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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凝眸七弦伤     湘西赶尸鬼事之造畜txt下载     湘西赶尸鬼事之造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58】意外之人

    当然,唐方心知肚明,眼前的景象只是暂时的,若是当真要将祝由捏成一股绳,光光凭他唐方的口舌之利绝无可能,最紧要的是收服祝由中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有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唐方效力,而他们的手下才会心甘情愿地为唐方卖命。

    比如眼前的邬无极。

    邬无极在祝由中的地位恐怕已经无人能及了,在王家败落,方家家主方柳身死,魏家诸老全部死了的时候,他已经是唯一还在位的四家宗主之一,而这几年,邬家势力发展极大,可以说,若是这能让他和唐方、王云光等人联手,那祝由基本上就已经算是定了大半。

    但是这邬无极性格深沉难测,而且极其能忍,明明有着野心,但是却依然能够收的一丝不漏,即便唐方也对他极为头疼。

    若是唐方在于法海对决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在后面捅刀子,原本就没有几分胜算的唐方,怕是真的苦不堪言了。

    唐方转身对着邬无极,道:“邬老,我唐方本就是一个闲散之人,只是应了魏家老宗主之托,侥幸得了这祝由宗主之位,说来惭愧这几年来唐某人私事缠身,所以从未到邬老爷子的府上请安,倒是显得是我唐某不懂规矩了。”

    邬无极微微一笑道:“我来此,本就是怀疑我弟无霜是被白寒所杀,只是因为苦无证据,所以刚才才任凭他逞威,还好,唐宗主你识得这白寒的狼子野心,为我无霜报仇雪恨,对我邬家来说已经有着很大的恩惠了。”

    唐方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我也只是碰巧而已。”

    邬无极轻描淡写地道:“只是唐宗主既然知道我家无霜是被白寒害死的,想必当然当时也离着我家兄弟不远,不知道为何唐宗主却不出手相助呢?是不是唐宗主还是与我家兄弟有些芥蒂未消?”

    唐方暗呼一声厉害,这邬无极果然不是随便能够应付的人,当下打了一个哈哈,道:“邬老,能否借一步我们再细细详谈如何?”

    邬无极点了点头道:“如此正好。”

    于是邬无极、唐方、王云光等一行人便向着后山走去,这里原本便有一栋魏家宗主精舍,当年赶尸大会的时候,唐方曾在此住上过几日,所以轻车熟路。

    诸人见邬无极等人离场,便也自感无趣,只是有的人还在对刚才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在交头接耳,边走边谈。

    很快,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魏求喜一人。

    因为刚才魏求喜并未和唐方等人同行,唐方也似乎忘记了他一般,并没有叫他。

    这里,只有魏求喜一人,和一具白寒的尸首。

    等魏求喜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这才缓缓地道:“行了,你可以起来了。”

    那白寒的尸首居然身子转动了几分,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哑着声音道:“多谢魏小爷的救命之恩,白寒没齿难忘。”

    魏求喜冷冷道:“我那一剑若是再偏过半分,你必死无疑,不过我没想到你倒是真的激灵,居然知道我有心救你。”

    白寒道:“魏小爷道法高超,那一剑怎么可能刺歪,我中剑之时,便心知肚明,魏爷是有心放我一马。”

    魏求喜冷哼道:“你倒是聪明。但我那一剑虽然刺歪,但你就不怕流血过多而亡吗?”

    白寒道:“我自然暗自闭住了周身要穴,能在唐方的眼皮子底下保下一命,流点血算什么。”

    魏求喜道:“你可知道为何我要救你。”

    白寒呵呵笑道:“那么多疑点未揭开,你怎么肯放我就这么干干脆脆的死去,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抢出那一剑,你明明可以慢慢的……”

    忽然白寒一拍额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不想让一些人知道,看来魏家没有选你做宗主却选了一个外姓的唐方,你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啊。”

    魏求喜冷哼道:“这是我魏家的家事,与你何干!”

    白寒神秘一笑道:“自然是没有关系,但是你我之间倒是有蛮多相同之处,皆是被祝由所抛弃之人,魏老鬼明明有你却不传祝由之位,而我白家明明出生祝由,却不能认主归宗,我们都是被祝由抛弃的可怜人,我们之间可真的应该好好的聊一聊。”

    魏求喜道:“你若是要我信你,便要对我坦诚相对,不可有半分隐瞒,不然依你现在身体状况,我取你之命不过反掌之间。”

    “那是,那是。”白寒道,“我这条老命,本就是被你所就,你什么时候想要拿去,我也无话可说。”

    魏求喜道:“你召集祝由诸人,便是召开赶尸大会,排挤唐方,你明明知道,唐方不是你这等人所能对付的,为何还要开罪他?依你的智商,应不至于做这样的蠢事。”

    白寒叹息道:“老夫何尝不知道,只是老夫已经别无选择,不过,老夫原本还有所依仗的,只是没想到被人摆了一道,落得半盘皆输,是老夫智不如人,输了也是应该?”

    “帮拳?你请了何人帮拳?”

    “在祝由中,能够和唐方一抗的人,除了他们三人,还能有谁人?”

    “三人?”

    魏求喜道:“你说的可是方家三祖?”

    “不然呢?你说我若是有方家三祖相助,唐方怕是也不见得是对手,唐方不过是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而已,只要有人能够制住了唐方四肢,那以老夫的头脑,不稳胜他吗?”

    魏求喜森然道:“你太小看唐方了,今时今日的唐方,已经不是以前的唐方了,依你现在的头脑,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是啊,想不到唐方从鬼府一游之后,变得冷酷无情许多,人也似乎一瞬间开了窍,只是我到有些怀念当年的那个傻唐方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若是你只愿留在原地,犯错的代价也会逼你不断成长的。”魏求喜微微感慨道,“唐方历经了那么多,也许……也该长成真正的领袖了。”

    “所以你更害怕唐方赖在祝由宗主的位置上不走了吗?别忘了唐方可是赢勾之身,不死不灭,他若是赖在祝由宗主的位置上,你今生今世也甭想在做这方面的打算了。”

    魏求喜低下头道:“魏老鬼虽然是混蛋,但是看人相面这一点,他倒是行家里手,他既然将位置传给了唐方,就一定觉得,这位置,他比我合适。”

    “可是……你甘心吗?你甘心一辈子活在唐方的阴影里面,你甘心唐方做了你魏家家族主的位子,以后生出的小孩却要姓唐,而你魏求喜却是残破之身,不能生育,魏家一脉,从此便断了!”

    魏求喜豁然而立,道:“你如何知道。”

    白寒呵呵大笑道:“若是幽冥血池当真那么好,天下人倒是谁都想去一试了,天下之间,哪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你想必已经清楚了,只是有些人未必清楚呵!”

    魏求喜深吸一口气道:“唐方和紫玲玎的事情,与我们二人无关,我且问你,邬无霜和魏老鬼可是你所杀的?”

    白寒道:“一半一半。”

    魏求喜道:“什么叫一半一半。”

    “邬无霜确实是我杀的,但是魏老鬼,我并未动手。”

    魏求喜脱口而出道:“什么……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知道,魏老鬼确实已经死了?”

    “不错,我虽然没杀魏老鬼,但是我也确实亲眼看见了魏老鬼死了。”

    魏求喜沉声道:“说下去。”

    白寒道:“当日我见你魏家老宅有异光,我便知道你魏家会有大事发生,便悄然潜入你家,见到了你等与阴长生死磕的过程,阴长生乃是地狱鬼王,深不可测,我害怕他会发现我,所以只好躲在屋后面,远远观战,因此也不巧看见了一些让我不该看见的东西。”

    魏求喜皱眉道:“既然魏老鬼不是你所杀,你刚才为何不说。”

    白寒呵呵笑道:“我说,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唐方已经认定是我害死了魏老鬼,我纵然狡辩又有什么用,而且,杀死魏老鬼的那个人,唐方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魏求喜一字一句道:“是谁杀了他?”

    “若非是我亲眼所见,我怕是也不会相信。”

    白寒从牙缝中缓缓地挤出了凶手的名字:“张若昀。”

【662】不忘初心

    看着邬无极已经消失的背影,唐方嘿然一声,用双手枕着脑袋,双脚自然地搭在桌子上悠哉悠哉地道:“这下没搞头了。”

    王云光整张脸铁青着,极为不自然地一笑,道:“无论如何,还多谢你安排了这次会面。”

    “这有什么,邬无极牛逼哄哄的,显然没有把我这个宗主放在眼里,我叫不动他,我有什么办法——哎呀,话说你们祝由这几百年来出过像我这样没尊严的宗主吗?”

    王云光苦笑摇头道:“邬无极乃是祝由硕果仅存的几个老辈人,又是历经过塔教之战的,倚老卖老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后生小辈放在眼里。”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唐方问道。

    王云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还有些事情在身上,就不在这里久留了,告辞。”

    唐方嘿嘿一笑道:“也好,我俩老在一起别人还以为老子有龙阳之好,幸好老子娶了好几房老婆,不然……”

    “唐方兄弟可曾想过去找紫仙子?”

    “天大地大,佳人何处寻啊。”唐方唏嘘道,“让我何尝不想她……”

    “若是唐方兄弟实在不知道何处下手,可以问问林先生,他或许有办法。”

    唐方猛地一拍脑门,道:“娘咧,老子怎么把这个小子忘记了。”

    王云光再次拱手告辞,正要走出门,唐方忽然叫住了他,道:“王家小儿,路要一步一步走啊,走得快了当心扯着蛋。”

    王云光头也不回道:“但是走慢了,就容易夹着jb了。”

    噗,唐方一口恶血喷了出来。

    “云光!”王云光出门,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魏柔迎了上来,道,“我刚刚看到邬家的人出来,是不是……”

    王云光仰天长叹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魏柔幽幽一叹道:“你这是有是何苦来着?”

    “王某早已经心如死灰,又有何苦,又有何乐?”

    “非做不可吗?”魏柔轻柔地道。

    王云光浑身猛震,魏柔的一双眼睛便如同刀子一般刺入王云光的心中,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回答魏柔的话。

    魏柔轻轻地道:“活着回来。”

    王云光点了点头,走过去拉住了魏柔的手,点了点头,然后疾走,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苏三娘子从后面出来,拍了拍魏柔的肩膀,魏柔依然浑然不觉,三娘用了用力,魏柔这才转过脸来,一张脸,早已经泪痕遍布。

    苏三娘子幽幽叹息,道:“云光今年多大了?”

    “甲申年正月初七的生日,算算,今年也快三十了吧。”

    “二十七。”苏三娘子低低地道,“二十七岁,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可是你注意他的鬓角了吗?白发横生,哪里还像个未曾娶妻的孩子啊。”

    魏柔不答话,抽泣地更厉害了,整个身子扑在苏三娘子的怀里,苏三娘子如同哄着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魏柔的后背。

    “云光小的时候,有一次冬天,我记得下着好大的雪,我说我想看蝴蝶,他说我傻,冬天哪来的蝴蝶,我说我就要看蝴蝶,他很生气,理都不理我就走了,我当时也很气,整整十天没有跟他说话,后来第十天,我早起开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雪地里面飞满了蝴蝶,红的,绿的,紫的,很好看,我还以为冬天真的有蝴蝶,直到我看见他,他站在我屋子前面,像个傻瓜一样,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傻傻地对着我笑,我问他哪来的蝴蝶,他说我是傻瓜,说我是天下最漂亮的人,蝴蝶是最爱美人的,所以冬天也会来找我,我当时信以为真,后来我才知道他消失了十天,就为去三千里外的蝴蝶谷里面为我捉蝴蝶,十年后,我有一次路过那个四季如春的蝴蝶谷,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以我当年的功力都不能下到谷底,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只有七岁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一次,邬家弟子有一次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他二话不说就拔剑为我出头,当时二十多个比他大十几岁的邬家弟子围攻他,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知道杀,当时他整个人被伤的血肉模糊,若不是运气好,那一次可能就真的死了,我抱着他哭,他却在笑,他说我这么漂亮的人儿,要是哭花了脸,就嫁不出去了……”

    “还有,还有……”魏柔轻语呢喃,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居然听不清她一个人在喃喃自语些什么,苏三娘子也不劝她,静静地听她哭诉着。

    “我爷爷常说,人不管生死荣辱,最难得的是,不忘初心,可是现在的云光,整个人都变了。”

    三娘感慨道:“人不会变,变的只有世道。”

    魏柔摇了摇头道:“东西丢了,还可以找得回来,心丢了,就丢了。”

    唐方出门,负手望天,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让我出手,我就出手。”

    魏柔拭干泪痕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你能帮他迈过这坎,却帮不了他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唐方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回家,睡觉。”

    唐方、七人众,加上苏三娘子和魏柔,很快便与迎面而来的王仙峤和邬蠹回合,王仙峤一见唐方,劈头就道:“堂堂的祝由宗主,连一个区区邬家都收拾不妥帖,算不算是跌分?”

    唐方白眼道:“老子高兴怎么行事就怎么行事,你管得了吗?”

    王仙峤嘿嘿傻笑:“我只是觉得老祖在祝由中的声望,好像并没有我想得那么高不可攀嘛?”

    “嘴在人家身上,腿在人家胯下,你要老子怎么办!”

    “有道是一将成名万骨枯,老祖你就是太仁慈了,换做我王大祖宗,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看谁不顺眼就他娘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祖别忘了,我们都是刀口上讨饭吃的,不杀人,还他娘的混个鸟啊。”

    唐方冷眼一瞪道:“王家小儿,是不是现在轮到你教我怎么做了?要不要我把这祝由宗主让给你?”

    “祝由宗主这玩意儿在我王大神仙眼中就是有个屁,老子想坐,伍佰年前就坐着玩儿了。老祖,邬无极就是一直不开窍的傻鸟,要不要老祖我……”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邬蠹阴森一笑道:“老王,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这笔买卖已经有人抢着去做了。”

    “你说的是……”王仙峤嘿然一点头,“看不出这小子倒是一个心狠手黑的主儿。是啊,好男儿就当如此,杀光天下看不惯的人,整天整天端着像个泥菩萨一样,有什么意思。”

    唐方戏谑之容一敛,道:“王仙峤,别怪我没警告你,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王仙峤苦脸道:“老祖,你上下横竖细细将我老王打量一个遍,老王我像是那种人吗?我可是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柔弱书生,杀人放火的事我王仙峤是万万做不来的,吃斋念佛才是我的本行嘛。”

    “少聒噪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王仙峤精神一振道:“老祖你又看上哪家婆娘了,老夫今晚就擒来给你暖床。”

    唐方上前就给了王仙峤一个耳光道:“少给我扯淡,说正事呢。”

    唐方道:“今趟我原本以为小紫听闻了消息,会主动上来找我,看来我想错了,小紫现在多半应该是身不由己了,我必须找到她,我没有头绪,只好去从林不依那里下手了,天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紫。”

    “那老妖怪,不去不去。”王仙峤嚷道。

    “老子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反对了?”唐方咆哮道,“你他娘的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663】虎无害人心,人有杀虎意

    邬无极回到邬家老宅不久,很快便有消息传来:法海的踪迹已经找到了,并且约上了日子。

    对于法海肯跟自己见面,邬无极确实有些诧异,但是不论真假,他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但是对方有言在先,只准他一人前往,对于这个条件,邬无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答应了下来。

    月朗星稀,邬无极经过三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与法海的约定之地,一轮圆月下,一处峭壁之上,屹立着一个男子,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邬无极深吸一口气,上前施礼道:“邬家弟子邬无极见过老前辈。”

    那人不动,站在那里,仙风道骨,确实有几分世外高人之像。

    邬无极再上前半步,声音大了几分道:“邬家弟子邬无极,见过法海老前辈。”

    法海头颅一动,望着天空皎洁明月,忽然道:“上次见到这么美丽的月亮是什么时间,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邬无极恭敬地道:“老前辈道成出关,可喜可贺。”

    法海淡淡地道:“你在找我?”

    “老前辈乃是上界高人,我等不过是芸芸走狗,邬某能见仙颜一面,便是今生最大的福分了,只是今趟老前辈现踪人间,我等愚蠢,不知道老前辈意欲何为,所以不免心中忐忑。”

    “心中忐忑,”法海冷冷一哼,“你是怕了我吗?”

    “前辈功参造化,举世无双,我等与前辈相比,自然是皓月与萤光之别,怕,是小辈的灾,也是小辈的福。”

    “何出此言。”

    “若是前辈是要灭我邬家,我邬家自然难逃灭顶之灾,但是前辈有心灭我邬家,这说明我邬家在前辈眼中,并非一无是处,有价值,便是福。”

    法海低沉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但是太聪明的人不一定能活得久,特别是在我面前装聪明的人,我很讨厌你。”

    邬无极微微一笑道:“前辈可知道,祝由王家为了对付你,早已经经营百年,现在更是造出一个唐方一般的怪物,前辈虽然功参造化,但是这唐方和前辈乃是同根同源,甚至说起来,甚至在身份上还略微比前辈高上半分。”

    法海道:“说来听听。”

    邬无极神秘地道:“故老相传,法海进入尸**,便是为了夺去这蚩尤之心,但是后来却被王家临时反水,蚩尤之心被王家所夺,而现在,这蚩尤之心就在唐方的身体中,所以,这唐方不仅仅是赢勾血脉之后,甚至,已经拥有了蚩尤之心,前辈想要对付他,或许还真有点难度,但是若是有了我邬家相助,不怕前辈笑话,我邬家近年来韬光养晦,便是再等您老人家出关,如老人家首肯,我等愿为前辈车前卒,沙场兵。”

    法海道:“若我还没有记错的话,你邬家还是祝由四脉之一,如此堂而皇之地反出祝由,就不怕违了祝由的千年古训吗?”

    “古训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良禽择木而栖。我等如跟了前辈您,想必你也不会亏待我们的。这笔买卖,我邬家划算,而你老人家也不算亏。”

    法海冷冷地道:“可是我讨厌小人,更讨厌你。”

    邬无极呵呵笑道:“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当年法海手下大弟子便是天下第一号小人,法海从来不讨厌小人,除非……”

    法海声音一寒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是法海!”一语而毕,邬无极忽然暴起,喝道,“王云光,我不过推了你的托,你却要致我于死地,真当我邬无极是好欺负的吗?”

    法海身形猛退,一连避开邬无极手中射出的数道暗器,显然早有防备,双手猛动,如千手观音一般划过层层叠叠看不清的手印,千手合一,稳稳推出。

    “凝!”王云光一声清啸,手印忽然放大,幻做黑漆漆的一只手,便直扼邬无极的咽喉要穴。

    邬无极侧身闪过,王云光手印落下,在邬无极站身之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凹形坍塌,顺着这个坍塌之处,碎裂开来,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之声,在这坍塌处形成了四分五裂的沟壑!

    邬无极目光一凝,冷冷地道:“三阴化血刀。”

    王云光指尖紫气缠绕,气定神闲,对着邬无极,冷冷道:“此处,便是你邬无极的葬身之所。”

    邬无极叹息一声道:“虎无害人心,人有杀虎意,王云光我原本怜你是王家孤子,不欲与你为敌,甚至当年你伤我邬家弟子那笔血债我也不打算跟你算了,可是你为何咄咄逼人,要取我性命。”

    “很简单。”王云光一字一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岂能容你投靠法海,为虎作伥!”

    邬无极道:“王云光,法海有千年修为,千年造化,你不够**凡胎,年不过三十,修为不过二十年,你如何与他斗,你如何与天斗!”

    “祖训有言,凡委身事贼,便是祝由公敌,人人可以诛杀,我杀你,不过依祖训而为!”

    “就凭你?”邬无极仰天长笑,道,“你……不配!”

    邬无极双手一动,一根齐眉短棍在手,正是祝由四脉中邬家所用的赶尸棍,棍长三尺三寸三分,上面用白色裹尸布裹挟,透着暗红的血色,不知道此棍之下,饮恨多少英雄豪杰。

    “念你是后辈,让你三招又如何?”邬无极横棍在手,冷冷道,“可怜祝由王氏,今日便要断绝于此!”

    王云光五指戟张,每一指之上,紫气萦绕,整个人如闪电一般飞了起来,疾身而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俯冲下来,手里面的紫光如同可射斗牛一般激射向邬无极,邬无极祭出赶尸棍,在身前画出一个浑然天成的圆圈,那紫光射中邬无极的赶尸棍,顿时四散而开,无数碎石激荡,轰轰爆开,成为了粉末。

    尘土烟雾漫天而起,王云光脚踏禹步,如同一条巨蟒一般在围绕邬无极游走,而邬无极气定神闲,以不变应万变,手中那根赶尸棍护住周身要穴,不让王云光有半分可乘之机。

    “第二招。”邬无极嘴里喝道,王云光神情专注,双唇紧闭,眼前这个人,乃是邬家家主,实力深不可测,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脚步矫若游龙,身形瞬如闪电,在邬无极的身边,王云光如同捕食的苍鹰,寻伺着一击毙命的机会,五指紫光闪烁,展示着他三阴化血刀已近炉火纯青地地步。

    高手过招,胜负便是毫厘之间,一招之错,咫尺天涯,王云光深万喑其中道理,但是曾经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过来的邬无极,更是如此。

    时间的流逝,似乎瞬间变得缓慢起来,王云光在邬无极身边游走了很久,两人就这样僵持中,互相窥测。

    一滴雨,忽然滴在了邬无极的肩头,变天了。

    可是此时的邬无极又如何能分心去关心此时的天上是否下雨了?王云光的厉害,他早有耳闻,年少成名,绝非浪得虚名,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要重视这场战斗。

    第二滴雨,打湿了邬无极的肩头。

    第三滴,第四滴……

    雨势似乎有越来越大之势,邬无极虽然觉得这雨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无暇分心细想。

    忽然一个诡异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眼前的千万滴雨中,忽然每一滴雨里面,都出现了一张人脸!

    王云光的脸。

    邬无极浑身一震,这是何术?

    就在此时,一道夺月之光的紫色从王云光的手指头出忽然暴涨,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光芒,直逼邬无极的双目,王云光将数十年苦修之力全部凝在这一指之间,整个人如同一条发怒的苍龙,向着邬无极一往无前。

    邬无极手中赶尸棍瞬间一错,花式中露出一道肉眼难以企及的破绽,王云光的手,就从这千万棍影中破入,直点邬无极眉眼处。

    邬无极棍影狂卷,如同海涛翻滚,身子却不住后退,每一步在地上都留出一个寸许深厚的脚印,他已成弱势。

    料敌万千,便等这雷霆一击,王云光岂能错过,手中紫光闪烁,三阴化血刀气势磅礴,每一指便是邬无极一处死穴。

    噹!

    邬无极居然弃棍逃生,身形闪开数步,稳住身法,气喘吁吁。

    三招之内,居然逼得邬家家主弃棍,光此一战,足以让王云光笑傲祝由。

    但是,王云光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664】料看此时山河如画

    邬无极虽然三招处于弱势,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并没有瞬间降到谷底,他双脚站定,与王云光不过五尺的距离,赶尸棍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虽非触手可及,但是也隔得不远。

    “你现在明白了?”邬无极看着王云光道,“我自问也许不能稳胜于你,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杀不了我。”

    三招邬无极有意相让,王云光尚且不能将他斩杀于掌下,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很难再有追回来的机会。

    原本占据上风的王云光却显得有些颓然,干涩一笑道:“不错。”

    邬无极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谈谈条件了?”

    王云光手中的紫光渐渐消失,点了点头。

    邬无极负手望天道:“祝由四脉,魏、王、邬、方,虽然同气连枝,但是你我早已知道,和平只是表象,四脉私下暗斗不断,只是因为谁也无法灭掉谁,因此保持着千百年的和平共处。团结,是历代祝由先祖希望看到的,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团结。”

    邬无极续道:“魏家有能够开启尸**的神器摄魂铃,你王家更是拥有无上至宝蚩尤心,而方家,也曾经出现过一个惊世骇俗的大人物,而唯独我邬家,一无所有。”

    王云光道:“魏家有血脉存续之危,而我王家更是遭逢灭顶之灾,方家已经为祝由叛逆,千夫所指,唯独你什么难都没有邬家,能够保全所有,这,也是福气。”

    “不错,四脉之中,我邬家之所以一直恭陪末座,是因为我们不争不抢不斗,而并非当真怕了你们三家。”

    王云光点头。

    邬无极继续道:“邬家传到我这一代,我韬光养晦这么多年,邬家终于有了些起色,而更难的是,塔教一战,魏家由盛转衰,而你王家又几近灭门,给了我邬家千载难逢的可乘之机。”

    邬无极舔了舔嘴唇道:“可是我没有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云光看着邬无极,眼神冰冷,他不知道邬无极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邬无极一指王云光道:“因为你,你是我在祝由中最为看好的后生晚辈,当年你一人力战我邬家数人,我没有追究,并非是我怕了魏老鬼,而是因为我怜你是个人才。”

    王云光微微一拱手道:“多谢抬爱。”

    邬无极道:“你王家已经亡了,只要你更名改姓,入我邬家,拜我为父,我愿意将邬家继承之权交给你,从此我邬、王两家合二为一,那祝由宗主之位,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王云光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恕难从命。”

    邬无极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但是别忘了,没有我,你争取不到祝由的支持,没有祝由的支持,你和唐方两人孤掌难鸣,想对付法海,无异于痴人说梦。”

    王云光看着邬无极道:“如你这样三面两刀之人,我如何能信?”

    “不错,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没有选择。”

    “我王云光孑然一身,早已经连命都不要了,王家之姓,姓又有何用,拜入你门,不难,但是我只是怀疑,你居然会为了惜才二字,赌上你邬家的命数,据我所知,你邬家二代弟子中人才济济,其中不乏高手,你没有理由为我与法海为敌,这笔买卖对你来说亏大了。”

    “是很亏。但是只要你有了一张投名状,这笔买卖就划算了。”

    王云光道:“什么。”

    邬无极干脆利索地道:“唐方。”

    王云光看着邬无极几乎要笑出泪来,道:“邬无极,原来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是在打唐方的主意。邬无极你果然聪明。”

    “你是唐方最为信任的人,只要你将唐方引来,我们联手将他做掉,我用邬家秘传**,将他炼成古往今来第一僵尸,到时候,他不仅会公里大增,而且唯你我之命是从,你我联手,利用唐方除去法海,到时候,整个道门都是我们的,甚至我们可以利用摄魂铃进入尸**,盗取长生不死的秘诀,你我父子二人成仙成圣,永生不死,岂不是快哉?”

    王云光笑道:“条件确实很诱人。”

    邬无极眼中闪光,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王云光叹息道:“我确实很想答应,但是却不能答应。”

    邬无极冷笑道:“想不到你王云光到还是一条重情重义的汉子。”

    “非我重情,而是,唐方根本不是你这种段数的小人能打注意的!”王云光眼中光芒暴涨,手中划出一道浑圆无比的弧线,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双爪一上一下,直取邬无极的上下两处要穴。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好再战了!

    邬无极大袖一甩,顿时间赶尸棍就奇迹般地被他卷入手中,发出阵阵尖啸之声,似乎四面八方的威力都在他的这根赶尸棍中疯狂凝聚,一棍在手,便如整个天下在手。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在这空中骤然响起,只见两人身影在雨中已经碰撞在一起!

    砰砰砰砰!

    不断的巨声在回荡,王云光受中国紫光漫天,邬无极赶尸棍凌厉无比,两人在眨眼之间已经过了数十招。

    邬无极一个花招,拖棍疾走,王云光穷追不舍,邬无极单手掐决,赶尸棍向后猛的一指,厉声道:“尔等不出,更待何时。”

    嗖嗖嗖嗖,利器破空之声响起,王云光猝不及防,只得将双手护体,走出战圈,当当当,数十枚暗器全部掉落在地上。

    三是多名黑衣弟子从暗处一起涌到站前,将王云光团团围住。

    邬家弟子。

    王云光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在看了看邬无极,冷冷道:“原来你早有防备。”

    “王云光,你太天真了,你当真以为你假扮法海就可以骗过老夫的法眼吗?”邬无极微微有些得意,道:“王云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师父,和这种小人有什么说的,他既然骗你来此,便是抱着杀你之心,此人留不得!”

    王云光看着说话之人,冷冷地道:“邬飞,你屁股上的伤就好全活了吗?”

    邬飞当年也是与王云光一战之中,吃过王云光苦头的人,这些年来亲修苦练,便是为了一雪前耻,看着王云光道:“王云光,你莫要得意太久,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王云光道:“手下败将,有什么说话的资格,给我滚开。”

    邬飞这些年虽然心中恨王云光入骨,但是当真对上王云光,特别是对上王云光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依然忍不住微微心中发寒,当年一战,王云光的狠辣已经成为了他永世难忘的记忆,对王云光的惧意,早已经深深地浸入骨头之中。

    环顾周围弟子,三十多名弟子齐在,身后更是有邬家的家主邬无极压阵,邬飞心中稍安,道:“王云光,你少猖狂,等下没你的好果子吃。”

    王云光深吸一口气,往前望去,虽然隔着层层的雨幕,但极目远眺,视野极广,一草一木尽收眼底,料看此时山河如画,志存高远之人,心中自然便生出一股气吞山河的豪情壮志。

    一战,难以避免,王云光深知,这一战,便将是此生最为凶险之战。没有助拳,没有退路,有的,只是自己这双早被自己如同虐待千百遍了一般,千锤百炼的手。

    一人,即便面对千难万险,一人,即便面对漫天神佛,他一步不退,慨然亮剑。

    王云光缓缓地抽出了甚少使用的宝剑。

    三尺三寸,剑光寒如雪,薄如翼,剑名断法。

    王云光平生之志,俱在此剑之中。

【665】请君入瓮

    雨,淅淅沥沥而下,如同未曾断绝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打落在这个夜幕已经浸透的夜晚,王云光左手捏剑指,右手断法遥遥斜刺四十五度,在他的周围是三是多名邬家一流高手,三十根赶尸棍遥遥锁定他周身要穴。

    邬无极大袖一卷,坐席旁观。

    雨滴一滴一滴滴在王云光的剑上,顺着手腕缓缓流淌下来,王云光的刘海已经湿透,斜斜搭在他的前额上,在下面是一双睥睨天下的如鹰之眼。就在一瞬间,王云光忽然单手掐决,向前一指,一步踏出,身形如同一道残影流光,刺开雨幕,向着邬家弟子刺去。

    三十根赶尸之棍同时暴起,围了上来,看似杂乱无章,但是确实一种极其默契的阵法,每一根棍,封住的都是王云光的来势、去路!

    王云光面临诸人围剿,手指暮然之间,点中了一颗身边的雨滴,雨滴疾驰而去,破开一切,正中一个邬家弟子的眉心。

    轰!那个邬家弟子猛地浑身一颤,整个人仰天跌到在地上,眉心处血流如注。

    王云光右手灭法护体,左手轻微连弹,看似这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每次均能弹出一滴雨滴,击中对方的眉心,诡异之极。

    许久不动神色的邬无极似乎有些明白了。

    为何,刚才自己与王云光对招之时,自己在雨中曾经看到过那副匪夷所思的画面。

    雨滴中王云光的脸。

    “化境……”邬无极的嘴里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明白,王云光为何会将会面之地定于此处,为何王云光一个人便敢单独挑战自己。

    原因就是这里……

    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半空的月,地上的石,无形无迹的风,还有这没有来由的一场雨,都不是本来之貌。

    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粒沙尘,都是经过了人精心算计,而布下的,可以说,邬无极和他的弟子入了一个专门对付他们的天罗地网。

    这就是化境。

    难怪王云光有恃无恐,看似一个王云光一个不经意的疏忽,其实是他算无遗策的精明。

    好厉害的心思,好厉害的王云光。

    邬无极心中暗暗道:“请君入瓮吗?就算入了你的瓮中,你难道就当真可以瓮中之鳖不成?”

    就在此时,王云光忽然单手一圈,所有的雨滴仿佛被一个暗涌所吸引,向着他的手心处疯狂涌来,而其中夹在着无数的细碎尘沙,在他的手中,形成了一个球状闪电,里面隐隐有压缩着的蓝光和王云光手中特有的紫光融合,璀璨之极,王云光将手中的这个球状闪电向着邬家弟子一手扔去。

    砰!一声闷响,在碰撞的一霎那,那球状闪电开始胀大,其中包含着一股凌厉到极点的气息,如同锥子一般,以飞快的速度向着外缘扩展。

    所到之处,邬家弟子东倒西歪,根本毫无阵势可言,功力较弱的对手,已经口鼻中渗出血来!

    王云光趁机剑指,紫光缠绕,右手宝剑,剑身如同出水蛟龙,一连穿过数人的咽喉,如刀切豆腐一般,一连取了数名邬家弟子的性命。

    只是一个照面的光景,地面上已经鲜血淋漓,横尸十具,邬家弟子的眼中开始露出惧意,明明人数上占有极大的优势,可是在偏偏却像在万军之中孤苦无依的小兵一样,连自己的性命何时丢失都不知道。

    眼前的王云光,简直太强大了,他们一直在努力,以为可以追赶到王云光的脚步,可是今日一战,才知道他们以为可以触摸到的人,原来已经把他们甩得连身影都看不到了。

    邬家弟子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惧意,王云光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强大。

    没有侥幸,王云光强大的背后,是这些邬家弟子根本难以想象的勤奋,他们没有强大到不可根本没有战胜可能的敌人,他们没有把每一天当成是自己最后一天的觉悟。

    邬无极没有动手,若是王云光不是超出他想象的厉害的话,也许他已经出手了,但是现在,他想等等,看看这个少年,手中到底有什么底牌,看看他的极限。

    而邬家弟子的死,在他看来,和死了一条狗,一只猫,没什么不同。

    王云光单足一踏,山风如刀割面,大雨如重锤击地,王云光一踏之下,山石轰鸣,在他的身前,已经踏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凹形,借着山风山雨的遮掩,王云光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这个缝隙之中。

    邬家弟子面面相看,这是什么诡异的道术?

    一种无从着力的泄气感涌上心头,他们,和王云光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块山石开始呼啸而至,瞬间在邬家弟子的眼前放大,对着他的天灵之处猛地砸下,无数山石呼啸飞舞,向着邬家弟子袭来,邬家弟子们手中飞舞赶尸棍,也只能堪堪招架!

    山石落地,在王云光的消失之处开始累叠,形成一座三丈之高的小山,王云光身形凭空出现在山石的最顶端,在他的头上,是一轮浑圆无比的圆月,他站在那里,遥剑指天,宛如神仙临凡!

    狂风呼啸,大雨如注,邬家弟子的狼狈衬托的是王云光的神骏风采。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缓缓的传来:“人在化境之中,便为俎上肉,人在化境外,便能垒浮屠。”

    邬飞浑身猛地一震,他知道,这是邬无极在提醒自己。

    “王云光。”邬飞看着王云光,再看了看旁边战死的师兄弟,眼中充满了怒火,狂声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忽然间,用手猛地插入了自己的双目之中。

    鲜血淋漓而下。邬飞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看着邬飞这么做,剩下的弟子也如梦初醒,好不手软地将自己的双目刺瞎。十几个邬家弟子顿时血流满面。

    王云光看着邬飞等人的动作,回头看了看邬无极,轻声叹息道:“这就是你对自己门下弟子的态度?”

    邬无极报以微笑。

    十几个邬家弟子虽然瞎了,但却是却奇迹般地似乎变得耳聪目明起来,十几人手中赶尸棍纷纷舞动,再次形成阵势,将王云光团团围住。

    邬家弟子棍阵形成,气势磅礴,对于身边的飞石,落下的雨滴,瞬间变得不闻不问起来,奇怪的是,这些飞石雨滴,碰到他们之后,居然也就奇迹般地消失了。

    “轰。轰。轰。轰。”邬家弟子十棍如一连劈六下,每一下,都是裹挟着惊天盖地之威,在此过程中,王云光已经连连退了六步,手中的灭法一连接下了邬家弟子六记招式,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丝丝血迹,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受伤了。”邬无极沉声道。

    邬家弟子听闻此言,更是精神振奋,棍法滔天,水泼难进,向着王云光袭来,王云光以一对十,实难招架,加上邬家弟子不惜毁眼破阵,让他有些意外,心中也不禁佩服这些邬家弟子的彪悍。

    到底是祝由出身,只是你们跟错了主子!

    一场血战,这山崖已经被毁去了大半,地上雨水混着血水,流淌着地上,场上横七竖八的丢着邬家弟子的尸体,留下片片血渍。

    邬无极远远观望,虽然没有出手的意思,但是在他的指点下,邬家弟子越战越勇,已经几乎将王云光逼入了绝境。

    杀不死他,耗也会把他耗死,邬家弟子坚信,王云光就算是在厉害,到底还是**凡胎,总有体力不支的时候,只要他稍有破绽,等着他的就是绝命一击。

    王云光面色沉凝,手中的灭法宝剑已经占满了鲜血,且战且退。

    忽然王云光身心一转,抽出一个空档,嘴间一吐,一块灵石从他嘴中出现,邬无极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

    那个灵石忽然间在空中放大,变成磨盘一般的大小,飞快的向着邬家弟子碾了过去,一边滚动一边放大,到邬家弟子跟前之时,已经有了卡车大小,好不留情地对着数十个邬家压过去,数十名邬家弟子瞬间被压成血水。

    王云光单手提剑,遥遥对着邬无极,冷冷地道:“轮到你了。”

    邬无极嘴角拉出一抹微笑,他用三十个邬家弟子性命,终于看到了王云光保命神器。

    此物一出,便好办了。

    邬无极轻笑道:“王云光,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愿投老夫门下。”

    王云光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讥讽道:“然后下场和他们一样。”

    邬无极缓缓摇头道:“当日赶尸大会,我原本想将你和唐方一网打尽,但是唐方身边忽然多了七个我摸不清底细的高手,所以我投鼠忌器,没有下手,但是今天,你既然自投罗网,我又岂能不笑纳?拿了你,再引出唐方,就好对付很多了。”

    王云光道:“你拿不下我。”

    “猫捉老鼠的游戏是老夫平生最喜的游戏,特别是对付聪明的老鼠,别急,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邬无极轻轻地拍了拍手,在黑暗中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无数的人头从后面缓缓地冒出,一个,两个,三个。

    王云光细细数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邬无极为了对付自己,居然带了数百号邬家的人前来!

    瓮中捉鳖,原来自己才是那只鳖。

    王云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到底姜还是老得辣,自己今趟怕是凶多吉少了……

【666】搜山捡海擒云光

    若是唐方在,依他的性格,即便是眼前有千人万人,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战斗到最后的一丝力气。

    当然对手也将付出惨重到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是王云光不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他的性格,他的脑海中首先闪念出来的一个字就是——跑。

    但是邬无极既然已经摸清王云光的底细,岂能让他轻易逃跑,他精心安排出这么大一个局,岂能被王云光轻易破去。

    单手一指,顿时数百名邬家弟子手中赶尸棍长举,杀声震天,将王云光团团围住。

    王云光单手一挥,顿时一阵飞沙走石,在这阵沙风尘暴的遮掩下,王云光身形急速前冲,找准一点,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那小子想跑。邬无极狂叫一声道:“邬家弟子听命,无论如何代价,都要将这小子给我留下。”

    无论如何代价。那就是连命都不要了,邬家弟子得令,顿时间不少弟子抢出,手中赶尸棍狂舞,在王云光的面前画出一道棍幕,阻挡了王云光的前路。

    王云光身形一滞,周边已经四五根赶尸棍迎头劈来。

    王云光手中的灭法一震,将数根赶尸棍断为两截,唰唰唰,白光闪过,数颗头颅应声而落。

    邬无极面色丝毫不变,这些人,都是他这些年苦心孤诣炼出来的死士,岂是任凭王云光能够随便破去的?

    邬无极身子不动,单手连弹,手中一粒粒连肉眼难辨的黑色粉末射出,弹在了早已经死去了的邬家弟子的身体上。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邬家弟子穆然双手一伸,一把抓住了王云光的脚脖子。

    王云光身形顿时变缓,被这个邬家弟子死死按在地上。

    而铺面而来的就是连王云光都看不清的漫天棍影,王云光临危不乱,手中一挥,那巨石飞速飞了过来,为他抵挡了这一场灾祸。

    巨石飞速滚动,所到处邬家弟子俱是闪避不及,被压得血肉模糊,但是在王云光身后,已经一名弟子赶尸棍砸来,王云光口中闷哼一声,后背被结结实实地砸中,一口鲜血喷出。

    原本和邬飞等人缠斗之时,王云光已经受了伤,这一棍,更是加重了他的伤势,加上被人暗算,更是寸步难移。

    邬家弟子铺天盖地的赶尸棍向着王云光砸来,王云光顾头不顾尾,疲于招架。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王云光就算是本事再高,也难以抵挡被这么多的早有准备的邬家弟子围攻。

    何况在旁边,还有一个邬家家主邬无极在虎视眈眈。

    邬无极在旁冷冷地道:“王云光,在第二代祝由弟子中,你算是一个人物,但是今日你若不死,我便难以跟我邬家上下交代,诸位弟子听命,将这王云光给我当场擒杀,无论死活。”

    邬家弟子在邬无极的鼓动下,更是急急抢攻。

    “噗”

    忽然,一根赶尸棍如通灵一般,从一米外划过,王云光大惊,手中灭法一点,将这个赶尸棍斩为两截赶尸棍虽然没有碰到王云光的躯体,但是在赶尸棍舞动过的棍分却擦中了王云光的腹部,顿时,王云光感到一阵剧痛,强忍着没有乱动,而是在原地拼命抵挡着。

    “有毒。”王云光脑海中顿时闪过了这个念头。

    得手的邬家弟子顿时哈哈大笑道:“王云光,此乃是我从凤凰山上要的的绝世蛊毒,三两黄金一克,你只要沾染上一丁点,半个小时内我保管你皮开肉绽,剧痛而死。”

    “干的漂亮,邬冬!”旁边的弟子叫道,丝毫没有因为邬冬的下作手段而感到不齿,而邬冬也是洋洋自得,喜上眉梢。

    “我祝由前辈早有交代,凡我祝由弟子,不准暗器伤人,不准用蛊弄毒,你身为祝由子弟犯此大戒,该死!”王云光手中灭法一亮,银光闪过,那邬冬猝不及防,被王云光连头带脑一并销了。王云光苦苦支撑,加上身后负伤,腹中中毒,若不是他体质强横,性格坚韧,换做一般人,怕是早就举手投降了。

    僵尸、围攻、蛊毒,一齐出现,看来邬家为了拿下王云光已经不惜血本,不顾道门道义了。王云光咬牙挣扎着,但是腹中的鲜血已经汩汩流出,将身前染得鲜红一片,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

    而且更让王云光沮丧的是,邬家弟子快如旋风的攻击,让他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苦有一枚绝世神器却没有机会念咒起势。让那一枚神器成了一块普通石头一般,毫无出奇之处。

    刷,又是一棍,砸在王云光的右臂之上,王云光右臂晃了晃,握剑的虎口处鲜血丝丝渗出,邬家弟子齐齐呼道:“这小子快支撑不住了,拿下他,拿下他。”

    “百人围攻,算什么英雄好汉。”王云光闭目长啸,“王家列祖列宗在上,我王云光不能完成诸位遗愿,未见法海一面便要被这群屑小围攻而死,我王某人不甘心!”

    双目犹然一睁开,一双铮亮如月的眼睛撕裂的夜色。

    吐!

    王云光骤然往外一吐,忽然一股庞大生气从他口中全部吐出,而王云光似乎在一瞬之间整个人变得虚无飘渺起来,在他的前后左右中,五个方位,分别出现了苍、赤、黄、白、黑,五色,五把宛如实质一般的刀!

    邬无极脸色开始变得甚重,死死盯着在王云光所幻出来的五把五色之刀。

    这小子居然还留着这么一手。

    而所有邬家弟子更是吃惊地望着他,一时间甚至都忘了出手,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王云光得到这么一丝珍若黄金一般的喘息机会,想也不想,手中,猛地捏了一个咒决,位在东方的那一把苍色之刀顿时抽刀而下!

    轰,十余名攻在前面的弟子顿时中了一道,这刀宛如一条游龙一般,在他们身体上游走一番继而消失。

    而在他们的身上,却是顿时火光四起,甚至连扑灭这明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瞬间烧为灰烬。当然也包括握住王云光脚脖子的那个“死而复生”的邬家弟子。

    王云光的双眼中空洞无物,连眼球都已经消失,只留下深不见底的黑洞,而他的周身,只澎湃着无尽的死气,没有了半分生命的气息。

    王云光冷冷道:“东方木,在色为苍,第一刀,肝!”

    邬家弟子哪里见过这等厉害的道术,心中惧意生出,但是因为邬无极在场,没有一个人敢逃跑,而王云光则是一步步向着前面走去,每一步,仿佛大地都在颤抖,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邬家弟子喘息不及,如同泰山压顶,无可抗拒。

    说完这句话之后哦,王云光再次抽刀,左手边白刀在手,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又是一片鬼哭狼嚎,十余名弟子皆化为灰烬。

    “西方金,在色为白,第二刀,肺!”

    邬家弟子开始潮水般的后退,面对语气中丝毫已经没有感情的王云光,他们开始更加害怕。

    “谁若是后退半步,死。”邬无极森森地道。

    王云光再抽一道,近五丈长的黑色刀芒,灿若长虹,势若神罚,划破虚空,直落而下。方圆之内,风雷阵阵,狂风大作,沙尘蔽天。

    邬家弟子尸横遍野,二十多人赶尸棍横挡,硬抗这王云光宛如天外流星的一刀,但是后果可想而知,刀芒所到之处,便是只有一个下场!

    死。

    转眼,一百多名邬家弟子已经有半数折损在了王云光的手里!

    这到底是什么道术,居然霸道如斯!

    王云光道:“北方水,在色黑,第三刀,肾!”

    邬家弟子已经甚至再也顾不上邬无极的警告,纷纷后退,邬无极忽然暴起,手中连动,数名邬家弟子被他杀死,邬无极扬声道:“王云光,你五脏已损其三,大限以至,为何还要顽抗!”

    王云光冷冷道:“士可杀,但不可辱,我王云光可死,但是绝不能败!”

    邬无极连连点头道:“算条汉子,今日我便给你一个体面!邬家弟子,给我上,凡有后退者,杀无赦!”

    邬家弟子在邬无极的淫威之下,根本再无遁逃的可能,在王云光的手下,不过一死,但是落在了邬无极的手中——邬家弟子想起家中的妻儿老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邬无极的手段,他们最为清楚!

    “杀!”邬家弟子嘴里喊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上前,反而似乎在比,谁跑得更慢一点。

    王云光仰天长啸:“老匹夫,去死吧!”

    手一抽,再一把刀在手,一刀劈下,狂风怒卷,如圣者临威,狂风所到之处,只有死。没有其他。

    “南方火,在色为赤,心!”

    邬家弟子已经几乎全部死绝,硕果仅存的几个高手,也是狼狈不堪,进气没有出气多,面色恐惧地看着王云光,显然被王云光打怕了。

    一连四刀,王云光每劈完一刀,他的身体就变得虚无一些,四刀劈完,王云光似乎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切起来,虽然四刀几乎灭了邬家所有弟子,但是王云光此时也已经油尽灯枯了。

    邬无极狞声道:“五脏之刀,王云光,你用自己五脏炼刀,现在你心肝肺肾皆无,大限不远,还不如束手就擒,等我给你一个痛快!”

    王云光那双早已经看不见眸子的双眼,鲜血淋漓而下,死死盯住邬无极,冷冷地道:“轮到你了。”

    见到王云光这番模样,邬无极的心中都开始惧意涌出,眼前的王云光,哪里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温润大方的王家少爷,简直就是一个杀人如麻,嗜血无情的地狱妖魔。

    王云光道冠早已散落,发丝在风中四散飞舞,唯一的一把黄色之刀在他的身边闪着混黄入土的光芒,王云光单手一抽,将仅存这把刀握在手里。

    最后一刀。

    王云光用尽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直冲高空,混黄的刀在他的手中如一朵用生命绽放着的花朵,凄美夺目,这一刀,要么自己死,要么和邬无极一起死!

    刀光划破了虚空,将所有的一切都照的纤毫毕现,邬无极的赶尸棍同时也画出一个漂亮的棍花,迎空而起,与王云光斗在一起。

    一道如同闪电之光亮起,邬无极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向着后面急速陨落,王云光黄色之刀不依不饶对着邬无极猛地劈去。

    邬无极大惊,在空中便急忙舞动双掌,用尽了毕生之力,抵挡这王云光杀意如潮的惊世一刀。

    刀光根本就无视邬无极的防守,直接劈在了邬无极的脸上。邬无极面如死灰,在这一刀之下,他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闭目等死。

    忽然王云光身躯一晃,整个人倒栽葱一般从空中落了下来,而与此同时,邬无极却是安全着地。

    邬无极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死里逃生,王云光最后一刀,到底还差了一分火候!

    一分火候,或许在平时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刚刚这一合之内,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运气,没有站在王云光这一边。

    王云光身体再无任何生命迹象。

    “五脏俱无,神仙难救,王云光,你到底还是嫩了点!”邬无极得意地道,“来人,把王云光的头颅给我割了。”

    一名弟子得令,掏出一把匕首,便要上前割去王云光的头颅。

    就在这个时候,那块巨石忽然飞起,一把砸中了那名弟子,然后瞬间折返,扑向王云光,王云光贴在巨石之上,整个人飞遁而起。

    “你终于打算出手了吗?”看着眼前的一幕,邬无极居然丝毫没有表示,看得怔怔地有些出神。

    “师父。”一名弟子小心提醒道,“王云光跑了。”

    “给我召集所有邬家弟子,给我追!”

    “师父。”一名弟子忍不住道,“王云光已经五脏俱无,必死无疑,我们又何必?”

    “多此一举吗?”邬无极看着这名弟子,忽然间双手猛地插入了那名弟子的天灵之内,鲜血顿时汩汩流出,“给我召集所有邬家弟子,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在王云光的五脏刀下死里逃生的弟子哪里还敢多言,纷纷下山准备。

    看着满地的尸首,邬无极轻轻地道:“王云光,王云光,你倒是当真不赖,居然能杀我百人,但是到底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算是搜山捡海,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挖出来!”

【667】虎落平阳被犬欺

    王云光匍匐在巨石之上,几乎忘了前面到底是哪里,只能逃到哪里算哪里。

    之所以王云光还活着,只是因为他用功力死死将最后那一口真气掐在喉间,所以未曾断气,但是脑海中却如同五色斑斓一般,极为模糊却有十分清晰,死亡的感觉从来没有离他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够感到勾魂使者在自己身后露出了寒意森森的阴勾。

    他不想死,的确不想死,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王云光心头苦笑,若是前日自己接受唐方的帮助,请他前来为自己助拳,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番光景。

    但是他知道,若是时光倒流让他再选择一次的话,他依然会选择拒绝唐方。

    因为——他是王云光。

    王家子弟,顶着比所有人都要沉重的压力,同样,也有着比所有人都要硬的骨头。

    王家子弟,宁愿全族上下七十二口全部死绝,也不愿在法海的淫威之下摇尾乞怜。

    他王云光亦是如此。

    此生,他只求过唐方一件事,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

    这种事,若是自己再依托唐方,他王云光还有何王家子弟的傲骨可言,若是连邬无极都对付不了,他王云光又有什么资格去挑战法海。

    可是事实却总是残酷的。

    ——他真的对付不了邬无极。

    邬无极的狠辣和心机都远远超出了王云光的想象,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王云光心中苦笑,邬无极能够屹立在祝由最顶尖而不倒,自然有他的本事,自己独身一人挑战他,除了图留下一个螳臂当车的笑话,还能留下什么。

    王云光此时五脏全无,单凭一口生气续命,但是王云光也知道,这口气迟早是要断的。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只是想去见一个人。一个让他牵肠挂肚了一辈子的人。

    邬家的追兵越来越近,王云光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身后喊杀之声。

    搜山捡海擒云光,邬无极不是在开一句玩笑。邬家弟子全部出动,在没有惊动地方任何一方势力的情况下,便轻易地将王云光困在一座孤山之中,他们之所以没有将王云光擒杀,只是再等正在赶来的邬无极。

    邬无极策马而到。看着山林中隐隐透出的死气,他已经判定了王云光的踪迹,瓮中之鳖,如何逃的脱?邬无极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只是王云光刚才那宛如天外飞仙的一刀,依然让他心有余悸,若非王云光再修得三五年,炼至炉火纯青,自己的命怕是就要丢在王云光的手里了。

    可是,王云光,这就是你的宿命。没办法,连上天都要你死,我又怎么会做出逆天而行之事?邬无极伸手一举道:“邬家弟子听命,入山擒杀王云光。”邬无极顿了顿道:“无论死活,皆有重赏。”

    邬家弟子一阵欢呼,拼命送死的活儿已经被别人做了,自己等人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只是去将那只有半条命的王云光杀掉,何乐不为?

    抖擞精神,数百名邬家弟子便进入山中。

    王云光咳嗽一声,此时的他,甚至连血都咳不出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身下的石头,有气无力地道:“老祖,就到这里吧。”

    那块石头震了震,缓缓落了下来,咕隆咕隆地滚到一处。

    王云光看着那块石头,嘴角拖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艰难地道:“老祖,云光不才,愧对您老人家,今日云光便要先走一步了,王家千年大计,今日毁在云光一人之手,云光无颜面见先祖啊……”

    王云光缓缓闭上眼睛,双目中一行血泪流出,而树林中喊杀之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我王云光居然要死在这群屑小手中。”王云光挣扎着起来,可是手中的灭法宝剑居然拿捏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王云光掩面长叹:“灭法啊,灭法,连你也要舍我而去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云光。”

    王云光浑身一震,悲上心来道:“老祖……”

    “什么都不要说了,这就是命,这就是我王家的命数……”在那石块上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影,看着王云光叹息道,“可怜我为修不死虹身,肉身已灭,不能出世相救,难为你了……”

    “老祖,是云光无能,连累你了。”

    那人影缓缓移到王云光处,探手捏住王云光的脉息,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脸色却难看之极,冷冷地道:“邬家小儿既敢伤我王家弟子如此,看来我也得寻一肉身了。”

    王云光摇头道:“云光现在五脏俱毁,已经是废人一个,而你老人家却是修到了关键之处,若是再寻肉身,这百年来修道之功就要毁于一旦,云光承受不起啊。”

    “你是我王家唯一血脉,你死了我王家就亡了,你如何承受不起!”那老者截断了王云光的话,目光瞟向树林深处,正待有人前来,便一举将他肉身夺来。

    身后的树林脚步窸窸窣窣响起,老者盯着前方,眼神冰冷,正要施展夺舍之术,忽然那人开口道:“小子不过是一具残缺之躯,你老人家若是夺了,怕是要后悔莫及。”

    声音阴冷之极,令人听着就浑身不舒服。

    “慢。”王云光忽然道,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佝偻的身躯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洗的看不清颜色的马褂,双手插在袖中,身子一步一晃,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了。

    邬蠹轻轻咳嗽,把手圈在嘴唇处阴森森地道:“王云光,你倒是弄出了这么大动静,让全邬家的人都为你疯了一般。”

    王云光见到邬蠹,心中猛生希望,但是不由得又颓然叹息道:“是唐方派你来的?”说道唐方二字,王云光心中不免有些苦涩。

    “唐方?”邬蠹轻轻一笑道,“你走的时候不是交代过,让唐方不插手的吗?”

    唐方没来?王云光心中猛地一松,但是心中却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唐方乃是赢勾之后,若是有他自己尚可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难道自己也会成为七人众之一吗?

    唐方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看着唐方的成就,王云光虽然高兴,但是心中却未免有一丝失落,正是这一丝失落,让他做出了这一次叫唐方不再插手的决定。

    王云光道:“那你来作什么?难不成你也要取我性命好去向你家家主邀功。”

    邬蠹缓缓地道:“我来了,你就死不了了。”

    王云光抬头看着邬蠹,有些不解道:“你为何要救我。”

    邬蠹道:“我没有想救你,我只是想杀一个人罢了。”

    王云光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邬家弟子跟了上来,见到邬蠹,均是神色一喜道:“二哥,想不到你也到了,有你在此,就算王云光插上翅膀也难逃了。”

    邬蠹神色冰冷,并没有搭话,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邬蠹的性格,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悦的神色,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王云光,均是兴奋莫名。

    数十名先寻到王云光的人将王云光团团围住,而后源源不断地有邬家弟子跟来。

    很快,邬无极赶到。

    邬无极很快便从人群中发现了邬蠹,冷笑一声道:“蠹儿,你让我找的好苦啊。”

    邬蠹微微一躬身,道:“见过家主。”

    邬无极冷冷道:“我和你的债,等会在算。”说完上前走到王云光的身边,看着脚下的王云光,道:“我说过,你逃不了的。”

    王云光不答话,眼睛一闭,看都不看邬无极一眼。

    邬无极将王云光的灭法宝剑握在手里细细端详,叹息道:“果真是一把好剑,可惜王云光,你这柄宝剑今日却要取你的性命了。”

    “慢。”邬蠹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得吐出一个字。

    所有邬家弟子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邬蠹,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戒备。

    邬无极慢条斯理地道:“蠹儿,你难道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邬蠹缓缓道:“我怕这次你杀不了王云光了。”

    邬无极眼中寒光闪烁,道:“为什么?”

    “因为王云光命不该绝。”

    “我偏偏要他死于今日,不可以吗?”

    邬蠹平静道:“不可以。”

    “就凭你。”

    “就凭我。”

    “邬蠹,你好大胆子!”邬无极宝剑对向邬蠹,狞声道,“当年赶尸大会之后,你不辞而别,这数年来居然不归我邬家,不尊我召唤,我若非看在你对我邬家还有些功劳的份上,早就将你杀了!”

    “为什么不杀我。”邬蠹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就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是你和一个妓女所生的儿子?”

    一言出来,众人哗然。

    “你!”邬无极想不到邬蠹居然将这事在大庭广众之上说出,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因为我是你的一个耻辱,所以你当年为了保你的邬家家主之位,所以将我母亲杀死,然后将我托到凤凰山上,成为血婴蛊,害我终身致残,可惜我命不该绝,居然能够从凤凰山上下来,你本想将我杀死,可是无意中你发现我身怀异术,可以利用,所以你用千毒万蛊炼我,将我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邬蠹,我传你祝由道法,给你在邬家绝对的权威,没有我,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你知道吗?你居然不知道感恩戴德,还……还口出妄言,胡说八道!”

    邬蠹诡异一笑,道:“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甘心逆来顺受,成为你的一条狗任你差遣吗?”

    “你!”

    “因为时辰未到。”邬蠹微微闭上眼睛,但是眼角中透出的寒意却让人不由得胆寒心惊,这个怪人,在邬家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在场的哪一个邬家弟子不对他忌惮三分?

    邬无极阴声道:“那么现在你觉得报仇的时候到了吗?”

    邬蠹点了点头。

    邬无极不怒反笑道:“就凭你,别忘了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能早就你,同样也就能毁了你。”

    “你从来没有相信我,不然天人合一金光**,你就不会只传邬蠱而不传我了。不过,我现在不用你教了。”

    邬无极脸色连变,道:“邬蠱怎么了?”

    赶尸大会之后,邬蠱就一直没有现身,邬无极不是没有差人寻过,但是都未曾有音讯,直到邬蠱心高气傲,经此一败后寻个地方苦修去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凭着邬蠱的本事,会被人干掉。

    邬蠹搬着指头算道:“算算时辰,现在他应该连骨头都化了吧?”

    邬家诸人一片哗然,想不到邬蠱居然被邬蠹杀死了,这,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邬无极深吸一口气道:“就算你修了天人合一金光**,你也不会是我对手,要知道,邬蠱的天人合一金光**是我教的,而我比你们多修了三十年。”

    邬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邬无极傲然道:“那你凭什么找我报仇!”

    邬蠹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地笑容,道:“就凭这个?”

    邬蠹用手一指,顿时间,天空中凭空出现了十来个挥着翅膀的金发男子,手中握着弓箭,对准了在场所有邬家之人。

    “这是谁?”邬家弟子左顾右盼,没有一个人认出眼前这群能飞的人,是何方神圣。

    邬蠹的手缓缓放下。

    嗖!一瞬间,数百只长箭几乎在一瞬间从这些长者翅膀的男子手中射出,所有邬家弟子甚至都来不及看清这些男子是怎么做到的,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而邬蠹的手,才刚刚放下来一半。

    速度简直太快了,数百邬家弟子几乎就只是一瞬间便尸横遍野。

    邬无极脸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狂怒道:“邬蠹,你居然和妖人勾结,背叛我祝由?”

    邬蠹缓缓摇头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你太过鼠目寸光,所以一辈子只能窝在邬家这块小地方,如井底之蛙一般。”

    “我跟你拼了。”邬无极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身形暴起,向着邬蠹杀去。

    邬蠹没动,而天空那数十个堕落天使却已经将手中长箭射出,如雨而落。

    邬无极到底是一流高手,虽然与王云光一战,消耗颇多,但是再这千钧一发之际,依然能够躲开这轮箭雨,只是击杀邬蠹的想法,也只能作罢。

    邬蠹与邬无极遥相对峙,而半空中的堕落天使更是虎视眈眈。

    “畜生,你灭我邬家,我邬家不会放过你的。”邬无极看着满地的尸首,心痛如绞,想不到自己苦心栽培的邬家弟子,居然在一天之内,会全部毁于一旦。

    就算自己侥幸脱逃,邬家也是元气大伤,莫说称霸祝由,就算自保,也是很难了。

【668】江湖多险恶,少侠多珍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任邬无极如何想也想不到,眼前的这只黄雀,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一只养不熟的狼!邬无极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他知道现在不仅仅王云光自己无法得手,甚至连自己能否逃脱都是未知之数。

    在邬无极看来,王云光若是侥幸不死,肯定唐方报仇,唐方若是有心寻自己的不是,以现在邬家的实力,怕是根本不是唐方的对手。

    邬无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如今的他已经顾不得以后了,眼前能否逃脱大难,他都不知道。

    邬无极双手抬起在胸前相对,双手中指和无名指屈收于掌心,大指屈压在中指无名指第二节指背,食指和小指自然伸直,双手食指小指尖微微相触,双掌心向上,双目如开似闭。

    邬蠹急声道:“金光指印,邬无极这小子要用天人合一金光**了。”

    那些在空中的堕落天使们不由分说,手中的长箭嗖嗖射出,电光火石之间,邬无极胸前一个小木偶骤然出现,迎风幻大,挡在了身前。

    那些长箭射中木偶之后,并为停歇,不慢反快,向着邬无极射去,邬无极想不到这些来历不明的妖人手中长箭居然能够将自己的护身法器击碎,忙不迭的闪避,可是自己右手还是不小心被长箭擦中,整条臂膀放出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光芒。

    “糟糕!”邬无极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居然抬不起了了。

    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这么厉害!

    邬蠹冷笑一声道:“这些堕落天使都是从西方远道而来,每一个天使都有毁灭一个师的实力,就算是唐方在此也要忌惮三分,何况你这凡夫肉身!”

    说完,邬蠹做了一个和邬无极刚刚一模一样的金光指决,缓缓地道:“天人合一金光**你比我更熟,但是你当知道,用此法的最高境界是心境,心性清静,形体清静,环境安静。三者缺一不可,不然就难以达到真静,灵静的境界。你现在心神意乱,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出天人合一金光**的威力,论功法,我不如你,但是论心境,此时你,不如我!”

    说完,邬蠹闭目养身,顿时间从心脏处如同一轮朝阳升起,金光万道,照遍了全身,又过了几分,体内的那轮红日移到了膻中位置,不断扩大,让邬蠹浑身仿佛发出万道金光,从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中扩展出来,将身边的三丈范围之内照的宛如金光临世。

    邬蠹双手一合,一尊木雕从他手中打出,口吐真言:“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身有金光,罩护吾身,气腾腾,覆护真人。”

    咒毕,那个木雕小人迎风暴涨,瞬间成为一个高达数丈的巨人!

    金光换神,金光幻神。

    邬无极的嘴唇翕动,想不到邬蠹居然已经将天人合一金光**修到了第四乘境界,而无论是他还是邬蠱,都只是在第三乘的境界停滞不前,他甚至已经在第三乘的瓶颈处,整整苦修了二十年。

    所以,他的金光幻身,二十年来也只是金光幻身,无法达到如邬蠹一般金光幻神的境界。

    可是……可是这小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邬蠹冷冷道:“邬无极,你心中此时肯定在想,为何我能轻易突破第四乘而你和邬蠱却永远只能在第三乘徘徊?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因为我的身体,正是因为我是残破之躯,所以能够从出娘胎开始,便保证纯阳之体,我元精一滴未泄,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突破第四乘!”

    邬无极摇头道:“这,这不可能,这边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邬蠹道,“你的不可能,等下了地狱,再去问个明白吧!”

    说完,邬蠹双手一合,拇指,食指相对,掌心向外,在他的双掌处一道金光照射身前的金光幻神,那金光幻神浑身都在散发着金光,宛如上天金甲神将一般,双脚一踏,便来到了邬无极的身边!

    双手如同两个铜锤,磅礴大气,对着邬无极镇压而下,气势如山!

    邬无极一声大吼,在这危急存亡之际,他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双手捏印,金光如霞,眉心处一个金光小人出现,挡在他的前面。

    本命金光印吗?邬蠹嘴角轻蔑一笑,那又如何!

    金光幻神大印而下,将邬无极的本命金光印击成齑粉。双手再起,以无与伦比的气魄再次盖压下来,邬无极拼死亮出本命金光印早已伤了道念,此时在这尊金光幻神之下,根本没有再抗一合的实力,他脸色惨白,双腿颤抖,心惊胆颤。

    一击,便差点要了邬无极的老命,这一击呢?

    全力一击,只为这二十多年的恩怨了结,只为心中这二十多年夙夜难免的一个心愿。

    邬蠹心中暗自道:邬无极,今日你大限已到。非我杀你,是你坏事最绝,老天要收了你!

    “孽障!凭你也想杀我不成?!!”邬无极忽然一声虎吼,浑身燃起熊熊大火,一下冲天而起,对着邬蠹的金光幻神就是一击!

    以命魂燃本魂,激发身体的潜力?邬蠹心中暗自一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邬无极实力强悍,绝非虚言。

    一击,邬蠹的金光幻神居然被邬无极击中,浑身金甲龟裂,摇摇晃晃。

    好厉害!邬蠹暗自一声,若非自己先用堕落天使困住了邬无极,让他无法起印,自己虽然金光**炼到第四乘,但是到底还是操之过急,缺乏打磨,和这邬无极千锤百炼的第三乘比起来,还是有不少差距,若是单打独斗,自己怕是绝难是他对手。

    难怪连天纵奇才王云光也被他打得狼狈如此,邬无极实力绝对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但是,邬蠹和王云光不同,在他看来光明正大只是迂腐之人最傻的想法,只要结果,不管过程是他一贯的作风,能群殴的,绝不单打独斗。

    给我杀!

    邬蠹狂声喝道。瞬间数十个金光闪闪的长箭从天上射下,相比邬蠹,这些来历不明的妖人才是邬无极最为忌惮的。

    果然这些金光长箭,居然根本无事他的金光护身,穿透身体,刺中他的身体,进入数寸。而没有射中邬无极的,居然直接插入树木,山石之中,只留了一个箭羽在外,可见气势之盛。

    邬无极一口血喷出,负痛遁走,数十个堕落天使那肯让他走脱,纷纷振翅欲追。

    “等等……”邬蠹一抬手,道,“这份功劳,让与她又如何?”

    果然,邬无极遁逃方向感的小树林中响起了打斗之声,很快停歇。

    不久,一个俏丽的人影从树林中缓缓的走出来,在她的身后,一个白衣老外手中提着一个双目睁得滚圆的头颅。

    血顺着那头颅的发丝留了下来,那双怨毒的眼睛似乎还在紧紧盯着邬蠹,死不瞑目。

    这正是祝由邬家家主邬无极的项上人头!

    一代天骄,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那个提着邬无极人头的人忽然露齿一笑,操着并不熟练的英文道:“不好意思,我祖上是高卢人,依我们高卢人的规矩,杀了人必须砍下他的头颅才能算战功的,有些野蛮,让诸位见笑见笑了。”

    邬蠹抚掌笑道:“唐兄好手段,这一功算是记在你身上了。”

    来人正是peter,中文名唐毛毛:“哪有,若不是maya的那一剑刺得好,我怎么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唐梦琊面无表情道:“我只是刚好路过,看见一个人跟兔子一样跑得飞快,吓到了,所以下意识地刺了一剑而已,唐毛毛,你喜欢就拿去,这份功劳,我不要也罢。”

    邬蠹似笑非笑道:“这人乃是祝由四宗主之一的邬家家主邬无极,唐小姐,这可是天大的一份功劳,让了岂不是可惜。”

    “随便吧,我又不在乎这些。”唐梦琊冷冷地道。

    邬蠹看着死不瞑目的邬无极,心中暗叹,邬无极若非身负重伤,加之为了逃命慌不择路,岂能被唐梦琊杀死?若是他全盛时期,怕是一百个唐梦琊都不是他对手,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人活着的时候,能呼风唤雨,不可一世,但是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邬无极生前气焰嚣张,可能连他都猜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丧命,会死在这么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

    这就是命啊……邬蠹心中暗叹,隐隐有了一丝不忍。到底眼前的这个人就算有千般不是,但是若是没有他的一次错误,自己终究也来不了这个世界。

    有恩,有怨,一并散了吧……

    邬蠹整理了一下自己纷杂的情绪,道:“此人一死,上峰心病便去了一块,两位均是奇功一件,我一定禀明上峰,为两位请赏。”

    “随便吧。”唐梦琊叹了口气道,“你的报告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与我无关。”

    唐梦琊似乎这才发现在一旁的王云光,问道:“我认得你,你是当年骗唐方的那个人。”

    王云光声音微弱地道:“彼此彼此。”

    王云光虽然只是说了四个字,但是这四个字包涵的内容,却是千言万语都难以道尽,果然唐梦琊微微轻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还好吗?”

    王云光苦笑一声道:“再差也应该比王某好很多。”

    唐梦琊走到王云光身边,用手探了探王云光的鼻息,惊讶地道:“你……你居然……居然没有了呼吸……”

    没有呼吸之人居然还没死,甚至还可以说话,传扬出去,怕是任谁都不会相信,但是眼前的王云光的的确确就是这样。

    “王某现在只是靠着体内的一口生气勉力维持,一旦这口生气断绝,王某也要魂归地府了。”

    “你求我的话,我看在唐方的面子上,或许能够救你,”唐梦琊加重了语气道,“别忘了,当年紫玲玎的眼睛我都能治好,你若是求我,我说不定也能让你起死回生。”

    “多谢唐姑娘美意。”

    “你不求我?”唐梦琊都有些颇感意外。

    王云光轻轻地道:“除了唐方,王某一生,不求于人。”说完连对着邬蠹拱手相谢的力气都没有:“今趟,王某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王某若是还有机会与你相见,定然会还给你的。”

    “算条汉子。”邬蠹点头道。

    “你这个人怎么……”唐梦琊有些恼了,急声道,“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王云光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许在你们西方人眼中,生命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但是在我们中原道门中,尊严第一,恩怨第二,反而这条命,并不是每个人都看得很重。”

    “兄弟,佩服!”唐毛毛竖起大拇指赞道,“见过不要命的,但是没见过向你这样不要命的。够男人,够气魄。”

    “算了,懒得管你。”唐梦琊一跺足,带着唐毛毛便要走,“姓邬的,我们先回去了,这里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啦,我门萨从西方带来的这十三堕落天使你给我好生看着,要当祖宗一样供着,少了一根汗毛,别怪我门萨不给你们军统面子!”

    邬蠹道:“这个自然,今趟若非这十三堕落天使相助,现在躺在地上的,怕就是我了。”

    “走。”唐梦琊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王云光,再次问道:“真不要我救你吗?”

    王云光坚毅的点了点头。

    “好吧。”唐梦琊道,“江湖多险恶,少侠多珍重。”

    邬蠹也道:“江湖多险恶,少侠多珍重,告辞。”说完飞身而起,消失在树林之外。

    一场血战,留下了数百具尸首,和在尸首中已经不能算是活人的王云光。

    王云光只觉得心疼如绞,唐梦琊的出现,王云光就算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是为什么。

    军统和门萨,到底要对中原道门势力动手了。

    而邬无极,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开始……

    若是中原道门不防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这些以后的事情,和他这个行将就木之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云光心中苦笑,看了看天空的月色。

    还有半个时辰。

    他从来没有如此眷恋过这样的夜晚,哪怕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明天的自己,是在人世,还是在阴曹地府?

    若是还有什么心愿为了的话……

    第一个,自然是不能手刃法海。

    而第二个……

    王云光的脑海此时已经混沌一片,可是那个凶狠泼辣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却越来越清晰。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王云光之所以拒绝唐梦琊,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用五脏炼刀,狙杀邬家子弟,早已经五脏俱损,生命断绝,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救自己,何况是西方的那些什么都不是的庸医?

    当然,王云光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作为一个祝由弟子死前的最后一丝尊严。

    可是尊严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王云光心中苦笑,眼皮子却越来越沉,多少年了,他为了苦修,日夜不眠,即便是偶尔小睡一会,也是从王家灭门的噩梦中惊醒。

    壮志未酬身先死,

    去他娘的壮志未酬,老子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法海,什么王家,什么宏图大志,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王家小爷现在只想睡觉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云光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人靠近。

    这一次,又是敌是友,亦或是前来阴曹遣来勾魂的使者……

    那人缓缓的走进,将王云光细细打量了一遍。

    “我们终于见面了。”

    ……

【669】三十年魔三十年道三十年佛

    王云光微微抬起眼皮,只见眼缝中微微出现一个白衣模样的人,只是此时的王云光因为受伤太重,双眼模糊得根本连眼前的人相貌都看不清。

    那人用手轻轻地按在了王云光的天灵之处,王云光只觉得一股生气从丹田处涌了出来,四肢百骸如同久旱逢雨一般,酣畅淋漓,原本已经快要断绝的生机又开始活跃起来。

    眼前的人个子似乎不算很高,但是却似乎在任何人面前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即便是在王云光面前也是如此。

    他背对着王云光,所以王云光并没看清楚此人的相貌,但是他还是开口了:“你是法海。”

    法海微微一笑道:“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你们王家更清楚我了。你说对吗?”

    王云光正要开口,可是隐隐觉得,法海这句话似乎不不是和自己说的。

    果然,王家老祖所幻的那块石头忽然一动,一道白光从里面出来,变成了王家老祖的模样。双目冷冷看着法海,嘴里轻声一哼道:“我们到底还是见面了。”

    法海语带笑意道:“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王家老祖微微思索一下道:“七十二年前了吧?”

    “不错,是七十二年余三月三天。”法海唏嘘道,“时间当真过的好快。”

    王家老祖冷哼一声道:“你到是记得很清楚。”

    “一个人久了,总是要记得一些有点意思的事情,不然岂不是无聊闷死了?”

    “你现在到底还是出来了。”王家老祖冷冷道。

    法海微笑道:“这说起来,还得有你的一份功劳。没有你或许我连醒都醒不过来。”

    王家老祖眼中一丝歉意闪过,没有说话。

    而王云光却是长大了嘴巴,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娃儿,听过一个故事吗?”法海忽然对着王云光道。

    王云光这时候哪有心思听法海讲故事,但是法海绝非凡人,一言一字必有机锋,微微点头。

    “从前,有一个村子,原本风调雨顺,忽然一天来了一个恶魔,他肆意杀戮,让村子里人恨之入骨。于是村里人挑出了一个最精壮的小伙子去杀恶魔,但是都是有去无返,于是村里人年年都有小伙子去杀恶魔,而恶魔也年年来村里闹事,如此反复很多年,终于村里出了一个近十几年最厉害的小伙子。他奉命上山,抱着必死的心去屠魔,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条恶魔并不厉害,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杀了,于是他走进了恶魔居住的洞子,发现了恶魔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银珠宝。于是他起了贪念,想将这些金银珠宝站位己有。于是他躺在了这些金银珠宝中不肯出来。每天做着美梦。”

    法海背对着王云光,但是王云光却似乎能够感到一双眼睛似乎可以将自己看穿,看透一般:“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王云光自然知道法海自己会要回答,缓缓摇头。

    法海笑道:“那个小伙子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满满地长出了恶魔爪牙,然后慢慢的自己变成了新的魔鬼。”

    王云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浑身一阵不寒而栗。

    法海笑道:“而我,就是那堆让人欲罢不能的财宝,而你们王家……就是那世世代代不断入山屠魔的小伙子。”

    “够了。”王家老祖忽然厉声喝道。

    法海依然不紧不慢地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王家,你们王家虽然知道留下我对后世将是一个永远悬在头顶上的利剑,但是世世代代,你们王家始终不能抵挡住诱惑。累世数十代,居然没有一个人忍心将我彻底除去。甚至其中不乏有人与我这种你们口中的大恶魔同流合污,目的只是为了能够成就自己千古不灭的修仙大计。我说的对吗?王禅相。”

    “一派胡言。”王家老祖忽然一声断喝,“云光,不要听他乱说。”

    法海叹息道:“念俗世诸子,沉迷不悟,苦海无边,但是何处又是岸?王禅相从你背叛王家的那一刻起,你注定已经回不来头了……”

    “法海,你好毒的心计,居然要挑弄我们王家的关系?”王禅相虽然怒气冲冲,但是眼神却极为忌惮,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还真心感谢你王家,若是没有你们王家这百年来的精心守护,我说不定也已经被那些屑小之辈毁了,我有今日,你们王家有过,但是也有恩。”

    “不过你小娃儿很不错,你是我认识的王家人中算得上是好孩子,你原本有超越王家先祖,成为王家历代最有前途的人。比起你们王家那些所谓的道貌岸然的先祖,难得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但是可惜了……你生不逢时……”

    王云光苦笑一声道:“生不逢时。我倒是觉得我当真是恰逢其时,恰逢其时可以与你这大恶人斗上一斗。”

    “有点骨气。”法海笑道,“可惜你斗得过我吗?”

    王云光一时语塞。

    “道法不在身,而在心,想当年我这如你这般年纪时,说不定还没有你今天的本事,但是现在我成了你们人人害怕的大魔头,大恶人,谁又能想到呢?当年我入魔三十年,入佛三十年,入道三十年。也不过用了九十年的时间便能够飞天遁地,天下几乎无敌,这谁又想得到呢?”

    王云光苦笑道:“你天生便是一副好根骨,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我起点不比你高多少。”法海摇摇头道,“你能想到吗?我十五岁的时候,也曾经入过你们祝由,为你们王家的先祖到过夜壶。而且不仅仅是你们王家,我用了整整三十年时间,游走了道门中数百个门派,拜过数百个掌门为师。而后来这一百多个掌门,都死在了我手里,死在了他们最为拿手的绝技之下。”

    王云光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

    法海讪笑道:“这些所谓的掌门,表面上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也不过是一群莹苟且之徒,修道之人讲的是心无旁骛,可是他们哪里做的到?无心修道,便是空给你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学,也只修到皮毛而已。小娃儿,我看得出,你是我见过最为专一的人之一,可惜你比之我当年,还是差远了。”

    王云光不由得愕然,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的苦楚,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他几乎牺牲了一切,但是法海居然说自己比他当年差远了,可见法海当年修道是何等刻苦之极!

    法海笑道:“当然,我也必须承认,他们的天资实在是太差了,唯一算得上强一点的也就只有龙虎山的那个云道子了。哦,忘了,他现在似乎已经换了名字。”

    说道这里,法海微微一笑:“不仅连名字换了,连当年那副皮囊也换了,不过他还是那个他,在怎么变,我还是记得。”

    王云光道:“你见过林不依老前辈?”

    “老前辈,呵呵,好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前辈,不过算起来我也算是叫过他一声师父。见面就杀人,我却不忍心为之。”

    林不依居然是法海的师父,王云光不由得头皮发麻,不过法海当年为了学习各门各派的武学,连祝由的门人都冒充过,入当年龙虎山的掌教云道子门下,并非没有可能。

【670】道不杀人语杀人

    “当年之事我已经不想再提,我今日入世,只做两件事,一,是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二,别人欠我的东西,我也要要回来。”

    “蚩尤之心我王家已经给了别人,你要不回来了。”王禅相冷冷地道。

    “是那个所谓赢勾之后的唐方小儿吗?”法海轻蔑一笑道,“你们王家世世代代研究我,结果就造出这样一个不算怪物的怪物?”

    “唐方有着比你更为纯正的赢勾血脉,他才是真正的赢勾传人,而你,不过是青仙子手下的一个傀儡而已。”

    “小青啊……”法海似乎露出极为怀念的表情,道,“若是我能成为她的一个傀儡,也算是我的福气……只是可惜……”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你得不到青仙子,同样也得不到蚩尤之心,法海你死心吧,我王家不会让你得逞的?”王禅相冷冷道。

    法海忽然哑然失笑道:“吃里爬外,大约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王禅相啊王禅相,你还记得当年是谁苦苦跪在我面前求我传授他永生不灭之法,王禅相,若是没有我,你大约现在应该早已是一把黄土了吧?而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王禅相一时无语应对,法海笑道,“天下间出尔反尔之人多了去了,我也没指望你王禅相当真能帮我寻他,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操心比较好。小娃儿,世间多迷途,一步错,步步错,你还有回头的机会,何必和小人为伍,糟蹋了自己?”

    王云光冷冷道:“我王家祖训,便是要杀你,我王家七十二口,皆为此训丧命,我若不杀你,怎么对得我王家已经死去的人?”

    “你所谓的祖训,大约都是出自这个小人之口吧?”法海摇头道,“愚忠不一定是坏事,但是当你醒悟过来的时候,怕已经迟了。”

    “对也好,错也罢,我王云光此生之志,便是要杀了你,若不杀你,我奈何为人!”

    法海笑道:“我与你有仇?”

    王云光摇头。

    法海又道:“那是有宿怨?”

    王云光依然摇头。

    法海道:“那你为何非杀我不可?”

    “你乃是世间恶魔,杀人无算,不杀你,道门必将永世陨落,世间将永世不得安宁。”

    “笑话,你见我可杀一人否?”

    王云光语塞,狡辩道:“你魔性入体,当年便种下滔天大祸,如你这种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错了,你要杀我,并非为了苍生百姓,而是为你你自己。”法海缓缓道,“你和我当年很像,内心极为骄傲,但是内心越是骄傲的人,其实越自卑,你自认天资过人,所以天下人皆不入你眼,但是你又知道,仅仅你你的天资,破不了虚空,修不了长生,你看不起天下世人,偏偏又极重世人怎么看你,你勤练苦修,却又不及唐方万一,你不服命,但是又偏偏信命,你表面看透一切,其实内心纠结无比,你看似目标明确,其实又惶惶不可终日,你太聪明,有看透世界一切的头脑,却没有看破世界一切的胸襟,你明明重情重义,又偏生薄情寡义,你有深爱的人,但有可以不动声色的拱手让人,你所有的纠结让你痛苦在世为人,但你又沉溺于此间的纠结,这是你的命关,你能踏过,便能走入另一番天地,而你踏步不过的话……”法海微微一笑:“有执念是好事,但是一生只是重复一个执念的话,就不是执,而是偏执。”

    王云光脸色煞白,法海的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在心,“也许你有机会成为另外一个我,但是更可能成为另外一个魔。”

    “魔……”王云光咀嚼着法海话中的意味,有所悟,又似乎一无所得。

    法海道:“我给你了你一半的命,一则谢你王家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二则,也是给你一个救赎自我的机会,这些年来,你看不见我,可是我却时时刻刻在看着你,我对你的了解比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还要清楚,你若入我之门,便是我之友,待我寻得蚩尤之心,了结凡尘俗世,我赠你一副奇佳根骨,你从头再来,为时未晚,你若执意与我为敌,我也不阻你,下次再见,便是你此生圆满之时。其中利弊,望你三思。”

    王云光的脑海中不由得翻江倒海,法海居然要收自己为弟子,这……这几乎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若是拜入他的门下,天下道门纵横,谁人敢阻他?可是……

    未等王云光做决断,王禅相已经急不可耐地道:“云光,此人诡计多端,切不可信。别忘了我王家百年的使命,别忘了我王家上下七十二口的付出!”

    王云光咬牙道:“你是个魔鬼,我岂能与魔鬼为伍。”

    “不错,很好。”法海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来的潇洒,去的更干脆。

    王云光忍不住道:“你要去哪,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根

    本不值得我出手,倒是唐方那个小娃儿,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有意思得多。”

    “唐方……”王云光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唐方,又是唐方……”

    “云光!”王家老祖冷声一喝,如冷水一般把王云光从头浇湿到脚。王云光一个冷颤,火热的头脑这才一清。抬眼望去,哪里还有法海的踪迹。

    “此人好厉害……”王云光长叹一口气,如同在鬼门关旁走了一遭。

    “差一点。”王禅相唏嘘道,“差一点,你就当真着了他的道了。他一招未出,已经将你搅得心神大乱,此人离间之计,果然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连你也……”

    王云光道:“老祖,我乃是王家之人,又岂能和这种恶魔为伍。”

    王禅相唏嘘道:“也亏得是你,若是换做其他人,又怎么能做到这般守心如一。孩子,道不杀人语杀人,法海奸猾入狐,否则当年又岂能用一语便赚的我祝由多少人为他舍生效死,此人出关,天下必然大难了……”

    王云光轻轻地问道:“老祖,我想知道,当年你是不是真的和法海有过交易?还有,你现在所修之术,是不是法海传给你的?”

    王禅相面色一冷,道:“云光,法海的话你也信?”

    王云光低头道:“云光不敢。”

    “今日法海救你,非是他当真感恩与我王家,而是他觉得此时你还不能死,在他眼中,我们都是他笼中的鸟兽,任他肆意耍弄,但是我们不能任命,就算是被他囚在笼中等死,我们也要扑出来一下,啄他一口,不过我们也绝不是任他摆布的木偶,这百年来,我们王家步步为营,今日总算造出一个可以和他一较长短的唐方,只要有唐方在,法海他成不了气候。”

    “老祖,”王云光忍不住道,“你当真认为唐方能够对付的了法海吗?”

    王禅相道:“为何不能?难道连你也不信吗?”

    王云光低头不语。

    “走吧,时辰不早了。”王禅相身形慢慢变淡,消失在那块巨石之中,这树林中人来人往过,现在又只剩下王云光孤独一人。

    王云光仰望苍天,脑海中却停不住地浮现出法海刚才所言的每一个字。

    “恶魔……难道自己当真有一天也会变成法海所说的,那个看着财宝,然后慢慢变成的恶魔吗?”

    天地之大,王云光一时间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应该走哪条路了。

【671】王家真正的杀手锏

    三天后,唐方带着七人众和王仙峤等人再次返回龙虎山,故地重游,看着青山绿水,溪水流觞,唐方心中不免有些感触,山在,水在,只是曾经坐在这里陪着自己看山看水的那个女子却不知道已在何方。

    龙虎山上早课的钟声开始在山谷中回荡,离开了掌教紫玲玎,龙虎山依然能够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显示着一个千年大派的底蕴,只是山门紧闭,谢绝香客。一派在乱世中韬光养晦的模样。

    唐方只是在山脚上逗留半晌,便寻了一条小路,向着林不依的住处走去,林不依的小屋依旧宁静,但是却隐隐有了几分肃杀之气,唐方还未到,林不依已经出门来迎。

    “唐方,你来了。”

    唐方嘴角一笑,道:“老牛鼻子,看来你早就算到我要来找你了。”

    林不依笑道:“我早课时候卜算了一卦,知道贵客临门。”

    “你既然已经卜卦,那就是知道我为何来找你了。快告诉我,小紫现在在哪里。”

    “进来说,”林不依往唐方的身后望去,目光一瞟唐方身后的七人众,只是在欧阳风骨的身上多停留了几分,便笑着对唐方道:“进来再说。”

    唐方进屋之后,便看见三进小屋,其中靠东的一边是紫玲玎曾经的居所,唐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底微微一叹,跟着林不依进屋。

    未等坐定,唐方已经耐不住性子道:“林不依,你一定知道小紫的下落对不对?”

    林不依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搅得唐方心弦猛地一提,从林不依的脸色中根本看不出任何凶吉之兆。

    “你能不能不要绕弯子,天底下没有谁比你更了解紫玲玎了,小紫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你还是很关心她啊。”林不依微微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已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呢?”

    唐方脸色顿时一变,警觉地道:“你什么意思?”

    林不依摇头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好歹比你们都痴长了几岁,这世间只有我不愿点破之事,没有我不能看透之事,唐方你从九幽地狱之中出来,做了些什么,难道还要我自己说。”

    王仙峤忽然插口道:“嘿。现在当真是世道变了,这世间居然还有人敢在爷爷面前比年纪大小了……”王仙峤搬着指头算了一下,脸色一苦道:“算起来你还真的比我大上一甲子,不过年纪大点就了不起啊,有本事跟爷爷比**的大小。”说完王仙峤作势要脱裤子,被心情极坏的唐方打断,笑嘻嘻地提上裤子,眼神诡异地看着林不依,单方面宣布这场战斗的胜利。

    唐方声音一寒,冷冷道:“林不依你什么意思。”

    “你犯下弥天之祸尚不自知吗?”林不依脸色一变,责备道,“唐方你太肆意妄为了!”

    “我只知道,这世间除了小紫我谁都不信,你,林不依,你说的每一个字都都只是当一个屁而已。”

    林不依叹口气道:“也许是我做错了,但是唐方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唐方手一动,道:“告诉我小紫在哪里。”

    林不依扫眉一看,冷冷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八个,九个。好极好极,唐方你这算是胁迫老夫吗?”

    “我只想知道小紫的下落,”唐方语气加重道,“无论用什么方法。”

    “你就算杀了我,我不想说,你也得不到答案,何况”林不依轻蔑一笑,轻轻摇手道,“你杀不了我。”

    唐方咧嘴一笑,眼中寒意逼人,道:“未必。”

    “那你就永远见不到小紫了。”林不依扶额一笑,道:“当然也许你现在根本不想见她也说不定了。”

    唐方将手摊开,退后几步示意自己没有敌意道:“好了,说出你的得到的,然后告诉我小紫的下落。”

    “到了时候我自然会说,现在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告诉我,你为何放走她。”

    唐方抬起头,沉声道:“她不属于道门,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她是无辜的,我,我不想将她卷入其中。”

    “如此说来,你应该知道魏老鬼到底是谁杀死的了?”

    唐方点头道:“唐忆和我说过。”

    “如此说来,白寒也是你嫁祸给他的?”

    唐方长叹一声道:“非如此,我无法让她置身事外,她是无辜的,已经枉死过一次,我只想她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至于白寒,我会给于他女儿加倍的补偿……”

    “情之所起,便是所终,你之所以卷入道门,是因为她,但是你认为此时的她还是她吗?”

    唐方一惊,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若昀。”

    “人死不能复生,张若昀其实早就死了,其实你也早已经想到了,只是你无法面对而已。情根深种的结果就是连你自己都无法跳脱这个圈子,才害了你自己,害了小紫……”

    唐方脸色一变,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唐方,其实不必我细说,你其实早就应该知道,你在遇见王云光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在安排,你的每一个巧遇,并非巧合,而是别人悉心安排的结果,这自然也包括了张若昀。”

    唐方脸色一变,细细想来,自己的一切都是王家在暗中安排着,那么张若昀和自己的偶遇,难道也是王家在安排,若是如此,那么张若昀的死,包括苏三娘子的造畜之术,甚至包括自己因为张若昀大开杀戒,都是别人一步一步再算计,而他们算计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张若昀产子中确实其中蹊跷无数,原本唐方以为是张若龙丧心病狂所为,但是现在细细想来,确实其中更有幕后黑手在暗中操作,张若龙是何等人物,他唐方不是不清楚,依他小心谨慎的性格,又如何仅仅是因为兽性大发就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其中定有超过**的不能说的秘密在其中。

    只是现在张若龙已经忘却前世之事,这个谜底恐怕也永远也无法解开了。

    但是,唐方在记忆中依稀记得,当年在张家,他似乎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尸鬼门开之类的鬼话,只是当时被一团无名黑火给烧死,让唐方没法细问。

    而当场的只有自己和王云光,而王云光有实力也有时间下手,若是那人是被王云光杀死的,那么他又在隐瞒什么呢?

    而当张若昀死后,苏三娘子又何为会恰巧出现在离着张若昀不远的地方,并且还能用造畜之术,编出九死九生的鬼话。

    自己曾经也去过苏三娘子的居所,可是每次都是人去楼空,似乎苏三娘子除了与自己相见的第一次是出现在那个赶尸客栈之中,其他时间都不在。

    甚至可以理解为:苏三娘子就是为了专门等他来的!

    而后面一系列的变化更是让他猝不及防,张若昀变猫,王云光叫自己盗翻天印,所有的一切看似都是顺理成章,但是若是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的话,似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针对自己而设计的!

    可是,目的是什么呢?

    张若龙有一定的道法,但是并不能算是道门高手,甚至手法有些偏,不似道门正统弟子,而且从来没有提起过师承,要么是他故意隐瞒,要么就是就是他的师父故意对他隐瞒了身份,但是张若龙似乎又隐隐知道些关于尸**之事,他的师承很可能是祝由一脉,那么……难道是王家?

    王家为了对付法海,可以说是苦心无比,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到了节点的算计,肯定不会出现任何一个误差,若是张若昀也是王家算计的一个节点之一,那么这其中肯定有着关乎极大的秘密,张若昀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王家与苏三娘子关系极密,从苏三娘子将畜道大蛇借给王家老祖一事便可以看出来,显然在苏三娘子之前,柳脉便已经在和王家一直保持着十分机密的合作关系,唐方不信仅仅靠着苏三娘子和王云光的个人关系能够将这段亲密无比的保持这么多年,他们肯定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

    而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点就是——法海与青仙子。王家与法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青仙子与畜道柳脉的第一任白娘子更是姐妹。

    唐方记得,林不依曾经说过,法海与青仙子“生前”乃是一对恋人,甚至奠定了生死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法海醒来,而张若昀又恰逢其时的醒来。

    难道张若昀……

    唐方越想越觉得后怕,脑海中一个答案似乎要跳出来一般。

    “你似乎有些明白了。”林不依道。

    但小紫不是才是青仙子的后裔吗?怎么张若昀……

    林不依一双眼睛看着唐方,似乎看透了唐方心中的疑惑:“你还记得当年龙虎山大战吗?”

    唐方点头。

    “有一件事情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林不依缓缓道,“当年龙虎山那个人招出了龙虎山守山神兽,而小紫也同时化身为龙,而为何龙虎山的守山神兽会攻击小紫?”

    诸人回想起来,确有此事,只是当时战况紧急,唐方正处于关键时期,所以诸人都把这一细节给遗漏了,现在想起来,确实其中太多关节没法解释。

    “因为小紫根本不是青仙子真正的传承,她只是我请畜道柳脉白娘子用造畜之法造的一个傀儡而已,不仅仅是她,白莲圣母唐赛儿,黄莲圣母林黑儿莫不是如此,只是,我在小紫身上倾注的心血更多,更为用心而已。”

    唐方记得,紫玲玎曾经在落洞‘临死’之前曾经说过,自己是林不依造出来的一件道器,现在终于在林不依的嘴里得到了证实。

    林不依缓缓道:“小紫拥有的,只是当年青仙子羽化之时留下的蛇蜕而已,而真正的青仙子传承一直掌握在畜道的手中,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张若昀!”

    “什么?”唐方几乎不可置信,张若昀居然有这样的背景。

    “所以,法海与张若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法海的苏醒,带来的便是青仙子的苏醒。他们都醒了……”

    可是,王家为何会安排自己遇见张若昀呢?

    林不依淡淡地道:“告诉我,你爱这个女孩子吗?”

    唐方道:“若不是小紫的出现,我今生怕是……九生九死又如何,我等得起。”

    “很好,若是小紫没有出现的话,而张若昀又醒来,你还会爱她吗?”

    “我愿意为她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不错,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那就是四个字,失而复得。若是张若昀醒来,你一定会认为是自己感动了上天,会不顾一切的为张若昀做任何事情,我说的对吗?”

    唐方点了点头。

    “这就是人性啊。”林不依轻轻叹息,“王家不愧是看着你长大的,把你的死脉把得很准,几乎一步不差。”

    林不依道:“想想看,张若昀,在你眼中,他是张若昀,而在法海的眼中她是与她同生共死的青仙子,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告诉我,会有什么后果。”

    唐方咬牙道:“我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张若昀从法海手中夺过来。”

    林不依轻微一笑道:“而这样的场面,相信是王家人最愿意看到的,也是王家对付法海的杀手锏。用心之毒,用心呢之险,令人叹为观止啊。”

    “甚至,你杀王家七十二口,也是王家人所算计到的。想想看,当年你为何将王家七十二口斩尽杀绝?”

    唐方心中叹息:“为了张若昀啊……”

    “所以,其实张若昀就是王家和畜道精心设计出来控制你的一个杀手锏,若是没有小紫的出现,王家这盘大棋几乎成了九成。小紫是一个变数,当然也是我精心设计的一个变数。”

    “你是说?”

    “想想看,你和小紫是为何走到了一起?”

    紫玲玎请托唐方去杀林不依不成反而瞎眼,唐方为了治好紫玲玎眼睛,结伴同行去取人骨剑。

    如是没有林不依,唐方和小紫根本没有走到一起的机会!

    “我只是创造了你和小紫一个机会而已,小紫能够爱上你,是我多年在她脑海中潜移默化的结果,不然,你真的以为依你这样的平凡之人,能够得到眼高于顶的紫仙子的垂青?当然,你后面的表现也完全配得上小紫对你的爱,事后所有发生的一切,比我最乐观的预想都要乐观。”

    原来……自己自以为倾注了所有的感情,都是后面被人操控的结果,也是林不依和王家为了争夺赢勾血脉而展开的一场暗战,此时的唐方,真的不知道应该大笑三声还是大哭三声。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太操蛋了!

    唐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管你所说的是真是假,我现在只要知道小紫的下落。”

    林不依轻飘飘地道:“真身现世,假身自然要死。”

    唐方浑身一震,道:“你说小紫已经死了。”

    “一缘起,自有一缘灭,所以我说了,你害小紫,也害了你自己。”

    “林不依,你他妈的逗我玩啊,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

    林不依不以为意,看着几乎发疯的唐方,慢条斯理地道:“上次,也是在这间屋里,你曾经说过什么,想必你还记得吧?”

    “什么?”唐方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道:“生死契约?”

    林不依淡淡地道:“现在,时辰到了。”

【672】林不依的前世今生

    “小紫在你这里?”唐方一愣上前一把就要揪住林不依的衣襟,林不依悄然一飘,不知道用了一个什么手法居然能够轻易从唐方的手中逃脱。

    林不依整了整衣衫道:“不错。”

    唐方急促地道:“带我见她。”

    林不依身形一动已经在门边,推开门走出去,唐方对着七人众一使眼色,几人急忙跟上林不依的步伐。

    林不依来到紫玲玎曾经的推开门,果然一尊雕花紫金楠木棺材映入唐方眼帘,唐方身形一晃,急忙快步走向前去,用手推开棺木,果然,里面紫玲玎安静的躺在里面,只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唐方急忙用手探向紫玲玎的鼻息之处,紫玲玎已经气绝身亡。

    砰!唐方猛地一掌拍在那棺盖之上,顿时数寸厚的棺木在他一掌之下四分五裂。

    由生入死,再由死入生,两个颠沛半生的情侣,现如今依然还是免不了阴阳相隔。

    唐方颓然乏力,半个身子倚在棺木旁边,似乎虚脱了一般。

    “妈的。”唐方忽然暴起,一拳猛地向林不依砸去。

    “杀了我你永远救不了她!”

    唐方身形骤然一收,拳风吹动林不依衣衫猎猎作响。

    轰!唐方用力砸在旁边的桌上,整张桌子顿时化为齑粉。

    啊……唐方一声怒吼,惊动方圆数十里。

    隔了不久,林不依才淡淡地道:“发泄完了吗,如果可以了,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

    唐方红着眼睛,盯着林不依道:“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对不对,你明知道小紫会死,为何还要害她。”

    “我说过,你们见过苏三娘子之后,自然会找到答案,现在我已经给了你们答案,血契签否,只等你点头了。”

    唐方冷冷道:“林不依你好狠的手段,有一天你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我只恨当年没有和小紫一起将你这个祸害杀了。”

    “你们杀不了我。”林不依淡淡地道,“过去是,现在也是。唐方,若不是我替你洗毛伐髓,传你呼风唤雨之术,你过不了你命中的那一关,我在你身上几乎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你口口声声地说小紫是你的义女,为何你明知道小紫会有大难,为何不出手相助,小紫说的没错,你就是天底下第一号冷血无情之人。”

    林不依缓缓地将头扭到了小紫处,眼神中露出一丝哀伤,道:“你非我,又焉知我心中之痛。但有时候,在世为人,总要做有些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事情。若小紫不失踪,你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方仰天长笑,道:“好好好。林不依你总算肯承认自己是一个小人了。血契在哪,我签了便是,若是能救小紫,你我便恩怨皆休,若是救不了小紫,天涯海角,我唐方的血债本上,你林不依必然列为第一号。”

    林不依拂衣笑道:“能被赢勾血脉追杀,林某深感荣幸。”

    唐方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心中只有小紫,只要能够让小紫复生,他什么都愿意做,此时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等下去:“快把血契约的签法告诉我。”

    “不急,我先和你详细说下,什么是血契。”林不依道,“这血契之法,原本是法海想出来的,我只是这些年通过蛛丝马迹的参悟,也想到了一丝眉目,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依我之法,不但能活小紫,你也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

    唐方寒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紫是你造出来的,在她身上你肯定留下了操控她生死之术,也就是说,这血契一签订,你便掌握了我和小紫的生死,我说的对吗?”

    林不依笑道:“不错。”

    唐方深吸一口气道:“你果然卑鄙。”

    林不依摇头道:“唐方,你实在是太珍贵了,赢勾血脉,并非难得,但是因人而异,我无王家杀生刃,所以不能感应到赢勾血脉转世传承之人,所以只好暗中跟踪王家,待王家确定是你之后,我再谋定后动,王家在你身上下了极大的血本,甚至将视为珍宝的蚩尤之心也赐给了你,你要知道,那是连法海都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你本身蕴含的潜力,远远超过你的想象,也超过了我的想象,你说,我怎么舍得放过你?”

    林不依终于撕下来他全部的伪装,毫不保留地在唐方面前侃侃而谈。

    唐方道:“当我与小紫签订血契之后,你便可以利用五帝大魔功小紫操控我,灭掉法海,甚至一统道门,成就你心中所有的野心,对不对?”

    “不错,但是不仅仅如此。”

    唐方一愣,道:“告诉我,你手里到底捏着什么底牌。”

    林不依缓缓地走向被唐方打碎的桌子前,用手一拂,那张桌子居然奇迹般地复原了,再用手一拂,在桌子上居然多了一副茶器,林不依倒了一杯茶,缓缓道:“这间屋子,小紫住了十七年,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喜欢,你若是打碎了这里任何一件东西,她醒来之后,都会不高兴的。”

    林不依再斟满一杯茶,示意唐方坐下,道:“故事很长,若是听得腻了,喝杯茶会好很多。”

    林不依就是好这样的人,哪怕是他再人面兽心,再无耻至极,但是他的风度和气质,总会让你生出一丝好感,明明知道他是坏人,却偏生生不出半分厌恶之情。

    唐方耐着性子坐下,等着林不依开口。

    林不依喝了小半杯茶水,又将杯中之水斟满,微微升腾的雾气都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我三岁入龙虎山,二十六岁接任龙虎山掌教,惠宗皇帝尚道,立我龙虎一脉为国教,统领天下道门,那段日子是我龙虎山最为辉煌的时候,而我三十一岁便立为为国师,为英宗皇帝烧炉炼丹,以馈皇恩。然燕京朱棣野心篡位,我苦劝惠宗无果,心灰意懒之下,回到龙虎山,而朱棣篡位之后,引我为心腹之患,立誓要灭龙虎山,好在我门下弟子段永亮誓死力战,才让我龙虎山逃过灭门大祸,我一怒之下,创下白莲教,用我龙虎山镇山神兽青仙子的蛇蜕造就白莲圣母唐赛儿,与明周旋,至此白莲教与明缠斗数百年,为明之大患,而我也因心灰意懒,假借修道之名,欲将掌教之位传位段氏。”

    “然段氏狼子野心,不等我传位,就想要谋我篡位,我与他大战三天,此人居然精通天下道门之术,我不敌此人,后来幸好我龙虎山守山二兽及时出手,此人这才不敌,慌忙遁去,我因此为奇耻大辱,将掌教之位传与我师弟之后,便进入龙虎山耆闍之地苦修。”

    “然青龙白虎二兽因此一战,也受伤颇重,特别是青龙,居然重伤之后不能幻化龙身,只好幻做人身,在龙虎山清修,我龙虎山诸人感念她守山之功,尊为青仙子。”

    虽然林不依只是寥寥数语,但是诸人都可以听出这一战的惨烈,特别是那段永亮,居然能够与龙虎山以一敌二,从龙虎山守山二神兽周旋后从容退去,更是能逼得那青龙身受重伤,其功力之高,简直是匪夷所思。

    唐方冷冷道:“那个姓段的,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法海吧。”

    “不错。”林不依长叹一口气道,“当年法海为了偷袭天下道门武学,改名换姓,投入天下道门,一旦习得那门绝学,便残忍屠门……”林不依摇头叹息道,“我当年苦修龙虎道门之术一甲子,居然不敌他三五年之学,说起来实在是……惭愧。”

    “青仙子因为与法海一战,幻做人形疗伤,在我龙虎山与以白姓女子甚为交好,引为姐妹,哪知道这白姓女子居然不守清规戒律,与一许姓男子暗中苟且,我得知之后,大怒,原本要将白姓女子处以极刑,然青仙子苦苦相劝,我看在青仙子的份上,只得饶她一命,将她逐出山门,哪知道,在这白姓女子离开龙虎山的第二天,青仙子也奇迹般消失。后来我才知道,那许姓男子,乃是法海的所收的一名弟子,目的就是为了勾引白姓女子,然后接近青仙子。”

    “那白姓女子下山后,拜入畜道柳脉,习了一身旁门左道的功夫,居然被那些旁门左道之人奉为白娘子。又在青仙子和法海的帮助下,灭了当世的一个大魔头,声势一时无两。我当时已经入了耆闍之地,原本不关心外界,但青仙子迟迟不归位,我始终无法放心,只好派遣弟子下山打探。才知道这法海又改名换姓拜入金山寺门下,几年下来,居然接替了掌门之位!而青仙子似乎与他暗生情愫,因此不肯回山。”

    “镇山青龙和叛教弟子在一起,我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不惜动用了耆闍之地之中数名长老的实力,要将法海杀死,然法海也当真是当时枭雄,居然能够说动祝由一脉的高手为他所用,当时一战,我龙虎山虽然侥幸得胜,但是损失颇重,数名长老被杀,但是好在将那法海擒住,镇在一处山中,永世不得出世。”

    “但此时法海与青仙子已经……唉,居然心甘情愿陪同法海一并受罚,我在山上加持了我龙虎山数道祖传秘术,原本这法海是出不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忽有一日,法海居然破山而出,扬言要灭我龙虎山耆闍之地,后来潜入祝由,并与青仙子一道进入尸**,盗取蚩尤之心,”

    “法海与祝由门人进入尸**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何等变故,青仙子伤心而归,而祝由的十三脉宗主更是死伤殆尽,随后法海引尸**中数百僵尸,攻入我龙虎山,要我龙虎山交出青仙子,几乎将我耆闍之地夷为平地!”

    林不依摇头道:“想当年我已经修道一百有五十余年,原本已到了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的关键之际,却要为了对付法海毁我百年苦修,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法海已被我龙虎山数百名耆闍之地的长老封印,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但是为何却被她安然逃脱,后来在耆闍之地一战的关键时候,青仙子自杀后我才明白,原来,青仙子已经和法海签订了血契,所以法海才能出山,所以,法海誓死也要得到青仙子。”

    “青仙子死后,法海也随之变成了你如今看到的模样,后来祝由弟子居然闯山要人,想我龙虎山经历了一场血战,早已经元气大伤,根本不是祝由弟子的对手,法海之尸随之被祝由王家夺走,而我,经历了那场血战之后,就已经生气以绝,但是我知道,法海不灭,我龙虎山依然难逃大难,所以只好用龙虎山秘法,将自己的一丝生气封入一具僵尸之中,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林不依长叹一声,道:“我虽然能延续了五百年的性命,但是一身道法俱毁,直到现在,加上僵尸之身,不能入道,直到现在也只能修习龙虎山最为粗浅的道法,这几百年来,我虽然屡次潜入王家,想得道关于法海的消息,但是奈何王家将法海之事引为他们至高机密,除了宗主,没有人知道法海藏身之地,我苦无办法,只好暗中窥测,等待机会。”

    “如此说来。”唐方细细听完,语带讥讽道,“你倒是当真为了龙虎山苦心孤诣,忍辱负重啊。”

    林不依的脸庞微微扭曲,道:“龙虎山的耆闍之地是在我手中毁去的,若是我不能将耆闍之地复原,我心不死。”

    唐方看着林不依道:“所以,你和法海仇深似海,你害怕法海醒来之后,找你麻烦,所以才利用王家,利用我,对付法海对不对?因为你知道法海与我同为赢勾血脉传承,只有我杀了法海,才能让你保住一条小命对不对?所以你才不惜利用小紫来威胁我?”

    林不依微微叹息道:“唐方,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连生死二字都看不开吗?法海若要索我之命,那便由他索去便是,我和王家不同,王家是在尸**中背叛了法海,所以才对法海降世惶惶不可终日,而我——”林不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等着这一天?”唐方不解道,“什么意思。”

    林不依眼中射出仇怨,冷冷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耆闍之地是在他法海的手中毁去的,也只有他法海来填这笔债!”

    “啪,啪,啪,啪!”忽然一直没有开口的王仙峤拍起了手,笑道,“果然不愧是龙虎山的祖师爷,果然不愧是天字第一号的大骗子。佩服,佩服,说的比唱的好听。”

    林不依看了王仙峤一眼道:“难道我说错了。”

    “没错,没错,一字一句都没错,很好,很好。”

    林不依霍然而起,道:“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继续编,哦不对,继续说。”

    “王仙峤,别忘了,若不是你引法海进入尸**,我龙虎山耆闍之地又岂能毁于一旦,你不思悔改,反而与妖人为伍,你这等小人,本该永生困在尸**中,永生永世地好好反省!”

    法海是王仙峤引入尸**的?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王仙峤也站了起来,但是任他踮起脚尖也只到林不依的胸前,看上去有些滑稽,王仙峤用手指着林不依怪叫道:“林不依,今日你把话撂在这里了,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脸皮,告诉我,当年那个为青仙子死去活来的人是谁,为了青仙子不惜害死数百名耆闍之地苦修的长老之人的又是谁?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说老子,一个臭牛鼻子,一大把年纪了,胡子都长到脚下了,居然还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娘们整日死去活来,争风吃醋,老子都替你羞得慌。”

    你……

    林不依气得面色铁青,虽然当时林不依确实年纪已有一百五十余岁,但是却因为修道有成,加上他极为看重自身形象可以保养,看上去不过是二十余岁的翩翩佳公子,绝非王仙峤口中那副老牛吃嫩草的老头,但是王仙峤确实没有说错,一语点中了林不依的死穴,让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看着人家双宿双飞就受不了?看着人家亲亲我我就受不了,当年那个硬要棒打鸳鸯的人去哪儿了?现在青仙子已经复生了,你高兴了吧,不用整天对着那尊破雕像撸管了吧?用了五百年的手,现在总算马上可以见到真人了,是不是也要射他娘的一次庆祝庆祝庆祝,来来来,不用客气,我们都等着看呢。”

    以林不依数百年的修养,也不禁要被王仙峤气得三尸暴跳,但是他明白——君子永远不要和小人斗嘴,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内心到底有多么龌蹉下流。

    “不错,我承认,我当年是对青仙子有着非分之想,也是因为我气量狭小,才导致了龙虎山大难,但是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要的,只有恢复耆闍之地。”

    唐方道:“你若是要耆闍之地,自己再修一个便是,关我们什么事情?”

    “耆闍之地,复原之难,又岂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当年我龙虎山掌教仙尊用无上道力开辟此处,其中艰辛又是我等凡人能懂的,我承认,我没有掌教仙尊的那份实力,但是只要我能够拿到一处,耆闍之地指日可复。”

    “何处?”

    “耆闍之地乃是我掌教仙人仿造一处所建,只是一为生,二为死,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能进入那里,我便可以将死便生,而那一处也将是我龙虎山新的耆闍之地。”

    “到底是哪里?”

    “尸**。”

【673】天人五衰

    “又是尸**?”唐方从出道至今,已经不知道从多少人口中听说过这个词,但是和唐方一样,所有说过或者听过这个词的人,均是无一例外地没有到过此处。

    除了眼前这个看似只会插科打诨,一无是处的王仙峤。

    果然,王仙峤接下了话茬道:“尸**,想不到你龙虎山的主意终于打到了这里来了。”

    林不依看着王仙峤道:“你是唯一现在所有人中出了法海和青仙子之外,唯一见过尸**的人,同时,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年也曾到过我耆闍之地。”

    “可惜老子连青仙子的屁股都摸到,就被你们那群臭牛鼻子一顿乱棍给赶了出来,害得我三年都没有睡好觉。”王仙峤哭丧着脸道,“你还有有脸提这件事?”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林不依道,“王仙峤,这天底下应该没有比你更清楚尸**的了,这尸**的故事,由你来说最为合适。”

    “尸**就是那些个穷极无聊的僵尸真主们用一个屁给轰出来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在那里面困了好多年,连个妓院都没见过,老祖,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去了没有多大意思。”

    林不依苦笑摇头,道:“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名堂,还是我来说吧。”

    “传言天地混沌之时,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伏羲演河图,奠定天地法则,从此天地人三界分明,各守其本份。这原本是上古三神为天地制定的秩序,无人可破。然在六界之外一处混沌,演化出了一个盖世魔王,也就是你们僵尸老祖蚩尤。此人目空一切,从六道中造出赢勾、后卿、禹溪三尊大魔,合称僵尸四大真主。然,僵尸本源只是蚩尤,其他三祖,虽然与蚩尤并称,但是实则只是蚩尤手下而已。”

    “忽一日,蚩尤临幸人间,见人界无辜,虽有灵根,但是却无法突破天地法则,肉身成道,或心生恻隐或有意为之,令赢勾在天人之界开下一丝通道,人若入其中,便能够避开天神之罚,肉身成圣,一时间,人界之人蜂拥而入,天地法则大乱,引起天神震怒。”

    “以上古三神为首,加上轩辕、祝融等大神,与蚩尤一脉展开一场旷世大战,蚩尤引领赢勾等人与之鏖战,虽败,但蚩尤却在最后一刻,用无上道法布下结界,自身隐入尸**之中,从此僵尸一脉便困在尸**之中,虽无法再突破天地法则,却有了永生不死之力。”

    “赢勾又在人界寻了四大家族守护尸**,并许了四大家族能够进入尸**的诱惑,让四大家族为之效死,而这四大家族便是当今仍然存在的祝由四大宗脉,这些你们都应该清楚,我就不再细说。”

    “后赢勾趁蚩尤战败之际,欲杀蚩尤自立,反被蚩尤打败,至此僵尸界再无赢勾立锥之地,为了躲避蚩尤的追杀,赢勾不得已堕入人世,转世为人,亟待时机有变。”

    “而与此同时,女娲因忌惮赢勾转世为人,祸害人间,悄然在人间留下一脉,经过千年演化,成了如今你们所知道畜道柳脉。”

    “然尸**中,除了祝由之人能够有机会进入之外,外人是进不去的,但是我祖张道陵大天师,却用以无上真力,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尸**,当然张道祖是如何进入其中的,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是不得而知,但是我们知道的是,我祖进入尸**原本是要寻那蚩尤之心的,但是却被他误打误撞,带出来两物。”

    “那便是当年蚩尤与女娲等上仙一战之后,女娲和伏羲二人留下的两滴精血,我祖张道陵以天为炉顶,起九幽地火,炼成两粒无上仙丹,分别赐予龙虎山一龙一蛇,然后便有了我龙虎山龙蛇二圣,道祖仿尸**之法,在我龙虎山开辟耆闍之地,只是我祖不屑祝由一脉以死修永生之法,另辟蹊径,以自身本命之魂入道,斩去三尸,肉身成圣。”

    “而因本命道念的不同,加上祝由认为我祖偷入尸**犯了大忌,怀恨在心,从此龙虎祝由两脉争斗不休,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林不依说到这里,淡淡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嘴唇,笑道:“很久没有人有耐心听我说这么多了。”

    唐方冷冷地道:“你说的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反正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该如何复活小紫。”

    林不依一笑道:“别急,我很快便会说到这一步了。。”

    “唐方,你虽然天资不错,但是要是与法海这等旷世奇才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相信你听过法海曾经的故事,不会觉得我是在故意贬低你吧,法海之资,创世绝伦,即便是你、王云光甚至加上我,都不及其万一。不过你有我和王家在旁帮衬,比他要少走很多弯路——虽然王家一直在帮倒忙。”

    “当然,人家在龙虎山不过三五年修行,便能将你修了几十年的道法,号称龙虎山第一高手的掌教真人打得找不到北,你要是不把人家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话,怎么能掩盖你龙虎山第一高手简直比猪还蠢的事实?”王仙峤在旁讥讽道,“姓云的,法海我见过,其实也就那么一般般,不然老子怎么还能活蹦乱跳地活在现在?老祖别听他吹牛,这个臭牛鼻子老道士一贯的信口开河。”

    林不依点头道:“不错,我承认,你王仙峤虽然在武学上没有什么天分,但是对旁门左道偷鸡摸狗这方面,确实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天分,但是这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年代,你若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被法海的形神俱灭了。”

    “哼。”王仙峤嘴里一哼,破天荒的没有反击。

    “现在我要和你讲讲什么是血契。你只有弄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才会在与小紫订立血契之时不会出乱子。”

    林不依叹息道:“这血契之法,是法海所创,我整整用了五十年才稍有领悟,唉。惭愧。”

    “血契之术,源自法海,而其源头要追溯到创世之神盘古,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使有六道,六道循环不息,盘古未保六道恒定,布下天劫,天地间无恒长、无恒强、无恒宁、无恒斗、无恒存,六道之中若有逾越者,必将衰竭泯灭,之后重生,神佛人鬼妖皆不能逃脱。即便是如同女娲、伏羲之类的仅次于创世之神盘古的大神,也无一例外。只是,他们的寿命太长,几乎到了寿与天齐的地步,所以,我们依然可以称他们为长生不死。”

    “但是,即便是长生,也总是要有陨落的一天,破碎虚空之人,一万年为第一衰,会有罡风吹你,十万年为第二衰,会有业火焚你,百万年为第三衰,会有黑水灌你,一亿年为第四衰,会有天雷震你,百亿年为第五衰,此时你头顶生蛆,脚底灌脓,浑身恶臭,道法全无,彼此无疑。这便是人常道的天人五衰,五衰五劫,躲得过,便再生百亿年寿命,躲避不过,只能重堕六道轮回,重头再来。”

【674】感谢你八辈祖宗

    “然天地间唯一一种变数就是蚩尤,他出于混沌,在盘古开天之前便已经存在,世间,真正能称为长生不死的,只有蚩尤。”

    “蚩尤以血炼出三大僵尸主,赢勾等人虽然没有蚩尤这等真正与天同寿之本领,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天人五衰,降不到他们身上。而法海为赢勾转世轮回,同样可以跳脱天地之外,不受天地法则的控制。然——青仙子却不能。”

    “法海是赢勾血脉的传承,当年的他,本质上现在的你是一样的,赢勾血脉只是一种潜伏在宿主身体之中,只要赢勾没有夺舍之念,你,还是你,而法海同样也是法海,你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是活生生的人。是要堕入六道轮回的人,只是赢勾血脉潜伏在宿主的身体中会给宿主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和你一样,拥有着凡人难以匹敌的速度和坚如磐石一般的体魄。因此,若是赢勾没有夺舍,法海依然可以以肉身成圣,接受天人五衰。”

    “当然,一旦法海成圣,便几乎有了和赢勾同等的法力,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法力反过来控制赢勾,而这一点,是赢勾不想看到的。”

    “也算是天不灭法海,法海居然在我镇住他的那座山中找到了兽魂之血!这兽魂之血乃是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留下的一滴脐血,法海在山中用了五十年的光阴,将这一滴肚脐血炼成了一池幽冥血海!”

    “幽冥血海!”唐方倒吸了一口凉气,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这可以洗今生来世的幽冥血海的来历!原来是出自法海之手!

    “不错,”林不依续道,“法海利用幽冥血海的威力,居然硬生生地将这赢勾血脉逼出体外,此时的赢勾因为只是转世之态,在青仙子和法海的合理下,居然被他所控!”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估计赢勾在转世之前,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够被自己的转世之人所控。”林不依笑了笑道,“当然其中的凶险,我等也绝难想象。”

    “此时的法海,早已经有了白日飞升的本领,而青仙子则是早已成圣,有领受天人五衰的资格,法海与青仙子在幽冥血海中融为一体,同时引动天人五衰。”

    “融为一体?”王仙峤诡异的一笑,道,“如何融为一体,两个人什么地方靠在一起才能做到融为一体呢,老云,你说详细点嘛。”

    林不依横了王仙峤一眼,没好气的摇头道:“法海与青仙子同时引动天人五衰,两人俱是超凡入圣之人,在两人的合力和幽冥血海的帮助下,居然一连抵过了前四衰,而在第五衰的时候,法海和青仙子根本无法躲过。”

    唐方疑惑道:“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才是法海的厉害之所在。就在第五衰前来之际,法海和青仙子居然同时散去功力,自贬为人,而与此同时法海将赢勾血脉引入体内,在赢勾血脉的作用下,两人居然巧妙的避开了天人五衰,同获新生!”

    “厉害!”唐方不由得赞了一声,听了林不依讲了这么多关于法海的传闻,唐方对于法海也不由得敬佩的五体投地,这人,不仅仅能够将赢勾这样的僵尸真主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连天地法则也被他玩的炉火纯青,他能有今日的修为,绝非偶然。

    林不依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是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这要有多么聪慧的头脑才能想出这样天衣无缝的计策,而又要多不怕死的劲头,才敢真正去试一试啊。

    用古往今来第一人这七字来形容法海,怕是也不为过了。

    林不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我说完了。你明白了吗?”

    唐方摇头道:“不明白。”

    “以赢勾血脉为凭,借助幽冥血海,你与小紫便能躲过天人五衰,而小紫也就能再次活过来。这就是我说的血契之法。”

    “老祖,这臭牛鼻子摆明了要害你,天人五衰是什么东西,老子比这小子清楚的多,在这天人五衰眼力,那些什么天劫,天刑都是弱爆了,不信你去问问林不依那个老小子,他嘴里面的那个什么最厉害,最崇拜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张道陵那小子,敢不敢试一试天人五衰。这老小子摆明了就是要把你往死里整的,别听他的。”

    “是不是只要我和小紫夺过天人五衰,小紫便能活过来?”唐方问道。

    “自然。”

    “躲不过的,躲不过的!”王仙峤哇哇大叫。

    “你要是与小紫能过此劫,便是生死相依,心意相通,天地间任何都不能分开你们……”说到这里,林不依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当然,唐方你必须要明白一点,小紫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做。”

    唐方点头,截口道:“不就是他娘的天人五衰吗?老子受得起。”

    “唉……”林不依心中不由得苦笑摇头。

    那日……当法海提出要青仙子与她共度天人五衰之时,小青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此情无关风雨月,人间难得有情痴,想当年,正陷入热恋中的青仙子,看着法海的模样,是不是也是现在唐方看着小紫的模样呢?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为了情字,不惜粉身碎骨的痴情男女。

    可是我云道子,又算什么东西呢?

    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林不依整理情绪,道:“唐方,其实你不必抱着必死的心态,法海能挺过来,你一样能挺过来,你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呼风唤雨之术吗?”

    唐方点头。

    “此术对于你过天人五衰前四衰有莫大帮助,而且小紫也曾经进入过幽冥血海,有过经验,再加上我曾经为你洗毛伐髓,你不必担心赢勾的反噬,这一切,都是你挺过天人五衰的资本。”

    唐方看着林不依,哼道:“幽冥血海、呼风唤雨、洗毛伐髓,林不依,你每一步棋都走的恰到好处了,为了我,你可当真是呕心沥血,机关算尽啊。你说,我应该谢谢你呢?还是谢谢你八辈祖宗。”

【675】血池渡天劫

    林不依微微一笑,不理会唐方语中所带的讽刺,道:“现在,剩下的,只有我们去落洞一行了。”

    “落洞?”唐方在落洞中有着极为深刻的经历,小紫由落洞而死,现在又要由落洞而生,当真是无巧不成书,而也正是在落洞中,唐方认识了眼前的这个溜须拍马,一无是处的废物王仙峤,并且一直带在了身边。

    而王仙峤则是大声嚷嚷道:“那鬼地方,爷打死也不会去第二次了,娘的,呆了好几百年,老子看到里面任何一件东西就想吐。”

    林不依看着王仙峤道:“你家真主要去,你难道去。”

    “不去不去,老子又没有钻过紫丫头的被窝,老子才不去……哎呀老祖干嘛打我,很疼的嘞……”

    唐方一把将王仙峤后衣服领子一拉,如同抓住一只小鸡一般提了起来,对着林不依道:“什么时候动身。”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启程,唐方兄弟以为如何?”

    唐方点头,提着王仙峤大步流星走了出来,林不依跟在后面,七人众抬起紫玲玎的棺木跟在后面,几人都是功力超绝之人,不过半日功夫,便从龙虎山穿山过水,直抵苗疆。

    来到了秦满的地盘,唐方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避,穿过瘴气遮掩后,唐方一行人来到那株参天巨树前面。

    林不依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叹道,“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这等奇观。”

    唐方疑惑地道:“你没有来过落洞吗?”

    林不依笑道:“说来惭愧,本人虽然来过几次,此处瘴气弥漫,我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从未找到这落洞入口,想不到这落洞入口居然在这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林不依的眼界还是太低了。”

    “眼界低点的好,不然这个世界上,你要是当真什么都知道,那还让别人怎么活。”唐方微微一笑,道:“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容易被自己的经验所迷惑,反而越是容易掉进别人设下的圈套中,林不依,你活了这么久了,怕死吗?”

    林不依叹口气道:“我早已经心灰意懒,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哪里会怕死,我不怕死,怕的是知我者,不知道我为何而死。”

    “不怕死,却害怕知我者不知我为何而死。很好,很好,很好。林不依,落洞中凶险无比,还万望小心谨慎才是。”

    “多谢提醒。”林不依款款地行礼,尽管唐方是不知道辈分比他低了多少辈的后生,但是因为唐方身份特殊,所以林不依一直以来都是对他以礼相待,甚至可以说略微恭谨。

    破门,入洞,血路,蝙蝠,一切都和来时一模一样,但是唐方已经非当日的吴下阿蒙,加上对此已经熟门熟路,找准路口向着血池进发,倒是初来咋到的林不依,对眼前所见奇观啧啧称奇,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幽冥血池。

    七人众放下棺木,唐方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紫玲玎扶起,爱怜地为紫玲玎整理了一下她散乱的发丝,道:“林不依,落洞已到,小紫该如何跟我签订契约,还请明示。”

    林不依道:“很简单,你现将这小紫放入血池之中,我自有办法。”

    唐方依言将小紫放入血池中,王仙峤还待再劝,但是看见唐方坚毅的眼神,知道现在就算是自己以死相逼,唐方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了,心中暗自一叹,神色有些落寞。

    唐方进入血池,将周身衣服全部脱去,只留下一条短裤,双臂抬起,与紫玲玎双手紧紧合在一起,紫玲玎双目紧闭,面色有些惨白,只是在这血池的映衬之下,才微微显得有一丝红润。

    寂灭炉鼎迎空升起,林不依看着唐方,神情严峻,道:“唐方,我将这寂灭炉鼎升起,助你渡天人五衰之劫,你切记守心如一,虽受千般苦难之劫,切不可嘶吼,你要是越是怕,这天人五衰便来得更猛,你弱他便强,你强他便弱。”

    唐方仰头答道:“五衰便五衰,他当年法海敌得过,难道我还不如那个秃头贼驴吗?”

    林不依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唐方,小紫的性命便全交你手中,你若是心中还有存疑,现在就可以放弃,不过小紫从此也不再会出现在人世,但你若是全力救她,势必受今生你最难受之苦,甚至有灭身之劫,孰重孰轻,你自己还好生掂量。”

    “来就来,你他娘的怎么这么聒噪。还像个男人不。”唐方吼声道,“林不依,要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保证,先救小紫,否则,小紫不能活,我取你狗命!”

    “但愿一战功成!”林不依大喝道,手中幻出无数手决,对着唐方道:“你准备好了吗?”

    唐方狞声道:“老子随时都是最佳状态。”

    “好!”林不依大声道,“寂灭炉鼎乃是我祖张道陵炼丹神器,天下无二,起则天地反复,行则阴阳捣乱,唐方你谨慎小心,进入先天原界之境,与体中本命真魂媾合。”

    唐方依法而行,很快便进入了先天原界之境,一点蓝色的微光出现,只见在微光中,如本命之灯点燃一般,照出了一番天地。

    唐方早已经来此不知道多少回了,驾轻就熟,沿着这蓝色微光前进,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旭光暖暖地洒在唐方的身上,唐方顿时如沐春风。

    唐方心念一动,顿时日月穿梭而过,天地星辰闪烁,由日入暮,不过在唐方一念之间。

    唐方暗道一声:“生!”

    顿时间天地万物拔节生长,田野阡陌瞬间铺成开来,紧接着,房屋城池,商旅,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依次出现,好一片生荣繁相!

    唐方一脚踏出,顿时踏破了虚空,稳稳站定在半空之中。

    所有人都纷纷仰头,跪拜在地,口称真主。

    唐方体内乾坤飞速旋转,群山万水,星河浩瀚,在唐方的眼中,也不过蝼蚁一般。

    这里,是只属于唐方的世界,在这里,唐方才是所有一切的主人。

    他便是创世之神,如当年创世真神盘古一样!

    忽然天地一黑,血雨如注。

    唐方仰头,天河浩荡,如有九世九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唐方喃喃地道,“可是天外之天又如何,我唐方才是这世界真正的主人!”

    “尔要逆天不成?”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天空中飘来,天地万物色变,虫鸟惊飞,万物俯首,只有在半空中背身而立的唐方,如一尊佛袛。

    无悲无喜,不怒自威,

    “三界有则,即便尔累世修炼,历经万劫,立地成神,也休言逆天。”

    “天?”唐方微微一摇头,道,“何人为天。”

    “天便是天。”那雄浑的声音传来。

    唐方仰天长笑。

    一拳轰出。

    如九重般的苍天被唐方一拳豁然轰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唐方腾升而起,向着这无尽星空飞去,口中狂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我为此间王,尔为殿下臣!”

    “狂妄!”那雄浑的声音传来,“天人五衰,尔也不怕吗?”

    “老子不怕。”

    “即如此,便用罡风吹尔!”

    忽然天地斗转星移,无尽山风吹来,如刮骨钢刀一般拍打在唐方的身上,唐方只觉得整个人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疼痛莫名。

    而在幽冥血池之中,林不依等人见唐方的脸色有异,顿时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王仙峤,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林不依一声断喝,让王仙峤安静了下来,厉声吼道:“唐方,守住心中一点真,万般魔障皆不能侵你,虚元一窍在玄关,正在人身天地间!”

    寂灭炉鼎的光芒罩定唐方,唐方顿时如同黄钟大吕,醍醐灌顶,而在寂灭炉鼎的保护下,虽受千刀万剐之刑,但是疼痛也减少了不少。

    整个人又重入无物无我无生无死之境,任凭罡风呼啸,不动如山。

    林不依接着道:“阴潜阳内,阳伏阴中,阴阳相磨,天地为荡!”

    唐方一睁眼,嘴里一股白气吐出,化成为了一朵宛如盛开的白莲,而周围的罡风却全部以此为中心,不断地向着唐方这朵白莲处集聚,各种气息在唐方眼前不断的搅合,形成一道风旋。

    唐方狂吼道:“还给你也罢!”

    “鼓而为风”唐方口中真言一吐,那道狂风如龙身舒展,向着上空狂旋而去,所到处乌云避开,星辰吞噬。

    天地风云突起,一时色变。

    上面那声音似乎又惊又恼,显然想不到唐方居然这般厉害,如雷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罡风不能吹你,尔便有万年之修,且看业火焚你。”

    顿时间无名之火起,这并非寻常眼睛能看见的凡火,而是这从人内心善恶处点燃的一丝业火,能将大罗神仙也烧为灰烬的业火。

    唐方只觉得浑身开始燥热,但是却不又不知道这股燥热从何而来,浑身温度开始上升,如同进入了没有火焰的烈火中一般,从内而外开始煎熬,就如文火慢熬,要将他熬得外焦里嫩,生不如死。

    而此时的唐方,在林不依的眼中,面色已经开始滚烫,甚至整个幽冥血池都开始变得沸腾起来,周遭温度在急速攀登,诸人脸颊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开始掉下来。

    可是,所有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看着唐方的一举一动。

    轰!

    紫玲玎的衣衫居然如挥发了一般,连一丝烧焦的痕迹都找不到。而她的肉身已经隐隐能够闻到烧焦的味道,头顶之上更是雾气蒸腾,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都将被这业火付之一炬。

    林不依牙尖紧咬,用寂灭炉鼎罩定二人,不断用炉鼎之力,帮助二人降低温度。

    但是,业火能不能过,关键在唐方,此时,谁也帮不了他。

    唐方牙尖紧咬,饶是他这般的坚强的汉子,也经不住这几乎炙烤,脑海中已经混沌一片,双膝一软。

    顿时间,紫玲玎发梢明火一起,大片发丝被烧毁。

    林不依一按手决,大声道:“黑水玄蛇、南方朱雀,养尔百年,用在今日!”

    忽然间林不依头上红光黑光同时泛出,一男一女应声出现在他的头顶之上,女子黑衣素面,男人红衣虬须。立在那里,低眉垂首,但是却难掩面色桀骜。

    王仙峤吓得哇哇大叫,道:“好生厉害,好生厉害,这又是什么功夫。老子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

    就在这时候,从未开口的欧阳风骨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一丝阴险到极点的笑容,道:“这道法,你见过。”

    王仙峤往后面一望,比看见了鬼还要怕一样一下子躲到了张合的身后,道:“妈呀,这年头到底是怎么样了,连僵尸也开口说话了。”

    “我不说话,只是无话可说,并非不能说话。”欧阳风骨走了过来,道,“五帝大魔功,看来你我今日要看到真正的五帝大魔功了。”

    “五帝大魔功。”魏十三眉眼一抬,沉声道:“我终于有些明白了……”

    “那个男的,我认识。”魏十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低声道,“这男的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识。”

    欧阳风骨微微一笑道:“前辈认识?”

    “妈呀,妈呀,老祖你还不出来,还不出来,你去弄什么天人五衰去了,害的你手下的这些僵尸都回魂了,吓死老子了,你再不回来,这些人就要反天了。”

    不理王仙峤在旁哇哇大叫,魏十三眼中精芒一闪,一字一句道:“这个人,便是林黑儿之兄,塔教教主!”

    “啊!”欧阳风骨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便是当年塔教教主?”

    魏十三冷冷道:“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塔教的真面目了吧,可怜我天下道门,死伤无数,却只是斩杀了一个傀儡而已,塔教后面真正的控制者,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年那场腥风血雨,看来我们都找错了主儿。”

    欧阳风骨倒吸一口凉气:“林不依隐藏得好深,若非今日生死攸关,他岂能掀开底牌。”

    “不错,这才是他真正的五帝大魔功!”

    欧阳风骨续道:“只是那女子,你认识吗?”

    魏十三摇摇头:“不认识,但是绝非善与之辈。”

    “我认识,”张合上前半步,道,“这个人我认识,她就是白莲教开山祖师,被尊为白莲圣母的唐赛儿!当年我就是死在她的手里!”

    “是她?”魏十三和欧阳风骨同时一愣,吐出一口气道,“厉害。”

    “五帝大魔功。”魏十三冷冷地道,“原来林不依手中真正的南北二帝是这俩个,现在南北以现,还差三个为何迟迟不现身?”

    “五帝只是他的傀儡,如同木偶一般,任他予取予夺,只是这五帝质量的高低,将决定林不依本身战力的高低,因为,林不依说穿了,只是一只僵尸,一只等级连我等都不如的僵尸,而且即便修道,也绝不会以僵尸之身入道,所以,另外三个,你应该猜到了。”

    欧阳风骨与魏十三相对一笑。不再说话。

    林不依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帮助唐方渡劫,欧阳风骨与魏十三又是低言细语根本不可能传入他的耳中,林不依手中连连掐决,那南北二帝同时而动,唐赛儿口吐白莲,落在紫玲玎的头上,顿时酷热之意减轻了不少,而那塔教教主则是身子一挥,划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罩定了唐方。

    唐方的身躯隐隐一动,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塔教教主用手心抵住唐方的后背,缓解了唐方所承受的压力,林不依开口喝道:“唐方,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正承受着业火焚身的唐方,忽然感觉周身一轻,连忙嘴唇啐起,嘴边顿时形成红黄蓝绿青五道气息。

    “结而为雹!”唐方再吼一声,顺势一吸,那五道气息瞬间凝固,天地之间无端端六月飘雪,周遭的气温瞬间跌至极点。

    紫玲玎原本焚烧起来的发丝,此时一时间居然结成了清霜!

    好厉害的呼风唤雨之术!看得诸人瞠目结舌,但是也不得不为林不依苦心经营佩服三分。

    若唐方非有此术傍身,焉能连续躲过风劫、火劫!

    “尔居然能连过两劫,古往今来,也算是一号人物,但是这水劫,即便是十万年修为的大罗真仙,也不敢硬接,若你悔改,就此退却,可再享十万年寿命,若是冥顽不灵,天水一降,尔必成水中恶鬼,永世不得超生!”

    唐方仰头望天,豪情万丈道:“风火二劫与我而言,不过是小儿科的玩意,甚至天人五衰,对于我来说谈笑便可破之,尔何须多言,黑水之劫,又有何难?”

    “修为不够,口气不小。今日便要你见见天人五衰第三劫的厉害。”一语而毕,顿时间天地风起云涌,平地一道水幕向着唐方席卷而来。

    “黑水之中,落羽不能浮,流沙不能过,每日便有百剑穿胸而过,就算是凌霄正仙,也难敌此劫,你有何本事,敢妄图过此劫?”

    “要来便来,何须多言。”唐方看着漫天黑水袭来,做好准备。

    就在此时,唐方的耳边响起了林不依急急的声音:“唐方,黑水不能浮人,切不可让这黑水近身,一旦陷入其中,便要永生永世不能起,沉浮其间,万世万年!”

    唐方问道:“用何术可过此劫。”

    “云!”

    “这个简单!”唐方朗声答话,

    黑水如同黑龙一般,向着唐方吞噬而来,让多少修真有成之士饮恨的天人五衰第三劫便出现在唐方眼前,那份绝望,那份恐怖,即便是早已不动禅心的千年万年修士,也要为之颤栗。

    唐方抬眼,看着黑水,眼中露出了不屑之色:“蒸而为云!”

    唐方哼哈一声,那即将近身的黑水居然戛然而止,在唐方的眼前开始蒸发,顿时间天地间云蒸雾绕,宛如仙境。

    “原来是你!”天空中的声音开始暴怒,大声道,“原来是你!”

    “就是老子!”唐方一声龙吟,嘴里一吐,杀生刃在手,向着无尽的虚空挺刀便刺!

    轰!

    天空一阵颤栗,仿佛在唐方的强大气势之前,皆要俯首称臣。

    但,除了它。

    一点明火从天空中出现,仿佛天地都受到了疯狂的刺激,开始变得激动起来,这万年万世没有现世之物,似乎在某种刺激之下,出现了……

    最古老的神明终于被激怒,现世在这个早已不属于它的世界……

    整个天空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三头六眼,如人似兽,便是一个头颅便能将整个天地填满。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唐方,无穷的大,无尽的深,无与伦比的狂傲。

    “是你……”那个巨大怪头头颅一晃,巨大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林不依似乎也感触到了这强大的存在,整张脸变得狰狞恐怖,喃喃道:“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五百年来,你是第二个唤醒我的人,我等你很久很久了……”那巨兽开口,双眼死死盯住唐方。

    这样的存在,似乎超过了唐方所有所见之物,这是超越了天地,超越了时空,超越了万千神佛的巨大存在,在他眼中,阴长生之流不过蝼蚁,十殿阎罗也要俯首称臣,即便是强大如道祖张道陵的,也不敢与它正面相对。

    它已经习惯了累世万年的朝拜,它的出现,便昭示这死亡,哪怕是那些号称不死不灭之人,在它的眼中,也不过弹指一挥。

    短短五百年,它只是稍稍打了一个盹,便又被人唤醒了。

    而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和当年那人同样的气息,同样的桀骜。

    天人五衰,第四衰,唐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也终于见到了连传说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凶兽。

    雷祖。

    它便是雷,天下所有雷之祖,凡人羽化登仙,要历经雷劫,僵尸修成旱魃同样要经雷劫,甚至那些累世修炼了千载万世的大能,也要历经雷劫。

    它便是代表一切的审判的源头,能通过它的考验,便能脱胎换骨,而通不过,便是灰飞烟灭。

    没有第三种选择!

    不动,便有千般重压,不言,便是煌煌之威。

    唐方已经力不能胜,他只看了它一眼,便有着深入骨髓的可怕。但是这没有什么可耻的,因为他相信,换做任何一人,就算是道祖张道陵,也会如待宰羔羊一般,瑟瑟发抖。

    他甚至敢说,就算是赢勾在此,也不敢硬敌。

    眼前的这个雷祖实在是太可怕的,可怕到让世间万世万物都失去抵挡的勇气。

    在阴长生面前,他唐方没有屈服过,在九幽地府面前,他面对万千阴灵,唐方没有屈服过,但,面对雷祖,他连战意都没有了……

    天人五衰,第四衰,他唐方避不过。

    林不依浑身一颤,长叹一声:“雷祖啊……”

    “罢了。”唐方将手中杀生刃一扔,闭目等死。

    “你若死,小紫怎么办?”林不依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紫……不能同生,只能共死了……”唐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唐方,战胜你的不会是任何人,任何事,而是你内心的恐惧,世间没有绝对的强,也没有绝对的弱,你若是不战,便是必死,你如是战,或许还有一丝生机!”林不依急声道,“唐方,别被你内心的恐惧打倒了!”

    “你又不应劫,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唐方苦笑一声,道,“要不,你来试试。”

    “我自会助你!”林不依一声大喝,手中一幻,一盏宫灯亮起,便是许久不曾现世的红灯照!

    黄莲圣母林黑儿的绝世神器,红灯照。

    “唐方,你且往下看!”

    唐方往下面一望,只见无数的僵尸出现在城楼之上,对着唐方顶礼膜拜。

    而这些人,都是当日唐方在林不依所幻出来的尸**中,被唐方所咬的人。

    那些人一起呼喊道:“我等愿助老祖渡劫!”

    唐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那被唐方遗忘的三年岁月瞬间涌入唐方的脑海,在那三年内,一个女子,放弃了所有,守在自己这个傻大个的身边,由朝入暮,无怨无悔。

    “小紫啊……你不负我我焉能负你……”唐方心中默默地道。

    “唐方,战!”

    “杀他娘的咧!”唐方手中杀生刃紧握,喃喃地道:“杀他娘的一次又如何?!”

    无数僵尸飞身而起,围绕在唐方的周围,数千人一起仰头望天。声嘶力竭的吼叫。

    “法海能过,我焉能不过!”唐方一声吼道,“不就是一死吗?你唐爷爷从小到大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飞升而起,身边无数僵尸也同时飞起,数百人一起向着雷祖杀去。

    雷祖双目一转,盯着下界的这些蝼蚁,张嘴一呼,顿时万千闪电同时而下!

    “轰!”

    声音而震耳欲聋,巨大的声音如苍龙在吼动山川,整个天地仿佛要反转过来。

    密密麻麻的闪电倾泻下来,沉闷而可怖声音,如瓢泼大雨一样密密麻麻,到处是电闪雷鸣,这一片光景,便是灭世。

    “隆隆隆……”

    无数的僵尸被闪电击中,便顿时化作一片焦炭,但是更多的僵尸却顶在唐方的身前,用生命守护着他。

    唐方看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那些如柱的闪电,扭动之下,直灌天地,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嚓嚓”、“嚓嚓……”

    天空中不断有焦炭一般的尸体掉下来,那些闪电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个牢笼一般,将所有的一切困在其中。

    所有的僵尸无一例外,全部战亡身死,天地间又只剩下唐方孤单一人。

    唐方从未感到如此恐惧。

    那些交织在一起的闪电,开始密密缠绕,形成一根巨大的电光,对着唐方轰然而下。

    唐方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有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死。

    就在这个时候,唐方的世界忽然火红一片,一道灯光亮开,在这天地的牢笼中似乎打开了一片天地。

    唐方毫不犹豫,踏身其中。

    那道如龙的电光,直刺那火红的灯光,如雷火相交,蔚为壮观。

    唐方成功避开一劫。

    而在外面,七人众却清晰的看见,林不依亮起的那盏红灯照,灭了……

    上古神器,也难逃雷霆一击,林不依用红灯照的道力,替唐方避开一劫。

    但是雷劫并没有因此而停息,唐方所在的天地似乎在缩小,形成了一个囚笼,将唐方困在三寸之内,而那无尽的电芒又开始整合击中,以更小的打击范围,向着唐方打去。

    唐方只觉得浑身发冷,浑身根根汗毛倒竖起来。

    此时,在唐方的天地中,早已经没有了日月星辰,山河湖海,有的只有汪洋如海的一片雷电,而在这片雷海中,唐方仿佛成了一艘没有帆的孤舟,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说来也奇怪,明知必死的唐方,此时的心反而变得平静下来,看着即将临身的雷霆,也变得淡然。

    千古艰难唯一死,若当死劫真的降临的时候,却又变得似乎又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乃是赢勾血脉,并非肉身成圣,我祖蚩尤生于混沌,有力抗万仙之力,三道六界在我眼中俱是过眼烟云,我不死不灭,你焉能杀我!”

    “赢勾!”天地间浩荡回响着雷祖声音。

    “僵尸一道,不尊天法,不守六道,岂能让尔存于天地之间!”

    “轰!”“轰!”“轰!”“轰!”“轰!!!”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如如大河滔滔,如星辰坠落,茫茫一片,将唐方吞噬其中。

    雷声乍收,天地归于平静。

    林不依一口鲜血吐出,而那塔教教主和唐赛儿也是同时浑身一震直接跌入血池之中。

    林不依周身一软,瞬间白头。

    回头一看,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庞上已经爬满了皱纹,哪里还有半分神骏之姿。

    长叹一声,林不依佝偻着身体缓缓从血池中走了出来,每一步,都是步履蹒跚。

    王仙峤冲了过去,一般揪住了林不依的衣襟,怒道:“我家老祖如何。”

    林不依看了王仙峤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失望,并不答话,在颤颤巍巍地离开。

    “我错了,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怎么会想到如此异想天开的事情,法海当年肯定另有奇遇,所以……我怎么就没想到了,以为唐方也是赢勾之身,能躲得开的,现在……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也白费了,算了,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林不依似在对王仙峤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这个原本有着无上风度的中年人似乎一瞬间就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老者,看着让人不由得有些心酸。

    “娘的,我老祖死了,娘的,我老祖死了,老祖死了……大家把包袱分了各自散了去吧,老祖死了……”王仙峤哭丧着脸,对着七人众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老祖死了,没听见吗,聋了吗?”

    七人众并没动,甚至脸上都没有半分悲戚之色,只有王仙峤一人如丧考妣,哭天喊地。

    “没良心啊,没良心啊,老祖死了你们都不哭几声吗?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啊。老祖死了,紫小娘们也没救了,老子都还没钻过紫小娘们的被窝呢,就这么死了……”

    王仙峤哇哇大哭,哭完之后一抹眼泪站了起来道:“没娘心东西,老祖死了,我心里好痛啊,看来只有睡七八个婆娘才能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心。你们爱上哪呆着去就呆着去,别拦着老子去找婆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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