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战重庆
庆,号称“山城”,又因所据渝中半岛而被简称为城群山莽莽,一座中梁山,一座铜锣山,巍巍两山护持左右,南濒长江,北依嘉陵江,山川形胜之险,兵家必争之地,自古以来夺川必夺渝,守川必守渝,占了重庆就等于占了半个四川。
革命军兴,共和肇建,四川总督赵尔巽逆时代潮流而动,悍然举兵对抗共和政府,与满清顽固势力一气,妄图以乌合之众对抗建正义之师,蚍蜉撼树,可笑可怜,其对满清王朝愚忠至此,夫复奈何?
“以革命之大无畏,肃清反;革命之大黑暗!”
这是建南征部队誓师时的口号,第一个喊出这个口号的是同盟会领孙先生,这个口号迅传遍全国,很快,建西征部队也喊出了这个口号,并被共和军总司令赵振华进一步挥:
“以革命之大无畏,肃清反;革命之大黑暗!以共和民权之大光辉,肃清帝制守旧之大余毒!”
高喊着这个口号,以共和军为主的西征建第二军兵分三路大举入川,士气如虹,斗志昂扬,势如破竹般横扫川东,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先后克复+门、万县、忠州、酆都、州等川东重镇,沿途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义师,各地会党武装纷起响应西征大军,攻袭县城,逐杀清吏,不过短短时间,整个川东已成革命党的天下,隶属于共和政府的军政分府纷纷成立,城头飘扬起了铁血共和旗和五色旗。
建第二军不仅有湖北军队,也有河南、湖南的革命军队,他们是共和军的同盟军,也接受第二军军长赵北的指挥。
刚入川时,由于共和军支援的大炮和炮弹尚未运到,因此这两支部队迟迟未能进入四川作战,现在,共和军已经在川东取得一连串胜利,犹如一块磁铁,将四川各地清军部队吸引过去,共和军正面军事压力顿时增强,是时候让盟军入川作战了。
在总司令的安排下,共和军支援的大炮终于赶在州战役打响之前“及时”地送到了盟军手里,于是,早就迫不及待的盟军动了。
就在共和军光复州的当天,湖南共进会武装“革命联军”借道贵州入川,顺势降伏了这个自革命以来一直摇摆不定的省份,随即兵锋北进,一举攻克川南门户南平关、江,兵锋继续北向,直指重庆府,同一天,河南奋进会武装在会杨王鹏的指挥下放弃攻占潼关地作战目标,转而由陕南商州入陕,与陕南会党义军会师于汉中,稍事休整后分兵两路,一路向北佯攻西安,主力部队则迅向南转移,直扑川北门户宁羌,在川北民军的接应下顺利入川,兵锋直指成都府。
军事形势一片大好。作为建第二军主力地共和军趁热打铁。在州城稍事休整。随即全军西进。横扫顽固势力。不过数日工夫便逼近重庆。轻而易举拿下重庆门户黄葛树。随后一场硬仗。拿下铜锣山清军阵地。在制高点架起大炮。居高临下威逼重庆城。
四川总督赵尔巽深知重庆之重要。州城陷之后派出重兵增援重庆。以成都八旗驻防将军马亮为总统官。麾下八万将士。装备新式大炮。号称兵精械足。誓言死守重庆。全歼共和军于城下。为了激励士气。马亮命包衣奴才抬着棺材进了重庆。一副马革裹尸地样子。倒是让清军低落地士气回升了些。依托有利地形。清军负隅顽抗。重庆几乎已成了一座大要塞。
但历史大势在前。任何妄图阻挠历史前进地人都将被它碾得粉碎。赵尔巽也不例外。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任何要塞最脆弱地就是它地内部。在州城光复之后。共和军已在重庆埋下一颗棋子。充当着定时炸弹地角色。只要时机合适。就会轰然炸响。从内部给清军重重一击。
这颗棋子就是建昌镇总兵田振邦。这位出身袍哥“红旗大管事”地清军将领早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州城破之前就已与共和军暗通款曲。一番布置。便将州城扔给了共和军。裹挟着数万清军溃兵退往重庆。由于州主将马维在途中病死。所部均归田振邦节制。数万溃兵退到重庆。名正言顺地加入了守军序列。防守朝天门一带。田振邦虽因州失守遭到赵尔巽训斥。给了一个“革职留任”地处分。但兵权没丢。底下一班袍哥弟兄依然掌握着部队。这支部队仍然姓田。兵变只需一个机会。
当共和军地炮弹从铜锣山飞到重庆朝天门码头时。田振邦知道。他地机会到了。于是一声令下。亲信四出。到处煽风点火。当天深夜。朝天门清军擅自撤。阵地随即被偷渡过江地共和军特战营接管。当共队6续向朝天门集中地时候。田振邦则率领部队。引导特战营突击队直扑府署衙门。一番激战。占领官衙。生擒伪清川东道朱有基、巡警总署杨体仁、重庆知府钮传善等人。阵斩成都将军马亮。一举摧毁清军指挥中枢。重庆清军阵脚大乱。又遭朝天门共和军夜袭。损失惨重。军心动摇。在袍哥、会党地煽动下成建制向共和军投诚。少数旗兵与巡防营负隅顽抗。与共和军激战至天明。弹尽粮绝。终告不支。在共和军地强大攻势下全数就歼。
次日正午,重庆所有制高点均升起红旗,山城宣告光复。
下午一点整,在卫队的簇拥下,共和军总司令赵北乘炮舰“楚甲”在朝天门码头上岸,正式入主重庆。
为了组建军政分府,总司令麾下高效率地军政与民政部门迅开动,张贴安民告示、搜捕伪清余孽、收容散兵游勇、安抚被灾民众……诸般工作有条不紊一一展开,在短时间里就稳定了重庆秩序。
由于战斗在短时间里就结束了,重庆商民并未受到太多损失,因此由重庆总商会挑头,渝城百姓很快组织起劳军团,敲锣打鼓的将犒劳革命将士地牛羊鸡鸭赶去兵营,那张早就许诺的五十万两白银地汇票也被总商会的委员朱之洪带到了总参谋部。
共和军只收下了那些鸡鸭牛羊,那张五十万两的汇票却被总司令婉言谢绝,在与朱之洪委员亲切交谈之后,总司令向这位同盟会秘密会员建议,用这笔钱成立一个“修桥基金”,以此为基础广为募捐,用这笔资金在重庆修建一座可以通行火车的铁桥,改善重庆交通状况,方便国民出行,并为将来的四川铁路建设贡献力量。
重庆总商会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建议,而全权代表朱之洪则在总司令的热情邀请下以重庆市民身份参加了一场军队内部的表彰大会。
表彰大会上,五十位在战斗中表现出色的普通士兵受到了总司令的亲自接见,并由总司令亲手为他们戴上勋章,这种“战斗勇士”勋章是共和军的第一种制式军功章,由武汉银圆局特制,黄铜质地,因其上刻有“铁血”字样,因此又称“铁血章”。
除了获得勋章之外,这些战斗勇士均得到提拔,少数识字的士兵则被保送军官学堂深造,而且所有的人都得到与总司令单独合影的机会。
表彰大会之后,总司令又出席了阵亡将士追悼仪式,在仪式上,总司令亲自宣读了刚刚由总参谋部拟定的《烈属优待办法》,共和军正规部队的整编工作到此正式结束。
当然,仅靠共和军是不可能这么快攻克重庆的,一些川军将领也是立下功劳的,该奖赏的还是要奖赏。
重庆之战,田振邦阵前倒戈,功可没,为酬功臣,赵北以建西征军总指挥名义拍通电,对田振邦积极响应革命的行为予以表彰,同时向袁世凯大总统拍电报,举荐田振邦为“川南镇守使”,于泸州设立镇守府,在军政时期统管叙州、泸州、宁远、叙永三府一厅军民事务,并建议将其部万余巡防营改编为川南绥靖军,镇守地方,剿灭土匪,三府一厅全部捐税中,除了盐税一项由西南六省盐政督办委派的盐政官监管之外,其它各项税收由川南镇守府监管,厘金改良与否,听其自便。
接下委任状,田振邦深恐夜长梦多,接收了共和军移交的少量大炮之后,当天便向总司令辞行,率领部队离开重庆,和共和军先遣队一起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攻打泸州府去了。
数日之后,重庆光复的消息传到南平关和江,共进会得知消息,召开军事会议紧急磋商,决定改变进军方向,不再去重庆,而是向西攻击州,兵锋直指叙州府,既然重庆已落入共和军掌握,共进会似无插手机会,因此,叙州自然而然成为新的进军目标,那里的井盐是一个巨大的财源,湖南军政府早已垂涎三尺。为避免误会,共进会派人手持湖南都督孙武亲笔信,化装赶往重庆,试图与共和军方面取得谅解,与此同时,由陕西南下的奋进会也得知了重庆光复的消息,杨王鹏派出信使,在川北民军向导的带领下也赶往重庆,与共和军总司令赵北会面。
此次会面将是西征建入川之后第一次举行高层联合会议,除了商议川西作战各部进军方向之外,四川的战后安排也将由这次会议决定。
第152章 铜梁(上)
山峻岭,长路漫漫。
山脚的小溪边歪着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旅店,一架挂满了青苔的水车就立在小旅店后,在一条山涧的冲击下“嘎吱嘎吱”的转动着,将那清澈的涧水引上一条木渠,灌溉着山腰上的梯田,那些淌过水车的涧水则继续向小溪奔去。
在山涧汇入小溪的石滩边伫立着一座露天酒坊,作为那间小旅店的附属设施,这间酒坊负责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各种烈酒,味道虽及不上那鼎鼎大名的州老窖,但在这前不见村后不见庄的乡间却也算得上解乏的佳酿。
这里是川中铜梁县境,属重庆府管辖,往北走就是潼川府,往东是合川,往西是大足,往南就是壁山县了。
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这铜梁县自古就是潼川府、资州府前往重庆府的6上交通要道,虽说重庆周遍水路交通便利,但对于山里人家来说,若想将积存的山货换成铜钱、银洋,这最好的贸易商就是那无处不在、无处不走的马帮,马帮自然是走6路的,这铜梁县就是四川马帮的一个重要中转站和补给点,正是通过这种古老的交通方式,广洋百货才得以日益广泛的向四川内6渗透,如今这年头,就连山里的大户人家也用上了外国马灯,那灯里头灌的也不是桐油,而是洋油,点出的光比桐油灯亮得多。
南来北往的马帮不仅带来了新鲜地广洋百货,同时也带来了各处的江湖传言、华洋消息,正是靠着这些马帮,山里人才知道如今好象已经换了天子,那摇摇欲坠的大清国已是亡了国祚,现在坐天下的新天子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北洋脑袁项城,而且如今的新天子也不叫“皇帝”了,那叫“大总统”,不仅管着天下黎民,也管着天下兵马。
只是由于川督大人地不服王化,这四川就成了新天子的眼中钉,于是各路王师从四面八方杀进了四川,眼见着四川战事吃紧,一向消息灵通的马帮也收起了敛财之心,这路上走的马队就显得格外少起来,如今还敢在路上走的马帮不是袍哥经营的老字号,便是领了洋枪官照靠洋枪护卫的大马帮,寻常小马帮基本上都消失了。
前几天从重庆那边传来消息,新天子派来的建已经攻克了重庆,现在正在向北扫荡,大清国的各路溃军也正向北、向西亡命的狂奔,这两天来从这间小旅店前走过地队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多半都是奉命增援重庆的团练,幸亏他们走得慢,还没到重庆就得知了城陷的消息,于是眼也不眨扭头就往回走,这一路走还一路顺手牵羊,就连这间小旅店也遭了殃,养在店后的那些鸡鸭都被饥肠辘辘的溃兵抢走了,幸亏店主早有准备,那头拉磨的驴和养了打算过年的猪都被赶到后山放养,粮食也都藏在了山里,不然的话,这间小旅店连开伙都做不到。
由于时局太动荡,前两天又抓住了几个建的探子,人心惶惶,铜梁县现在已是封城禁足,不许城外地人再进城,如此一来,一些原打算到城里躲避战火的马帮不得不在城外投宿,于是,这间山脚边的小旅店迎来了一个生意兴隆的机会,不仅那几间大通铺现在已住满了人,就连后院的柴房也成了客房,房钱虽涨了几倍,可6续来投宿的马帮仍是络绎不绝,店里实在住不下了,于是店主又在附近起了几座竹棚,安置这些江湖人物。
这住店的人一多,胆气也就壮了许多,再加上一些马帮备有枪械,那些落在部队后头的零星溃兵倒也不敢再来滋事,这间旅店就成了城外马帮的避难所。
兵荒马乱地。马帮也不敢再走动。整日闲来无事。众人坐在店里。喝着烧刀子。吃着油豆干。谈论着路上听来地传闻。
从西边和北边过来地人说。四川总督赵尔巽正在召集兵马。加征田赋充做军饷。并扬言与成都城共存亡。不过这话是真是假却不好判断。据说成都城里地一些朝廷官员已经弃官而走。显然不跟总督大人是一条心。不想陪着总督做大清国地忠臣。建还没杀到成都府。这官心就散了。成都能守得住?田赋加征。更是让小民人心惶惶。地主立即提高了当年地地租。小农盘算一番之后。觉得种田还不如到城里做工。于是纷纷抛荒。眼看着春耕即将开始。可是在成都府却是荒田处处。
从南边和东边过来地人带来地消息则完全不同。建占领了重庆后立刻贴出布告。宣布从光复当天起。重庆府历年拖欠地皇粮田赋一律+免。湖北军政府颁布地那个《小农田赋+免法》同时开始实施。根据这部法律。如果农户拥有土地不过五亩。则减免全部田赋。以后这些小农种田再也不用缴纳一个铜子地田赋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哪个朝廷不征田赋地。即便是兴旺年间地大清国朝廷。也仅仅只能喊一句“永不加赋”地漂亮话。然后各种名目地火耗、乐捐纷纷出笼。草民还是被压榨得一干二净。但你又不能说朝廷说话不算数。毕竟。那征得不是“赋”。而是“捐”。
所以。这建地布告一贴。城里人、乡下人都是半信半。谁也不敢相信小农地田赋真地会被军政府全部+免。当年明末闯王也说过“三年免征”之类地话。可
也没有实现。没有田赋就没有军饷。没有军饷就没有军队。这个道理百姓也是明白地。不征田赋。军政府经费从何出?小农免征。地主又怎会甘心?自古以来。跟官府玩心思可一向是缙绅大户地拿手好戏。
虽然人们揣测着军政府的诚意,但他们的顾虑并没有影响军政府的决心,布告贴出当天,重庆府的第一个“锄社”就成立了,跟随军队入川的农垦团也迅被派到了乡下,帮助乡民整理田地,准备进行春耕,一些平时横行乡里、劣迹昭昭地劣绅也遭到了镇压,军政府显然打算用雷霆手段在乡村建立新的社会秩序。
在四川战事尚未完全结束的情况下如此大张旗鼓的推行新政,这是什么气象啊?
“这就是坐天下的气象啊!”
一个坐在角落闷头喝酒的汉子猛然间仰起头,趁着酒劲高声喊了几句,盖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伙计,喝高了,喝高了。”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另一个汉子急忙伸出手捂住了那醉汉的嘴,随即招呼一位同伴,两人将那汉子架起,朝后院走。
“慢着!你们把他放下来,叫他好好说说,是谁有坐天下的气象啊?”
有人站在店门口不阴不阳地吆喝了几声,酒客们扭头望去,却见那人虽是一身黑衣,但头上却戴着顶去了缨子的衙门暖帽,脚上一双快靴,肩上搭着条粗布褡裢,这是衙役的打扮啊。
当下人人噤若寒蝉,有的人低下头去继续闷头喝酒,有的人则将手摸到了腰间别着的家伙上,没办法,走江湖的人三教九流,没得罪过人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来,谁知道这位官差老爷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是冲着自己来地也就罢了,若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得只好抄家伙了。
那官差眼尖,望见那几个神色不对的酒客,忙又喊了句:“都老实着别动!这事跟你们没关系,我只找那个说‘坐天下的气象’的人,其他人别多管闲事。”
说着,探手摸进褡裢,从里头摸出只六响左轮枪,拿在手里亮了亮。
“瞧见没?美国柯尔特六响枪,可不比你们兜里的土铳强得多?都老实着点,别自找不痛快。”
“哎哟,这不是王捕头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不在城里坐镇,缉拿乱党,咋到城外转悠来了?没了您坐镇,铜梁县还不得翻了天?”店掌柜急忙迎了上去,又是作揖又是奉承,顺势从袖子里摸出两块鹰洋,悄无声息塞到了那官差手心里。
“什么风?还不是匪风?”
官差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将那两块银圆顺进了褡裢,盯着那口无遮拦的酒客的目光总算是挪到了另一边,那几个酒客才将那醉汉架进了后院。
“自打建杀进四川,这地方上的匪类就又开始上蹿下跳了,这不,昨天县太爷派我去拿会匪,到了地方一看,几千会匪吆喝着要造反,结果老子洋枪一打,那帮会匪就抱着脑袋逃了个干干净净,老子顺着踪迹追去,结果那几个挑头地乱党头子就被我拿住了,押着回县衙,路过你这破店,顺路瞧瞧这里有没有乱党的漏网之鱼。”
“没有,没有乱党。王捕头说笑了,小人一向痛恨会匪,哪里会叫他们来喝酒?”店掌柜急忙摇头,向伙计使眼色,那伙计捧着一坛酒走来。
“王捕头,这是昨日刚从窖里取出的‘状元红’,连封泥都没拍。平日多劳您照顾,小店才撑到现在,这坛酒是小人地孝敬,您老别推辞。”
店掌柜点头哈腰,接过酒坛,递到那王捕头面前。
但王捕头却将酒坛一推,一双三角眼向角落瞄了过去,吆喝一声,店外又走进来四个端着“毛瑟单打一”的衙役。
“你们去店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乱党,现在地面不太平,可得放亮了招子看清楚,抓了乱党回去,老爷少不了你们地好处。”
王捕头吆喝两声,那四个衙役就端着枪向后院走,那店掌柜虽是不情愿,但也不敢阻拦,只好向伙计使个眼色,让伙计也跟着过去。
那四个衙役在后院搜,王捕头也没闲着,提着左轮枪在这酒铺里转悠,走到一张桌前,将一个酒客提溜起来,然后在那长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将左轮枪往桌上一拍,呵道:“掌柜的,去把外头地官差都请进来,这路上走得累,就劳烦你上几个热菜,温点好酒,怎么说,咱们也是为你们弹压地面的,没有咱们保驾,你这店早被人拆了。”
话音刚落,却听见“咔哒”一声轻响,然后脑门就被一个硬邦邦地家伙顶住了。
斜眼一瞧,刚才那个被他提溜起来的酒客正端着一只左轮枪,枪口顶着他的脑门,再瞥眼一望,自己的那只左轮枪仍是好好的放在桌上。
不等王捕头回过味来,就听有人在后头喊:“诸位不必惊慌,打不起来的,外头的官差也已拿下了。”
王捕头用眼角余光瞥去,却见好几个汉子站了起来,手里都挥舞着左轮手枪。
这年头,装备外国短枪的马帮可不多啊。
王捕头困惑起来。
第153章 铜梁(下)
惑的人不止王捕头一个,这酒铺里的所有酒客都目>那个用左轮枪顶着王捕头脑门的汉子,再扭过头去看看另外几个同样手持外国短枪的汉子,这酒铺里顿时静得诡异,就连醉醺醺的那几位酒客也放下了手里的海碗,琢磨着为何没人说话了。
“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洋枪可不比土铳,枪枪都带响的,可不好走了火。”王捕头老老实实的举起了双手,小声嘀咕几句,算是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但是拿枪顶着他脑门的那个汉子并未接腔,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将放在桌上的那只柯尔特左轮枪抄在手里,至于同坐一桌的那几位酒客,早已吓白了脸,端着酒碗的手哆嗦着,香喷喷的烧刀子洒得满桌都是。
这时,角落里缓缓站起一个汉子,也是青布包头,小腿上打着绑腿,马帮商贩的打扮。这汉子走到王捕头身边,看了看身后那持枪汉子,再伸出手拍了拍王捕头的肩膀,不紧不慢的说道:“只要你不瞎琢磨心思,我们就不杀你。”
这人一开口,就是官话,带着江苏腔,马帮商贩走南闯北,各地的方言也多少都学了点,但像这人如此标准的北方官话,却是不多见。
旅店掌柜走上来,陪着笑说道:“几位,有话好好说,都是走江湖的,好歹也不能上来就亮家伙啊。”
“掌柜的,这里没你什么事。”说官话的那汉子笑了笑,将那掌柜支到一边。
“好汉,敢问你们混哪个码头的?是想要钱,还是看中了咱们手里的毛瑟枪?都是走江湖混饭吃的,这江湖规矩我懂的,都听你们的。”王捕头不敢乱动,梗着脖子说了几句。
“你这点钱我们还真看不上,不过你手下带的那十几杆洋枪倒是可以凑合着用用。”
那汉子说了几句,一把扯去青布包头后的假辫子,然后转回身向酒铺里地酒客抱了抱拳。
“诸位少安毋躁。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共和军地队伍。路过贵宝地。只是打个尖。歇个脚。一不劫民财。二不滥杀人。只要诸位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地路。”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几个人。都是衙门里地官差打扮。人人也是两手高举过头。脸色煞白。有几人还边走边哆嗦。押着他们走进酒铺地是几个端着步枪地汉子。也是马帮商贩打扮。一进门领头一人便说道:“长官。外头地那几座竹棚都控制起来了。没人走得了地。”
“把这些官差捆起来。”
那说官话地汉子将手一挥。众人便将这班官差赶到角落。拿绳索捆了个结实。旅店出入口也都站了持枪壮汉。只许进不许出。
那些原本呆若木鸡地酒客们此时也回过味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共和军是什么队伍?刚才众人已议得清楚。那是建地一支部队。此次攻克重庆城地就是这支革命军。号称南方革命军中地中流砥柱。没有这支队伍。这场“戌申革命”压根就闹不起来。至于统领这支革命军地。便是那位威名赫赫地赵振华赵总司令了。总司令“孤胆破坚城”地传说可是早就在川中流传了。
正议论时,那后院地出入口又走进来四个衙役,正是刚才王捕头派到后院查拿乱党的那四位官差,不过此时也已被缴了枪,双手反绑,神情沮丧,那副石头里也得榨出油的风光劲头已完全看不到了,押解他们的也是一帮持枪汉子。
“蹲下!”
一个持枪汉子呵斥一声,那四个衙役也在角落跟王捕头蹲在了一起。
“柳参谋官,就在这审问,还是提出去审问?”从后院走进来的一个持枪汉子问那说官话的汉子。
“分开审问,那班衙役我带到外头审问,你带人留在店里,审问这个王捕头。审问完了之后,再对口供,若是谁敢瞎扯,就拖出去毙了!”
两人商议完毕,便将这班官差衙役分成两组,王捕头一人留在店里,其他人都被押到了店外,酒铺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革命军审问人犯,众人难得旁听一回,于是人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不过门口站着枪兵,不能离开,众人只能在店里听审。
“砰!”
那审问王捕头地汉子用力一拍桌子,呵斥一声。
“你这狗官,老实说,前两天被你们抓去的那五个革命军的战士都关在哪里?”
王捕头闻言一凛,只觉一股热气上脑,随即两眼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装死?来人,用凉水泼醒。”
几个汉子提来凉水,照着王捕头泼去,忙了好一阵才将他唤醒。
王捕头醒是醒了,可是说话的腔调却走了样。
“好汉饶命!那五个建探子可不是小人抓的。”
“少废话!人关在哪里?说!不说就拧下你地狗头!”
那汉子哼了一声,从绑腿里摸出一把匕,往那桌上一插。
王捕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垂头丧气的说道:“那些人拿回县衙后,县太爷只在县衙大堂上问了两句,看他们没有辫子,就命人将他们提到衙门口砍了脑袋,那五个建的探子已经死了。”
“什么?”
那汉子一听,顿时急了,上去一脚将王捕头踢了个跟头,从桌上拔起匕,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王捕头衣领,扬起手,眼看着就要将那王捕头一刀结果。
“慢着!朱营长,这人留着兴许有用。”
店门口人影一闪,那柳参谋官走回了店里。
“有什么用?咱们地人被他们杀了,咱们就杀了这些狗官报仇,天公地道,总是不能叫这些狗官也‘反正’吧?”
直到这时,酒客们才知道,这汉子姓朱,似乎也是个革命军的军官。
这军官就是朱大牛,共和军特战营营长,至于那位柳参谋官,则是特战营地总参谋官柳耕春,他们的手下也都是特战营地战士,同行的四十多人。
重庆光复后,特战营奉命深入敌后执行侦察任务,朱大牛和柳耕春亲自带着几十个战士前出到铜梁刺探军情,由于方言问题,他们特意从山地旅调来几个识字的四川新兵,众人化装成马帮商贩进了铜梁城,但由于那几个四川新兵不善伪装,在城里暴露了身份,结果被清军拿住,朱大牛和柳耕春他们紧急出城,这才没有陷在城里。
由于担心那五个被俘战士的安危,他们并未走远,而是在这间旅店住下,等待机会再次混进城里,但是城门紧闭,不许陌生人进城,众人却是无可奈何,今日正犹豫着是否撤离,却遇见了一班在这旅店打秋风的官差,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班官差拿了,好歹出口怒气。
一听王捕头说那五个被俘地战士已经被清吏杀害,朱大牛顿时急火上头,当时便打算结果了这个满清走狗。
柳耕春却冷静得多,及时阻止了莽撞的营长。
夺下朱大牛手里的匕,柳耕春指了指身后,说道:“战士牺牲,我也很难过,但是若因小失大就不值得了。为革命战士偿命,这个狗官还不够格!”
朱大牛望向柳耕春身后,看见五个陌生青年,均是鼻青脸肿,衣衫破烂。
“他们是?”朱大牛站起身问道。
“长官好,我叫张培爵,同盟会员。他们四位是我的革命同志,那边两位是陈一夔、赵金山,这边两位是邱德臣、杨世尊。听说贵军大举入川征讨赵屠,我们积极奔走策应,打算策动会党举行起义,不料会党都是乌合之众,一千多人在集市聚会,被鞑子走狗得知消息,一阵排枪过去,众人便一哄而散,我等五人只好逃亡,却在中途被这班衙役捕去,若非长官相救,我等恐怕也得悬县衙了。”
为的一名青年走上前与朱大牛握手,并将同伴一一介绍,另外那四人也走上前来,与这位颇显粗豪的共和军军官握手寒暄。
见到革命同志,这五个川籍革命党人很是兴奋,张培爵指了指跪在一边的王捕头,说道:“此人是县衙的捕头,铜梁团防局的总办是他干爹,前几天铜梁县令将附近学堂用来练习军事体操的洋枪和子弹都收缴了,就存在团防局,总共不下五百杆。若是能够将团防局拿下,这五百杆洋枪就是咱们革命军地了。”
“柳参谋官,你拿主意。”朱大牛看了眼王捕头,恨恨收起杀机。
“这个建议不错,现在革命卫队不能人手一枪,这五百杆步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也可以装备差不多两个营。刚才审问衙役,这铜梁城里的驻军不多,多半都是团练,而且人心惶惶,正是咱们出击的好时候。不过,这要看这王捕头合作不合作了。”
柳耕春说完,向跪着地王捕头望了过去。
“长官如何吩咐,小人便如何去办。”王捕头确实已没了别的选择。
“天很快就黑了,集合队伍,咱们马上出击。”
柳耕春看了看表,站上桌子,冲着那帮酒客抱了抱拳,说道:“委屈诸位一下,现在哪里也不许去,等咱们走了之后,诸位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特战营留下几个战士守在旅店附近的道路上,以防走漏消息。
朱大牛命令战士剥了那班衙役的衣服、帽子,众人换上,扮做官差模样,由王捕头领着,押解着几十个腰别短枪地“人犯”向铜梁县城走去。
离开旅店之前,朱营长特意留下一些传单,鼓励这些马帮贩子一起革命,就连那旅店的掌柜、伙计也领教了一番革命教诲。
“这革命就那么简单?王捕头平时不是挺风光的么,怎么叫人拿枪一指就蔫了?”
拿着革命军的革命传单,旅店的掌柜百思不得其解。
……
当晚入夜之后,铜梁城里传来密集枪声,团防局、县衙均被人点燃,大火熊熊,映红了半座城,混乱持续了整整一夜,次日天亮之后才恢复平静,虽然官府拼命弹压,可消息还是迅传遍全城。
一支不知从什么地方开来的队伍混进了铜梁城,不仅打开县狱释放了数百名囚犯,而且还火烧县衙、团防局,然后用炸弹炸开了城门,裹抰着那些囚犯冲出城去,走地时候还将存放在团防局里的数百杆洋枪洗劫一空,混乱中铜梁县令和县丞的脑袋被人挂上了城门,而那几颗原本悬挂在那里的建探子的人头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根据那支队伍抛洒在街道上地传单的落款,人们才知道了那支队伍的身份:共和军。
“共和军杀来了!”
流言不径而走,人心更是惶惶,几天之后,一支队伍扛着红旗开到城下,架起一门土炮,扬言攻城,铜梁署理县令立刻扔了顶戴,命人在城头竖起一面红旗,宣布铜梁易帜,欢迎革命军进城。
革命军进城之后,城里地百姓这才得知,这支队伍根本不是正牌的革命军,纯粹就是由会党、马帮、袍哥组成地一支滥队伍,人数不过区区一千多人,而领头的那位“司令”只是乡间一间小旅店地掌柜,至于他手下的那些管带、队官,许多人都是在他店里投宿的马帮贩子、袍哥人家。
这位掌柜司令在城里风光了几天之后,清军的反击部队就杀到了城下,毫无意外的,这支只有土炮的革命军战败了,于是铜梁县城再次易手,城头飘扬起了龙旗,至于司令和他的那些部下们,则在兵败的第一时间带着那位反正的署理县令逃走了。
铜梁城的革命戏并不是孤立上演的,实际上,在同一时期,重庆府的各县、各州均生了同样的“革命”,在重庆光复的激励下,五花八门的革命政府在各地建立起来,只不过有的旋即倒台,而有的则幸运的坚持到了共和军部队赶到。
或许,这就是革命时代最好的注脚吧。
第154章 战局
中春来早,相比北方,四川温暖湿润,冬天来的迟,早,当北国还是满目萧瑟的时候,四川已是一片青翠,尤其是川南一带,唐朝的时候这里可是荔枝的产地之一,虽然现在气候已比唐朝冷了许多,荔枝林早已消失,但气温仍是比其它地方高得多。
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的重庆已在初春的暖风中苏醒过来,江边的垂柳、桑树正卖力的抽着嫩芽,远处的江面上几艘帆船扬帆而行,向下游缓缓驶去。
几艘蒸汽船停在朝天门码头,都抛了双锚,但烟k;里却在冒出淡淡黑烟,为这座古老的山城增添了一丝工业化色彩,船尾飘扬的那几面铁血共和旗表明,它们隶属于共和军辎重部队。
作为这支革命军队的缔造,总司令赵北就住在那艘代用小炮舰“楚甲”号上,像当初住在巡洋舰“海琛”号上时一样,这艘小军舰就是现在共和军的总司令部所在,当然,关于总司令的驻跸地点,这属于军事机密,只有极少数高级军官知道,重庆的百姓们大都以为赵总司令现在正住在知府衙门呢。
天还没亮时赵北就已起床了,在甲板上跟着警卫营长田劲夫打了一阵长拳,活动了一下筋骨,吃过早饭之后,便又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当中,继续为中国的强盛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重庆光复之后,西征的军事行动可以说已告一段落,部队连续出击,急需休整,军需物资也需要补充,伤兵要送回湖北,新兵要及时补充到部队中去,而且经过前期战斗,总参谋部全体成员一致认为,当初制定的一个月平定四川的计划过于乐观,四川清军仍有一些战斗力,而且赵尔巽顽抗到底的企图没有改变,战争可能会持续较长时间,为适应长期作战,共和军需要更改作战计划和行军方向,正好可以趁着在重庆一带休整的时机调整一下部队的序列,另外再从湖北调一个步兵师入川增援,增强西征军实力,争取尽快结束四川军事行动。
除了军事之外,民政工作也不能马虎,方经大战,川东、川南一片混乱,各地会党虽然举着共和旗号,但不能指望这些江湖好汉能够承担起建设共和的重担,各地军政分府必须尽快消化完毕,该收编地收编,该遣散的遣散,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四川成为袍哥天下,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从湖北调集民政官员和后备干部,来四川指导民政工作,还必须召集四川的开明士绅,将立宪派争取过来,尽快稳定四川局势,恢复正常工商业秩序,而且春耕已近,农业生产的组织和保护也必须立刻提上议事日程,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农业的事情可不能有半点疏忽。
诸般事务千头万絮,赵北都要一一过问,这倒不是他不放心部下,而是在他看来,由一个穿越来指导工作,能够少走许多弯路,现在留给中国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太多机会可供错过,还是直接借鉴一下后世的经验比较稳妥,论越时代地眼光,赵北自问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能过他。
码在案头的公文四指多厚,都是事先由参谋们整理过的,对公务的处理意见也都用黑笔写在公文上,只要赵北拿红笔一批准,盖上大印,就可以交下去执行了,这种公务处理流程倒是有些像清朝的批红制度,只不过没有那么正式而已。曾有人提醒过赵北,让他尽快组建一个幕僚班子,协助处理公文,赵北也颇有此意,但一直没有合适地人选,黎元洪曾推荐他的幕客饶汉祥出面帮总司令组织这个班子,饶汉祥骈体文写得不错,但思维太陈旧,不是新时代需要的人才,而且还有大烟瘾,实在不适合做幕僚长,现在武汉那边正在公开招考公务员,赵北打算等考试结果出来,从中挑选一批具有新思想地年轻人充实幕僚班子,再从干部培训学校挑几个优秀学员,组建一个“侍从室”,协助自己工作。
处理完了政务,赵北又拿起一份刚送来的军情简报浏览,这是参谋部连夜赶制出来的,不仅记载了四川的清军动向,而且也兼顾着湖北等地地局势。
现在建国战争已经爆。无论是北洋军还是共和军。都进展顺利。北洋军甚至已攻克了山西省垣太原。北方地乱局很快就会结束。赵北可不希望北洋军顺手牵羊黑了他地共和军。所以。这几日来格外关注北方局势。但遗憾地是。目前总参谋部地军事情报部门缺乏基层情报人员。无法直接从北方获得准确情报。多数关于北洋军动向地情报都是从在华出版地中外报纸上摘录地。没人能够保证这当中地情报都是正确地。因此处理起来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轻易下定论。一切都要靠总司令拿主意。
但历史已随着赵北地穿越而生了很大变化
事情赵北也拿不定主意。现在地袁世凯虽然被推举为统。但无论是同盟会还是光复会。都很不甘心。尤其是光复会。前几天还特意拍了几封电报。试探赵北地态度。显然。他们地倒袁念头尚未完全消散。毕竟现在光复会声势不比同盟会差。不仅统治着浙江和江苏部分地区。而且在名义上。湖北也是光复会地势力范围。共和军战斗力更是居南方革命军之冠。足以与袁世凯地北洋军分庭抗礼。也难怪光复会仍不买袁世凯地帐。不过这也导致会中出现裂痕。部分会员已倒向袁世凯。这对光复会是很不利地。
赵北并不关心同盟会与光复会地合并传闻。也无心插手光复会与袁世凯地勾心斗角。扶持袁世凯上位是他一贯地主张。这是阳谋。未必能让别人理解。他也没有兴趣与人辩论。对于一个正在向实力派军阀方向努力地人来说。军权才是最重要地。只要掌握了军队。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历史只给那些强机会。
与北方和四川地军事进展顺利相对照。由同盟会和光复会武装为基干组成地南征大军却是进军不顺。由于两个革命组织之间不断。明争暗斗。导致军队士气不振。配合不利。虽然已经借道广东杀到了广西。但面对云贵总督锡良招安地那些土匪、土司武装。竟然没有取得一次决定性地胜利。前不久甚至还在桂林城下吃了一个大败仗。兵员武器损失颇重。基本上已无力进攻。光复会拍电报给赵北。除了在袁世凯地问题上继续试探之外。还有一事。就是向湖北方面请求武器援助。因为袁世凯答应过地军火辎重迟迟不到位。这也是南征大军初战失利地一个重要原因。
对此请求。赵北有些左右为难。汉阳兵工厂虽然全力开工生产枪炮。产量已到顶点。但仍不能满足共和军地需要。原料地匮乏仍然困绕着兵工厂。那位信诚商业储蓄银行地老板邹廷弼虽然答应动用商业关系为兵工厂筹措原料。但他走私到汉地兵工原料数量有限。而且以钢材居多。实在不能满足兵工厂地原料需求。所以。目前地兵工厂原料来源仍然主要依靠租界地那些外国商人。除此之外。兵工厂督办刘庆恩正在想办法用土法熬硝。现在列强虽然对袁世凯上位很满意。但是并没有立即承认共和临时政府。只有袁世凯才能得到他们秘密资助地军火。南方革命派却连一颗子弹也得不到。一切都要自己想办法。汉阳兵工厂是革命势力手中唯一可以直接控制地大型兵工厂。也难怪光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向赵北求援。
考虑到南征军可以有效牵制锡良的军队,保护贵州革命势力的后方,为共和军袭占四川保驾护航,赵北还是决定对南征军进行必要的军火援助,一封电报拍回武汉,五千杆各式步枪和五十门迫击炮就直接从兵工厂码头装上蒸汽船,由炮舰“楚观”号护送,运往光复会大本营杭州。对于赵北的慷慨,同盟会与光复会均感激之至,不过随后,他们之间就这批武器的分配问题再次生,当然,那就不是赵北能够插手的了。
军情简报上除了同盟会与光复会的“报战”之外,还有一个情况引起赵北的警觉,一支日本舰队已经在长江中游一带游弋,打着“保护各国商人权益”的幌子鬼鬼祟祟,不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想起自己在钢铁厂问题上与日本结下的梁子,赵北不得不提高警惕,电令留守武汉的吴振汉严密监视长江下游动静,“海琛”号也要进入战斗值班状态,一旦列强武装挑衅,立即予以坚决回击,绝不能示弱。
长江流域虽然被英国视为禁脔,不容他国染指,但考虑到日本与英国是军事同盟国,并不能排除他们采取联合行动的可能,毕竟,列强满意的代理人是袁世凯,而不是具有强烈国家主义立场的共和军,而且袁世凯也是省油的灯,仇视革命势力的态度是被历史证明了的,对此,共和军必须提高警惕。
作为共和军的缔造和实际领导人,赵北觉得自己有义务将这支军队打造为一支敢与列强作战的军队,为此,他亲自主持编写的《中国近代屈辱史》已经完成初稿,按照他的设想,这本历史通俗读物将成为共和军所有官兵必修的教材,要通过对历史的讲述揭示近代中国的苦难历程,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不打倒旧势力、不驱逐列强,中国就毫无崛起的希望,这本教材将成为共和军的精神食粮,同时也是共和军战斗意志的来源之一。
军队是需要思想的,这个思想必须也只能由总司令灌输,而且也必须为总司令服务。
第155章 掮客(上)
完了军情简报,赵北伸了个懒腰,提起暖水瓶倒了杯为共和军的总司令、湖北王,目前他还没有一个仆人,光复武汉的时候,一些前清官员为了巴结总司令,特意派去一些机灵的仆人伺候,但都被赵北婉言谢绝。
作为革命军的领导人,有必要以身作则,不然,靠什么去约束部下?革命是取得了一些成绩,但还没到享受生活的时候,现在应该提倡的是清教徒般的生活方式。
这些自己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还是自己动手的好,就不必麻烦卫兵了。
端着开水,研究了一下挂在舱壁上的军用地图,放松了神经之后,赵北又坐回桌前,拿起一份川军整编报告研究起来。
现在重庆攻克,川东地区基本上已经完成光复,大批原清军部队加入革命军队,这些部队中有战斗力的不多,用来弹压地面凑合,但打仗就不能指望了。考虑到共和军的主力部队在西征结束后将大部调回湖北,保卫根据地,这四川就必须就地编练一支可靠的部队,作为总司令的铁拳震慑全川。
现在共和军共编练了五个步兵师,入川作战的有两个师,再加上即将入川的第一师,就是三个师的部队,但这是主力部队,不能长期驻守四川,前段时间总参谋部已将一个山地旅组建完毕,只等武器从武汉运到便算正式成军了,但仅靠这个旅是无法保证对四川的控制的。
赵北打算在四川就地编练至少两个步兵师,士兵征募四川本地人,军官从湖北部队里抽调一部分,再从四川的军事学校中挑选一些人,至于所需军费,只能先从湖北财政里拨给,等将来四川全省财政清理工作完成,就由四川财政支撑,考虑到目前的财政状况,这两个新编练的步兵师只能是乙种师,不指望他们能够立即出川作战,但至少要能控制住四川的实力派。
部队的编练不是招募些士兵就能完成的,武器地补给、军官的挑选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后,部队扩充得越快,军官的缺口就越大,一支没有合格的军官的部队就是摆设,这一点赵北坚信,所以他现在并不打算像袁世凯那样将部队人数成倍的扩充,在他看来,与其拼凑乌合之众,还不如把有限的军费投入到装备的更新上,用同样的兵力投射出更强地火力。
与此同时,革命卫队也必须缩减规模,虽然这支部队军饷极其微薄,但人吃马嚼也是消耗,人数太多反而不利于控制部队,革命卫队的兵力应该与共和军正规部队持平,这或许是部队战斗力和财政压力之间最好的平衡点。
研究完毕,赵北在部队编练计划上签了字,摸出挂表看了看时间,穿上军大衣,检查了一下手枪,然后拉开舱门,面无表情的走出舱室。
“敬礼!”
站在舱外地几个卫兵急忙立正敬礼。
“将这些文件送到总参谋部。”
赵北看着一名值班参谋。指了指身后地船舱。然后带着两名卫兵走上甲板。顺着跳板上了码头。老远望见田劲夫正在集合警卫营操练。自从上次被特战营“偷袭”之后。田劲夫就憋住了劲。每天亲自督促手下士兵训练。誓言要将面子找回来。
见总司令走来。田劲夫几步跑上来。立正敬礼。倒也没有废话。
“备马。去知府衙门。”赵北简单的下达了命令。
点上两个排的卫兵,田劲夫亲自带队护送着总司令赶去重庆知府衙门。重庆光复之后,知府衙门就被改建为省议院,赵北和蓝天蔚等人连哄带骗,加上恐吓,总算是凑够了一百个议员,再叫这些人立下军令状下去拉人,不过几天工夫,四川省议院就已凑够了开院人数,士绅、学生、地主、商人、袍哥、道士……三教九流跻跻一堂,倒真有些“民治”的味道。
虽说总司令相信军事实力,但是这民意也是要顾及地,橡皮图章或许没什么大用,但装点一下门面也是很不错的,这不仅可以堵住革命同志的嘴,而且也能让百姓眼前一亮。
新时代就是要有新气象啊。
今天正是议院开院第一天,赵北要赶去主持开院典礼。
相比湖北省议院,四川省议院的开院典礼要热闹许多,一来是天气暖和,人们愿意呆在外头看热闹,二来则是川人的扎堆儿性格,正好凑个热闹,开开眼界,以后摆龙门阵的时候兴许用得上,再加上袍哥们又有主持这种典礼的经验,往年他们每年都要举办多次会期,什么单刀会、团年会、迎宾会、春台酒等等,无一不是热闹非常的大会,这时候把以前的那套江湖规矩稍微改改,就把这议院开院典礼办得有声有色,舞龙、舞狮是小菜一碟,上刀山、闯火海才是袍哥们的拿手本事,一场典礼硬是被他们办成了一台大戏,在场看官无不尽兴而归。
本来,众位议员是想推举总司令做四川都督兼议长地,但那议长一职却被赵北婉言谢绝,而是提名重庆名士朱之洪担任议长一职,之所以如此安排,除了朱之洪是同盟会正式会员之外,还在于他的重庆总商会委员身份,赵北希望此举能够取得四川工商界地支持,同时也向同盟会示好,作为革命同志,同盟会还是值得拉拢一下的,四川不比湖北,这里的同盟会势力要兴盛一些,同盟会也是知道“天下未乱蜀先乱”的道理的,成立之初就派人入川展势力,许多袍哥脑都是会员。
至于四川都督地位置,赵北倒是痛痛快快的“暂坐”了,不过这“都督”一职本是军政时期地特殊职位,将来天下太平了,这都督要废除,各省军政、民政要彻底分开,民政由省长主持,而且这四川的省长一职现在就应该设立起来,免得到时候慌乱,至于这川省省长地人选么,总司令出乎意料的推举了正在上海参加制宪会议地立宪派名士汤化龙,当然,这需要取得议院的同意,他还不想拂逆四川民意,至少现在不行。
虽然人们不知道总司令为什么青睐汤化龙,但是总司令的这个姿态很清楚的表明了一个道理:此次征川之战,绝非是湖北“入侵”四川,也不是革命派“吞并”立宪派,总
不是为自己打地盘。
所以,川人可以放心了,至少,立宪派可以放心了。
除了议长和省长地人选之外,其它民政各部的主官也都由赵北推举,为了照顾四川民意,各部主官大多都是四川本地人,就连被共和军俘虏的一些前清官员也都做了军政府的官,比如原川东道朱有基,投降之后就做了地方自治会会长,重庆知府钮传善做了重庆市长,巡警总署杨体仁投降后更是被委以重任,当上了川省警察厅长,统管全省警政。此举果然赢得四川缙绅信任,共和军所到之处,各地前清伪官纷纷“反正”,投入革命阵营,西征军征集粮草、夫役也变得更容易了。
虽然这些伪清官员的留任被一些人批评为革命立场不坚定,但目前来说这是最稳妥的处理办法,新旧势力的交替不会一蹴而就,何况是在这种战乱局面之下,依靠这帮地头蛇的势力,共和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地方,而且能够减轻前进道路上的阻力,尽快结束四川战事。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地政治游戏,必须赶在北方完全平静下来之前结束四川战事,共和军的主力不能留在四川,湖北永远是总司令关注的重点方向,历史已经证明,单独割据四川的势力是绝对不可能完成国家统一事业的,湖北才是总司令进取天下的跳板。
四川情况与湖北不同,这里深处内6,不如湖北开化,立宪派力量和守旧派力量很强,但另一方面,这里的革命力量也很强,在“戌申革命”之前,同盟会就已在四川策动了几次会党起义,虽然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但却扩大了同盟会的影响,这里的袍哥头目不少都是同盟会背景,如果赵北在四川采取强硬革命立场地话,在打击守旧势力的同时,以同盟会为代表的革命势力也必然会迅崛起,以现在的共和军力量,无法保证将其控制住,所以,目前的情况下,控制四川的最好手段就是平衡战略,要让守旧势力和革命势力保持力量平衡,只有这样,总司令才能上下其手。
现在治理四川,应该以怀柔手段为主。
当然,作为革命军队和革命政权,仅靠怀柔手段是不够的,要想将底层民众和开明缙绅拉拢到自己一边,这必要的霹雳措施也必须到位,满清的苛捐杂税要废除,旧的人身依附关系要取缔,贪官吏要加紧清理,满清势力要扫荡干净,鱼肉乡里、只知道土里刨食地土豪必须扣上顶“劣绅”的帽子,建设家乡地开明缙绅、实业人士则应该予以必要的奖励……这些事情不仅是共和军要做的,也是省议院的议员们关心的。
“此次我军入川,非是以川人为敌,实乃与满清余孽为敌!大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市井百姓箪食壶浆,缙绅耆老牛酒劳军,军民一体,戮力以赴,扫荡旧势力,建设新四川!……在我看来,川省目前急务有二,一曰废除苛捐杂税,改善民生,二曰修建铁路,改善省内与省外之交通。……”
赵北在议院里侃侃而谈,很快将话题集中到了铁路建设上。
庚子之后,清廷举办新政,各地官员纷纷倡议大修铁路,目地有二:一为转运各地土货,二为官员中饱私囊。清廷顺应大势,为修铁路不惜加重厘捐、大借洋款,为防路权落入外国之手,士绅纷纷上书请求允许各绅商自办铁路,收回路权,早在光绪二十九年(19o3年),时任四川总督的锡良就已奏请开办川汉铁路,由四川自酬资金五千万两库平银,修筑一条从成都直达武汉地铁路,闻知消息,留日四川籍学生在法部主事蒲殿俊的主持下广为筹措资金,认购川汉铁路股份,在他们地带头下,四川商民无不踊跃认购路股,被随田征收路捐的百姓也没有捣乱,如此一来,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已从民间募得一千余万两白银地民股。
川汉铁路一开始就是官办,除了分红之外,股东没有任何权力。官办必然导致弊端丛生,铁路公司的各级主管都是拿银子捐来的候补官员,上任之后无不以中饱私囊为己任,因而募股五年以来,铁路未见修好一寸,可修路的资金却日益短拙,不是被人拿去放了高利贷,就是被川督挪用,做了别的事情,认购了股份的商民无不痛心疾,纷纷陈情川督,请求将铁路公司改为商办,修改集股章程,赋予股东权力。面对舆情,四川总督锡良只好将铁路公司改为商办,将官股卖出,变为商股,不过随着锡良的调任,此事就此搁置下来,赵尔巽督川之后,本来是打算继续募集商股的,不料“戌申革命”爆,共和军横扫湖广,威胁四川,此时军事第一,自然就再也顾不上铁路的事情,而且为了筹措军费,赵尔巽还大肆挪用存在官钱局的商股资金,虽然没人知道到底挪用了多少路款,但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川汉铁路的修建似乎是指望不上赵尔巽了。
湖北光复之后,军政府扶持工商业的传闻早已传入四川商人耳中,现在共和军打过来了,此时正是重提铁路修筑的最好时机,如果不能修建铁路,那么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将当年从民间募集的那一千万两白银的民股退还给商民呢?虽然当年不是军政府主持此事,但既然现在已经共和了,那么,这共和政府总得为国民着想吧?
当赵北召集省议员的时候,就有人向他提出了这个棘手的问题,现在趁着议院开院典礼的机会阐述共和军的主张当然最合适不过。
修建铁路不仅需要资金、技术,也需要原材料,尤其是铁轨,经过盛宣怀的整顿,现在汉阳钢铁厂已能制造出合格的铁轨,只是价格太高,又无关税保护,无法与外国铁轨竞争,如果川汉铁路全部使用汉造铁轨的话,那就将为汉阳钢铁厂创造一个巨大的市场,这正是赵北支持四川自建铁路的原因之一。
汉冶萍公司的钢材需要市场,四川铁路需要筑路材料,这中间就只差一个客了。
当然,这个客不能是洋人的买办。
第156章 掮客(下)
业救国,这个理想可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号上,铁路:现这个理想最野心勃勃的途径。
当然,在总司令看来,原来的那条川汉铁路基本上是沿着长江修筑,在布局上很不合理,四川与湖北的交通一向仰仗船只,但是过去的川江航道礁石林立、滩多浪急,是行船的险地,所以才有川汉铁路之议,但现在共和军的工兵部队正在有计划的清理川江航道,以后的川江航行将变得更安全,如果再修建一条与长江并行的铁路的话,就显得有些冒失了,除此之外,还需考虑到纤夫的生计问题,沿江铁路一旦修建完毕,必然会引起一场失业风暴,共和初立,还是应以稳妥为上。
现在的中国是个穷国,资金应该用在最需要它的地方,所以,四川的这第一条铁路将更改规划,按照赵北的设想,这条铁路将由成都出,分出两条支线,一条向东南而行,过资州到重庆,这叫“成渝线”,另一条支线则向北延伸,过潼川、保宁、巴州、通江,由川北进入陕南,直抵西安,此为“川陕线”,如果资金充裕的话,成渝线还可以向南延伸,进入贵州或云南,这样一来,就能以四川为枢纽,将中国的西北地区和西南地区连接起来,无论是对经济建设还是军事行动来说,都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
当然,这需要说服四川商民,毕竟,投资需要依靠他们,仅凭共和军政府那捉襟见肘的财政很难支撑起这个工程,而且,这铁路也不是说修建就修建的,规划设计是个难题,考虑到四川的地形地貌,仅是勘探工作就不是短时间里能够完成的。
创业艰难,但不能因为艰难就不去创业,现在的中国就是一块空白地绘图板,总司令就是那个拿着绘图笔的设计师,未来的中国怎样展就看他手里的那支笔了。
“……汉造铁轨价廉物美,堪与外国铁轨相媲美,若川省铁路全部使用汉造铁轨,则共和军方面必给以最大程度之支持,甚至可以派军队协助修建铁路。……川省铁路公司,必以股东权益为第一要务,绝非挂羊头卖狗肉的官府公司,一切公司章程、用人事宜,均以股东大会决议为宗旨,军政府绝不插手干涉,嗣后一切经营均听商民自便,共和军仅派军代表常驻铁路公司总部,以方便军事运输为唯一目的,铁路公司为共和军运输物资,一律照成本价给付运费,并减免部分税收,绝不使商民利益受损。”
赵北将演讲变成了推销,对汉造铁轨吹捧一番,随后又将共和军对铁路公司的扶持政策细细讲述。其实在他看来,铁路国有化是趋势,这不仅有利于铁路建设规划统一,提高效率,同时也有利于充分利用铁路运力,保障军事运输,还能将铁路修建到毫无赢利机会的边远地区,但目前来说,如果想让民间资金投向铁路建设事业,最好的办法还是私营为妥,等将来共和政府财政充裕了之后,再慢慢收购私营铁路公司,自然而然就能实现铁路国营。在他所熟悉的那段历史上,四川“保路运动”的起因就是清廷不负责任的铁路国有政策,这直接导致了清廷的覆亡,其中教训不可谓不深刻,他不想重蹈覆辙,更想充分利用民间资本为共和军服务。
这个时代的中国,商人不是没有资金,而是缺少政府的支持,缺少法律的保护,美国地铁路里程之所以世界第一,就是因为一部《太平洋铁路法》,一部简单的法律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蛮荒的美国西部变成了通大道,这值得赵北学习,如果历史给他机会,他有信心也出台一部相似地法律,鼓励民间投资铁路和公路,把中国也变成一个交通便利的国家。
赵北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为防止再有议员大烟瘾,他适时结束了演讲,在旁听席略微驻足,随后便带着卫队离开议院,前往重庆周遍的军营视察。
共和军加上革命卫队,一共十多万人聚集在重庆周遍十多个县,由于军帐不够,不得不征用了一些民居,作为安抚手段,军队也帮助被征用房屋的百姓修理房屋,修理材料都由共和军方面负责提供,而且为了约束军纪,吴禄贞手下的宪兵小队每天都要派人下乡,举着大令申纪律,捉拿侵扰百姓的兵痞,入川之后,西征军扩充迅,良莠不齐的状况有所抬头,正规部队还好些,革命卫队里却混着不少
装。他们往往成为宪兵大队地关注重点。吴禄贞有“尚方宝剑”。自然不会对犯事地兵痞客气。抢劫地杀无赦。调戏民女地杀无赦。无端杀人地杀无赦。殴打宪兵地杀无赦……这几日来。已砍了几百颗脑袋。都挂在江边地码头上。有效地震慑住了军队中地兵痞。
有吴禄贞在重庆坐镇。赵北自然放心。乘上“楚甲”号小炮舰。领着蓝天蔚、蒋方震等人。在另一艘炮舰“楚乙”号地护送下。沿长江逆流而行。一口气将沿江二十多座营垒巡视一遍。到了中午。像往常一样在基层连队里就餐。之后又上船继续西进。沿途没停。炮舰以最快度一直航行到江津小城才停下。这里是共和军最西边地兵站。第一师柏文蔚旅就驻扎在这里。担任着重庆西部地警戒任务。同时也为出征泸州、叙府地川南镇守使田振邦部提供后勤支援。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柏文蔚得知总司令亲来视察。不敢怠慢。急忙率领旅部全体军官在码头列队相迎。
江津是前线。城外地山头上就有清军地阵地。好在没几门象样地大炮。倒是不必担心被炮击。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柏文蔚还是下令炮兵朝山头上轰了几炮。以示震慑。清军毫无反应。连枪也没敢放。赵北这才被参谋们簇拥着上了码头。与柏文蔚等军官一一握手寒暄。并打听那位“川南镇守使”田振邦地进军情况。
不出众人所料。田振邦进军不顺。虽已拿下泸州门户合江。但却在攻打州城时受挫。撤退时又被清军追击。损失颇重。昨日已派人快船来报。向柏文蔚求援。但柏文蔚早已得到赵北暗示。没有立即增援。只是给了几门迫击炮。
州、叙府不仅是川南门户。而且也是川盐最重要地产地。这里出产地井盐占全川井盐总产量地七成以上。可以说。这里就是川省财政地宝库。谁占有了这里。谁就能控制四川地盐政。这个道理赵北懂。赵尔巽也懂。所以。在州战役结束之后。赵尔巽已在泸州、富顺、叙州这个大三角地带摆下数万精兵。田振邦不过只有一万多人。加上共和军先遣队一个团。总兵力远不及清军。在泸州一带吃败仗也是很正常地。何况。赵北本来就没打算真让田振邦做“川南王”。派去一个团支援他已是十分勉强了。让共和军去为别人打仗。那是万万做不到。
就让田振邦在泸州府跟清军死磕,既不能叫他一口吞下整个泸州、叙府,也不能让清军将他消灭或招安,这就是赵北的战略,走钢丝战略。只要田振邦呆在州府,就能牵制住数万清军,从而为共和军攻打成都减轻军事压力。
“柏旅长,依你之见,咱们派不派人增援田振邦?”在旅部里,赵北指着桌上的军用地图问道。
“以职部之见,短期内田振邦可以守住合江,但若等清军缓过劲来,弄清楚了田部实力,可能会对合江实施全力反攻,以田部的战斗力而言,未必守得住。”柏文蔚没有直接回答赵北的问题,只是简单的分析了一下战场态势,不过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楚,田振邦确实需要增援。
“蓝参谋长,现在我军还有无机动兵力?”赵北问一旁的蓝天蔚。
“还有一个旅的预备队,不过昨天已决定将他们派到山里剿匪,如果增援田部,就只能将剿匪计划推迟。”
蓝天蔚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柏文蔚一眼,又说道:“但土匪和水匪不能不剿,否则会威胁我军辎重运输。其实,依职部之见,叙一带的清军并不是关键,只要咱们迅拿下成都,解决了赵尔巽,泸叙清军自然就好对付了。”
赵北摆了摆手,说道:“成都肯定是要拿下,泸叙的盐井也要拿下,这个财源必须抓在咱们共和军手里!你们不要仅把目光盯在共和军上,革命卫队也是军队啊,抽不出正规军,就把革命卫队调些过去,增援田振邦。”
“革命卫队?”蓝天蔚等人都有些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革命卫队的战斗力只比会党武装强些,似乎称不上军队,而且纪律也很成问题,如果不是担心把这些人放出去变成土匪,他们早就建议将这支怪异的部队遣散了,省出的军费还可以多建几个正规师。
第157章 师长
说革命卫队战斗力不强,但毕竟是总司令亲手组建,支后备武装力量,更是总司令的权谋,此中奥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见参谋们对革命卫队不屑一顾,赵北淡淡一笑,说道:“不要小看了革命卫队,这支部队是我一手组建起来的,虽然他们的战斗力不强,但打打顺风仗还是没问题的。现在咱们军费不足,养不了太多正规部队,革命卫队就是正规部队的补充,将来等军费宽裕了,这就是现成的后备兵,不趁着现在把他们拉出去练练,怎么提高他们的战斗力?按照现在的军制,甲种师的一个兵月饷五块大洋,乙种师的月饷两块,革命卫队只有半块大洋的饷,养这样的军队不吃力啊。”
“现在预备队力量不足,调遣革命卫队也可算应急之策。依总司令之见,调几个大队增援田振邦?”蒋方震问道。
“先调四个大队过去,凑成一万人,编成一个暂编师,叫张振武做师长。”
作为辛亥革命“三武”之一,教员出身的张振武曾留学日本,攻读法律、政治,革命军兴之后,中断学业回国,在武汉投军,但因他年近四旬,共和军的募兵处没敢要,打他去了革命卫队,做了个文书,后来时政宣讲委员会招考宣讲员,此人报名投考,赵北偶然间翻阅花名册,现了“张振武”这个名字,命人将他找来一问,确定此人身份,于是立刻将他提拔为革命卫队大队长,管着两千五百人的队伍。
本来,赵北是打算过段时间将张振武调入共和军部队,并委以重任的,可是后来现此人过于自负,而且对于小团体的组建过于痴迷了些,在革命卫队不过几天工夫,就拉起了自己的小团体,这种行为在共和军里是严禁出现的,再加上他地同盟会背景,赵北终究放弃了原来的打算,还是将他放在了革命卫队里,以观后效。
此次任命张振武做暂编师师长,正是总司令对他的一次考验,如果仗打得,就让他继续留在部队里,如果仗打得不好,就把他调出部队,打到地方上去当个行政官员或法官,正好可以人尽其才。
“张振武没学过军事,让他做师长,似乎不妥啊,要不,再从参谋部里调几个参谋、副官协助他?”蒋方震提醒道。
“百里,你不知道张振武的性子,自负得很,不会听参谋地,派了也白派。”
蓝天蔚边说边摇头,这样的部下谁都不敢重用,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种部下会不会在关键时候给上司来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连总司令也将此人雪藏了很久,似乎是想磨一磨他的锐气,蓝天蔚很是不解,真不明白总司令当初为什么要火箭般的提拔这个张教员。
“革命卫队不需要参谋。”赵北也摇了摇头。
共和军地参谋都不够用。革命卫队自然是顾不上了。何况。革命卫队本是赵北设置地一个特殊部队。讲究地就是主官说一不二。不需要太多牵制。张振武地性格。率领这样地部队最合适不过。说得不客气一点。这种部队就是用来消耗地。用兵力消耗火力。
既然是消耗品。就不必派精锐前去。赵北特意挑选了四支战斗力不强地革命卫队。士兵多是四川会党。匪气很重。这些人遣散出去多半都会成为土匪。还不如消耗在战争中。
这法子确实阴险了点。
一个穿越者。要想整合社会资源。就必须采取一切手段。哪怕是阴险狡诈地。在这上头。没有什么仁慈和道德可讲。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赌得是国运。搏得是身家性命。马虎不得。
参谋们可没赵北那么多心思。总司令布置了任务。立即对着地图开始研究。为泸州战役出谋划策。
总司令也没清闲下来,趁着参谋们研究作战计划时,在柏文蔚的陪同下检阅了部队。
在州战役和随后的西进途中,柏文蔚表现出色,第一师师长的位置非他莫属,如果不是蔡济民旅也表现得同样出色地话,或许前几天柏文蔚的委任状已经下来了。
柏文蔚是同盟会员,蔡济民是群治学社火线提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不是赵北的“贴心人”,所以,赵北还是有些顾虑,嫡系部队还是交给自己人放心,蒋方震没有加入任何组织,又是总司令一手提拔,青睐有加,按说是师长最好人选,但无奈军中根基太浅,又无功勋,难以服众,不然,第一师师长的人选问题也不会让总司令如此头疼。
共和军高级军官中不少人都是同盟会或光复会干部,自从赵北的“和衷共济令”颁布之后,中下级军官全部退出了政治组织,但高级军官中的部分人没有受到影响,在时政宣讲员真正成为基层连队地灵魂之前,强迫这些军官退出组织是不合适的,所以,赵北一直隐忍未。
现在总司令掌握部队不过数月时间,把共和军变成“赵家军”还有一段路要走,有的时候“隐忍”也是一种美德。
“柏旅长,蒋师长有意辞去第一师师长之职,依你之见,由谁接替为好?”
见总司令问,柏文蔚迟了一下,说道:“此事还是由总司令乾纲独断为好,职部不便置喙。”
赵北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走上城墙,望了眼城外的营垒,说道:“柏旅长,你带兵很有一套,蒋师长也是称赞不已,他的意思,是让你接替师长地位置。”
柏文蔚忙道:“职部愧不敢当,蒋师长谬赞了。”
“柏旅长,你的表字是烈武吧?”
“是。”柏文蔚摸不准总司令地心思,只好尽量少说话。
“烈武啊,我打算让你指挥第一师,从现在起,你就是第一师的师长了。现在第二师正从湖北赶来增援,等第二师到了,第一师和第二师就合并为一个梯团,季良轩(季雨霖)做梯团长,你做他地副手,希望你们精诚团结,为共和事业共同奋斗。”
赵北最终拿定了主意,至于蒋方震,还是赶紧让他筹备一所正规的军官学校,为总司令培养嫡系将领为好,打天下,没有亲信是不行地,人才,无论哪个时代都是最重要的。
检阅完了部队,天已黑了下来,川江夜航是冒险,赵北决定就在江津留宿一晚,待次日再回重庆。
本来,总司令是打算带着参谋们再去基层连队吃晚饭的,但柏文蔚已命人备下一桌丰盛的酒宴,考虑到入川之后确实没怎么打过牙祭,总司令欣然接受了柏师长地邀请,带着参谋部军官去了旅部,就在充当旅部的县衙里用餐。
虽是小地方,但这里的川菜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总司令大快朵颐,很是尽兴,只是苦了蒋方震,满桌川菜竟没几个可以下得了筷子
是火锅上漂着的一层红油就让他直皱眉。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带着参谋们离开旅部,跨出门时总司令还在回味那川味火锅。
“百里啊,你不敢吃辣,这川菜的美味你算是品尝不到了。”
见总司令揶揄自己,蒋方震只能苦笑着摇头。
“我是浙江人,可比不了你们湖北人,好歹当年‘湖广填四川’,这四川人就算得上半个湖北人,你们的口味相差不远,这倒是真地。”
“湖广填四川,那填到四川的人里还有湖南人啊,咱们湖北人的口味和四川人还是差了老远一段的,其实刚才我也被辣得够戗,没见我不停的喝茶么?倒是总司令不怕辣,叫人佩服的很。”蓝天蔚接着话茬插了句嘴。
“哪里,哪里。说起湖南人,吃辣也是很厉害地,不过这倒不一定是口味的缘故,‘以辣代咸’,有些地方的百姓吃不起官盐,又买不到私盐,只好用辣椒下饭了,咬一口辣椒吃半碗饭也是小民凑合日子的办法。”
说到盐的问题,赵北正欲借着这个机会与部下聊一聊川南的盐政,但不等他将话题延伸过去,一直跟在几人身后地柏文蔚却突然走前几步,抬起手指了指街边的一座衙门,说道:“那是原来的盐运局衙门,现在已被改成了军官宿舍。昨天特战营刚到江津,现在朱营长和柳参谋官就住在那里。”
“他们到江津了?走,咱们去看看那帮光头兵。”
赵北并不觉得奇怪,他派特战营到各处侦察,但并没有给他们什么明确的指示,只是规定了他们返回重庆的时间,其实他地用意也就是借机练练兵,这特种作战没有什么列强的军事条令可以借鉴,总司令只是指个大致地方向,剩下的就纯粹靠特战营自己摸索。
带着部下走进盐运局衙门,正赶上军官们捧着碗扎堆吃饭,为了不打扰军官们地晚饭,总司令在一间签押房稍坐,与蒋方震、蓝天蔚等人探讨了一下盐政问题,估摸着军官们吃完了饭,这才让柏文蔚派人将特战营营长和总参谋官叫来说话。
朱大牛和柳耕春很快就赶到签押房,而且还带了一票人。
“他们都是革命党人,听说总司令到了江津,就跟着一块来了,想跟总司令握握手,说说话。”朱大牛也没废话,立正敬礼之后,抬起手向那些站在门外的人指了指。
柳耕春将一张名单呈了上去,正是门外这帮人地拜帖,虽然有些简陋,但那拜帖上的名字却让总司令大感兴趣。
“都别愣在那里了,进来说话。”赵北站起身,招呼那些等候在门外的人。
等那些人走进签押房,总司令与他们握手寒暄。
“你们中谁是张列五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说道:“在下张培爵。”心中奇怪,不知总司令为何特意问到自己。
“那拜帖上说,你是同盟会的干部?幸会,幸会,上次熊锦帆(熊克武)同志去武汉就提到过你,不想在这里遇见了,也算是缘分吧。你是同盟会员,我是光复会员,虽属不同的革命组织,可是这革命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推翻满清王朝,建设共和中华,为中国崛起而奋斗!”
赵北心里也是感慨,穿越到这个时代还不到半年时间,他已认识了太多的历史名人。这眼前的张培爵在辛~革命中那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四川,重庆随之光复,建立了蜀军政府,军政府的都督就是他,后来四川军政府成立,他又甘心居于人下,做副都督,算得上心胸广阔,具有真正的革命者气质,正因如此,袁世凯才将他调虎离山,调到京城做顾问,后又被袁总统下令枪杀,与武昌义元勋张振武的结局很像。
“总司令说得是,革命者虽属不同组织,但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国家强盛,国民利益。”
“你们怎么跟特战营凑到一起了?”
听总司令问起,张培爵叹了口气,将在铜梁生的事情简略讲述。
当时他们几人试图在铜梁策动会党起义,却被一班官差打散,张培爵和另外四个革命党人也被衙役捕获,押往铜梁县,若不是特战营歪打正着救了他们,只怕他们已是悬衙前了,后来特战营顺手牵羊大闹铜梁县,张培爵等人也参与其事,得手之后便跟着特战营往南撤,先走6路,后走水路,就到了江津,今日总司令到江津视察,得知总司令已到,这几个同盟会的革命党人便来一睹总司令风采。
“原来如此。这一路之上,像你们一样策动起义响应共和军的革命同志有不少,有的人为革命牺牲了,有的人等到共和军赶到,现在已是革命军官。你们策动的这次起义不能算失败,因为它让清吏看清了人心向背,有利于督促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倒向革命,诸位为革命也立下不朽功勋!”
总司令将几人很是夸奖一番,吩咐卫兵备座上茶,不等这几个同盟会的革命党人回过味来,一张地图已铺到了桌上。
“列五兄,你刚才说你们是从成都府赶到铜梁的,那么你们同盟会在成都还有没有力量?换句话说,你们能否在成都再策动一次武装起义?”赵北指着地图问道。
张培爵站起身,走到桌前,看着地图说道:“革命军兴后,赵尔巽加紧清乡,成都城里五家一保,五保一甲,昼夜巡查,就连袍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亮架子了,想在成都城策动起义,基本上已不可能,不过若是革命军行动迅,在近期逼近成都府的话,在成都乡下策动会党起义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武器,如果有足够的洋枪,绝不会出现几十个衙役就驱散数千会党的情形。”
“这样……那就等一等吧,不能无谓的消耗革命力量。”
赵北有些惋惜,他原本是打算在成都策动一次大规模起义的,敲山震虎,促使赵尔巽转变立场,尽快结束战事,但现在看来,同盟会的力量显然很有限,就靠一帮拿钱干活的会党,成不了什么气候。
“虽然成都不能策动起义,但是同盟会在川南还有一些力量,尤其是嘉定府、叙州府一带,那里是川盐产地,盐商众多,船帮也多,官府的压榨一向酷烈,前段日子川南传出消息,说要策动起义,不过现在似乎没有动静,或许也是在等革命军赶去。”
看出总司令的落寞,张培爵提醒了一句。
赵北考虑了片刻,这个提议有些冒险,毕竟川南的革命势力是同盟会联合起来的,而那地方的井盐正是此次西征的重要战略目标,可不能落到了别人手里。
第158章 事变
是完全抛开同盟会单干也有些不妥。现在川南清军“川南镇守使”田振邦显然支撑不了太久,万一他的部队被清军赶回川东,川南的清军或许会抽出部分兵力增援成都,甚至可以威胁重庆侧翼,这也不符合总司令的利益。
所以,同盟会的力量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但要防止他们下山摘桃子。
这思来想去,赵北决定还是在川南折腾一下,毕竟川南是清军的财源所在地,如果当地爆会党起义的话,赵尔巽的注意力或许会分散一下,有利于共和军的进军,拿下成都后,川南的清军未必有意志继续抵抗下去。
“那就劳烦诸位去一趟川南,我命人给你们准备一些长短枪支,你们带去装备会党,若能起义便起义,若不能起义便潜伏一段时间,等革命军赶到,你们再举行起义,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川南。”
等谋划完了川南战略,夜色已深,张培爵等人告辞离去,连夜出城,前往川南策动会党起义,总司令则留在签押房与朱大牛、柳耕春谈至深夜,对于特战营的训练、战术进行了一番探讨,直到眼皮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散了会,各去休息。
像以前一样,赵北还是住在军舰上,旁边舱室就是电报室,方便处理急电,由于无线电台零件损耗很快,能不用就不用,所以电报室实际上是从岸上牵了一根电线,接收的是有线电报。
睡得正酣,一封从重庆转的急电把总司令从床上拖了起来。
电报是武汉的吴振汉拍来的,总司令御驾亲征,湖北地军事工作就由这位副总司令主持。
“~州事变?日本军舰用机关枪扫射我军运输船队?还向岸上开了炮?”赵北拿着电报,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就要下令炮舰调头开回重庆。
为什么日本人跳出来了呢?难道他们打算干涉革命了?辛亥革命的时候,日本人不是挺老实么?难道穿越带来地蝴蝶效应已经开始影响到亚洲局势了?
~州不仅是熊成基地部队辎重供应地。更是湖北东边地门户。长江重镇。当初共和军西征湖北时拿下地第一座大城就是蕲州。西边不远就是大冶铁矿。汉冶萍公司最重要地产业。现在日本舰队跑到蕲州挑衅。是摆明了是想趁人之危啊。要是~州铁矿石来源断绝。钢铁厂就没法炼钢了。若是高炉因此报废。就更是让人抓狂了。
“总司令。怎么回电?”值班参谋问道。
“其他人知道么?”赵北指了指隔壁舱室。
“不知道。要不要把蓝参谋长他们叫起来议一议?”参谋又问。
赵北看了眼舱壁上地航海钟。刚刚凌晨四点。于是迟片刻。说道:“还是让他们睡个囫囵觉吧。反正天快亮了。”
但话音刚落。门口人影一闪。蓝天蔚已从隔壁船舱赶到。站在门口问道:“蕲州怎么了?日本舰队又是怎么回事?”
赵北将电报交给蓝天蔚,不多时,蒋方震等人也闻讯赶来,一场紧急军事会议就这么召开了。
电报语焉不详,~州事变是傍晚时分生的,详细经过到现在还没理清楚,众人的意见也不能统一,最后只能由总司令拍板定夺。
“马上给武汉方面回电,叫他们严密监视日本舰队动向,从现在起,所有留守部队全部进入战备状态,炮兵进入沿江预设阵地,长江航道敷设水雷,‘海琛’号选择好锚位,布设防雷网,要做好防鱼雷攻击措施,拍电报通知前往浙江地‘楚观’号,告诉他们,完成军火运输任务后暂时留在浙江,没有命令不要回湖北,另外,再调步兵围住汉口日本租界,严密控制出入,重庆的日租界也要封锁起来,防止日本间谍窃取我军情报。除此之外,传令+门兵站,立即派人顺江而下,截住第二师,告诉季雨霖,让他暂时不要继续西进增援,部队走到哪里就驻在哪里,原地待命,在四川的第一师和第四师也要做好准备,万一湖北局势不稳,立即开拔,返回湖北,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湖北局势的稳定!”
长江流域是英国地势力范围,日本胆敢在这里挑,背后没有英国的影子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赵北皱起了眉头。“反英”是他定下的战略方针,此举肯定会激怒英国,万一英国因此而借刀杀人、用日本收拾共和军的话,那就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味道了。
毕竟,“反英”只是一个姿态,一个让德国放弃袁总统、走向总司令地阳谋,就凭现在共和军的这点实力,总司令还没狂到直接跟英国正面对抗地程度。
“不至于吧,日本打算攻击我军?长江里也不能放鱼雷啊,会触底的。”参谋长蓝天蔚提醒道。
赵北摆了摆手,说道:“鱼雷改造一下,就可以成为浅水鱼雷,日本军方一向狂热,又善于冒险,咱们不能不防,小心无大错,军事问题马虎不得。拍了电报,叫司炉生火集汽,天一亮,咱们就回重庆!”
说到这里,赵北突然想起日本偷袭珍珠港时使用地那种浅水鱼雷了,不过长江不是珍珠港,共和军也不是戒备松懈的美军,如果严阵以待,日本政府是否会冒险?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赵北也不能,历史已因他地穿越而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的日本还不是后世的那个日本,日本真正崛起要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那场欧洲人的战争对于亚洲国家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但可惜的是,在历史上,只有日本抓住了机会,中国却因连年内战而错失良机,此后中日双方
对比越来越悬殊,日本的野心也进一步膨胀起来。
但是现在,日本真有那个胆量和信心破坏列强在中国形成的均势么?
赵北陷入了沉思。
“小心无大错,总司令的安排我赞同。不过,以我之见,或许这只是一次偶事件,日本人未必是存心捣乱,或许是误会导致地冲突。”蒋方震谨慎的分析一番。
稍后,一封新地电报拍来,蕲州事变的真相得以大白。
用机关枪扫射共和军运输船队的是日本长江派遣舰队,事件的起因是共和军的船队距离日本舰队过近,双方争抢航道,日本军舰地尾流使一艘共和军的运输木船在江心失去控制,横在了航道上,与另一艘日本军舰生碰撞,船只翻沉,见己方船工、士兵落水,一艘共和军的护卫船未等号令即鸣枪示警,本来并不是向日本军舰开火,但不知什么缘故,日本军舰听到枪响后立刻用机关枪向附近几艘共和军地运输船扫射,子弹打到了甲板上,十几个船工和士兵死伤,共和军护航船队随即以步枪还以颜色,直接向日本军舰开火射击,双方交火达两分钟,各有一些伤亡,但共和军方面的伤亡远高于日本方面。
日本舰队不仅开了枪,而且还向岸上草荡打了两炮,停止射击后便转舵向下游驶去,此时夜幕笼罩,共和军也未追击,清点伤亡,死九人,伤五十余人,其中不少是蕲州船工,他们是受雇为熊成基部队运送给养的,往返于长江与赣江之间,是南征部队的一条重要补给线。
从吴振汉地调查结论来看,蒋方震的分析是正确的,这似乎是一次偶事件,日本也不像是蓄谋已久的,毕竟长江流域是英国的势力范围,这一地区的局势如果长期动荡地话,是不符合英国利益的。
“这件事就交给吴百山处理吧,黎黄}从旁协助。”蓝天蔚建议道。
偶事件?或许是吧。不过,被人打上门来,如果不表示一下自己地立场,似乎对总司令的威望有些不利。
要想统一国家,不仅需要一支强大地军队,一块稳定的地盘,更需要民心、士气!
赵北认真考虑了一下,一个大胆地计划涌上心头,于是站起身,扫了眼与会众人。
“日本欺人太甚,竟敢在我国水域对我军民实施屠杀,不讨还公道,我革命军人绝不能善罢甘休。我决定,天一亮立刻启程回重庆,稍做安排后,我坐军舰回武汉,亲自处理此事,向挑衅的日本政府和军方进行交涉。”
蒋方震有些奇怪,说道:“这事似乎不必总司令亲自出马吧?外交上的事情交给制宪会议似乎更稳妥一些,湖北的事情也是国家的事情,制宪会议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赵北说道:“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赶回去主持交涉,因为制宪会议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宪法一日不确立,国家便一日不安宁。
现在四川战事暂告一段落,入川共和军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已光复地区的各式武装也必须整顿,地方政权也必须尽快建立,再加上需要修改作战方案,囤积武器弹药,目前来说我呆在四川也无事可做。我回武汉,石人(张激扬)与我同行,其他人留在四川。在我回川之前,四川的军政事务就托付给诸位了,我军战略应以防御为主,清军不主动进攻,我亦不主动进攻,同时应施以攻心之策,如果能够和平解决四川问题最好,将我军主力长久的拖在四川,湖北就不稳固了。”
“总司令走后,共进会和奋进会会不会单独向川西进军?”
蓝天蔚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赵北是建第二军军长,西征部队的总指挥,但是共进会和奋进会的部队只是名义上接受总司令的指挥,就像总司令也只是名义上接受袁大总统的指挥一样,如果他们要自行其事的话,无论是总司令还是大总统,都没有办法阻止,现在共进会占着川东南,奋进会占着川东北,都盯着川西的成都府和盐井流口水,总司令之所以对满清官员实施招抚之计,就是为了减轻进军阻力,赶在那两个盟友之前控制大半个四川。
但是现在湖北生事变,共和军还能不能按照计划向前推进?总司令如果赶回武汉处理事变,肯定会耽搁进军计划,如果总司令离开四川,仅靠蒋方震、蓝天蔚等人,能不能指挥得动这支草创的革命军队?
两难的选择,赵北很是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拿定主意。
“共进会和奋进会前几天不是拍来电报,说他们已经派人赶往重庆了么?在人赶到之前他们应该不会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你们就利用这个机会拖上几天,对于我赶回湖北的事你们必须严格保密,处理完了~州的事情,我会尽快赶回四川的,利用这段时间,你们抓紧整顿部队,囤积弹药粮草。当然,你们也应该密切注意川东南和川东北,局势若有变化,直接向我请示处理,不要自做主张。”
蓝天蔚看了蒋方震一眼,见他紧锁眉头,显然与自己一样正在揣测总司令的用意,但无论他们怎么想,也琢磨不透总司令此时的心思。
望着那舷窗外黑沉沉的一片,赵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沉睡已久的国家不能再沉睡下去了,需要有人来唤醒国民,需要有一个救星来拯救民众,更需要一个英雄为国民带来光明和希望。这个救星,这个英雄,就由我来扮演吧。”
第159章 铜墙铁壁
在赵北领着参谋们心急火燎的往重庆赶的时候,远在的上海也已炸开了锅。上海不仅商贸繁荣,通讯手段也非常便利,官方的无线电台、租界里的私人电台以及有线电报,这些先进的通讯手段加在一起,很快就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全上海:
“日本长江派遣舰队沿长江逆流而上,于昨日傍晚时分抵达湖北蕲州,借口遭到共和军袭击,悍然用机关枪扫射共和军运输船队,打死打伤近百名军民后扬长而去。”
共和军控制的《先锋日报》将此次事件称为“蕲州惨案”。
~州惨案次日,共和军总司令赵振华的通电就登在了报纸上:
“这是赤—裸裸的侵略!对于日本侵略的卑鄙行径,共和军将采取一切必要措置,予以坚决反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中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只有大炮才能保障!……现在的中国是共和的中国,现在的国民是共和的国民!……作为军人,保卫国家,保卫国民乃神圣天职。……我命令,从即日起,共和军驻鄂部队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对重庆王家沱日租界和汉口日租界实施武装封锁与经济封锁,日本政府一日不对蕲州惨案道歉并做出合理的赔偿,则我军一日不解除对日本租界的封锁!此次对日封锁,是我革命军政府保护国民、捍卫神圣主权之举,望各国恪守‘局外中立’之承诺,勿与野蛮日本沆一气,使文明形象蒙尘。”
这则通电比日本舰队扫射运输船队的消息更有震撼力,几乎是一早上的时间,所有的报纸都将醒目的头条版面让给了这则通电,上海的英商报纸《字林西报》更以耸人听闻的“中日之战一触即”为题报道了这则消息。
正在上海召开的共和政府制宪会议立即中断了会议,紧急磋商并再三证实消息无误之后,由共和临时政府署理外务部总长唐绍仪和次长伍廷芳联合表声明,对日本长江派遣舰队的攻击行动予以严厉谴责,并向日本政府提出交涉,与此同时,同盟会、光复会、立宪派各方代表也各自出通电,抗议日本军队粗暴干涉革命。
在抗议地同时,制宪会议也派出特使前往蕲州慰问安抚,并通过外交渠道请求列强出面,共同维护远东和平。
但列强一开始都选择了沉默,就连驻跸天津的共和临时政府大总统袁世凯也没有表任何官方意见,只有民间舆论沸沸扬扬,指责日本的占了多数,指责共和军挑衅在先、小题大做的也有不少,日本报纸更是上蹿下跳,叫嚣要“膺惩暴支”。
事变次日下午,日本外务部表了一通措辞强硬的外交声明,指责共和军是土匪武装、义和拳余孽,鄂省军政府是由土匪控制地,日本长江派遣舰队是为维护远东商业秩序而来,扫射蕲州江面船队只是为了“自卫”,只要鄂省军政府解散、共和军解散,切实保障汉冶萍公司的日本债主利益,并惩办“匪”赵北,日本长江派遣舰队就会撤出长江中游。
日本地外交声明一出。先附和地是沙皇俄国。由外交大臣沙查诺夫出面表声明。对日本地做法“深表理解”。督促袁世凯政府尽快解散鄂省共和军。并惩办“祸”赵北。俄国一说话。英国外务大臣也表声明。“强烈建议”共和军就地解散。成立一个“能够获得列强一致信赖地文官政府”。当然。为了敷衍一下舆论。英国同时也向日本政府出外交照会。就日本舰队破坏“中立”一事表示严重“关切”。“劝告”日本舰队尽快撤出长江中游。
德国驻华公使雷克斯联合美国驻华公使柔克义。表联合声明。对于长江中日冲突“深表遗憾”。并敦促双方以谈判方式解决争端。以免战火波及通商口岸。影响商业秩序。美国公使还建议组建一个国际调查小组。前往蕲州调查事变真相。主持“国际公义”。维护“列强文明形象”。
……
不管列强们如何表态。也不管报界如何唇枪舌剑、煽风点火。湖北地共和军政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备战工作。总司令地令一来。吴振汉立即调遣五千革命卫队。将汉口日本租界包围起来。并在洋商跑马场东侧设立炮兵阵地。做出一副随时都会开炮地架势。
但由于日本租界与德国租界紧挨在一起。革命卫队无法完全断绝日本租界地对外交通。只能通过外交途径向德国驻汉领事递交照会。德国领事虽未接收照会。但还是加强了边界巡逻。切断了除生活日用品之外其它商品地输出。
至于重庆王家沱日租界就更好办了。赵北返回重庆地当天即下令对该租界实施全面封锁。不仅断绝了一切商业、交通联系。就连生活日用品也禁止向租界输送。只允许粮食进出租界。作为报复。日本租界当局驱逐了租界内地全部华人。连带着将那些在租界里躲避地伪清官员也赶了出去。重庆之战地一些漏网之鱼也就此落网。
封锁租界之举固然能提升士气,但真正需要关注的还是备战问题,为了防止日本舰队到武汉捣乱,留守湖北的吴振汉接到军令地当天就动身东进,在蕲州城里设立了前敌指挥部,在赵北返回之前全权统筹备战事宜。
作为必要的防备措施,赵北命令“海琛”号巡洋舰起锚,航向蕲州,作为炮台封锁主航道,阻击日本舰队,同行地还有一些辎重船,大批重装备就这样运送到了蕲州城里。
现在,轻载的“海琛”舰已在蕲州城外地长江主航道上抛锚,舰对着下游,两门15o毫米主炮也高昂着炮口,指向下游江面。“海琛”号本是巡洋舰,吃水深,此次航行是冒着搁浅的风险,好在现在春汛已起,长江水位上涨,这一路之上才有惊无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它地多数炮弹都由辎重船运,抵达目的地后才转运到弹药舱里存放。
本来,停泊在武汉江面的还有一艘炮舰“楚观”号,但前不久它已奉命护送军火开往杭州去了,所以,目前来说,共和军能够使用的唯一大型军舰就只剩下“海琛”号,剩下的就是武装木船了。
见“海琛”下锚停机,已在码头等了半天地吴振汉带着参谋乘上舢板,靠上“海琛”号,从登舰梯上了甲板。
“报告总指挥,‘海琛’舰已做好战斗准备!”
“海琛”舰长鲁平亲自带着副官迎接吴总指
来。作为加入革命军队后的第一任“海琛”舰长,为自己是幸运的,从轮机副被总司令提拔到舰长的位子上,这本身已是很幸运地事情,而上任不久又赶上一场国战,更是幸运中的幸运了。
作为北洋水师学堂最后一届肄业生,鲁平之前的仕途可算得上非常坎坷,学业未了赶上甲午战败,水师学堂停办,如果不是成绩十分优秀的话,恐怕他早已去轮船招商局谋差事了,虽然到底是在海军里谋了个差事,但因他是山东人,不是海军“嫡系”,因而饱受闽系军官排挤,说起来是在海军里干了近十年,但干来干去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轮机副,如果不是赶上“戌申革命”,恐怕他鲁平还得继续干他地轮机副,哪里轮他做舰长?
总司令的慧眼识英才让鲁平很是感激,士为知己死,所以,当他接到总司令拍来的电报后,立即带领舰队东进,打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地能力,赵振华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就能开创一个时代,他鲁平已快到不惑之年,难道还能被一个年轻人比下去?
“你的水兵训练怎样?炮弹是否充足?机器保养得怎样?士气如何?”
吴振汉并不关心鲁平的心思,作为共和军副总司令、前敌总指挥,在总司令返回武汉之前,他就是湖北地区共和军的最高军事长官,身系一省安危,不敢有半点马虎,“细节决定成败”,这不仅是总司令电报里再三叮嘱地,也是他吴百山率领部队转战各地得来的经验,而这种经验往往是用士兵的鲜血乃至生命换来的。
“炮弹充足,士气高涨,机器刚刚检修过,至于训练,请总指挥放心,这几个月我们海军将士没有松懈过一天,伪清时候的陋习都已革除,纵然比不过日本水兵的素质,但至少可做到人在舰在,人存舰存!”鲁平挺胸说道。
这倒不是他说大话,对于海军训练,赵北抓得比6军还紧,无论是训练强度还是部队纪律,都比满清时代严格得多,不仅将那些驻舰百姓通通赶下军舰,就连许多旧军官也被开革,除了一些关键地技术岗位之外,水兵几乎换成了清一色的知识青年,其中不少人还是从外地赶来参加革命地,这些人或许在技术上存在一些问题,但革命性和纪律性不是那些旧式水兵可以比的,这些革命青年地出现让鲁平仿佛回到了北洋水师学堂的那段日子,在那个时候,海军里也不缺这样地热血青年,但无奈的是,甲午一仗不仅打灭了北洋水师的威风,同时也打灭了国人骨子那种对胜利的渴望,多少年了,这久违的对胜利的渴望总算是又出现在国人的眼睛里,而这一次,海军还会使他们失望么?
当然,海军是技术军种,战斗力不是短短几个月就可以训练出来的,鲁平也很清楚,但现在这一仗不是在海洋上打,而是在长江上打,自家门口,熟门熟路,还有6军、炮兵配合,如果再打不赢,不用总司令下令,他鲁平立刻打包袱自个儿滚蛋。
吴振汉检查了一番军舰勤务和战备情况,随即带着鲁平登上露天舰桥,命令参谋摊开一张地图,指着那地图说道:“刚刚传来的情报,日本舰队正停泊在九江一带,舰船总数已增加到五艘。现在日本报纸叫嚷着要西进武汉,咱们不能大意,如果日本舰队西进,必然要经过蕲州,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放他们过去!武汉的钢铁厂、兵工厂就靠咱们保护,大冶的铁矿也靠咱们保护,所以,日本舰队要么不来,如果来了,这仗一定会打起来。战斗一开始,你舰必须以最猛烈的火力轰击日舰,无论如何也不许日舰越过蕲州一步,哪怕巡洋舰在航道上坐沉,也绝不能放日本舰队过去!如果日舰冲到武汉,我第一个毙了你,第二个毙了我自己!”
“请总指挥放心,水6夹击,日舰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日本军舰要是驶到武汉,不用总指挥动手,我自己就会给自己脑袋一枪。”
鲁平心里微叹,共和军里青年将领多,不少都是从基层提拔起来的,火气旺,脾气大,没有多少论资排辈的念头,论岁数他差不多是吴振汉的父辈,可吴振汉教训起他来,却好象是颠倒了一个个儿似的。
即使放在以前不得志的时候,闽系军官里的少壮派也没有这么当面教训他的。或许,这就是革命时代的气质之一吧,中国需要这样的青年军官。
“报告总指挥,职部已奉命携带视水雷二十颗赶来,现在就可以敷设水雷,只要封锁主航道,日舰必无法冲过蕲州防线!”一名军官登上军舰,向吴振汉报到。
“你是群智学社的吧?姓邹,对不对?”吴振汉看了那军官一眼。
“职部邹润猷,以前是群智学社的干部,不过现在已退出学社。蒙总司令信任,现为电雷处处长,一切跟电沾边的都归职部管。”军官朗声说道。
“立即开始敷设水雷。我已为你们找到几位老船工,他们熟悉这里的航道情况。”吴振汉点了点头。
电雷处是赵北下令设立的一个部门,不仅主管军队里的电报、电话,也主管一切与电有关的工作,视水雷是用电起爆,因而也划归该部管理。
邹润猷带领手下将水雷用舢板转运到长江上,再由船工指点敷设到距离“海琛”号五里的下游,沿着主航道排成两行,分设四组雷区,所有水雷都用锚固定在江底,再以浮筒悬浮在水中,隐没在江面之下,从水面望去看不出任何痕迹,电线用铅坠沉于江底,负责引爆的电雷军官则潜伏在岸边草荡之中,通过一根电线和一台手摇电机控制起爆时机。这些水雷由汉阳兵工厂特制,雷壳是钢筒,里面装填着数百斤硝棉火药,爆炸威力极强,别说是炮舰,便是“海琛”这样的巡洋舰也抵不住一炸,用来封锁长江航道再也合适不过,而且由于是目视起爆,不会妨碍民船航行。
除了军舰和水雷之外,岸上的两处炮兵阵地也全部设置完毕,阵地隐蔽得极好,几乎所有留在武汉地区的野战炮都派上了用场,长江上的集火射击区也早已在地图上标明,足够的炮弹能够保证将战斗进行到底。
日本舰队不来则罢,如果敢来,那么,等待着他们的是一道真正的铜墙铁壁。
第160章 愣头青(上)
亮的军号声响了起来,伴着部队那铿锵的出操步伐,冉冉升起,将这原野和城市映得通红通红。
掀开被子,看着自己小腿上那同样通红通红的绷带,摸摸那细布做的短裤,再摸摸光溜溜的前胸,刘铁柱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周围望了一圈,看见了许多张床,排列得整整齐齐,抬起手摸摸头,一根布条裹在头上,而且散出浓烈的药味。
“我在哪里?”一瘸一拐的走到窗边,望了眼那天上的红日,刘铁柱努力的回想,但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房顶很高,从式样来看倒与那洋商的货栈差不多,只不过这里放的不是洋货,而是一张一张的床,有的床上躺着人,有的床虽然空着,但从那凌乱的被褥来看,应该也是用来躺人的,刘铁柱就躺在靠窗的一张床上,那床单雪白雪白,枕头上竹着花,枕上去软绵绵的很是舒服,刘铁柱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睡这么好的床,盖这么暖和的被褥。
“你怎么起来了?头还昏不昏?当心摔倒。”
正当刘铁柱呆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扭头望去,看见了一个穿着雪白长袍的年轻女人。
说是长袍并不准确,因为式样与乡下那些夫子们穿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居然露出了小腿,可以看见那穿在里头的青布绣裤,那双穿着黑面布鞋的天足更是显得醒目。
那女人留着长,但却挽了起来盘在脑后,头上戴着顶同样奇怪的小白帽,从那别致地式样来看,应该是用卡一类的东西别在头上的。
见刘铁柱讷讷无语,那女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微微一笑,样子更好看了,刘铁柱也呆得更厉害了。
这女人地皮肤咋那么细嫩?可比渔家女细嫩多了,就好象是嫩豆腐一样,虽然刘铁柱这辈子确实也没吃过几回嫩豆腐。
“坐床上去!”女人收起了微笑。端着盘子地一只手向床上指了指。
刘铁柱愣愣地坐回床上。傻傻地问了一句:“干啥?”
“还能干啥?换药呗。”女人将手里端着地盘子放在床头。
刘铁柱向盘子里望了望。看见几卷细布。织得很仔细。看上去就像棉帐一般。透气得很。似乎跟包住自己脑袋地那布条是同样地质地。
“这是啥?”刘铁柱指着那盘子问道。
“这是绷带和消炎粉。都是外国货。你地命就是那消炎粉救回来地。你自己不知道吧。你可是昏迷了四天四夜地。从船上转到军医院。你就跟半个死人差不多。”
女人轻声慢语地说着话,双手却忙碌起来,用剪刀将那玻璃瓶盖翘了起来。
“船上?船不是翻了么?”
刘铁柱努力的回忆着,依稀记得船被撞翻之前的那一幕:所有的人都在喊在叫,可是那迎面过来的洋人兵舰根本就没有理睬,仍旧全冲了过来,船上的人动作地快的都在相撞之前跳进了初春地冰冷江水里,刘铁柱也跳了下去,但没等他从那冰冷江水的刺激中缓过劲来,一个黑糊糊、硬邦邦地庞然大物就撞上了他的脑门,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为一个船工世家出身地草民,刘铁柱并不知道那艘撞翻他们的船是什么船,只知道是兵舰,挂着太阳旗,是东洋小鼻子的兵舰,至于他们驾驶的那艘木船为什么会突然不听使唤,刘铁柱也弄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跟前头驶过的那艘东洋小鼻子兵舰有些关系。
“你的命真是大啊,被军舰撞了一下,就沉了下去,后来才浮起来,不然的话,肯定被军舰的船桨搅碎了。”女人一边说,一边示意刘铁柱躺下,然后将那小腿上的绷带拆了。
“这小腿的伤口还疼么?另一条腿呢?”
女人蹲在床边,轻轻摁着刘铁柱的腿,动作轻柔的就好象在绣花一样。
刘铁柱这时才感觉到腿上的疼痛,然后,他的头也疼了起来。
“你……你……咋摸我的腿?”
刘铁柱的疼痛感迅消失了,因为眼前的一幕确实让他惊讶不已,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居然就这么伸出手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腿上摸来摸去。
十八年风里来浪里去的,刘铁柱还从来没有与女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当年跟着船帮跑船,各处码头的野窑子倒是远远望过几眼,但也就是望望而已,老船工们都说那些脏女人是碰不得的,碰了就要翻船,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刘铁柱却是没那个胆子去破戒。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怎么敢碰自己的腿?她这么年轻、好看,怎么可能是那些连笑声带着几分邪气的脏女人?
不,这女人绝对不是那些脏女人。
刘铁柱沉住气,憋红了脸,他觉得下面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瞧,赶紧掀起被角盖住了,可是那脸却更红了。
听到刘铁柱说话,那年轻女人一愣,脸上也是微微一红,不过很快恢复了神色,沉声说道:“我是护士,就靠伺候伤员病号维持生计,如果没了工作,全家都要饿死。”
“你……你是旗人?”
刘铁柱猛然醒悟,想起听那些常跑武汉的老船工说过的故事,
汉的革命军里有一支“女营”,专门伺候男兵,白衣服做饭,晚上给男兵洗脚铺床铺,这支“女营”里头的女人都是革命军从荆州旗营里抢来的,如果不听话的话,革命军就要把她们卖到窑子里去。
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说法,还有一种说法,这“女营”里头的女人不是被革命军抢去的,而是自愿去伺候男兵地,而且也不叫“女营”,而叫“女护士”,专门伺候伤兵和病号的,一般男兵还享受不到她们的伺候呢。
两种说法,哪一个更接近真相?船工们更愿意接受前一种说法,毕竟革命是抢钱抢娘们,当初革命军杀到湖北地面地时候,喊的口号不就是这样的么?
刘铁柱也愿意相信前一种说法,不过那是以前,现在,他更愿意相信后一种说法了,因为他无法接受这么温柔、好看地年轻女人被一帮男人抢来抢去的场面。
“旗人,镶白旗。”女人淡淡的说道,手里地活却没停,很快就为刘铁柱的小腿换好了药,裹好了绷带。
“那这里是啥地方?”刘铁柱指了指窗户。
“武汉,楚望台军医院,你是这里的病号、伤员,四天前从蕲州转过来的。”
女人站了起来,弯着腰将被角拉了拉,盖住刘铁柱那两条光溜溜地腿,然后指了指他的头,说道:“你头上的伤很重,没事就别乱跑,若是内急,床下有痰盂,披上衣服再起床,现在要是再着了凉,就是洋人大夫也没辙。”
“洋人大夫?”刘铁柱摸了摸头上的绷带。
“楚望台军医院请了好几个洋人大夫,不过他们不常来,现在这里只有大清国……中国自己的大夫。对了,你醒了多久?”
“大概半柱香的工夫。”
“你躺着别动,我去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那头上地伤口是不是也该换药了?”
女人说完,端起盘子就走,走了几步又拐了回来,指了指悬在刘铁柱床头上方的一根绳索,说道:“如果想叫人帮忙,就拉这根绳子,我不在地话,会有别的护士过来地。”
“那个……那个……你叫啥?”
见那女人扭头要走,刘铁柱硬着头皮将她喊住。
“我叫秀宁。”
女人回头笑了笑,然后像一阵风一样走了。
刘铁柱呆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也空荡荡的,好象丢失了什么一样。
旗人如今也这么好说话了?或,男旗人跟女旗人地脾气不一样?还是革命之后旗人都老实了?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刘铁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恍恍惚惚中,眼前走来一人,刘铁柱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瞧,这人虽也是女人,不过却不是护士,而是一个金碧眼的洋人,女洋人。
用那些教民的话来说,这叫“嬷嬷”,是洋人教堂里的修女,以前在江上跑船的时候,刘铁柱也是见过的,在他看来,这就是洋人里头的尼姑。
那修女身后还跟着几人,一人是金碧眼的男洋人,另外两人则是华人模样,其中一人还穿着军装,腰别短枪,似乎是个军官。
说起来刘铁柱为共和军运送辎重也有那么十几天了,平时押船的那些革命卫队的兵没少跟船工们唠嗑,现在刘铁柱已经能够从军官肩膀上的肩章认军衔了。
一杠尉二杠校三杠将,一星少二星中三星上,没杠没星大头兵,有杠没星准是愣头青。
这眼前的军官肩章上是三杠,没有星,那就是共和军的“准将”,大官,至少相当于前清时候的参领、翼长。
“有杠没星愣头青”,这种军官不上不下,都急着立下战功,弄颗星星放到肩章上,所以做起事来往往风风火火,是所有军官里最难伺候的。
想起革命卫队教给自己的这句顺口溜,刘铁柱急忙低下头去,免得惹恼了那“愣头青”,但是脑袋却微微侧了过去,想听听那人说什么。
那“愣头青”军官显然也是湖北人,口音不重,刘铁柱能听懂个大概的意思。
“请告诉两位国际友人,这个伤员就是蕲州惨案里的幸存,四天前送到武汉救治,十多分钟前刚刚苏醒,他的头部被日本军舰撞了一下,幸亏当时沉了下去,不然的话,也跟那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样了。请注意他的身份,他是一个平民,一个非武装的平民,在自己的国家从事着完全合法的工作,他的身份和美国密西西比河上的水手、德国莱茵河上的船员是完全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他驾驶的是一艘古老的东方木船,即使是一艘小军舰也能轻易将其撞翻,面对横冲直撞、张牙舞爪的日本军舰,这些木船的船员毫无还手之力,这不是什么意外,这是一次屠杀,是日本军方对中国平民犯下的可耻罪行,就像甲午战争时旅顺生的惨案一样,日本军方完全是在藐视国际正义,藐视文明世界。”
那军官说完,另一个华人打扮的男子便“叽里咕噜”的说了通洋话,那一男一女两个洋人边听边点头,那位修女还不停的在胸前划着十字。
第161章 愣头青(下)
名共和军的准将军官等通译翻译完毕,又指了指刘愤。
“请两位委员认真的看一看这位伤员的面孔,多么的年轻,多么的腼腆,你们能够想象得到日本政府将他们称做什么么?土匪!在中国的土地上,一帮日本强盗在屠杀了平民之后,却无耻的颠倒黑白,反诬被他们屠杀的平民是土匪,这是所谓的文明国家么?日本一直声称自己是文明国家,可是请看看他们所做的一切,哪里有半点文明可言?这个船工只是众多伤员中的一个,还有十多名重伤员也在楚望台接受救治,此外还有一些轻伤员,两位委员可以与他们自由的交谈,看看蕲州惨案的真相到底如何。”
准将说完之后,那通译又“叽里咕噜”的翻译起来。
刘铁柱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倒是知道他们在说自己,而且他也看清了那个男洋人左臂上戴着的臂章,那上头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架,跟那些教民们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一样。
刘铁柱想起来了,这种臂章他是见过的,当年他跟着湖南船帮的船队去浦口运粮食,在码头上见过一群人,洋人和华人都戴着这种画着红色十字架的臂章,后来听码头上的把头说,这叫“红十字章”,戴着这种章的人都是“红十字会”的委员,浦口的那帮委员是打算坐船去东三省的,那年东洋小鼻子和俄罗斯大鼻子在东三省开仗,杀得昏天黑地,小鼻子死了老多人,大鼻子也死了老多人,东三省地面上的大清国百姓更是积尸成山,尸体到处都是,无人掩埋,而且农田荒芜,流民四散,于是中国缙绅和洋人领事一合计,决定组建国际红十字会去东三省,既是收尸,也是安抚流民,免得疾疫流行,祸害天下,据说只要在臂上戴了这种“红十字章”,交战双方都不会加害,等于是护身符。
想到这里,刘铁柱突然想起了同船的那些船工,如果当时他们的那艘木船上也画上这种红色的十字章,或许东洋人的兵舰就不会撞了吧?这个问题很重要,他很想问,但又不敢问,憋在心里难受得厉害,头立刻疼了起来。
或许是看出了刘铁柱的痛苦,那名“愣头青”准将军官急忙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带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赶回,拿着一些洋玩意在刘铁柱胸前摁来摁去。
刘铁柱不敢动,只好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偷偷地看那个一直站在大夫身边的旗人女护士。
“秀宁,秀宁。名字好听,人也好看,就连皱着眉头也好看。”
刘铁柱努力的记住女护士的名字,很快放松了神经,疲劳袭上心头,迷迷糊糊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了,那“愣头青”准将军官和通译早就离开了,那两个洋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至于那位女护士秀宁,也看不见影了。
不过。还有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就坐在刘铁柱地床沿上。
定睛望去。却惊讶地认出了一张熟悉地脸。
“阿爹。你怎么在这里?我在做梦么?”
刘铁柱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掐了掐脸。似乎不在梦里。
“憨伢儿!做梦你能听见阿爹说话?”
老头坐在床沿上。继续“吧嗒吧嗒”地抽旱烟。伸出一只满是老茧地手。摸了摸刘铁柱地头。
“疼吧?叫你别去,你偏去!为了几个洋钱,连命都不想要了么?幸亏你是命大,要不阿爹阿娘还不得哭死?”
刘铁柱坐了起来,左右望望,问道:“阿娘呢?”
“憨伢儿!~州离汉口几百里路,你当是来一趟容易?你娘不敢上火轮船,正好去庙里上香,感激牛头马面没把你地魂勾去。”
“火轮船?”
老头从烟袋里捏了撮烟叶末,摁进烟袋锅子,点着头说道:“革命军派去的火轮船,把伤员们的爹娘接到武汉,伺候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地愣头青!”
“谁是愣头青啊?”
“谁?除了你还有谁?革命军募工告示一贴,你第一个去应募,你不是愣头青谁是?”
“你跟谁来的?咱村里就你一人来了?”
刘铁柱这才现,附近几张病床边都坐着些老头老太,大姑娘小媳妇也有那么几位,都是个个两眼通红,跟刘老爹差不多。
“咱村里的船工就你一人伤了,可不就我一个来么?同坐一条火轮船的倒是有那么几十个人,可都不是咱村里地,都是来伺候跟你一样的愣头青的。你们这帮愣头青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看到洋鬼子的船不赶紧让开,等着被撞么?洋鬼子的枪可厉害着呢,那不,那个是黄州府的,被洋枪子弹在胳膊上穿了个窟窿,命大没死。那边那个是~州府地,跟咱村紧挨着,论起辈分来,你还得叫他声老舅,也被洋枪子弹穿了窟窿,现在都还迷糊着呢,挺不挺得过来还不知道。……
他们都跟你一样,也是革命军雇的船工,都是在蕲州碰到了兵舰,叫东洋小鼻子拿洋枪扫了,听说已经死了十几个了,伤地人都弄到武汉了,刚才又把你们的床都并到一块,好叫那些什么报馆地人来看看你们,那些人都扛着洋画机,对着你们‘砰砰’的捏了些洋画片,连老头子也被捏了几张,就是不知道这魂丢了多少。唉,说起来你们算是命大地,等伤好了,你们都得去庙里上香,猪头肉只怕也是不能少的。”
刘老爹捏着旱烟杆,一个一个指了过去,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刘家几代单传,传到这一代,就刘铁柱一个儿子,虽说铁柱上头还有个姐姐,可是女大当嫁,将来给铁柱换个媳妇过来,这刘家大丫头就算是别家的人了,这刘老爹老两口的养老问题只能指望刘铁柱了。
“租船过日子总不是法子,那租钱也太高了,只能喝稀,吃不到干,想过好日子,咱得自己买船!共和军给的工钱高,跑一趟江西就是五块大洋,跑一趟浙江就是十五块大洋,比咱干一年挣的钱都多。”刘铁柱嘟哝道。
“你个憨子!买船,买船,总是惦记着买船。革命军给的工钱是高,可那得拿命去拼!”
刘老爹本来打算拿旱烟敲敲儿子的脑袋,可是看到那剃光了的脑袋,以及那脑袋上地绷带,终究是叹了口气,将烟嘴叼到嘴里,“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然后又叹了口气。
“不过咱老刘家这回是碰上青天大老爷了,人家共和军的赵
说了,这次死的船工每家都有什么金,伤了的船工也,刚才我找那个给你换药的闺女问了问,你这伤算是重伤,总司令说了,这重伤员能拿五十块现大洋,若是残废了,还能再拿五十大洋。你没残废,能拿五十大洋,这钱买条旧划艇是够了,还能买几张洋渔网,再把欠的那些债也还了,剩下的钱也够给你娶房媳妇地,你阿姐也不用再嫁到黄州府了,就在左近找个好人家,回娘家也方便,若是还有余钱,再给你阿姐打副镯子,免得叫夫家看不起。现在共和了,渔捐都免了,以后的日子兴许就好过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这渔捐又会回来,若是不想打渔,不如跟着你舅去租界扛活,你舅在上海法国租界拉洋车,一个月也能落下半个大洋呢。”
刘老爹说完,现儿子正在往角落里瞧,顺着目光望去,就看见了一个正在伺候伤员的女护士。
老头扭回头,闷头抽旱烟,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已开始盘算起来,~州船户讲究门当户对,这刘铁柱的媳妇只能从船户里挑,6上人家的不成,一来是人家看不起没有田地地船户,二来6上人家不能适应水上生活。
等那女护士端着盘子走到刘铁柱床边,刘铁柱这才现她戴着口罩。
“秀……秀宁不在?”刘铁柱觉得这个女护士个子有点高,不是上午给自己换药的那位。
“她歇着呢,现在我值班。把嘴张开。”那女护士冷冰冰回了一句。
“干啥?”刘铁柱见那女护士从盘子里拿了根细长的东西,有点像筷子,但短一些,而且亮晶晶地。
“量体温,用舌头压住这个体温表,过一会儿我来取,别咬碎了。你几天没好好吃饭,等一会儿给你送粥,只许吃一碗。”女护士说道。
“那个……秀宁啥时候回来?”
刘铁柱问了一句,但那女护士没有回答,只是将体温表递到刘铁柱眼前。
“憨子!”刘老爹在心里骂了一句,用嘴咬住旱烟杆,拿手掰开了刘铁柱的嘴。
没等那女护士回来取体温表,几个穿着军装的军官已走到刘铁柱的病床边,其中一人正是上午带着两个洋人和一个通译来看过刘铁柱地那个“有杠没星愣头青”的准将。
“这就是那个被日本军舰撞伤的船工,他侥幸没被螺旋桨搅住,上午的时候,汉口红十字会已经派人来看过,两位代表答应将报告尽快递交到红十字会总部,将蕲州惨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那个“愣头青”准将军官对身边的几名军官说了几句,然后走到床前,拍拍刘铁柱地肩膀,再指指另外两位军官,说道:“你不必害怕,他们两位都是革命军的长官,那位是张长官,那位是田长官。张长官是政宣委地干事长,田长官是总司令的卫队长,本来总司令是想亲自前来看望你们地,不过刚才有几位洋记要采访总司令,所以总司令就派了卫队长来看望你们。”
刘铁柱咬着体温表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向那两名军官地肩章上望去,一人三杠一星,少将,一人两杠三星,上校,都是共和军里的大官,那个少将只怕相当于前清时候的总兵官,甚至可能是提督。
至于刘老爹,已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站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到底该磕头呢,还是该鞠躬,愣了片刻,才向几名军官猛的跪了下来,磕起了头。
“老人家不必如此,现在共和了,这跪拜礼早就废除了。”
那少将军官笑着走上前,将刘老爹扶了起来,虽然说得是官话,但口音很重,也不知是安徽人还是江苏人,刘铁柱和刘老爹都听不太懂。
“老爷子,张长官叫你站起来,你就站着。”那准将站在一旁说道。
刘老爹躬着腰站着,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小人感激长官……若不是革命军,铁柱这条命就算是叫龙王收去了……回头给诸位长官立长生牌位,每天都供起香。”
“老爷子,这可使不得!这叫迷信,是陋习,将来是要废除的。”
少将笑着摇头,将刘老爹摁坐在床沿上,伸出手想将刘铁柱嘴里的体温表拔出来,但谁知这一拔之下竟是拔不动。
“好小子,把嘴松开,我看看你的体温。”少将对刘铁柱说道。
刘铁柱这才张开了嘴,少将拔出体温表,举到眼前,对着窗户看了看。
“不错,没烧。这洋人的消炎粉确实挺管用的,应该大量进口,给四川的部队装备。”
那姓田的上校军官却笑道:“总司令说了,这洋人的消炎粉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消炎就是靠蒙。我瞧着啊,这是这个伤员的体质好,他这脑袋上的伤若是换了别人,不一定能挺得过去,本来洋人大夫说是要在脑袋上动刀的,可是最后还是没敢动刀,说到底是这小子自己挺过来了。”
说到这里,上校也坐到了床沿上,拍了拍刘铁柱的肩膀,笑着问道:“有大名么?”
这上校也有口音,好在那位准将军官是个合格的通译。
“刘铁柱。”刘铁柱说道。
“铁柱,这名字起得好,你这命比铁还硬啊,水性也很不错,被船撞了脑袋居然还能自己沉到江底,等船过去才浮起来,听说还自己扑腾了几下,你这样的人若是叫朱大牛看见了,还不得想着法子把你忽悠到特战营去?”
上校的话让另外两个军官笑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兵?革命军的兵。想去的话,等你养好了伤,就把你派到特战营去,现在特战营在四川,若是你这伤养得快些,或许也能去四川瞧瞧,看看那水灵灵的川妹子,品品那干洌爽口的州老窖。”
上校趁热打铁,只不过那神情有些古怪,也不知是否是在开玩笑。
“不……不……长官……老刘家几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他又是个愣头青,啥都不懂,还偏偏又像头倔驴,倔脾气一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给长官当兵,只会耽误长官的正经事。”
不等刘铁柱说话,刘老爹已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里也打定主意,等这几个军官一走,立马带着儿子回蕲州,就是打断了腿也不能叫他去当兵。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啊。
第162章 消炎药
老爹起劲的摇头,军官们笑得更开心了。
上校军官笑咪咪的站了起来,拍拍刘老爹的肩膀,说道:“老爷子,你别急,我是跟铁柱兄弟开玩笑呢,就他这伤势,没个一年半载缓不过来的,就算是当兵,也得等到将来了,现在啊,您老尽管放宽了心,等拿了伤残补助金,就带着儿子回乡去吧。”
少将军官收敛笑容,正色道:“老人家,‘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这个时代啊,那就是‘好铁要打钉,好男要当兵’!如果这个国家的国民都以当兵为荣,以为国效力为荣,这个国家早就强盛起来了,哪里会叫洋人军舰在咱们自己的地方横冲直撞?说到底,还是要改造旧思想,树立新思想,当然,作为回报,国家也必须为国民服务,这就是责任与义务。”
“石人,整天跟着总司令,你学的新鲜词可不比我少啊。”准将军官调侃道。
“学得再多也没他多。”少将军官指了指那名上校,上校却是一副坦然受之的表情,并没有丝毫谦逊的表示。
“长官,那个……那个啥金啥时候拿得到?”
刘老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过他并不关心国家的事情,他只关心更重要的事,这事可不比儿子去当兵那么好说话,这个什么金好歹也是铁柱提着自己的脑袋换来的,当官的总不能说话不算数。
“这个得等几天,总司令说了,要接见受伤船工的家属,还要给这些船工勋章,再说了,铁柱虽然醒了,但这头上的伤还得将养些日子,这段日子您老就安心住在楚望台,集体宿舍虽说挤了点,但好歹不收你们房钱,还管吃管穿,这日子过得悠闲,在蕲州打渔跑船的日子可是比不了的。”
上校说完,那少将军官将体温表递给刘老爹,好言安慰几句,又向刘铁柱询问了些蕲州惨案生时的细节。
“以后还有洋人记来问话,铁柱兄弟不要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尤其要多说说那些船工的日常生活,要跟记们说一说你们跑船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挣多少工钱,工作多长时间,这些都要仔细讲。关于这个称呼么,‘洋鬼子’就别用了,只用‘日本兵’就可以了。”
叮嘱几句之后。那少将军官站了起来。向那名“愣头青”准将问道:“良轩。你什么时候走?”
准将军官说道:“按说今天就应该上船地。但轮船地机器又坏了。只能等明天再回归州了。现在部队就驻在归州。总司令说以静制动。咱们就一步也不敢动。我呀。还是得赶回去盯着点。免得有些愣头青压不住火。当时总司令从四川回来。拉我回武汉地时候我就惦记着部队。现在总司令总算高抬贵手放我回部队。我可不能在这里耽搁。好歹第二师也是模范师。共和军主力。”
“走地时候顺便带一批消炎粉。派人带到夔门兵站。交给第一梯团。四川地野战医院现在缺医少药。消炎粉早一天到。老兵就多一些活下来。”
“我明白。我这就去安排。顺便命人去轮船看看。督促一下。若是机器修好。晚上就开船。”
准将说完。便告辞离去。
少将军官问那上校军官:“义仁。你刚才说总司令说过。这洋人地消炎粉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听这话里意思。总司令对这种消炎药不怎么看得上眼啊。可是据说这种消炎药地用途很广啊。可以外用。也可以内服。刚才那几位大夫也对这种消炎粉赞不绝口。说有效率高达两成。就连一些重伤员也能救活。”
“两成?所以总司令才看不上眼啊。总司令说了,消炎药的有效率必须高于五成才算是合格的,这种洋人的消炎药,就是聊胜于无而已。”
说到这里,上校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瞧着吧,再过段日子咱们共和军要成立一家药厂,专门制造消炎药,等这种消炎药一出来,洋人药商就得靠边站了。”
“什么内幕消息?说说。”
“不能细说,总司令也没跟我细说,我只知道,这种消炎药跟染料有关,不然的话,前段日子总司令为什么叫人买那么多外国染料?”
“可是咱们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啊。难道总司令又搜罗了一些留学生?”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司令做事一向神出鬼没,这你也清楚,而且总司令也最讨厌问东问西,这得亏我在他身边,不然,连这些内幕消息你也得不到。”
少将与上校咬着耳朵嘀嘀咕咕,说了片刻之后便适时的闭上了嘴,离开刘铁柱地病床,但没有离
病房,而是在另外几名重伤船工的病床边逗留了一员们的家属进行了交流,还拿着纸笔做着记录。
这工夫那位值班女护士已回到病房,走到刘铁柱床边,现刘老爹拿着体温表,劈头就是一通训斥。
“你这人咋回事?谁叫你把这体温表拿出来的?”
刘老爹吓了一跳,险些将那体温表摔了,战战兢兢的将体温表捧着送到那女护士眼前,回头瞄了一眼,却见那位田上校正瞧着他笑,偏偏不来帮他解释。
女护士一把抓过体温表,重新塞进刘铁柱嘴里,动作之粗鲁,让刘铁柱想起了村里的杀猪匠,然后,他想起了秀宁。
正神驰万里时,一个好听地声音在耳旁响起。
“姐姐,我走了之后,你要常回家看看额娘,我会按时把工钱寄回家的。”
这声音真是好听,听上一遍就永远也忘不了。
刘铁柱觉得自己的耳朵舒服极了,仰头望去,那说话的姑娘不是秀宁还能是谁?
但是秀宁却没有望着刘铁柱,只是看着那个杀猪匠女护士说话。
杀猪匠女护士白了秀宁一眼,低声说道:“在这里不好么?非要去四川。拿得是一样的工钱,可四川在打仗!”
“季师长说了,四川地仗得尽快打完,咱们才能全心全力对付东洋人,我去四川,不过也是尽一份心而已,四川的野战医院需要女护士。”
“汉人跟东洋人打仗,关咱们旗人什么事?你倒是瞎操心!”
“姐姐,咱阿玛就是死在东洋人手里的,若不是甲午年那一仗,若不是旅顺被俄国、日本占了,咱们又怎么会从关外迁到荆州?汉人又怎么样?现在五族共和,革命军虽停了咱们地旗饷,可也没怎么着咱们,这军医院里的伤兵待咱们不也挺好么?”
“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不待你好才怪了!”杀猪匠女护士恨恨说道。
……
两个女人站在刘铁柱地床边低声争吵,刘铁柱虽然未必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秀宁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刘铁柱听得太入迷了,以致于他都不知道秀宁是什么时候转身走开地,咬着体温表,歪着脑袋,望着秀宁的背影,这个十八岁的青年有些怅然若失。
等那名杀猪匠女护士将体温表从刘铁柱嘴里拔出后,刘铁柱问道:“秀宁……她要去四川么?”
杀猪匠女护士抬起手抹了把眼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她去四川做什么?”刘铁柱并不懂怜香惜玉。
“还能做什么?做护士,伺候伤兵。刚才季师长下令征募女护士去四川,秀宁报了名字,包裹卷也收拾好了,只等轮船修好就要去四川了。唉,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虽说不是去打仗,可四川那是什么地方?棒老二、袍哥一抓一把,山上的土匪也多,这死丫头也不怕被人抢去做了压寨夫人。”
杀猪匠女护士或许需要向人倾诉心中凄凉,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边说边抹眼泪。
刘铁柱听得出神,然后又听到一声叹息,那杀猪匠女护士端着盘子离开了。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这耳朵有些不习惯,躺在床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房梁,闻着那混合着药味和旱烟味的空气,刘铁柱的脑子又变得一片空白,只有秀宁的影子模模糊糊,让刘铁柱的心“卟嗵卟嗵”的荡来荡去。
“阿爹,我要去当兵!”
沉默良久,刘铁柱斩钉截铁的向刘老爹喊了一声。
刘老爹听了这句话,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从嘴里拔出那杆旱烟,翘起二郎腿,用鞋底将烟袋锅子里的烟灰都磕了出来,然后举起旱烟杆,照着刘铁柱的头顶就敲了过去。
“你个憨子!愣头青!为了一个女人去当兵打仗,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歪了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祖辈们传下的话还有假?别整天想着‘抢钱抢娘们’,把心收收,好好养伤,等伤好了,阿爹就去给你提亲,找个比那闺女更俊的媳妇,好叫她拿擀面杖收收你的心!一个船工人家,还想讨个旗人老婆,这要是搁过去,少说也是一个充军的罪!”
不管刘老爹如何责骂,如何数落,刘铁柱却已打定主意了,秀宁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旗人咋了?人家共和政府说得好,五族共和!
那位少将说得更好:好铁要打钉,好男要当兵!
第163章 基本立场
南一片郁郁葱葱,可是华北平原却还是满目萧瑟,虽过去许多天了,但是天气还没到脱去小祅的时候,早上出门时也少不了要戴上顶小帽,遮遮那迟迟不肯退回北方的寒气。
天津,老龙头火车站。
一列火车喷着黑烟缓缓驶进车站,“吭哧吭哧”的在站台上停了下来,火车头两侧泄出多余的蒸汽,站台顿时被笼罩在白雾里,一时什么也看不清楚。
等那白雾消散了些,一声哨响,车厢那紧闭的车门纷纷被列车员打开,乘客们三三两两的走下了车厢,就像前清时候一样,华人们大多留着辫子,洋人们大多戴着礼帽,手里还不忘提上根文明棍。
这年头火车票越来越便宜,坐得起火车的华人也越来越多了,无论是南方来的学生,还是山东、河南来的苦力,都跟那些打算到这个东方国家来捞人生第一桶金的外国破落户们挤在二等车厢里,车厢里什么味道都味得到,咖味、汗臭味、尿骚味、烟草味,混合着那说不出味道的劣质外国香水味,将这二等车厢熏得昏天黑地,里头的华洋乘客早就按捺不住对那清新空气的向往,等车门一打开,便一拥而出,扛着大包小包,站在那混乱不堪的站台上用各种语言、方言大声呼唤着同伴。
这个国家刚刚爆了革命,结束了帝制,建立了共和政府,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投机客满街乱蹿的时候,东洋的浪人、西洋的破产,欧洲的冒险家、美洲的被通缉,都像闻到了强烈气息的苍蝇一般,蜂拥着涌向这个国家,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远东梦”。这些人里不可能有什么高素质地人,这火车一路从大沽驶来,二等车厢里的争吵、叫骂就没有停过。
一等车厢相对好一些,坐在里头的多是些洋行的职员,什么写字、跑街、跑楼、买办,这都是些不上不下地人物,坐不起头等车厢,也看不起二等车厢,于是路局就想出了这用一等车厢捞银子的好主意,其实这一等车厢并不比二等车厢好多少,只不过就是按座卖票而已,可是票价却是二等车厢的数倍,由于一个座位一个乘客,所以绝不会出现为了抢一张座椅而大打出手地情形,于是这从一等车厢下来的乘客们大多衣帽整齐,神清气爽,扭过头去向那二等车厢方向的混乱人群只冷哼一下鼻子,便整整衣帽,大踏步的走出站台。
头等车厢里坐的才是真正的达官显贵,不是洋行里的大买办商人,便是政界、军界的头面人物,通常来讲,外国有钱人也多半愿意选择头等车厢,只不过这车票不好买,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地。
等站台上的那些普通乘客们走得差不多了,这头等车厢里的乘客才6续走下车厢,先出来的是他们的跟班、仆人,衣帽齐整,精神抖擞,提着那沉甸甸的皮箱走向贵宾走道,一个个眼高过顶,就连那看守走道的路警也不放在眼里,至于他们的主人,则在路局职员地陪同下气定神闲的下了车。
早就等在站台上的人纷纷走上去迎接这些头面人物,各式礼节,各种问候语,让这座老龙头火车站带上了一丝国际化色彩。
在那些不知是真心还是虚情地问候语中。司戴德带着助手马文走下了车厢。站在站台上左望望右看看。然后落寞地耸了耸肩膀。扭过头去看着助手。
“看起来没有人在这里迎接我们。我一直以为使馆至少会派一个马车夫过来地。”
马文吹了声口哨:“幸亏刚才跟那个俄国佬吹牛地时候我及时地提醒了你。不然地话。那个俄国暴户就会在站台上看到美国外交官地笑话了。说起那个俄国佬。好象迎接他地人不少。或许我们可以搭个顺风车。”
“我们需要向俄罗斯人求助么?”
司戴德傲慢地向远处地那群俄国佬瞥了一眼。然后将拿在手里地礼帽戴在了头上。义无返顾地走向贵宾走道。
司戴德带着马文走出了火车站。立刻有几辆人力车靠了上去。
“先生,需要洋车么?”
“先生,想去哪里?”
……
人力车夫们用蹩脚的英语喊叫着。
司戴德看了马文一眼,表情有些得意。
“你看,我们需要俄罗斯人的帮助么?这个国家早已完成了国际化,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缺愿意为外国人服务的中国人。”
“先生,是殖民地化,公共殖民地。”马文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么?”
司戴德耸耸肩膀,选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人力车夫,然后带着洋人应有的高傲踏上了他的人力车。
马文选了一个十分强壮的人力车夫,惬意的靠上了车背,将脚用力在踏板上踏了一下,然后用十分地道的京味官话喊了一声。
“去天津美国临时公使馆。你和他比试一下,看一看谁跑得更快,第一个到地方的人将额外的得到两个银圆的奖励。”
“你想赛车么?”
司戴德看了助手一眼,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块美国金币,冲着那两个人力车夫晃了晃。
“谁第一个到达公使馆,谁就能得到这个金币。马文,告诉他们。”
等洋人说完,那个强壮的人力车夫拔脚就奔,马文的口哨声严重刺激了司戴德,用英语大声呵斥那瘦弱的人力车夫。
两个洋人就这样在天津的街道上赛起了人力车,那平整的柏油马路让他们感觉非常舒适。
“这条马路修得真不错,虽然不如纽约的宽阔。这要感谢袁世凯先生,不知道这位东方官僚当上总统之后,还会不会继续执行他的新政呢?”
带着这个想法,司戴德陷入了沉思。
作为美国派驻奉天的总领事,司戴德这段时间一直在天津与上海之间奔走,他已记不清这是革命爆以来第几次到天津了,前几天他还在上海,作为美国商界代表与同盟会和光复会的领导人进行会谈,但是~州事变的生中断了会谈,美国驻华公使柔克义的一封加密电报将司戴德总领事从上海调回了天津。
带上助手,在黄浦江乘上一艘美国驱逐舰,司戴德以最快的度赶到了大沽,由大沽乘火车直达天津,但等他们到了车站,才惊讶地现公使先生好象忘了派人来接他们了。
不过司戴德是完全理解公使先生的,那位公使先生的记忆力一向不怎么样,而且蕲州事
后,共和军的强硬态度让共和政府制宪会议下不来台着一同谴责日本政府,而日本政府地强硬立场更是使得整个远东局势骤然紧张起来,美国政府在得知消息之后,紧急电告驻华公使馆,命令在华外交官务必密切关注局势的进一步展,尽量避免将蕲州事变演变为一场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如此地焦头烂额之下,公使先生怎么会想起派人接领事先生呢?
虽然公使先生的电报里没有详细介绍,不过司戴德还是弄清楚了美国政府在蕲州事变问题上的立场。
至少在近期内,尽一切可能避免中日战争,这就是美国政府的基本立场。
因为对于美国来说,一旦爆战争,中国必败无疑,而这显然不符合美国利益,美国需要一个完整的中国市场,而不是一个被欧洲强国分割成小块的破碎市场,美国商品有信心在一个完整的市场取得主导地位,但如果这个市场被分割成小块,一旦贸易壁垒、关税壁垒建立,恐怕美国商界和政坛就会生强烈地震,这是任何一个美国政客都不愿意看到的。
中国太虚弱了,已经不起任何外来地军事压力,中日甲午战争之后,这个国家实际上已经无法阻止日本在亚洲的崛起,如果不是列强的均势战略的话,这个国家恐怕早就像非洲一样被瓜分了。
虽然列强没有瓜分中国,但却把这个国家变成了“公共殖民地”,“洋人”已经不是一个蔑称,而是一个象征,特权的象征,在这个国家,只要跟“洋”字挂边,几乎可以说已经掌握了迅财致富的捷径,无论真洋人还是假洋人,他们迅利用各种手段攫取了这个国家的一切好处,到了后来,甚至连朝廷也感到了威胁。
饥荒,教案,文明的冲突,习俗地隔阂,再加上满清朝廷的刻意挑唆,于是义和拳起了神坛,高喊着“刀枪不入”冲向联军的机关枪阵地。
按照物理法则,有作用力的地方就有反作用力,当一个国家饱受敌国欺凌的时候,这个国家必然会出现反抗势力,用一句近代政治语言进行总结,这叫“民族主义”,拿破仑入侵西班牙地时候、西班牙统治古巴岛的时候都遭到了这种民族主义地反击。
但遗憾的是,司戴德并没有在这个古老地东方国家看到民族主义,他只看到了愚昧和落后,在他看来,义和拳不过是一群被八旗贵族利用的无知乡民和城市游民,那确实是反抗,但并不是理性地反抗,而是一种绝望中的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是不能拯救这个国家的,只有理性、忠诚、勇敢加在一起,才能拯救这个国家。
在湖北的共和军那里,司戴德好象看到了一点理性和勇敢,虽然共和军的立场很强硬,但至少分清楚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美国驻华公使关于组建国际调查团调查蕲州事变真相的建议提出之后,在整个远东地区,第一个响应建议的就是共和军的那位总司令,在他的通电里,甚至提议由美国外交官担任调查团团长一职。
那位总司令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至少司戴德是这么评价的,一方面他高举着爱国大旗,痛斥列强中的某些国家对祖国利益的损害,另一方面却同时向另一些列强表示出友好姿态,这算不算一种东方式民族主义?
或许是吧,但更可能的真相是:这是这个国家一向**的外交伎俩,“以夷制夷”,拉拢一个国家,对抗另一个国家,企图从中维持现有局面。
作为一个造反,总司令能够想到“以夷制夷”的办法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比之满清朝廷高明的是,他在拉拢一个列强的同时,敢于明目张胆的反对另一个列强,甚至指着这个列强的鼻子说“你是敌人”,这放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或许,这个国家已经出现了一批理智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他们在看到祖国落后的同时,也看到了导致这种落后的根本原因,更看到了敌我力量那悬殊的对比,所以,他们明智的选择了盟友,就像当年美国独立战争时美国与法国结盟一样,与强结盟,这是所有弱小力量都必须走的道路。
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动向,有必要写进外交备忘录里,提醒国务卿和总统先生:这个东方国家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中世纪庄园了,美国有必要改变一下远东战略了。
正当司戴德总领事认真思考蕲州事变对美国的远东战略是否会产生深远影响的时候,他乘坐的这辆人力车停了下来。
领事先生抬头一望,天津美国临时公使馆就在车边,门外的那几个美国兵正拄着手里的步枪,悠闲的望着车上的司戴德。
拉车的人力车夫转过身,气喘嘘嘘的望着司戴德,这时,另一辆人力车赶了过来,那拉车的人力车夫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车上坐着的马文则是一脸的沮丧。
“上次唐先生告诉我了一句中国谚语,‘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能相信一个瘦得像骷髅的车夫的奔跑度竟比一个强壮车夫更快么?我估计,他的奔跑度比福特最新型轿车还要快。”
司戴德走下人力车,向着一脸古怪的马文笑了笑,然后手一扬,将那金币抛给了那名瘦弱的车夫。
“这就是人类的爆力。你知道这一个金币在中国北方可以购买多少旱地么?这笔收入足够这个中国人活很久了。可怜的家伙,拿着金币回家乡购买一些田地吧,如果做地主的话,你会多活许多年,但是如果再这样跑下去的话,你会累死的。”
马文向那名强壮车夫支付了车钱,走过那名瘦弱车夫身边时,怜悯的拍了拍这个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国汉子的肩膀,然后与司戴德走进了美国公使馆。
“这两个洋鬼子,都是憨子,你说对吧,哥?”强壮的车夫走到瘦弱车夫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咳咳!少说废话!多挣几个钱才是正经。等攒够了钱,哥就给你娶房媳妇,咱们兄弟俩把家搬到东北去,买几~好田,就不用再给人当牛做马了。这金子你贴身收好,别叫混混们抢了去。”
瘦弱车夫说完,将金币交到强壮车夫手里,叮嘱他贴身放好,然后两人就拉着人力车离开了美国公使馆。
第164章 远东变局
于天津美国租界早在19o2年就已并入英国租界,因此+;并没有单独的美国租界,虽然对于美国人来说,英租界实际上算是公共租界,但他们并不愿意在英租界仰人鼻息,所以,这天津美国临时公使馆就在天津华界,与直隶总督衙门仅隔着一条街。
充当美国临时公使馆的是沙逊洋行的一座办公楼,虽然沙逊家族是英籍犹太商人,但在美国也有很多产业,与美国驻华外交官也建立了相当密切的友谊,这栋维多利亚风格的二层小楼就是沙逊家族捐赠给美国政府的,对于财大气粗的沙逊家族来讲,这不过就是从胳膊上拔了一根汗毛而已。
比较讽刺的是,这栋办公楼是沙逊洋行专门用来交易鸦片的地方,而司戴德本人则是一个极其讨厌鸦片的人,他的几位工部局的朋友就是因为染上鸦片瘾而不得回国接受强制戒除的,正因如此,他极其讨厌这种“商品”,也讨厌经营这种商品的商人。
不过讨厌归讨厌,这里毕竟是现在的公使馆,司戴德只能强压住心头的厌恶在楼梯上重重的踏着脚步,至于第一次到这里的马文,则好奇的在楼道上的那些中国山水画上打量着。
上了二楼直奔公使先生的办公室,但让司戴德没有料到的是,坐在办公室里的竟然不是柔克义先生,而是弗莱彻先生。
“亨利,如果公使先生知道你坐在他的真皮沙上看报纸的话,我想,你的参赞是做到底了,或许你可以回国继续你的学业。”
对于司戴德地嘲讽,弗莱彻并不介意,放下报纸,抬起头看了看这两位风尘仆仆的同行。
“或许你们并不知道,就在昨天,公使先生已经奉命回国述职了,现在我已是美国政府地驻华临时代办,受公使先生委托,全权处理对华外交事宜。另外,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那艘军舰的具体到达时间,所以没有派人接你们,请不要介意。”
“是么?难道军舰的舰长没有向使馆拍电报么?”
司戴德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现在这里的一切由这个代办总管地话,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当年与他竞争奉天总领事一职的不正是这位弗莱彻先生么?弗莱彻最终落败固然是摩根家族抛弃了他的缘故,但未必与司戴德当年使地那些小伎俩没有关系。
“很遗憾。我没有收到那艘驱逐舰拍来地任何电报。或许是舰长太粗心。或许是杨村地转站值班员玩忽职守。”
代办先生又重新拿起报纸。根本没有想起来招待两位远道而来地客人。倒是那名过道上地一秘端来了两杯热汽腾腾地咖啡。总算让两人感到了一丝祖国地温暖。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代办先生继续看他地报纸。司戴德与马文坐在角落里地沙上。端着咖啡。正襟危坐。似乎并不介意代办地冷遇。而且也没有询问为什么把他们从上海调回天津。
咖啡冷了。又换了热地。如此轮番。直到座钟敲了九下。代办先生才放下报纸。从真皮沙上站了起来。摸出口袋里地挂表。对了一下时间。
“先生们。时间到了。这位共和中国地总统先生习惯在九点半开始办公。出于礼貌。我们有必要提前一些时间到达。”
“去拜访总统先生么?但是现在中美两国尚未正式建交。应该使用什么样地礼节呢?”
司戴德和马文站了起来。
“准确地讲,是总统先生紧急约见各国公使。至于礼节,或许可以简单一些。”
说完,代办先生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和礼帽,在一秘地帮助下穿戴整齐,然后一言不的走出了办公室。
司戴德和马文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跟着代办先生离开了公使馆,乘上一辆打着外交徽章的四轮马车,在十几名美国骑兵的保护下向仅隔着一条街的直隶总督衙门前进。
直隶总督衙门,就是现在的共和中国临时总统府,虽然袁大总统并不打算在天津非武装区久住,但仍命人将衙门粉刷一新,门前的辕门上也早就挂起了象征共和的五色旗,守卫总统府的那些“警察”也是穿戴整齐,身边的野战炮和机关枪无使他们拥有了对抗军队的武力。
当美国公使馆的马车抵达总统府的时候,那辕门前的街道上已停了许多辆马车,都打着各自的外交徽章,显然,懂得外交礼貌的不止是弗莱彻先生。
看见美国公使馆的马车赶到,英国公使朱尔典先生推开了自己马车的车门,向美国马车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弗莱彻示意马车夫将马车放慢度,将头探出马车,也向英国公使挥了挥手,友好的回了礼,只不过等他缩回头时,却低声的咒骂了一句。
“这个该死的英国伪君子!”
司戴德和他的助手马文依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看见了俄国公使馆的马车,也看见了德国公使馆的马车,至于日本公使,则正带着几名助手站在法国公使馆的马车前,与法国公使做着亲切的交谈,两人都是面带微笑,美国马车路过时他们也只是向这边望了一眼而已。
“这帮亚洲的猴子,以为穿上与法国公使一样的礼服就是文明人了,对于他们,我只有一句评价:极其野蛮。”
对于代办先生的这句评价,司戴德倒是有几分赞同,不过他绝对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
“南方佬就是粗野。”司戴德在心里评价着代办先生。
美国公使馆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紧挨着德国公使馆的马车。
弗莱彻带着司戴德和马文下了马车,看见德国公使雷克斯先生正带着翻译迎面走来,弗莱彻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听说美国公使先生回国了?”德国公使急切的询问。
“是的,昨天晚上接到国内地电报,立刻就去大沽了,现在或许已在太平洋上了。”弗莱彻很有礼貌的回答。
“太遗憾了,如果他在这里地话,或许就能与我再商议一下关于铁路和贷款的事情了,可以趁着今天的会面,与袁总统先生再讨论讨论这个问题。”
“其实,阁下与我商议也是一样的,现在我全权负责此事。不过今天袁总统先生约见各国公使,恐怕不是为了铁路和贷款的事情。”
“我认为,今天总统先生突然约见各国公使,很可能是关于蕲州地事情。”
“我也这样认为,对于一个刚刚建立的
说,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局面更糟糕地了。就在昨天,示威的人群,都是青年人,他们似乎被南方革命政府的通电激励了一下,现在如果总统先生不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地话,他很可能陷入孤立之中,他的军队可以强行解散示威队伍,但不可能让人们冷静下来。”
听到德国公使与美国代办的交谈,司戴德看了马文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北方也出现了示威人群,前几天还在上海的时候,青年人就已经走上了街头,高喊着“争我国权,卫我国民”的口号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反日示威,而引起这一切地正是共和军那位总司令的通电。
“看来,必须重新审视一下那位奇怪地革命了。他能够以一己之力挑起这个国家的民族主义热情么?”司戴德琢磨着。
不久之后,一名司礼官从总统府匆匆奔出,邀请各国公使到总统府与袁大总统会面,由于只能带翻译,因此司戴德只能愤愤不平地在马车里等待,感到自己被弗莱彻那个南方佬耍了。
会面是在总统府正厅举行的,作为这个共和中华地临时大总统,袁世凯身穿戎装,以极其友好的态度与各国公使一一握手寒暄,蔡廷干和6徵祥作为翻译紧紧跟随着大总统。
由于列强目前尚无任何一个国家与共和政府建立正式外交关系,所以这并不能算一场正式的外交觐见,外交礼节也相应的做了修改。
寒暄完毕,各人落座,大总统直接切入正题。
“关于蕲州生的事变,想必诸位公使先生都已听说,昨天共和政府制宪会议调查团的调查报告已递到总统府,关于此次事变,我方结论与日本政府的说法完全相反。虽然南方革命军政府的说法过于偏激,但是人员伤亡之惨重是确定无的,这一点万国红十字会也予以了证实,死伤中平民居多。”
袁大总统的话音刚落,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就站了出来。
“根据我国长江派遣舰队拍回国内的电报,此次事件纯粹由湖北共和军方面挑起,先向我舰队开火射击的是共和军武装船只,这一点是毋庸置的,我大日本帝国舰队对无理之武装挑衅完全有理由进行还击!请大总统阁下认真考虑两国关系,不要因为一群南方土匪的挑衅而损害了两国友谊!”
英国公使朱尔典在一旁帮腔。
“日本舰队也有伤亡,这一点也很清楚,显然这不是一边倒的屠杀,而是一次武装冲突,不适用万国公法,至于万国红十字会,他们一向反对任何武装冲突行动,而且他们属于非政府组织,他们的立场并不代表列强政府的立场。”
见英国公使说话了,德国公使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我坚持我的看法,应该组建一个国际调查团,前往事地点进行实地调查,客观、公正的给出调查结论,而不是只听某一方面的说法。”
袁世凯向美国外交官那边望去,这个国际调查团是美国公使提议的,当然应该由美国公使坚持,虽然柔克义回国了,但这并不代表美国就会立刻转变立场。
美国代办弗莱彻看了看另外几位公使,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请总统先生见谅,对于国际调查团的事情,我无权插手,这是柔克义先生的个人建议,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接到国内的任何正式授权。”
听了这句话,袁世凯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日本公使和英国公使却有些兴奋,不过他们的兴奋劲并没持续多久,弗莱彻接下去的话让他们颇感意外。
“就在来之前,我接到国务卿先生的电报,今天一早,美国国会已经通过决议,正式承认中国的共和政府,两国正式建立公使级外交关系,等柔克义先生返回中国,他将亲手向总统先生递交国书,承认总统阁下的共和政府!”
袁世凯微笑着点了点头,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消息能比这个消息更让他满意呢?美国在这种时候表明立场,这本身已是对共和政府最大的支持,虽然口头上没有指责日本制造蕲州事变,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美国在此事上对日本政府的强烈不满。
“祝贺总统先生!愿中美两国友谊长久!”
德国公使也很高兴,是时候亮明德国的立场了。
“作为德国驻华公使,我将尽快督促本国政府,与贵国政府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
“请问总统先生,贵国的共和政府是否已确立了国号?”
听到美国代办先生的询问,袁世凯才从兴奋中挣脱出来,笑着点着头。
“昨天制宪会议已确立了国号,叫‘中华民国’,民国,国民之国也。”
与袁世凯等人的兴奋不同,日本公使与俄国公使都是一脸愕然,英国公使与法国公使也是面面相觑。
在与共和中国建交的问题上,列强原本各有打算,都想以此为条件从袁大总统那里得到一些好处:日本想要东三省南部地区所有煤矿和铁路的专有权,俄国的打算相仿,不过是在东三省北部地区,法国和比利时想垄断未来几年对华贷款权,德国想扩大一下在山东的特权,并与美国分享一部分中国铁路的修筑权和管理权,至于英国,纯粹就是因为国内的官僚作风,这建交一事才久拖不决,其实朱尔典本人是很想与袁世凯政府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的。
但是现在,随着美国立场的动摇,各国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如果美国与中国共和政府建交而其它国家仍旧犹豫不决的话,那么中国人对外国人的好感将全部被美国人夺去。
总统府正厅一时有些寂静,各国外交官都在认真思考如何应付这种局面,美国代办弗莱彻先生却微笑着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眼,似乎很欣赏他的杰作。
坐在弗莱彻身边的马文突然想起了司戴德在巡洋舰上说过的话。
“远东变局。”
没错,一场远东变局,蕲州事变或许只是一次小小的武装冲突,但这场小小的武装冲突却将列强之间的分歧摆到了桌面上。
或许,从这一刻起,列强在这个国家的争夺、追逐将变得更加激烈。
或许,某些有心人将从这种争夺、追逐中取得足够的好处。
机会稍纵即逝,就看谁能抓住了。
第165章 将军与士兵
风呜咽,草木含悲。
~州下游的五道湾一带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