西北方面军司令的张遥前,战后出任禁卫军司令,身材高大挺拔,面貌朴实坚毅,以作风强硬而闻名,他那张饮马巴尔喀什池的照片被制成国画、油画、明信片甚至是年画(把门神换成了张上将),一度畅销全国。
战时任第二集团军司令的梁天河,战后出任东北军区司令,并兼任赤塔军管区司令,鉴于赤塔撤军尚在筹划中,全国近半数兵力仍掌握在他手中,军务远较他人繁忙,这一个月来也就数他缺席最多,这个不时会点小牢骚的老烟枪今天没敢把他的哈德门点起来,消瘦的脸颊微微一动,就能看见他泛黄的门牙——看清楚了,那可不是黄金。
战时梁天河的搭档,也就是第二集团军参谋长张一叶,战后出任总参训练处长兼帝国6军大学校长,有着一张圆满的大脸,外加一张仿佛能够吞食天地的厚嘴,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实人。
前帝国6军大学校长,战时出任东部方面军参谋长的王直,战后出任华南军区司令,这位狙击手出身的将军有着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严肃时脸上透出狼一般的气势,微笑起来却像个开朗的大孩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二)
前总参装备处、训练处长,现任总参情报处长顾英扬,这次战争没有他挥的机会,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他在刘云眼中那俊美、善解人意的好侍从的形象。
前华南军区司令、现任总参装备处长肖如海,战时未曾上阵表现,又长期在外做封疆大吏,在刘云眼中,他的形象也就未免有些模糊。
不用怀疑,通过这十一位老嫡系将领以及另外十几位集团外的新嫡系将领,作为集团领袖的刘云牢牢地掌握着帝国6军的控制权。
刘云的右手边,一字排开十位政界大佬,说是大佬,平均年龄也不过四十来岁,却全都有过入阁为相的经历。
文易自然坐在刘云近旁,可以说,他是集团文官系统中当之无愧的领袖:任宫内新学苑侍讲三年,任总理大臣次官四年,任总理大臣八年,任中民党总裁十年,兼任京师帝国大学校长及帝大政法学院院长六年,兼任京师政法大学校长五年,政治资历之深、各界人脉之广、当权门生之多,帝国上下无人可比。然而他正在迅衰老,五十二岁的年纪,八十二岁的死相,眼珠浑浊黯淡,看起来毫无生气,令人怀疑他能坐在那里就已经是回光返照了。目前既无公职亦无党职,只担任一个无薪水的内阁席顾问,不过这对他操纵手中庞大势力网的效力并无多大影响,在京的中民党骨干仍旧分批逐次地来向他早请示晚汇报,各界领袖人物继续与他保持密切来往,他的私宴上满是产业巨子、政界明星、科技巨匠、文化名人、外国公使的身影。对刘云来说,他是绝对特殊的存在,于私,两人从穿开裆裤到结婚生子一直是铁板钉钉的密友,于公,集团内部只有他能够与刘云在同一个层面上对话,不过他从来没有试图获取所谓副领袖的地位,而这个集团也从来没有设立过随时能够取代刘云的那种位置。
刘云不需要副领袖,他只需要文易,他可以把所有人当工具——除了文易……和千桦。
紧靠在文易左侧的是他的忠实追随者、前任总理大臣张志高,年龄不过三十八岁,形象正派,精力充沛,行事麻利而稍欠圆滑,历任外交大臣次官、驻英公使、驻美公使、京师帝国大学外交学院院长、京师同文大学校长、内政大臣次官、京师帝国大学政法学院院长、总理大臣次官、外交大臣等公职,去年年末文易南下养病后被选为中民党总裁,今年年初又接替刘云出任总理大臣,纽约和约签订后因“九•;五官街打砸事件”而被迫辞职,目前除了继续担任中民党总裁外,还在众议院外交、宪法、司法、社会保障、地方自治等好几个委员会任委员长。
再过去就是现任文教大臣、张志高的妻子罗素兰,也是文易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身着深色洋裙,淡妆素面,昔日校花的秀丽容貌在三十七岁的年纪上并未打下太多折扣,足以为更加丰富升华的知性气质所弥补,十四年来,历任文教大臣次官、宫内女学堂教授、内阁教育改革展委员会委员及委员长、京师高等师范学院院长、卫生大臣次官、飞凤女子大学校长等公职,19o1年第二次文易内阁时出任文教大臣至今。作为集团内惟一的女性,她肩上的担子一点也不比别人轻,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不止一次郑重地跟同志们提到,她先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之后是某人的妻子,最后才是那累人的大臣、委员和无所谓的子爵,不过倒是有不少同志对她提到的“之后”那一项很不以为然——失败的追求者的自然反应。
再过去是前内政大臣、现京师政法大学校长及众议院内政委员会委员长莫宁,面容白净,头油亮,西服熨出整齐的折边,架着一副貌似威严的黑框眼镜,时刻溢出形体之外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高贵气质令他显得有些锋芒毕露,他是张志高的师兄,文易的又一个忠实信徒,他完全有理由抱怨文易的不公平——他的学历、资历本在张志高之上,理应更有资格承接文易的衣钵。
左边第五个,前农林大臣田正宏,现众议院工商委员会、农林委员会委员长,京师农林大学校长兼京师帝国大学商学院院长,学历虽然是国民经济学硕士,却也在文易门下修过中国近现代史的课,弄到了个学士学位,政治理念方面完全追随文易。有着一张惟妙惟肖的马脸,皮肤黝黑,如果不是有身上这套做工考究的西服,很难说进来的时候会不会被相官邸新换的警卫当作跑错门的农民哄走。他最大的个人爱好就是定期到他在农林大学拥有的一片实验田和几个小暖棚中观察各种新品种作物的长势。
架着精巧金边眼镜的高耸鼻梁,坚毅明亮的眸子,性感地微微蹙起的嘴角,整齐地向后梳去的油光滑亮的长,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女人的猎物,男人的敌人——还好这家伙早早地就娶了一位婉玲格格,成了爱新觉罗皇朝的“额附”,想必那位格格也不是什么心胸开阔善解人意的完美女性,反正这家伙结婚以后就再也没制造绯闻的机会了。这位“额附”就是韩浪身边的前科技大臣马丰,现任众议院科技委员会、文教委员会委员长,京师理工大学校长兼京师高等师范学院院长。有一位格格做夫人,少不了要在公众场合给皇族脸上贴贴金,然而一回到集团的***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即便涉及到他岳父家也绝不回护,即便被人说成是“驸马爷太无情了”,他也只是用“婉玲会理解我的”简单地敷衍过去。政治理念方面虽然也同样追随文易,有时也会提出令人瞠目的见解——比如说,应当促成东亚联盟各皇室与欧洲各皇室间的通婚……
秃顶,肥脸,巨腹,金边厚片圆眼镜,前工商大臣、现交通大臣牛金的形象只用曲线就能够清晰地勾勒出来,另一时空清华大学工业管理学博士与工业管理工程师的背景足以令他在本职工作上游刃有余,现年四十八岁的他从未在本专业以外的领域表过任何独到的见解,似乎他早已把所有的政治热情都倾注在了当前所从事的繁复工作上。
紧挨在牛金左侧的是一位电线杆美学的代言人——财政大臣韩浪,他的骨感身材在牛金那可以开进航空母舰的大肚皮衬映下足以令人留下骷髅化的印象,连续十多年担任财政大臣的资历给他带来了“财神爷”的称号,然而在某些人眼中,他不过是一条瘦弱却异常顽固的“国库看门狗”。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政治理念的话,用“攒钱办实业”这五个字来概括就足够了。
接着是一个乱蓬蓬的鸟窝……鸟窝下面有一张非人类化的细瘦苍白的瓜子脸,矮小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几乎遮住了半边脸的方形黑框眼镜,西服和衬衫袖口沾着墨水,显然这是一副不受社交界欢迎的邋遢模样,然而当事人本身对此从不在意。他就是前交通大臣江闻涛,现同时兼任帝国科学院院长、国防部兵工厅厅长、内阁科技展委员会委员长等好几个与科技、兵工有关的职务,人称“设计疯子”,从小飞机到大飞艇,从鱼雷艇到战列舰,从机关枪到铁甲战车,帝国现役与在研的数十款兵器都多多少少渗入了他的心血。虽然被称为疯子,政务方面的能力还是累积了一些,不过还远远达不到形成独立政见的地步。
最后那位是现任科技大臣何新,长着一对令人不快的老鼠眼,尖嘴猴腮,很有旧时革命电影中反面人物的味道,不过这与他在专业领域的能力完全无关,作为江闻涛的校友和专门兵器设计局的设计员,他与江闻涛共同主持了帝国总体的兵器开工作,与马丰、江闻涛一起奠定了帝国科技领域教育研体系的基础。与江闻涛那个工作狂不同,他是乐于享受生活的,京师的高级餐馆和妓院经常接到他的订单——尽管他的小妾和专业厨子的数量分别达到了两位数,他也绝不放过任何休假的机会出去游览各地胜景,按照他的说法,“工作的乐趣与享受的乐趣是成正比的”,令人不解的是,他并没有因为纵情的享乐而像气球那样膨胀起来,他的下巴还是尖的,脖子细瘦的,肚皮还是机场型的……与前面几位不同的是,在政见方面,他既不是文易的追随者,也并非随大流的应声虫,他的原则是无条件拥护最高领袖刘云,事实上,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军队的一员,“老嫡系”的一分子,从形式上看,他预备役6军中将的身份似乎也足以证明这一点——然而这单方面的认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嫡系武将们的认同。
刘云向内心的迷雾轻快地舒了口气。
就是这些人了,这个四亿多人的帝国,就是通过他们才掌握在我手中的。
不过这还不够,我的千年帝国,即便把在场所有人的生命都拿来奠基也远远不够。
但是不能放弃,在我们的生命消灭在这异时空的尘埃间之前,至少让我们知道梦想离我们并不远,让我们看到、听到、摸到、嗅到,让我们给后代创造一段从来未有过的光辉灿烂的历史!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三)
“可以开始了吗?”杨正金小声提醒他的领袖。
刘云这才察觉到他已经呆很久了。
真的老了吗?走神这么久都没感觉到,心事太多了吧。
“人都来齐了,开始吧。全体的大讨论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大家也都各抒己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管怎么样,不能这么一直论下去,该是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话一说完,会议室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情绪各异的目光交织汇聚在刘云那看似衰朽的脸上——谁也无法确定那张面具后面还潜藏有多少他人无法把握的力量。
“我建议由杨正金先言。”刘云接着说。
做领袖的盾牌是杨正金的荣幸,或者说,是他维持自身地位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众人条件反射地露出了睡意,要抵挡这只杨正金这只巨大化瞌睡虫可没那么容易。
然而这一次,杨正金讲得铿锵有力,声音直穿脑髓,与以往蛰伏低调的姿态判若两人。
“我这次不做长篇大论的报告,只想确认一件事,这里是否有人认为我们已经建立起完整的大工业体系了?”
现交通大臣牛金摸着他的肥厚下巴抢答道:“当然没有,当前帝国的工业技术还没有到能够不依赖外部支持而自行升级的地步,许多关键设备还要靠进口,毕竟是底子薄,基础差,我们带来的先进技术大多难以释放,尤其是高级的工作母机,绝对不是知道怎么造就能造出来的……”
现科技大臣何新眯缝着他的老鼠眼:“究竟还是出了不少成就嘛,万吨货轮和战舰都造出来了,飞机飞艇也投入了战场,煤钢铁的产量节节攀升……”
“设计疯子”江闻涛说起正事来比谁都正经:“重要的是工作母机吧,不能自行生产高级工作母机,也就无法自行进行技术升级,换句话说,就是无法用机器生产更高级的机器,要展更高级的技术就只能向国外进口母机,这样一来不但代价高昂,也远远无法满足需求,近来欧美普遍限制高级工业设备的出口,我们的工业展计划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科研人才和高级技工依旧缺乏,过半的国民仍在文盲之列,大半的工农子弟不要说初中,连高小都读不起,该是普及九年以至十二年免费义务教育的时候了,现在帝国的教育普及水平仍旧比不上被我们打败的日本,这才是真正的耻辱!说什么西进南进,难道要靠文盲大军来征服世界?”罗素兰话中带刺。
钟夏火恶狠狠地瞥了罗素兰一眼,显然他被刺得最深。
牛金接道:“原本计划从189o年起,在25年到3o年内建成完整的大工业体系,之后就可以逐步释放我们带来的大部分前科技,前提是能够从达国家自由地获取各层次的工业设备和成熟的配套技术,如果从现在开始一直被封锁的话,我们就要多花5到1o年时间用于相关设备的研制和改进……”
钟夏火不耐烦地打断牛金:“原本就应该考虑到会被列强封锁吧,现在才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就算建不成完整的工业体系,以当前的人力物力基础,彻底打败俄罗斯根本不成问题,难道列强真的会为了俄罗斯打过来不成?”
张志高冷冷道:“如果现在撕毁条约的话,就等于是向整个欧洲宣战,先是欧洲银行团,跟着是雅加达事件,再就是德皇的圣诞讲话,前两天欧洲银行团又扩张为欧美银行团,还有近两个月来列强对工业设备出口的限制,种种迹象表明,欧美对我国的敌视态度与日剧增……”
“敌视算什么,有本事他们就出兵,他们派6军来,我们就总动员,把6军扩张到五六百万人,看谁的兵多,他们派海军来,我们就造几千架飞机,挂鱼雷去收拾他们,现在没有人能打败我们!趁着老毛子窝里斗,一鼓作气把西伯利亚拿下来吧,刘队长!”钟夏火把期望的目光投向刘云,没想到刘云看都没看他。
“老钟,省省吧,俄国的革命党已经被镇压了。”三巨头之一的胡克说道。
“财神爷”韩浪忍不住话道:“打仗打仗,没钱打什么仗,今年秋天云南、福建、甘肃、江西四省及顺天府遭水灾,山西、浙江、广东遭旱灾,入冬后新疆、内蒙古又遭雪灾,四个月内就支出了三千八百万元赈灾费,又免去了灾区应缴给中央的赋税二千一百万元,够造五六艘新型战列舰的钱就这样打水漂了……入冬以来,赤塔的五十万驻军和为驻军服务的三十万民夫平均每天就要耗去一百五十万元,两三个月前压迫财团吞进去的那笔国债早就搞空了,现在花的全是明年的储备,外国银行团早就不给我们贷款了……”
钟夏火强硬地反问道:“没钱就不能打仗了吗?应当立即转入军国体制,一切财产充公,生活用品由国家配给,切实执行征兵制,最强壮的上战场,剩下的人分进工厂和农场工作……只有斯巴达式的帝国,才能以最快度征服世界!”
韩浪连连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志高附在文易耳边小声嘀咕:“疯了。”
文易冷笑:“也就是丁介云第二罢了……”
胡克也不管钟夏火就在身边,高声道:“老钟,你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先收起来吧,现在的主题是老杨刚才提出的问题,工业化的问题,没有工业化,什么征服,什么占领,全都是空话,这个还是请老杨自己来说说吧。”
钟夏火又羞又脑,却又不好在领袖面前作,顿时涨红了脸,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的两个密谋同伙——张遥前和刘百良——则缩在一边缄默不语。
杨正金俨然领袖的代言人,昂挺胸,环视众人,继续以少有的高亢语调言道:“胡克要我说,那我就简单讲一下,我认为,我们要建立的富强的中华帝国,先必须实现工业化,建立完整的大工业体系,当前我们所有的工作,都应围绕这个目标展开。”
“说到经济问题,在几位经济学家面前我算是班门弄斧了,不过就我所知,工业化不过是三条路:其一就是欧美先进国家,它们先建立现代重工业体系,以技术和军事方面的优势剥夺压榨落后地区,以高利润的技术和产品不平等地换取不达国家的廉价资源和劳动力,建立了最达最完整的大工业体系;其二就如同我们那个时空的日本,虽然是后起国家,却能在特定的机遇下,一方面通过压缩国内消费、实行工业保护政策,一方面通过相对强大的军事力量剥夺压榨落后地区获取工业展资金,逐步完成了可自行升级的大工业体系,即便日后全国的工厂大多被夷为平地,却能够依靠保留下来的受过高度组织训练的人力资源和先进的教育研体系顺利地完成重建。”
“说到第三类,其实就是我们那个时空的俄罗斯和中国。当苏俄与中国崛起时,世界其他地方的廉价资源与劳动力已被达国家瓜分殆尽,而苏中本身又是资源和劳力大国,于是只能采取强制压缩国内消费的手段来获得大工业体系快展的资金,同时由于受到外国封锁,能够防止先进国家的破坏性竞争,建立了尚不完善的大工业体系。但在两国的畸形改革开放之后,本来不完善的大工业体系受到严重冲击,国家花费巨资培养起来的顶尖科研人才纷纷向国外流失,受过大工业体系严格组织训练的技术工人大量失业、流散、老化,结果俄罗斯沦为廉价资源供给国,中国沦为廉价劳动力供给国,两国经济普遍呈现严重外向性,成为世界工业体系中的新型半殖民地。也许这样说太过刻薄,但就是比我们晚出14年的特遣队投诚者也承认,我们的国家的确变成了世界工厂——一个全靠外国技术和资本支撑、利润微薄、工人贫困无权、并且随时可能被外国资本抛弃的污秽的工厂!俄罗斯则完全沦为了外国资本控制的大矿坑!可以这么说,在我们那个时空里,俄罗斯和中国的工业化之路失败了,葬送在官僚买办集团之手。”
“说了这么多,关键地是想指出我们应该走的道路。”
杨正金故意顿了一下。
“没什么好说的,当然是日本道路,国内控制与对外扩张兼而行之,所以就趁着对俄作战的机会,一举实现高度控制的军国体制吧!”钟夏火仿佛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又兴奋起来。
“要说几次才明白,现在不是开战的时候!积攒资金来展工业和教育才是正道!资金,资金,我们缺乏资金,连国内既有资源的开都成问题,根本没功夫去投资什么西伯利亚!更不要说榨干全国去占领那里了!”韩浪不耐烦地叫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西伯利亚!西伯利亚!”钟夏火敲桌子。
“脑子里光有打仗,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打仗而已吗?”文教大臣罗素兰也站出来反对他。
“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征服世界!有什么不对吗?”
“现在征服不了世界,没人能征服世界。”胡克不紧不慢地说。
“半数国民为文盲的国家永远无法征服这个世界。”罗素兰说。
“改革了14年,居然还有一半的国民是文盲,你这个文教大臣是怎么当的!”钟夏火恼怒地调转矛头。
“钱都拿去打仗了,还办什么教育!”罗素兰毫不示弱。
“够了,到此为止。”
老虎出了威严的低吟。
一时鸦雀无声。
“现在不是相互攻击的时候,把大家从各自的岗位上召集到这里,为的是给今后十年帝国的展制订一个总规划,杨正金刚才说了工业化的三条路,很有道理,可以就此展开讨论,无关的话题先放到一边。”
刘云缓缓说完,又严厉地盯了钟夏火一眼,钟夏火顿时软了下去,如同被主人呵斥后的小狗般垂下头去——刘云心里明白,钟夏火永远不会成为狗,他是一只来自荒野的无法驯化的狼,不仅会咬人,还会吃人……
“我也赞同杨正金的提法,就这个问题,我想阐明自己的看法。”张志高小心翼翼地出场,“当今的世界已被列强瓜分殆尽,各有各的专属领地和势力范围,任何改变现状的企图都有引战争的危险。我们国力薄弱,工业、教育诸方面落后于列强,展工业的关键设备又受制于人,公开与列强对抗是不明智的,就今后十年来看,韬光养晦,以夷制夷方为上策。”
钟夏火的盟友张遥前小心地反击:“工业化需要的资金如何解决?难道说,要走杨正金所说的第三条路,单纯依靠压榨国民来积累吗?”
刘百良也出来给钟夏火擦屁股:“我们的确需要能够转移国内矛盾的殖民地,刚才老钟说的有些过了,但是主旨应该没有问题,帝国需要扩张,让那些落后地区分担我们工业化的代价,走日本式的第二条路没有错。”
张志高沉着接招:“那时候的日本身边有衰弱的中国可以慢慢宰割,中国太大了,要做到日本的地步,宰割全亚洲都不够。”
“我们已经有朝鲜和日本可宰割了。”牛金补充道。
“杯水车薪。”张遥前不服。
“聊胜于无。”牛金无视。
“最低程度,也要把亚洲全部拿下。”张遥前说。
刘百良紧跟在后面丢炸弹:“我建议,联合德国美国来三分世界,我们统治亚洲全部,让德国统治欧洲和非洲,美国统治美洲和大洋洲,把英、法、俄从地球上铲除掉。”
“荒谬。”张志高不屑。
“有道理。”东北军区司令兼赤塔军管司令梁天河突然话道,没人能轻视他的言,现如今,他统管下的6军兵力几乎占全国的一半。
“以夷制夷,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符合兵法上的道理,可以一试。”前6大校长、现任华南军区司令王直说道,鹰一般的眼睛炯炯亮。
“现在就该这么办了!”钟夏火说。
“刘百良的意见值得重视。”张遥前说。
一位大将,四位上将,老嫡系的近半数暂时站在了同一阵营。
胡克当头一棒:“那是工业化完成以后的才能想的事,否则即便侥幸成功,届时要么成为美德瓜分的对象,要么沦为他们的半殖民地。就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我们生产枪炮的机器全都是来自国外的话,我们有什么资格跟美德平起平坐,瓜分世界?”
“我们有无穷的人力和无上的精神力量!”钟夏火高调都唱出来了。
“我们有无穷的文盲和流氓。”罗素兰讥讽道。
“无知的小女人。”
“狂的法西斯。”
“法西斯怎么了,没有法西斯,日本、德国能有那么辉煌的历史吗?”
“是够辉煌的,尤其是日本的那两朵蘑菇云,辉煌得没救了。”
“又来了,要吵都出去吵!”刘云各打八十大板。
尴尬的安静,被呵斥的人各有各的愤愤不平,女人的脸蛋粉红,男人的青筋暴涨。
“田正宏,你是正牌的经济学家,你来说,工业化的资金问题怎么解决?”刘云点问。
田正宏板着他的马脸:“后起国家的工业化的资金一般来说有三种来源:其一为出口低利润的原料、半成品、手工产品和低技术含量的轻工产品;其二为限制国民消费来自我积累;其三为剥夺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我国当前主要的来源为前两项,尤以第一项为主,通常是我们吃亏,比如说,卖茶叶跟买机器,卖十几二十船的茶叶才能买一船机器,明知那机器卖得贵了,却还得着咬牙买进来,谁叫自己没有呢?”
“本国的积累呢?为什么成效不大?工人的工资已经被压得很低了吧?”刘云又问。
“先是那些资本家只愿意把资金投入能最快实现最大利润的低技术产业,高技术的重工业投资大、见效慢、风险大,任凭国家千方百计地引导,经营高技术产业的私人资本依旧寥寥无几,目前重工业基本上还是靠政府来支撑。其次,大多数资本家观念比较落后,实现的利润大多用于购置地产和奢侈消费,当前欧6风潮昌盛,每年光是进口的欧6家具就价值几百万元,从工人身上榨出来的血汗又转流到了洋人嘴里。再次,关税太低,对外国商品和资本限制不够,对本国的工业和资本保护不够,由于外国商品和资本的竞争,本国工业和资本的利润受到限制。第四,皇族为的旧地主集团控制着全国三成以上的农业,残酷的剥夺导致部分农村极度贫困,没有多余的产品用于消费工业品,也就无法从这些农民身上榨取工业利润。”
“资本的家的目标就是利润最大化,打着国家大义的旗号恳求他们投入重工业是无意义的,除非像日本那样,把国家搞起来的产业送给财阀。”牛金补充道。
“财阀都该杀。”钟夏火小声嘀咕。
“国家的工厂,绝不能白送给财阀!”刘云提高声调,“以上种种问题,有合适的解决办法吗?”
田正宏继续尽他经济学家的本分:“要解决第一个问题,需要运用强力的金融手段,具体来说,就是实行银行国有化,或是令全国的私营银行由国家严格管制,这样一来,国家就能调控资本家的投资意愿,投资高技术产业和重工业的资本家将得到充分的资金支持,以挥我们技术存量方面的优势,加快重工业的展。解决第二、第三个问题,关键是提高关税和限制外国资本,凡是我们能生产的工业品,一定要通过关税壁垒禁绝外国同类产品的进入,暂时不能生产的机器设备则部分或全部免除进口税,对外国的奢侈品则要征收天价的重税,把价格抬高到让绝大部分资本家买不起的地步,同时鼓励展国内较为廉价的奢侈品工业。针对资本家将大量资金用于购置地产的问题,则可以由提高地产交易税和遗产税的办法来缓解。至于第四个问题的解决……”
“说下去。”刘云目不转睛地盯住田正宏。
“要么废除皇族的拥地特许权,要么动用强力手段彻底铲除皇族及依赖皇族的旧地主势力。”
“二者其实是一个办法,废除特权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一定会反扑过来的。”文易补充道。
“巴不得他们反扑呢。”钟夏火兴奋地摩拳擦掌。
“都记下来了吗?”刘云提醒身边的杨正金,杨正金连声说是,这块领袖的盾牌同时还担负着书记员的重任。
“请问……”钟夏火做老实状,小学生般地举起手。
“说吧。”
得到领袖的批准,钟夏火才放下手。
“请问田先生,您刚才提到了工业化的三项资金来源,前两项已经解释过了,我想知道的是,对于第三项,也就是压榨殖民地获取资金的方式,您有没有为帝国考虑过呢?”
钟夏火这次显得出奇的文雅,竟破天荒地用了“您”这样的敬语。
“钟大将问得好,我正要谈到这个问题。事实上,朝鲜已是我国的殖民地,日本正在成为我国的半殖民地。我国既然要集中力量展重工业,其他方面必然有所欠缺,这方面就可以由朝日来加以弥补,通过东亚关税同盟以至自由贸易区,以我国资本、技术方面的优势,遏止朝日的重工业展,将朝日非重工业化,同时以资本和相关的技术为引导,把朝日打造成以农业、加工业和低技术轻工业为主导,主要依赖我国资本和技术支持的经济附庸——也就是所谓的产业殖民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五)
“插一句,外资呢?我不懂经济,但依照我们那个时空的历史,外资也算是后起国家工业化资金的重要来源吧。”直隶军区司令邓简第一次问。
“外资可利用,但不可依赖,跨国资本既是达国家的经济工具又是重要的政治工具,深陷其中必将为他国所制,何况外国资本追逐的是短期利润,各国的跨国资本又各有其政治背景,绝不会为我国的长期利益考虑,更不要说支持中国这么庞大的国家建设完整先进的大工业体系了——那简直就是自己砸自己的饭碗。”
田正宏刚解释完,牛金又补充道:“那个时空的俄国和中国搞工业化的时候就没有多少外资支持,主要靠自己积累,日本则是靠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的大赔款了家,赔款是白拿的,外资则始终是人家的……哎,这次我们要能从俄国敲到一两亿英镑补补军费也好。”
“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文易说。
钟夏火又来点火:“光压榨日本和朝鲜是远远不够的,整个亚洲都吞下来还只是勉强而已。”
胡克又是一棒:“能自行生产高级工作母机以后再说吧,现在?想都别想。”
罗素兰跟上来插刀:“还有教育!改革只不过进行了14年,即便从189o年算起,不考虑留级和辍学,第一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接受新式教育的学生现在只不过上到本科三年级,当前的科研体系主要由少数留学生和大量成专科毕业生构成,他们之中绝大多数没有受过完整的新式教育,半数以上是在科举废除后被迫半路出家的,水平可想而知,完全无法与欧美达国家完整成熟的科研体系相比。”
“两三个人是无法研制复杂的成套设备的,就拿一台战舰锅炉来说,要我一个人搞完成千上万种零件的全套图纸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进入制造阶段之后的零件试制检测、部件整合实验、工厂生产指导之类的诸多工作,还有制造完成后的工厂调试、装舰运行、整合改进……全让我们自己人来干的话早死人了!可是高素质的科研人员又不够,一帮成专科生要边教边干,留学回来的又以理论家为主,这个学派那个学派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吵架,拉帮结派,无可救药!”江闻涛也趁机起了牢骚,看来他那“设计疯子”的头衔中或多或少也带有“被人逼疯”的含义。
“所以我说,知识分子最麻烦,不给他们自由他们闹,给他们自由他们吵,犯贱哪。”钟夏火趁机讥讽。
“狗最听话,可惜狗连字都不会写。”罗素兰反击的炮弹又毒又辣。
钟夏火脸一青,正欲作,一旁的胡克拉住了他的袖子。
“别再胡闹了,刘队长盯着你呢。”
野狼的利齿寒光一闪,转瞬间又藏进了毛茸茸的、散着血腥味的大嘴里。
“今天的讨论的很有意义,”领袖话了,颇有总结的意味,“给大家提了个醒,不努力实现工业化,征服这里征服那里的,全都是白日做梦!要跟最强有力的势力瓜分世界,必须有相当的实力为后盾,这个实力的核心是什么?是机器,是不受限制地用机器不断制造出更先进机器的能力,有了这个能力,我们才能充分地释放我们带来的先进科技,才有可能将全世界变为中国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
大狼小狼们眼睛绿,他们只关注最后一句话。
“目前国际形势对我们不利,欧美有联合遏止帝国的迹象,既然暂时无力对抗,就必须在国际上充分释放善意,塑造帝国的和平形象,营造较为宽松的国际环境,以便我们集中精力整顿内政,展教育,改善民生,建设完整的大工业体系。张志高,你来说说,改善国际环境有什么好办法?”
集团里的外交专家非张志高莫属。
“先必须依照纽约和约从赤塔撤军,以显示我国的基本诚信,如果找借口赖着不走,不仅是对促成和约的英美两大强国的公然侮辱,今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文明国家相信我国的承诺,以夷制夷的策略必将难以进行。”
“不能把赤塔交给俄国革命党,这个借口很充分吧。”张遥前插话道。
文易冷笑道:“俄国革命已经失败了,欧美银行团的资金和德法的枪炮让沙皇迅恢复了元气,俄罗斯帝国的军心民心远远没到丧失殆尽的地步,我们不要忘记,那个时空的历史上,俄帝国是在先后征了15oo万人入伍,持续战斗了四年并且损失6oo万人以后才被革命推翻的——亚俄战争的失败还不足以掀翻罗曼诺夫王朝几百年来的统治。”
张志高无视张遥前的小把戏,坦然地继续道:“其次,应以重要人物频繁巡访欧美,改善帝国在欧美民众中的形象,建立帝国高层与欧美上层人物之间的密切私交,尤其应重视化解德皇无谓的敌视态度,同时以支持镇压革命为切入点尽力修复与俄国的邦交,努力消除亚俄战争给帝国外交形势带来的不良影响。”
“再次,应继续完善新儒学思想,努力使其成为东亚联盟的精神核心,其中包含的王道主义精神应作为外交工作的指导思想。王道主义在具体运用时,相对于欧美达国家,可以跟他们人道主义精神及国际法体系相重合,相对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则化身为自由、平等、博爱之的民族解放精神……”
钟夏火插道:“能不能用一句话解释那个什么王道主义啊,我理论水平不高,一直搞不懂你们明的这些小玩意。”
“很简单,左手仁义,右手枪炮,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样说明白了吗?”
钟夏火没问题了。
“继续刚才的问题,最后一点,我对田先生刚才提出的朝日非重工业化理论不能苟同,对待朝日,应秉持同化而非殖民地化的观念,日本的维新业已进行三十多年,朝鲜开化也有十多年了,国民观念日益进步,刻意压制其工业之展,必然引起反弹,列强便有机会趁隙而入,分化瓦解东亚联盟。我以为,朝日的未来应该是与中国合并为统一的东亚联邦,而不是单纯的成为中国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人民对殖民者永远抱有无可遏止的离心力,而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彻底同化后的国民则会对统一的国家多少抱有一定的向心力。”
“有鉴于此,我提出四点:第一,民心同化,除正在进行的各种文化同化措施之外,应规定朝日琉球臣民的权利应与帝国臣民之权利一致,联盟内的各国臣民可以较自由地流动迁徙,联盟内允许多重国籍存在,此外,朝日的参战老兵应与帝国的参战老兵享有同等的收复地优惠垦殖权;第二,经济同化,成立一个东亚联盟产业统合委员会,指导联盟各国的产业建设,将联盟各国的经济有机地融合起来;第三,政治同化,在当前东亚联盟宪政研究会的基础上,逐步向东盟议会的方向展;第四,军事同化,成立一个常设的联合总参谋部,经常进行跨国联合演习,并逐步形成联盟内各**官互调体制。”
“这样子来搞吞并,比把它们变殖民地还毒……”梁天河上将赞叹道。
钟夏火捂住耳朵不听。
“不是吞并,而是自愿基础上的逐步联合,最终的同化也许需要上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只要切实执行以上四条,近几十年内将联盟变为联邦国家或多元制帝国并非不可能。”
“太漫长了,几十年几百年的事情跟我们无关,有生之年实现征服世界的梦想才有意义!死了以后我们还知道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征服世界,那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钟夏火一通慷慨激昂,说得大半的将军都交口称是,就连刘云都禁不住微微点了一下头——纯粹的潜意识表现。
“说来说去,关键就是工业水平不够,那我们再忍忍,打日本我们忍了四年,打俄国我们忍了九年,这次我们忍十年够不够?十年之内把工业搞上去行不行?我看就算我们不搞列强,列强也一定会来搞我们的,必须做好打大仗的准备,所以这十年不但要把工业搞上去,军备也不能放松。外交问题我懂的不多,我只提一点,德国奥匈可以利用,但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我们想要的东西只能靠我们自己的手来争取。”
大家都明白,钟夏火是在巧妙地妥协,形势对他不利,一味纠缠下去只能损害他自己,何况领袖已经很明确地不支持急进政策,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道理就用不着他人来提醒了。
这种时候,领袖的安抚是少不了的。
“钟夏火说得有道理,时不待我,慢条斯理地搞建设是要不得的,落后就要挨打,必须以尽可能快的度填补差距。”
钟夏火得到领袖的夸赞,喜不自禁,不住地拍着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