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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秋     历史的尘埃txt下载     历史的尘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笛雅谷的春天

    将军出去散心了。

    遭到阿萨的拒绝后的第二天,他就把部队的事务暂时交托给阿萨,说要出去散一下心。原本阿萨还担心他会失控地去做什么乱来的事,也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好象又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在那一晚过后,将军脸上的表情很显得平静,完全没有了昨天那些激昂情绪的痕迹,甚至连平时的威严和煞气都不见了,反而透露出一个老人正应该有的平淡稳重。

    这样强烈情绪反差出现在这样一个老人身上。面对着将军暴怒的杀气的时候阿萨并不畏惧,但是现在看着那平和得平静的面容,他却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一个人暴怒,失控的时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情绪的失控只会淹没理智,那并不难对付。只有将所有的情绪力量都收敛进内心的时候,将所有的冲动都回归于平静,融入理性和人格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按照道理来说局面确实已经是稳定了的。阿萨已经将圣旨的内容告诉了部队中的每一个将领,将军即便是强要调动部队也是不可能的了。也许那种平静是终于接受了现实后的淡漠吧。

    希望如此。阿萨惴惴不安地在布拉卡达静等着。

    三天后,将军终于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二十多个人。这些人看起来仿佛都是普通的村民,其中有年近古稀的老翁也有年轻力壮的。将军把他们安置在市政厅中后就将部队中的中小将领都叫了过去,悄悄地吩咐他们一些事。很多将领都是将军数十年的老部下,这些小事还是可以调动他们的。

    然后将军又设了一个庞大的丰盛的宴会,慰劳部队中所有的牧师们,当然神官大人也是包括在其中。这个宴会在完全符合教会对牧师们饮食严格要求的同时又不乏丰盛,将军大人说是要感谢牧师们长久以来对士兵们心灵上的指导,请大家尽情地享用。

    按照礼仪来说牧师们吃饭是很麻烦的,必须先祈祷,然后慢慢地细嚼慢咽,吃完了后还要再祈祷才能离桌。虽然这套烦琐的规矩不见得每个人都很老实地遵守,但是在这数百个同行的大场合下旁边还有神官大人,那自然是不能马虎的,于是数百名牧师一起祈祷着,仿佛一件很了不起的大祭祀,然后再开始吃饭。

    “你到底搞什么鬼?”这数百名牧师的头目,神官大人却没有祈祷。他坐在最上面的席位,一脸不耐烦地问坐在他旁边的将军。

    将军很平静,像一个修养十足的主人般微微一笑:“只是想请诸位好好地吃顿饭而已。放心,我还不敢也不会在牧师们的食物中作手脚。”

    阿萨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算我请你老人家帮个忙,不要再做什么了,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等姆拉克公爵来好不好?”

    将军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笑了笑。阿萨看了背上只感觉发冷。这个面容平时全融合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强烈表情,现在突然的温柔下来反而显得很诡异。

    “神官大人为什么不吃呢。”将军淡淡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美味。

    阿萨摇摇头,叹口气,拖过一盘食物来往嘴里塞,一边含糊地说:“当然要吃,别人请吃为什么不吃?我从来对吃的是没有仇的。”

    食物很美味,牧师们在下面很有风度很有仪态地细嚼慢咽,偶尔有人抬头看看他们的长官在那里却如同土匪一样地胡吃海塞,却也绝对不敢模仿。

    不一会阿萨面前的盘子就已经空了,他似乎很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撮着手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将军问:“神官大人去哪里?”

    “吃涨了,去拉屎。”这个高贵的神职人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布拉卡达的街上很冷清,还是中午时分,街上却已经没有士兵在走动了,显得有点奇怪地冷清。阿萨四处走着,他要看看将军到底是要搞什么鬼。

    经过一处旅馆外时,阿萨听到了里面传出的讲话声。他走到门边悄悄朝里面张望。

    只有布拉卡达旅馆特有的大厅才能够容纳下这样的两三百名士兵环坐在一起。这些都是十多二十来岁的很年轻的士兵,并不见有年纪大的老兵在里面,大概是特意从部队中抽调出来的。他们正围着一个老人,很用心地听着老人的话。

    这个老人就是将军带回来那些人中的一个,很朴实的面容上沟渠纵横,半驮着背,双手下垂得快到膝盖,典型的在面朝黄土背朝天中消耗在了一生的老农。现在他正对着士兵们说着:“......我看到了树上挂着的一张人皮,没有脸,但是我认得那是谁的,我认得腿上那道伤疤,我亲手给这个伤疤敷过药。这时候那些食人魔已经把我姐姐按在了石台上,一个祭师打扮的食人魔跳起了舞,然后用石头做的刀子割开了我姐姐的肚子。姐姐一直在叫,想动,可是几个食人魔按着她。我看着我姐姐的血一直流满了石台,她一直都在叫,在挣扎.....那个祭师活生生地把她的心脏挖了出来,拿在手中握着,跳起了他们的舞蹈,然后放在了他们的祭台上。那是我的姐姐啊......”老人的眼泪流出来,身体也在哆嗦着,久远的年月没有削减掉这记忆的力量。

    年轻的士兵们开始骚动起来,他们的体内的热血已经开始沸腾,同仇敌忾的悲愤在他们的心里摩擦出火花,年轻的激情更让其越烧越旺盛。如果现在有一只兽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绝对会被这群愤怒的人撕得粉碎。

    “幸好这个时候村里的人请来了一群雇佣兵,我趁这这个混乱的时候跑了出来。但是那亲眼看到的一幕是怎么也忘记不了的啊.....我们村庄里每年都有人被那些野兽抓去吃掉,直到后来将军带领着部队来到这里,把那些该死的野兽统统杀死,我们才得以安生下来,我们真的感谢将军啊.....桑德斯将军是我们老百姓的大恩人,是帝国最伟大的将军啊。”老头继续哆嗦着说。

    这两三百年轻的听众的精神已经完全和这个老头共鸣起来了。年轻的心总是特别地容易被拨动,何况这些事原本就是身为一个稍有血性的人都不可能不为之动容的。

    “可是我现在听说将军已经被革职了。虽然我这个老头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我只知道将军是我们老百姓恩人,和你们这些战士一样,都是为我们黎民百姓战斗的,都是好人。但是那些当官的和那些贵族们,却只是用我们的血汗钱去吃喝玩乐。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让桑德斯将军这样一个好人革职啊。”老农用简单的逻辑表达自己朴实的感情。“我还听说了,那些残余的兽人已经在荒地里建立了一个城市,而且还和那些贵族勾结,要帝国签订和平条约,还要承认它们独立。这还有天理吗?难道我们那些死去的亲人就这样算了吗?我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没有一天晚上睡得好觉,我只恨自己太老,已经挥不动刀剑了,否则即便是我一个人我也要杀到那个兽人的城市去,即便是死,被那些野兽吃掉,我也要用刀在他们砍上一下,用我的肉去毒死他们......”老者的声音和身体都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的更剧烈了。这不是事先准备好的演讲,没有练习可以让这样的朴实之人说出那样有力的话,那是真实情感的流露,震撼着每一个听者的心灵。这些士兵很年轻,也很朴实,能够充分感受到这些情绪的力量,脸上的表情都被狂热的愤怒和激情掩盖了。

    阿萨在门边却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大概猜得出将军要干什么了。

    “好了,时间到了,大家都走吧。将军在那里有话要对我们说。”士兵中的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带领士兵们站起来朝外面走来,阿萨连忙让开。

    一群一群的士兵开始从各个旅馆中陆续走了出来,都是些年轻的士兵,他们都是分批去听那些将军找回来的人的演讲的。并没有其他的将领长官出来干涉他们,将军在部下中的威望并不只是一纸公文就可以驱除的。

    士兵们并没有在意阿萨,他们在一些大概是接受了将军事先指示的士兵的带领下往城外走去。

    阿萨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城外的一座小山丘前,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上面了。牧师们想必还在那里慢慢地吃着,食物很美味,而且将军也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在那里继续吃着。

    等着所有的士兵聚集完毕,将军开始用雄浑的声音对着这些正义愤填膺的年轻人喊道:“爱恩法斯特的男子汉们,帝国伟大的战士们。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已经不再是部队的指挥者了。因为那些贵族们的阴谋,肮脏的政治利益的交易,这场原本为我们的人民复仇的伟大战争已经要夭折了。我告诉你们,我可以就这样回去,回去拿着朝廷给我的俸禄安享晚年,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将军了。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绝对不会。”将军在咆哮。“因为我还是一个战士,”他仿佛是用他的生命在怒吼。“我是一个战士。”

    士兵们下意识地对这个威严无比的吼叫抱以呐喊。

    每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呼喊都会激起旁人心灵的震荡。何况这震荡是如同一出戏剧的高潮一样,早已有充分的故事和表演在之前就做好了铺垫的。

    站在士兵阵列边上,听着怒火如涛的吼声,阿萨却觉得发冷。

    “我不会回去安享什么晚年。我情愿用那些在病榻上老去的所有的时间来换取现在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以一个战士的身份用剑去告诉那些野兽我们人类的尊严和愤怒。”将军浑厚的声音清楚地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耳里。“我现在已经不能命令你们了,已经不能再指挥你们了。我现在只是以一个战士的身份来对你们这些和我一样的战士说话。”将军放缓了声音,加重了语气,保证这滚滚荡荡的声音可以把每一个年轻士兵心中的火彻底点燃。“我这个战士在这里问你们一声。和我一样的战士们,你们愿意跟随我吗?愿意跟我一起去宰杀那些野兽吗?”

    “愿意。”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士兵们的口中爆发,这是五六千个发自肺腑的怒吼。

    “好,大家都按照我说的回去收拾你们的行装吧。”成功的演讲者向下面激动的听众命令。“我们马上就出发。”

    士兵们很快就有组织地散去了。这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阿萨和将军两个人。

    将军在山丘上没有动,刚才那激情的表演没留下丝毫痕迹,他又恢复了那可怕的平静表情,如同一尊神像一样俯视着山丘下的阿萨。

    “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阿萨冷冷地问。

    将军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的平静,说:“只是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的详细情况,然后再让让他们自己做选择而已。无论是谁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是么。而告诉别人真相也绝不是坏事。”

    阿萨冷哼一声,说:“原来你把所有的牧师集中起来就是要为了传达这个真相吗?”牧师们在队伍中的作用除了治疗和辅助魔法以外,重要的就是把握士兵们的情绪。在生死线上打滚的战士一般都是很虔诚的,牧师们的教导和一些精神类的辅助小魔法通常都对士兵们的躁动很有帮助。

    “信仰原本就是用来掩饰真相的。那是弱者自欺欺人的道具,战士永远不需要这种东西。只需要一小会时间,只要能够完全点燃他们的斗志,什么道理和神灵都不能够将之熄灭了。”将军看着阿萨,终于露出了点好奇的表情。“你既然已经明白我在做什么了,为什么还站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一定慌慌张张地回去安排制止我呢。”

    “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就一定早有什么其他安排。”阿萨没有跑回去,反而走上了小山丘。“不过我还是要问问,如果我立刻回去叫牧师们平复士兵的情绪,你会怎么做。”

    “只要你一有这个意向,我就立刻杀了你。”将军还是那么平静。没有怒火,没有杀气,甚至嘴边还有点微笑。但是阿萨知道,他既然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你以为你一定要把握?”阿萨站到了将军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我一个人确实没有把握。”将军很诚实地承认,他身为武人的眼光是有的。“但是五千个人却一定有。刚才听我说话的五千个年轻的士兵,我只要说你其实是朝廷里的贵族和兽人们的奸细,再煽动他们一下,他们就会杀了你。”

    阿萨看着面前这个平静的老人,那双曾经满是勇猛,刚毅,煞气和烈火的眼睛现在却是一片死寂。阿萨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够变成这样,能够做出这些事了。

    那是一种已经死了的眼神。

    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价值都已经死在一个目标上了,连他自己的生命都不过就只是为了实现那个目的一种道具而已。他什么都可以去做,用所有的智慧,精力,手段去达到那个目标,即便是赔上整个世界都不在话下。

    “五千个。全是年轻的士兵。”阿萨缓缓摇头。“是你特意从部队你挑选出来的么?”

    “当然要年轻。年轻才有激情,才有热血,才有冲动。人一旦活得久了,就爱考虑些别的事情,不是那么愿意去死,去杀人了。”将军用那已经死了的眼神仔细看着阿萨。“所以我奉劝你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我不想再起什么波折,你也不想死吧”他转身朝城中走去。“何况,这种情况下牧师们也已经没用了。”

    不久之后,将军领着这所有的五千士兵出发了。

    没有其他将领去阻止他们,将军的余威让这些过去的部下不好出面。而将军的劝说也让他们明白,这不过是将军的一意孤行,即使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也绝不会受连累。不受连累,又不好出面的情况下,他们也都真的没有站出来制止那些原本是他们部下的士兵。

    阿萨也没去阻止,他没有让牧师去劝说那些被愤怒和斗志冲昏头脑的士兵,他不想看见这些罗尼斯主教旗下的牧师们被将军一斧劈成两半。一个将军那样的人已经什么都干得出了。

    他现在只有坐在市政厅里等着姆拉克公爵的到来。所幸将军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已不会再有什么变数,这个罗尼斯主教交给他的任务虽然不是完全地成功,但是总算完成了。将军只是带走了五千人而已。

    五千人。不过这部队的八分之一,不算什么。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已经尽力了。

    五千人。阿萨突然想起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三具惨不忍睹尸体。五千具,两千倍,大概可以累积得像山一样多。这五千人同时发出的惨叫和哀号.....满天都会是飞撒出的血肉,内脏,骨骼......他耳边又响起了半年多那天晚上的那种让他毕生难忘的声音,哀号声蔓延的海洋,骨骼碎裂肌体变形的奇怪声音,武器撕破空气和肉的音调互相交错起伏组合而成的协奏曲,而现在还要加强几十倍。他感觉自己的皮肤有些抽紧,胃有些收缩。

    阿萨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蹬开桌子,一脚把椅子踩得稀烂。用从小在酒馆里学来的比将军之前骂纳格斯神官也毫不逊色的脏话和诅咒骂了将军一通,然后去找了个很有阅历和资格的牧师交代了一下,骑了匹马去追将军的部队了。

    “你来做什么?”将军见到阿萨追了上来,问。

    阿萨没好气地瞪了这个肆意妄为的军人一眼说:“来等死,等着看你死。”

    “那你一定不会失望的。”将军淡淡说。

    “我希望你尽快地死,最好在战斗一开始你就第一个去死。那样我就有机会把剩下的士兵带回去了。”

    “那你可能又要失望了。在砍杀那些野兽没砍得手软之前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将军还是淡淡地回答。自从下定了决心之后他所有的感情都收敛进体内化作动力了,舍不得表露出来。

    阿萨看了看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魁梧老人和他腰间的那两把斧头,狠狠吐了口唾沫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希望亲手完成这件事情,那就用不着等多久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会考虑你这个建议的。”将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把头转回去死盯着前面的方向。“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可惜啊。”

    “真的是可惜啊.....”死灵法师意兴阑珊地一屁股坐在天鹅绒的舒适的坐垫上。“我失败了。”他刚从魔法阵中传送回来。

    “不错了不错了,想不到你还能导演出那样感人的一出剧目,比我在皇家剧院里看过的还要精彩感人呢。”另外一个死灵法师微笑着鼓掌。

    “你不知道以前有人夸奖我写的剧本有达里奥.福的味道么?”这个死灵法师得意地一笑,又叹了口气。“可惜我时间上没来得及,或者应该先去干掉那个传递圣旨的使者。现在我们勇猛的将军不得不费尽了心思才聚集起了五千名士兵而已,还多亏我在暗中帮他搞定了不少想要制止他的将领。如果四万大军全军压境还可以和塞德洛斯那老头拼一下,或许还真能把他和那城市一起干掉。可惜现在只有五千,还不知道够不够塞牙缝呢。”

    “无所谓,反正只是个游戏而已,我们大家都看着玩吧。看看这五千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怎么去塞,也许还能够把牙缝塞得涨破,让塞德洛斯老头掉几颗牙,流点血痛一痛呢。”另一个玩弄着一个水晶骷髅头的死灵法师说。“我赌他会死上五十个兽人。”

    “七十个。赌一块魔玉。”

    “还是一块魔玉。我赌只死二十个好了。听说那老头有个半精灵的朋友很厉害,而且兽人如果装备精良的话战斗力也很不错呢。”

    “那可是五千大军啊,难道连一百个都杀不死么?我赌十根凤凰羽毛和雷鸟的羽毛。”

    一把最沙哑难听的声音说:“我赌他一个都不会死。”维德妮娜露出她那半张脸的微笑。“不过我的赌注是你们要答应招收一名新会员。”

    “这位美丽的女士怎么这样有信心?不过先说好您可不能够插手啊。万一您亲自出马去兵营里扔出一条黑暗之龙,那不是给塞德洛斯老头帮忙么?”

    在同伴口中美丽的巫妖的微笑绝对可以成为普通人的噩梦,她那干枯了的下半张脸动也没动,却发出仿佛很有自信的声音说:“那当然,我可没这么缺德。”

    “呵呵,我就知道这位女士除了很聪明很美丽之外,”那个刚去导演了这次行动的死灵法师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还非常地有良心有道德。”他看着维德尼娜,目光闪动了几下,说:“这样吧。出于对她的仰慕,我也赌一个兽人也不死,还是赌接收一名新会员。”

    维德尼娜看了这个很信任他判断的同伴一眼,但是眼神里却丝毫没有感激认同的意思。

    “你们真能找到有足够的品德和素质的人来参加我们这个高尚的团体吗?”一个死灵法师作出很有朝气的表情。“我感觉笛雅谷的春天快到了。”

第三十三章 疯狂的美德

    蛮荒高地的夜晚总是特别安静。只有偶尔双足飞龙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但是士兵们也都习以为常了,自从离开布拉卡达开始,这种巨大的猛兽就随时盘旋在他们头顶的高空上。刚开始还有士兵忍不住用弓箭去试图攻击,但是那高度和双足飞龙振翅时的气流让所有的远程攻击都只能够重新落回地面,还不时造成同伴的受伤。而兽人们明显也很珍惜这种宝贵的生物,不肯贸然指挥它飞落下来攻击。到了这晚上的扎营时候,总有几十个手持强弓劲弩的士兵分别守在营地各处的火堆旁预防双足飞龙的偷袭。

    几只狼人借着夜色朝营地靠拢。即便是在寂静的夜晚他们的接近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而他们也不需要任何的照明,即使在这样没有月色的黑夜里也可以把事物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可以不露任何声音和光亮的接近。这是人类所绝对无法企及的能力,让他们成为绝佳的偷袭者。

    营地边缘甚至没有巡逻的士兵,安静得出奇。狼人悄悄地接近了营地边缘。当然以这么少的数量他们并不会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这只是一次试探和骚扰。

    突然一阵奇怪的吱吱声从营地里传了出来。这好象是什么动物的声音,几个狼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兵营就已经被这声音激活了。火把四处亮了起来,士兵们从营帐中蜂拥而出。刚才还静悄悄地兵营猛地就成了沸腾呐喊的海洋,一波波的士兵们朝狼人冲了过来。

    士兵们没有任何的长官来发出命令和指挥,完全就是和街头自发殴斗的流氓一样毫无章法阵势地呐喊着手持武器冲了出来。指挥他们的不是纪律而是愤怒和仇恨的情绪。

    两个最前方的士兵立刻成了狼人手里的流星锤的牺牲品,残破的尸体飞出老远,血向四处飞溅出。但是那些沾到了自己同伴的血的士兵们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犹豫和胆怯,反而更勇猛地朝前冲了过来,嘴里发出的叫喊已经不像是人,而是奢血的野兽。在火把的照射下那些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全是疯狂斗志的标志。

    几只狼人反倒被这样的场面吓住了。他们开始转身逃跑。

    士兵群中一个庞大的身躯以和那躯体不相称的高速几个箭步就冲到了一个狼人的身边,手举一把巨大的斧头朝狼人砍了过去。这是个和狼人差不多一样高大的人,手里的那把巨大的斧头也和狼人的流星锤一样显示出非凡的杀伤力。

    狼人转身险险避过,手里的流星锤朝这个攻击者挥了过去,这个可以将盾牌铠甲打得稀烂的武器和这人手里的另一把斧头碰在一起发出一声不相上下的巨响。

    狼人发出一声惨号,击空了的另一把斧头已经在使用者强大的臂力和技巧下收回,横劈,将狼人那只持武器的手臂整个砍了下来。

    剧痛之下,狼人那只空的手爪也在这个对手的身上抓下一块皮肉。只是这样一停顿,周围的士兵就拥了上来,狼人只来得及用爪子和牙齿杀死了两三个士兵之后就被周围无数的刀剑长矛砍戳得稀烂。

    其他的几个狼人已经开始转身逃跑。刚刚砍倒狼人的这人上半身已经被血湿透了,如果不是经验丰富而及时地闪避了一下的话这一爪足够将他开膛破肚。

    这久违了的伤痛和战斗的激情让他的斗志完全燃烧起来,他一声怒吼,向前踏出一步将手中的巨斧抛出,斧头在空中发出厉烈的呼啸向前面逃跑的狼人追去。一声哀号,那只狼人倒下了。其他的狼人则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萨从营帐中出来,正好看见士气高昂的士兵们簇拥着将军回来了。一身的血迹没有使将军有丝毫的颓丧和委顿反而更显得精神勃勃,这战斗给他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他看见阿萨,指了指系在营帐角落上的几只小动物笑了笑说:“要多亏你的主意了。”

    那些是鼠兔,这荒地上的一种食草小动物,嗅觉特别灵敏。还在布拉卡达和将军讨论荒野作战的时候阿萨曾经告诉过将军这种办法,将这些敏感的小动物捕捉拴在营地各处中,他们只要一闻到食肉动物特有的腥臭就会发出集体叫声。这种办法原本是冒险者在野兽出没的地方休息时采用的办法,阿萨变通了一下,想不到对付狼人这种无声无息的偷袭确实有效。将军早已让所有士兵都拿着武器入睡,只要一听见鼠兔的叫声就立刻起来朝偷袭者杀去。这个安排确实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后面的士兵把那个被将军抛出斧头砍倒的狼人绑起来抬了进来。将军那一斧并不是很致命的伤害,凭着自身顽强的生命力这只狼人还没有死。将军命令把这个狼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处。

    一人就击倒了两个狼人,将军在这些年轻士兵眼里完全就是战神的化身。

    士兵们围着将军,看他把烧酒倒在自己的伤口上。饱满的肌肉上伤口很深,将军自己用针线把两边的肉连起来。他用针串着线刺进自己的肉里,从伤口旁拉出,再刺进去,然后收紧线。皮肉在线的牵扯下挤到一起。

    将军的面容安静镇定,像是在缝衣服。大多数的年轻的士兵还是第一次上战场,看到这样的情景对将军无比的崇敬。

    阿萨冷眼旁观着,他没有上前给将军使用治疗术,他不想去帮这个他巴不得快点去死的人。何况他也看得出将军这样英勇的表演原本就是激励这些年轻士兵士气的一种方法。

    表演完毕,将军让士兵们都回去好好休息,经过这一次后应该不会再有偷袭发生了。

    阿萨没有走,士兵离开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他和那只奄奄一息的狼人。

    他想看看这只狼人,这里只有他对这些兽人并没什么敌意。在欧福的时候早看惯了这些兽人和人一样拿着工具劳动,过着生活,所以在他眼中他们和人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从体格来看这应该还只是没完全长大的狼人,甚至连身上的白绒毛都没有完全褪掉,如果换算成人类的年纪大概还只是个少年。将军那一斧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断掉的肋骨从伤口中清晰可见,如果不是身上还有着一件硬皮甲这一下已经要了他的命。

    狼人已经被士兵们用绳索捆的很结实,但是即便不这样他也没有挣扎的余地了。他和狼或者狗一样的面孔显得很虚弱,眼睛半睁着半死不活地看着阿萨,眼睛里突然有眼泪掉了出来。幼小的年纪让他还显得软弱。

    曾经有诗人歌颂眼泪是人类的特产,但是对动物了解的人就知道其实并非如此。阿萨虽然从不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特殊高尚的意味,但是看到这个狼人的眼泪心里却依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他俯下身,伸手按在狼人的伤口上使用了一个治疗术。

    因为心里始终想着自己要出去旅行,所以在布拉卡达的那段时间里他有空还是会研究一下各种法术,请教一下手下的牧师们。虽然对各种辅助祝福的烦琐咒文祷告没怎么记得住,但是治疗和解毒这种实效性的法术却是很有进展的。大概体内的世界树之叶和太阳井的力量对魔法也有很大裨益,他的治疗术虽然还达不到山德鲁老头那样出神入化,但是已经比一般的牧师高得多了。一用上去后狼人的伤口立刻止住了血,甚至愈合了不少。

    “谢...谢。”狼人的精神好了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这些年轻的兽人一般都在努力学习着人类语言。在这里居然得到了这样的意想之外的帮助,这只小狼人也觉得非常惊奇。“请..你..放了我好吗。”

    阿萨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说:“那可不行,放了你他们会把我当成奸细砍成肉酱的,说不定那个疯老头正找我的把柄呢。”

    “我.....不想....死。”这个小狼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像只受伤的狗一样呜咽了一声。

    听了这句好象有些熟悉的哀求,阿萨心里动了动。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放了这只狼人。“其实你们真的不应该来偷袭的.....”同情心让阿萨自己觉得有些别扭。正是因为他的提议,将军才能够如此轻易地挫败狼人们的偷袭。如果按照常理来说,真的要防备好狼人那样夜行兽人的偷袭那将是极耗费军力和士气的事情。

    狼人的精神恢复了点,用狼人特有的古怪腔调说:“我们不是偷袭...只是....来侦查一下.....格鲁将军想弄清楚你们这只部队的目的和意图.....”看得出这只是个很聪明的小狼人,说起人话来居然并不显得很吃力。

    意图目的?应该说是去荡平欧福,还是说只是送死呢。

    阿萨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出这只部队正面遭遇格鲁将军所带领的兽人部队时的后果。只凭格鲁将军的一己之力当然还无法抵挡这里的全部五千士兵,但是要直接冲进这千军万马中来把将军的头像苹果一样拧下来或者像番茄一样捏爆却绝不是什么难事。失去了指挥者和精神领袖的士兵,再目睹那样悬殊的实力,无论是再高昂的士气都会立刻崩溃,然后就只能任由兽人们屠宰了。

    而自己这次参加进来的目的,就是要尽量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拯救五千条年轻生命.....说老实话,阿萨从不觉得自己有这样伟大,只是不想看见尸山血海,不想有一场比半年前自己所经历过的那次更惨烈数十倍的屠杀。不管将军那老神经病混蛋怎么想,毕竟这五千士兵都是无辜的。

    不过至于到底如何去解决目前的情况,阿萨现在还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有随着军队前进,希望车到山前自有路了。

    看着面前这个小狼人。将军会把这个俘虏怎么样呢?等到两军对垒的时候用来杀了立威?其实他也和这五千士兵一样,都是无辜的。阿萨拍了拍狼人的头,说:“我尽力不让他们杀你。这次战斗其实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的。”

    小狼人看着阿萨不停地点头摆尾,表示感谢,说:“谢谢你的帮助....城主大人说,立刻就要和谈了,和谈以后就不用打仗,请你一定要来欧福....”

    突然听到这样天真的邀请,阿萨不由得有点想发笑,他突然有了一定也要把他救下来的想法。他拍了拍狼人的头,说:“放心,我会把你带回欧福的。”

    小狼人低声嗷嗷叫了两下,眼睛里居然有了点泪花。

    阿萨起身走回自己的营帐睡下。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次随着部队来确实是有意义的,能够少死些无辜的人,总是好的。

    模模糊糊地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睁眼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士兵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出发了。他们正集中站在一处,听将军的命令。

    阿萨走过去,惊奇地发现将军正站在那只受伤的狼人旁边,一只脚放在狼人的头上,威武无比地指着地上被绑着的兽人俘虏高喊:“大家都看见了,这些曾经残害过我们同胞的野兽并不值得害怕的。因为我们所拥有的是无比的勇气和为同胞们复仇的正义。”

    士兵们回报出一声激情澎湃的呼喊。虽然方式不尽相同,但是将军每天都会进行类似这样的激励,不让复仇的火焰在这些士兵的体内熄灭,保证他们高亢得疯狂的斗志。

    将军继续演说着:“那个兽人的巢穴已经很近了,很快就会被我们像臭虫一样碾得稀烂了。所有的兽人都将在死在我们正义的剑下。现在我们就先宰掉这个狼人,所有的战士们都来砍上他一刀,用他的血来洗涤我们的剑。”

    士兵们又是一声嚎叫。

    “喂,等等。”阿萨没想到将军居然会在今天早上就拿这个俘虏来祭旗,连忙跳上前去阻止。“这个俘虏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你们不是战士么.......”

    “走开。”将军气势汹汹地挥一挥手里的斧头。“你这个软弱的神职人员。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你也是受了那些贵族权势们的指使,想来软化我们的战士的。”

    阿萨知道对将军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转过头来对着士兵们高喊:“这只狼人最多不过五六岁,不可能曾经残害过人类。那些曾经吃过人的狼人不是早就被杀光了么?我们没必要再这样.....”

    “这些野蛮的种族所欠下血债,难道就因为它们死了就算了么?难道那些被他们所杀,被吃的同胞的仇恨就这样算了么?”将军挥舞着手臂,脸上激昂的表情让每一个士兵即使无法看清楚,也能够通过声音和气势感觉得到。“大家说,能不能够就这样算了。”

    “不能!”和将军相配的高昂激烈的呼应,阿萨觉得自己快被这周围的喊声震聋了,淹没了。

    地上的小狼人拼命地挣扎起来。他听得出自己大概是难逃一死了,但是绳索捆得很结实,他只能够是在地上徒劳地搏动着。狼人的嘴里突然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

    在周围士兵们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阿萨依然把狼人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很明白,那是生存的yu望和兽性在绝境中煎熬出的声音。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了躺在地上的是另一个自己的错觉。

    将军那把巨大的斧头一挥,用充满了使命感地声音,像下达什么历史任务一样说:“宰了它。”士兵们一声呐喊,开始蜂拥而上。

    阿萨想上去拦一下,但是在成千的人潮立刻把他冲得退了开去。士兵们像一群饿得发疯的蚂蚁围住一只蝗虫一样聚拢过来。无数把刀剑朝地上的狼人砍去。

    狼人发出的凄厉的惨叫,惨叫混合在骨头断裂,皮肉撕开的声音中,好象那是肉体直接发出的悲鸣,阿萨身上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阿萨已经被挤开了,无法看得见人群中狼人是如何被分尸的景象,只看到血和细小的皮毛肉片随着士兵们手上武器的挥舞不停地朝上飞,然后洒落到他们的身上。

    大概是因为体格健壮,生命力旺盛的缘故,狼人一时间并没有死去。惨号声依然在继续,一会后才慢慢地衰弱下去,逐渐没有任何声息了。但是后来的士兵们还在不停地不断涌上,不断地砍杀,肉体变成肉酱的毛骨悚然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排着队上前来朝这血肉上砍上一刀,刺上一剑,好象参加一个向往已久的神圣典礼一样。

    好一阵子,这场盛大的仪式才收尾,士兵们归入队伍中。

    狼人已经不在了,地上一大滩深红的稀泥,好象什么垃圾似的,里面除了一些比较大的骨头,一些幼兽的皮毛痕迹,乍来的人绝不会看出那到底曾是个什么东西。

    士兵们挥舞着沾带着这些腥红色物体的武器,不少人脸上还有着血迹,但无一例外的全是慷慨激昂,好象那些红色的东西就是荣誉勋章,战士的证明,忠诚和英勇的信物。

    士兵们在号叫,在高兴。他们很清楚这让自己兴奋的是一种美德。杀掉敌人,异族,仇人,就是爱家爱国爱自己民族的高尚品德。这原始的集体狂热和价值观上对自己的充分肯定混合在一起,相辅相成,让士气无限地高昂上去。

    阿萨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士兵。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他居然会想去救他们。但是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更不愿意要自己来多事。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看着那边一地血淋淋的破碎肢体,他只觉得恶心。

    将军在旁依然没有动,如同一尊雕塑一样俯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阿萨默默地转身,牵过一匹马来,上马,扭转马头朝布拉卡达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你不在这里等我死了么?不管我带领着他们去做什么么?”将军终于开口了,他的眼神中有胜利者的味道。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情。终于吓跑了这个讨厌的小子,将军为这项自己投入一身的光荣事业的震撼力感到得意。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是这样,而且这些还不过只是其中的小菜一碟而已,很小很小的一碟,不值一提。

    东方的朝阳已经升起来了,红彤彤的。照着这清晨的阳光,阿萨只觉得自己的血在烧,他转过头来盯了这个狂热的领导者和他五千名拥戴者一眼,摇摇头,无力地说:“去死你们的吧,我不管,也管不了。”

    欧福城的市政厅中,塞德洛斯城主正站着批阅着如山的文件。

    欧福城不断地扩建,人口不断地增加,外来的兽人不断地加入,如何更妥善地管理,各国对这里的态度,帝国方面的军队.....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的头脑来把其中千头万绪关系分析,理顺,想出最有效,最能够一石二鸟或者更多鸟的解决办法。塞德洛斯城主在这段时间中每天睡觉的时间从不超过三个小时。

    但是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依然是那样的神采充足,精神勃勃,他甚至一直保持着这样站着工作来集中更多的精神。因为他不是在完成工作,而是在享受工作。

    他每完成一件工作,就知道欧福,这个自己一手创建的城市又更强大,更完善了一部分。不停地从中得到的喜悦和满足还有欣慰都给他注入了新的活力,新的生命。其实在他眼中这些事情甚至绝对算不上是‘工作’,一定要分类,更像是‘游戏’。他如同小孩用心制造一个泥土城堡一样享受其中成就感的喜悦,所不同的就是他更认真努力了千万倍,收获的成就感也强烈了千万倍,而这个工程本身更是巨大了无数。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塞德洛斯皱起了眉头,知道大概有点麻烦了。他听得出那是格鲁将军的脚步而且稍微有点急促,能够让他这个朋友也显得急促的事情并不多。

    格鲁将军推开门,报告说:“一只部队离开爱恩法斯特边境的布拉卡达正在全力朝这里逼近,以目前的速度来看大概还有七八天就会到达这里。”

    “恩。”塞德洛斯头也不抬,依然看着文件。“他们的意图是什么呢?”

    “已经观测他们好几天了,没有丝毫的顾虑和犹豫,用最直接的路线朝这里进发。派遣几只双足飞龙仔细看过了,没有后援,没有伏兵,也没有后勤补给的迹象,只有那一只部队。昨天晚上我派人去试探过他们的态度了,”格鲁冷哼一声。“他们的态度非常地明确。”

    “恩?”塞德洛斯吃惊不小,终于停下手上的工作说,看着格鲁说。“请你详细地把所有情况一点不漏地告诉我。”

    听完了格鲁将军的话,塞德洛斯沉思了一会,无可奈何地摇头:“各国的使臣已经齐聚王都了,我们也表示了足够的友好态度,他们应该明白这是无益的战争,何况罗尼斯也应该有所表态才是,所以不可能是爱恩法斯特的皇帝命令他们进攻,而且我估计退兵的命令应该也已经下了。但是这样一小队人没有任何计划兵法的仓皇冒进,那样地杀气腾腾.....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塞德洛斯叹了口气,弯了弯腰,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过去拍了拍格鲁将军的肩膀。“出来陪我走动走动吧。”

    两个欧福的领导者走出市政厅,走在大街上。周围的兽人们并没有显得多惊奇,最多偶尔顺便行一个礼,就匆匆地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那只部队确实是很明确的态度,他们是来送死的。”塞德洛斯看向格鲁将军,问:“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在他们刚刚长途奔袭过来最疲倦的时候由我领军带头冲杀过去。”格鲁将军的语气很轻松,好象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我先把带头的将领杀死,剩余的士兵自然军心受挫,也许还会四散逃走,那对付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方有多大损伤?”塞德洛斯问。

    “绝不会超过五人。”格鲁将军淡淡地回答,他的口气已经不是自信了,而全是理所应当的清淡口吻。好象一个人绝不会怀疑自己能够一口咬碎个煮鸡蛋一样。

    “五个吗?”塞德洛斯竖起自己的右手,仔细地看了看上面那满是皱纹的指头,叹了口气,好象舍不得似的放下了。“不行,一个都不能死。”

    “虽然五个这样的小数目对我们现在的部队规模来说大概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要避免的不是损失本身,而是带来的影响。如果自己的族人在战争中被其他种族杀死,必定就会有痛恨人类的情绪发生。种族之间的仇恨那是对谁都没有益处,对我们这样一个多种族混合的国家更是危险的。所以一定要避免。”

    “你不会想要劝说他们打道回府吧?”格鲁问。

    “既然是违背着皇帝的旨意而来的,说明已丧失了理智,所以战斗是无法避免的。而且这也正是我们向诸国展现我们的战斗力的时候,一举把他们歼灭也好......”塞德洛斯沉吟起来。高地的阳光很强烈,将他银色的须发照得闪闪发亮,使思索着的他看起来好象一个象征着智慧的塑像,看不出他是在考虑如何去将五千个人杀光。

    两人走到了作坊汇集的街道,工匠们和那些兽人学徒正在努力地工作,炉火发出的热力使空气升腾,阳光在这些热空气的扭曲下在地面上形成一些水波般的阴影。塞德洛斯看了看那些阴影,又抬头看了看那耀眼的阳光,点了点头,转身对格鲁说:“你坐双足飞龙给我去东南送个信,然后接几个人过来。”

第三十四章 智慧的创意 杀人的工具

    双足飞龙的号叫声在上空响起,阿萨抬头看去,两个看起来仿佛只是蝙蝠大小的影子在高空慢慢地围绕着他盘旋

    阿萨暗叫不妙。脱离了部队,孤身的一骑无疑正是绝好的袭击对象。刚离开将军那支部队的时候他还小心地尽量走树林隐藏踪迹,但是这几天都没看到双足飞龙的影子,哪知道在这快要到布拉卡达的时候却遇到了,而且还是两只。

    一声号叫,其中的一只双足飞龙开始向着他俯冲下来。转眼间飞龙的身影就阳光的照射下越来越大,即便还有数十米的距离也可以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腥风。阿萨跨下骑着的马先不安地惊动起来。

    虽然自己其实并不是帝国军队的侦察兵,但是看情况似乎没有解释的空闲了。阿萨仔细注视着飞龙俯冲而来的轨迹,抓准了时机伸手一个火球就飞了出去。

    他的时机抓得很好,算准了飞龙振翅的频率和俯冲的势头,这种时机的把握是任何魔法师无法比肩的,只有战士才有这种在近身肉搏中培养出来的感觉。而也只有像火球这样最低级的法术才能够在瞬间凝聚发出。这就是阿萨一直就喜欢用这种基本法术的原因,无须咒文和凝聚魔法共鸣什么的,简单直接,可以随时抓住时机攻击。而且他的火球的威力绝不是任何一个低级魔法师可比的,足可以当一个高级的攻击魔法,即使是这种巨大的怪物也受不起一击。

    眼看那一发火球就要撞上飞龙的胸膛。突然火球好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轨迹歪了开去,火球从双足飞龙的旁边掠过了。双足飞龙大概受了一惊,呼号一声,振翅折返飞回高空。

    阿萨还没来得及吃惊,立刻又看到一个更让他吃惊的景象。一个小黑点突然从高空上另一个蝙蝠般的阴影上分离开,然后开始掉落下来。当然,那并不是真的蝙蝠,而是巨大的双足飞龙在高空的影象,而这个分离开的黑点却好象是一个人。那个人居然自己主动很优雅地一纵身,就从千米的高空跳下。

    这个人很明显没有用‘凌空飞降’之类的降落减速魔法,随着下落越来越快,越来越接近地面,在飞速的下坠下已经成为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不清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阿萨看得都有些楞了,这么高的高度,即使这人是精钢铸的,只有在高地的岩石上摔成一堆破烂。如果是血肉之躯,结果就是和西瓜和西红柿差不多。

    阿萨还没有吃惊完毕,这道黑影已经落到了前面不远的地面。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好象整个蛮荒高地都在这个撞击中动摇了一下,碎石横飞,岩石地表像脆面包一样崩塌出一个大坑。阿萨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漫天的尘土,连退好几步才站稳了。这仿佛是一道九天之上飞坠而下夹带着天之怒神之威的雷。

    “如果不想死,就站在那里别轻举妄动。”声音不大,但是冷竣而威严,如同这一下飞落的巨大威势般令人慑服。烟尘弥漫的大坑中央,一个人的身影正在慢慢地从半蹲姿势站起。

    “是你?”烟雾散开,那个从天而降的人走上了地面,认出了阿萨。他高挑而略微瘦削的身体,却仿佛是无数精华凝聚而成的雕塑般的完美,优雅的同时却又轮廓分明得刚毅的脸。

    阿萨慢慢点头:“我也应该想得到,能够这样下来的,应该,也只能是你。”他即使记不得这相貌,也绝不会忘记这几乎无敌的威势和气度。那就是统帅欧福所有兽人部队的将军,格鲁。

    双足飞龙上,阿萨听着风声在耳旁呼啸,下面的树木像一颗颗小草,自己骑的那匹马已经变得好象虫子般大小,一眼放去广阔的蛮荒高地似乎可以尽收眼底。阿萨坐在特制的架子上,伸手摸了摸双足飞龙的背,那是大片大片蜥蜴般的鳞片,能够感觉到下面那强大无比的肌肉正在运动。虽然明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买得起,还是禁不住要问:“用这玩意当坐骑才爽,能够卖一匹给我么?”

    “三年的时间,十多个蜥蜴人的性命,投入的精力和财力人力就算不清了,现在才驯养出了四条而已。你说值多少钱一只?”格鲁将军的话简洁有力。

    “这样的宝贝塞德洛斯怎么会卖?用作运输和侦察偷袭可真是无与伦比的作用啊,即使再高明的空气魔法师的飞行术也没法和这长翅膀的大家伙比。而且论战斗力来说,即使是十只狮鹫恐怕也比不上吧。真亏他想得到养这样的东西。”坐在阿萨身前的那个老头说。阿萨看得出这个老头的空气魔法造诣很高。他在前面一坐,即使在这样快速的飞行中,周围的风速也没有把人的眼睛刮得睁不开,大家的话语声也听得很清楚。

    旁边的一个中年人看了看阿萨说:“年轻人的魔法很不错啊。随便一个火球就有那么大的威力,”他指了指后面的那个老头。“刚才如果不是老师出手得快,塞德洛斯先生的这条宝贝就遭殃了。”

    “哦?”阿萨很有点吃惊,问:“那么你们几位是.....”

    “我们都是牙之塔的魔法师。”中年人也指着另外一条双足飞龙上的几个人回答。“年轻人你是爱恩法斯特帝国的么?看你这身打扮好象是魔法学院的人啊。”

    “暂时是部队中的神官。”阿萨回答,多看了这几个魔法师一眼。‘牙之塔’是帝国西南宗教国家里的一个类似魔法师公会的地方。和魔法学院不一样,虽然那纯粹是和国家无关的民间组织,但是其中全是相当高级的各种元素魔法师,在冒险者之间很有名气。

    “年轻人的魔法很有味道啊。有兴趣来我们那里大家一起研究一下么?”中年人对阿萨说。

    “别乱挖墙角。这么有潜力的年轻人,肯定是罗尼斯主教的弟子了。”老头说。“不过年轻人,你是不是到我们那里来过啊?我怎么看你的样子好象在哪儿见过......”

    “啊?您记错了吧。我的样子很平常,和很多人都长得很像。”阿萨含糊对付过去。他知道这必定是精灵族的通缉令的效果。

    原本几天的路程在双足飞龙的高速下小半天就过去了。阿萨在路上还看见了将军带领的那一支部队。高空看下去犹如一大队蚂蚁一样。黄昏的时候这两只双足飞龙就把他们这一行人送到了欧福。

    塞德洛斯很热烈地欢迎这几个魔法师,很高兴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看到阿萨的时候也很吃了一惊。

    “我看见有一个落单的士兵,正好想抓起来审问一下关于那支部队的情况,没想到却把他抓住了。”格鲁将军说。

    听完了阿萨的话后,塞德洛斯很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一个人的情绪失控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只可惜了那无辜的五千名年轻士兵。”

    “也说不上无辜。”阿萨说。他现在对那些战士的狂热有说不出的厌恶。“他们也是自己愿意来的。”

    塞德洛斯摇了摇头淡淡说:“不要那样说。年轻人还不懂得怎么看清楚事情的本质,自然容易被旁人鼓惑,被激情冲昏头脑。因为这些无谓的原因来寻死,真的很可惜。”

    那个为首的魔法师老头问:“你请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事吗?但是你不会认为就凭我们几个空气魔法师能阻挡五千士兵吧。”

    “不是阻挡。”塞德洛斯无奈地笑了笑,更正。“是杀掉他们。为愤怒和仇恨而疯狂的人,即便是留下他们的性命放他们回去,也只有散播更多的仇恨而已。这种情绪是不会有任何的益处的,无论对谁。”他深吸了一下,再次总结。“所以为了长远的和平着想,必须把他们全部杀死。”他转头看向阿萨。“这是我们做的决定,我还是想要问问你.....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阿萨皱眉想了想,只觉得一阵无与伦比的厌烦感,摇头叹了口气,轻声说:“杀你们的吧。”

    “你到底想要怎么做?”一个空气魔法师问。

    塞德洛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这是一块圆形的,中间很厚,然后边缘逐渐薄下去的玻璃。“这是以前一个矮人工匠送给我的,实在是很奇妙的东西,我在这上面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现象。”他抬头看了看天,说。“明后两天都会是无风的好晴天呢。”

    阿萨和几个魔法师面面相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第二天。

    好天气。

    将军抬头看着那耀眼的太阳。这是个战斗的好天气,高原的清新空气和这照在皮肤上感觉到灼热的阳光会让热血战斗的人更亢奋,更勇猛。那个名叫欧福的兽人城市已经不远了。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兽人们就完全没了动静,双足飞龙也只有偶尔在天空上出现一下。士兵们因为这些兽人的胆怯而更加斗志昂扬了。将军虽然知道这平静的背后应该有着波涛汹涌的暗流,但是他也只是‘知道’而已,那已经死了的心不会再为其他事情而分散注意力了,他只想冲杀,战斗,听见兽人的哀号,感觉那些皮毛和骨骼在自己的斧头下断开,碎掉,光荣地死去。这些就是他全部精神所投注的。在他开始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他就知道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一直都没考虑过胜利,失败,也没有考虑过这五千名士兵的命运。

    “前面有一小伙兽人的部队。”行进中,最前方的士兵发现了目标,立刻报告。

    将军用他嘹亮浑厚的声音大喊:“战士们,为我们的荣誉和我们民族的仇恨而展现我们的勇气和剑的时候到了。杀光他们吧。”

    士兵们一声野兽吼叫般的响应,像饿疯了的狼群一样朝前冲了过去。

    那一小支兽人部队开始逃跑,但是跑得很慢。士兵们呐喊着追赶,逐渐追到了一块平地上,前面直立着一快蛮荒高地特有的山丘,周围没有相联的,就是原地拔起很高一块大岩石。

    天空突然阴暗下来了,原本耀眼的阳光突然就从视野中消失了。将军和抬头,看见头顶的一片天空被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那不是云,也不是其他任何有形质的东西,那就是纯粹的阴影。将军从没见过这样古怪的东西。那阴影的一边挨着前面的巨岩,看起来仿佛就是这座山丘顶在天空中的一顶古怪巨大的帽子。

    在士兵们充满斗志的呐喊声中,突然出现一阵人类所能发出的极限的叫声。这个叫声之尖利,把热情的喊杀声也一剖为二。

    这个声音里分辨不出丝毫的其他感情意味了,仿佛就只是为了叫而叫,本能地叫,要把自己身体都一起撕开的叫声。这声音一旦刺入同类的耳朵立刻就会激起本能的恐惧,连将军也不例外。将军回头,看见了一幕匪夷所思的景象。

    一片耀眼的圆形光幕在后面的士兵群中游走。光幕范围之内的所有能够燃烧的事物在一瞬间全部燃烧起来,士兵们的头发,皮甲,还有靴子,腰带,衣服,甚至皮肤......但是这些火焰看起来完全无力,几乎是不可见的。那团耀眼的光幕中即使是漆黑的东西都反射出刺目的光点,把火焰的颜色淹没其中。

    空气中已全是焦臭。所有的人都惊恐地注视着那团刺眼的光,想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事物,但是那就只是光,纯粹的光。从天空那团巨大的阴影开始,一个漏斗型的光幕逐渐缩小着,然后漏斗的最尖端就掉在了士兵们的身上。

    阳光。这就是在这个光线的漏斗下的士兵唯一所能感觉到的东西。

    原本拂照万物,赐予温暖和生命的光线现在是如此的强烈。即使是闭上眼,用手捂住眼睛也无法抵挡,士兵们的眼睛一瞬间就全瞎掉了,仿佛觉得已经接受够了这一生该享有的全部光明。

    这无比的光辉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身体。所有皮肤上的神经在这光线下全部沸腾,抽搐起来,痛,尖锐巨大得足可刺穿灵魂的痛让他们用生命中所有残余的力量发出惨叫和嘶吼。然后他们就闻到了自己身体散发出的焦臭,听到自己的肌肉在高温下发出炒豆般的破裂声。

    太阳,这个恒久以来都是那么可亲可佩的事物第一次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了恐怖。这才发现原来这每天都可见的圆球是那样地巨大,那样地神威难测。所有的事物在那倾泄而来的天威中显得无比柔弱,人体,马,物件都在这光明过后变得彼此不分的漆黑一团,只有一些刀剑还红通通地释放刚才接受到的热量。

    士兵们刚才还勃发的斗志和勇气在这神秘莫测的天威之下瞬间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恐惧,他们开始四散逃跑。但是那团光幕却以无比的速度笼罩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烧焦,烤化。

    将军愤怒,狂怒,他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吼叫。他不能够害怕退缩,所以只有把所有的情绪全部转化成狂热的愤怒和斗志。他挥舞着斧头大吼着冲向前面的那两坐山丘,他看得见那里有几个人影,这就是那几个人影搞的鬼,他要过去用自己这满腔的愤怒把这些搞鬼的人变成肉泥。

    但是他马上也沐浴在这无比的光华中,眼前立刻一片黑暗,他可以听见自己眼眶处传来的两声微弱的爆炸声。

    全身上下那理应超过人所能承受极限的剧痛都不能够掩盖他的勇猛的斗志,他继续高喊着往前冲,但是他已经听得见自己健硕的肌肉迅速地一根根地干枯,发出劈啪的爆裂声。

    我要死得像个战......他疯狂地想着。但是连这最后仅存的一个似乎无比坚强的意念都在这光辉中被照射得土崩瓦解。‘扑’的一声,他的脑袋爆开了,沸腾的脑浆还有眼珠还有血液喷出了体外,然后马上和他的身体一起变成焦黑的一团死物。倒下

    最后一个还在活动着的躯体都在这光芒的照射下倒下,变黑。随着天空中一阵气流撞击的响声,阴影消失了,那团光幕也消失了。蛮荒高地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太阳又如同往常一样毫不偏心地把光辉撒向大地的每一处,包括那一地的焦黑。

    阿萨站在山头,向下看着那一地的扭曲焦黑的躯体,那些焦黑的肢体很像烧过的树枝,只有连接在上面的一个个枯黑的头颅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让人确实地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几分钟之前,那还是五千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还发出斗志高昂的喊叫。

    那几分钟里的惨叫声让听过的人永生难忘,那是生灵所能够发出的最凄厉,最痛苦的音调。

    空气中满是焦臭,阿萨知道,即使自己在野外吃虫子,喝生血,甚至生吞活生生的动物,但是从今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绝不会吃烤肉了。

    站在魔法阵中央的塞德洛斯放下了一直高举的双手,很无力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操控这个魔法让他筋疲力尽。

    “真是了不起,能够将这么多人的空气魔法结合在一起控制气流。”一个年轻些的魔法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魔法阵感叹。“还能够操纵自如,用气流造成光线的折射去杀伤人,这真是太有创意了。真是杰作。”

    塞德洛斯冷哼了一声,看着地面上自己的作品不屑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满是疲倦:“不过是杀人的玩意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了不起。了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从几个死灵法师的干瘦的手掌中响起。

    一个死灵法师仔细地端详着水晶球中的魔法阵,赞叹:“厉害,可以评为年度最有创意魔法大奖。不知应该给他归到光明系魔法还是空气系魔法呢。”

    “用太阳就晒死了五千人,这老头比我们还厉害。我们至少也要用魔法扔在人身上才行,他居然控制气压就行了。”另外一个死灵法师挤眉弄眼地说。

    “那魔法阵画得很好,控制得更好。虽然控制风压这种小把戏本身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可能没人能够像他那样控制得丝毫不差。不过.....照这种方法那不是没军队能和他那个城邦为敌了?”

    “那是欺负别人部队里没魔法师而已,只要有人能够看穿这个把戏,用空气魔法去干扰就行了。不过那些学院教派的死脑筋魔法师确实很难看穿就是了。”

    “喂喂喂。大家都看到了,确实一个兽人也没死。”一个很有些朝气的死灵法师鼓了鼓掌,吸引一下大家的注意。“给品德高尚的维德妮娜女士和那位先生记上两分。还有.....为我们将要有两个新成员庆祝一下。这可是我们笛雅谷百年难得的盛事啊。”

第三十五章 公爵的烦恼

    阿萨回到布拉卡达后听说新的指挥官已经来了,就立刻去了市政厅。必须要把将军和那五千士兵的事情向公爵交代一下。

    他来到了指挥官的房间,却看见一个英武俊朗威猛一身骑士铠甲,脸上干干净净金黄色的卷发也整整齐齐的骑士很有风度地坐在指挥官的位置上盯着自己。这个骑士和这简陋粗犷的驻军地毫不相干的外表,整洁得和不久前在他的婚礼上看到的一样。

    阿萨皱眉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表情,问:“姆拉克公爵呢?”他虽然以前只是对这家伙没什么好感而已,现在这一见只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极度讨厌他了。

    克劳维斯脸色也不大好看,回答:“公爵因为有事会暂缓一步来,这里暂时由我先负责指挥。”

    阿萨冷哼一声说:“早知道我迟几天来。现在我心情正不好,看了讨厌的人就更差了。”

    阿萨第一次觉得身份地位还是有好处的。老子可是魔法学院的神官大人,你要怎样?

    克劳维斯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看得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礼数,用有点不自然的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听说神官大人去追擅自煽动士兵出发的将军去了,不知道追上了吗?”

    “追上了。”

    “那你就是一直都和他们部队在一起了?”

    “对。”

    “那么现在他们的人呢?和欧福战斗过了吗?”

    “他们全死了。”阿萨不想和这个家伙多废话。

    克劳维斯眼角跳了一下,冷冷问:“难道全部都战死了吗?一个不留?”

    “对。”阿萨也冷冷地回答。

    克劳维斯的眼睛上下把阿萨扫了一遍,说:“那神官大人你怎么能安全回来呢?看你好象并没受什么伤,简直连衣服都没破,难道那些兽人舍不得伤害你吗?”

    “呃.....”阿萨语塞,又不能够真的说出是怎么回事情。“我躲在别处看。”

    克劳维斯没说话,他那兰色的眸子还是直看着这个明显的撒谎者。阿萨毫不示弱地也看着他。两个人互相对瞪着。半晌后克劳维斯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个叛徒给我拿下了。”外面闻声跑进一群士兵,但是都摸不着头脑,都认得那是神官大人。

    阿萨怒喝:“你******放什么屁?”

    克劳维斯义正词严字字落地有声:“你身位神官,却没指挥牧师们稳定军心,这才导致桑德斯鼓惑军心私自带兵出发。而如果不是你和那些兽人勾结,怎么会那五千士兵全军尽墨一个都没逃掉你却毫发无伤?根据探马回报,将军的部队至少已经走出数百里了,你又怎么会这么快的时间内回来?刚有哨探报告说十里外有兽人双足飞龙出现,但是只晃了一下就飞走,然后这时候你就回来了。哪里有这么巧的?难道这些证据还说明不了你是和兽人们勾结吗?”

    “这个是.....恩.....”阿萨这一时间还真的解释不了。他确实是用双足飞龙回来的,也确实没有考虑这些问题。

    “好象听他们说刚才神官大人确实是走着回来的,没骑马.....”一个小队长疑惑着火上浇油了一句。

    士兵们有些将信将疑了。克劳维斯完全占据了优势,手一挥气势十足地喝道:“这还不是证据?抓起来,胆敢反抗就格杀勿论。”

    “这当然不是什么证据。”一个人从外面及时地走了进来,几句气度十足的话就发挥颠倒乾坤的效果。“陛下已经下令退兵,打算和欧福签定和平条约了。桑德斯将军和那五千士兵无视军规法纪,为了一己私怨而擅自进攻友邦,原本就全都应该按照军法处置。多亏了神官大人在其中的努力斡旋,才没有让那些胡作非为的人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没有酿成更大的战祸。”这个人很有感情地总结。“真不愧是心怀慈悲信仰虔诚的神的仆人,国家社稷之栋梁,百姓之福啊。”

    “公爵大人。您这么快就来了。”克劳维斯的表情有些惶恐。

    “当然要快。要不是怎么来得及阻止这场误会呢。幸好我一来就听说神官大人回来了,所以立刻赶过来。”姆拉克公爵慈和地挥了挥手,让士兵们都出去。他看向阿萨很和蔼地笑了笑,刚好能够表达亲热和歉意。“大家都是年轻人,太容易冲动,所以有时候难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他不知道我们其实可算是同一阵线的人,互生仇隙这对谁都是没好处的。还请神官大人见谅。”转向克劳维斯挥了挥手。“还不向神官大人道歉?”

    “算了。这里没其他人,不用什么无聊的礼数。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还不都清楚。”阿萨摊了摊手。“好,我也知道这对谁都没好处的了。幸好公爵大人你来了,交代完这里的事情我就先回王都去找主教大人交差。免得在这里大家都年轻,都容易冲动。”

    “那可不行,神官大人。”公爵今天的笑容显得特别亲切特别友好。“我耽误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事,陛下和主教大人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您。这是件很重要的任务,主教大人强烈推荐你,说能完成的就非您莫属了。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个随从团,陪你出使欧福。”

    “啊?什么团?”阿萨莫名其妙。

    “随从团。陪您一起到欧福去商定和签署和平协议。你现在肩负着为两国带来和平的光荣使命啊。”

    虽然好象有点麻烦,但也就是个附加任务,大概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吧。阿萨皱眉,不大情愿地点点头。

    阿萨离开,房里只剩下了公爵和他的副手的时候,公爵的脸色开始阴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后,开口冷冷说:“以后绝不能对他下手了。”

    “可是......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可以用通敌罪把他立刻当场处决,身处这四万大军里,他绝不可能跑得掉的。”克劳维斯努力地为自己的冲动辩解。“这个人的存在实在太危险.....”

    “杀了他,可能同样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公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声音也有了点不耐烦。往日的精明干连,精力旺盛的神情全不见了,现在那张胖胖的和善的脸上居然全是灰心丧气和恼怒,让他看起来好象一个做生意刚刚蚀了大本的商人。

    克劳维斯很吃惊。他跟着公爵的时间虽绝不短,他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公爵有这样的神情。

    一个人灰心丧气好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公爵这样老谋深算,机敏睿智,城府如海,政治风口浪尖上也如履平地的高深人物,居然也会有这样一脸的挫折像。克劳维斯几乎怀疑是不是天要塌了。

    天当然是不会塌的。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似乎也非常地良好,简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公爵现在已经顺利接管了军权,只要按照计划,接下来的精彩大戏立刻就可以连台上演。所以克劳维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公爵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是好奇归好奇,克劳维斯却没有开口问。他已经看出公爵眼里有了些不寻常的光芒,而且他更清楚一个好的助手永远要少开口,多做事。所以他立刻去通知部队中的将领过来与新指挥官见面了。

    房间中只剩公爵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公爵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凝了凝神,仔细地看了看,用心地听了听。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他猛地飞起一脚把一张凳子踢得撞在墙上摔得稀烂。这一刻他那似乎已经成为长相的一部分的和善和雍容突然完全不见了,那双细长的眼里不再有丝毫的笑意,而是足可把对视的人碎尸万段的寒光,胖胖的脸上展露出的威严,杀气丝毫都不比任何征战沙场,横刀立马,戮命无数的将军差。

    但是下一刻,发泄完了后,公爵的脸又恢复了原样。等一会其他将领和克劳维斯回来后又可以看见一个很亲切很和善很有风度很有亲和力的公爵,当然有一丝疲惫是无法掩饰的。

    按照公爵的修养,确实即便有很大的挫折很大的失意也绝不会在外表上表露出来的。而且以他的修为还有手段,即便是真有了什么困境,也绝对可以应付得举重若轻不着任何痕迹。所以让他这样失常的原因之有一个,那就是这次的挫折不只是‘很大’,而是大得有点离谱了。

    这个挫折就是他和欧福之间的协议因为这小子的插足而失败了。

    公爵的计划要追溯到几年前。当时他从塞德洛斯口中得知他打算要建立一个兽人城邦的消息后,立刻表示了极度的支持。公爵不只要给予塞德洛斯物质上的不少帮助,更重要的是暗中想办法封锁任何建城的消息到达帝国军方。

    把一个城邦建立的消息完全瞒天过海,这样的高难度的工作即使以公爵的手段来说也是极度危险的。两人虽然算是朋友。但是对于做大事的人来说,再大的友谊也大不过利益关系。公爵既然愿意这样做,只能是因为有着更大的利益和前途。

    当时公爵刚受封了这个无比尊贵的爵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仕途基本上已经走到头了。

    虽然他确实是非常地能干,非常地有手段,全帝国所有的官僚一起耍阴谋诡计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他的功名确实也已经无可进之路了。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低级贵族能够走到他那个高度已经是奇迹,但是再有多少奇迹,没有背景就是没有背景,只身一人,再有绝妙的政治手段也是无法和那些人多势众的累世豪门抗争。即便他和埃尔尼家族联姻,观念深重的那些世袭贵族也只是想着利用他的能力,而不会真的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

    至于军方,虽然按照他的能力,也是有可能慢慢地走上权力顶峰的。但在和平的年代中,那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完全无法满足他那急迫巨大的野心。

    要想青云直上,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战争和危机。

    只有在帝国存亡的危难时刻才可以完全表现出他那高超的能力,只有动荡和混乱才有足够的机会让他充分使用那精妙的手段和阴谋,去铲除障碍,去捞到足够的油水。

    而一个兽人的城邦突然凭空出现在一直自认为是帝国领土的蛮荒高地上。这绝对会引起一直以来都想用军功来作为政治资本的军方的注意,开战是绝不可避免的。但是只要让塞德洛斯准备充分,只要让兽人部队有了一定的规模,只要在格鲁将军的带领下。公爵绝不相信帝国的部队有机会获胜,就像不相信鸡蛋会吃人一样。

    与兽人战斗的一败涂地立刻就会让朝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借着自己女儿嫁入埃尔尼家族,借着与军方的良好关系,用这种两边都看作是‘自己人’的暧mei地位,再加上一些手腕和本身的众所周知的能力,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受命重任于国家存亡的危难之际。

    接管军队之后的战局就纯粹是表演性质的了。作为帮助塞德洛斯的条件,公爵要求的就是这种在战场上的配合。

    仗固然是要赢,但绝不会一帆风顺,损伤和流血是在所难免的。兽人部队的恐怖战斗力已经是众所周知,而且临危不乱绝处求生大逆转才是真正的大将风范。但是死的伤的失败的不妨都是那些不大好控制,不大好收买的将领和部队。这样的损伤绝对也是令人愉快的。

    赢也不能太彻底,挽回一败涂地的局面就可以了。塞德洛斯绝不会答应损失他千方百计才保留下的宝贵兽人。那些不太好管理的大耳怪正是绝好的炮灰。

    双方的军队在高地上僵持一段时间后,塞德洛斯预先安排的外交策略就开始生效,各国的外交压力自然会让那些政客们不得不停战。而这个时候自己就可以利用预先埋下的一些微妙的伏笔摇身一变,从战斗英雄成为和平使者,促进和平协议的谈判商定。当然这种转变更是需要高妙的表演和手段的,在盟友的配合下公爵自会处理得不露痕迹。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欧福顺利成立不在话下,自己军权在手,功绩一时无俩,政治资本巨增,异己也排除得差不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都是小事,关键是为了以后更大的动作,更广阔的前景打好了基础......

    这实在是一项无比宏大,布局微妙精深,目光独到,绝对勘称艺术的谋略。就连公爵自己也为这个计划而自豪。实施这计划所要考虑的方面之多,要照顾的细节之繁琐,大大小小布局的要求更是必须丝丝入扣前后呼应照顾。放眼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公爵这样一个权谋的圣贤,政治手段的神明才能将之完成。

    但这也绝对是极危险的一次行动,只要有任何地方的泄密,布置适当,立刻一子错而满盘皆输。不管是帝国军方还是埃尔尼家族都不会允许一个有这样深沉危险心机的人的存在,就像再宽大的人也绝不敢和一条毒蛇共居一样,即使他的手段再高明十倍也只有死得毫无周转的余地。

    所以他一路小心翼翼地实施,如履薄冰地提防,对任何有可能泄密的人都有杀错没放过,眼看着欧福一天天地建立,期盼着完美结局一天天的到来。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付出了无数努力,正准备收获成功的果实的时候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傻头傻脑的乡下楞小子,结果让整个计划产生了连他现在都想不通的巨大变动。

    这小子刚冒出来的时候公爵并不在意,不过就是个逃兵,杀了灭口就是。这种无关大局的垃圾他早就清扫得多了。

    但是不知应该说是难以置信的巧合还是什么,主教大人居然插了进来。公爵略微有些意外,但也并不慌张,主教大人历来不理政事,大概只是一时兴起帮他说说话而已。而以自己的手段,几句话就把这小子处理得妥妥当当,依然是个废物,对大局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再下来,却意外地发现主教大人和这小子的关系并不寻常。这下公爵开始有了点兴趣,也许这不是废物,而是个很好的棋子,拉拢主教大人的棋子。但是当使出了浑身解数之后,公爵才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个完全油盐不进的家伙。用不能用,消灭又不敢消灭,明明不合游戏规矩,却大刺刺地往那里一站,整个局面都由此而有了无法控制的倾向。

    接下来的发展就更让公爵始料未及头昏脑涨手足无措了。一向不问政事的主教大人突然也进言皇帝要求退兵和谈,这极大地加快了和平的到来,让他还来不及接手军权展示雄风建功立业排除异己。这还不止,和谈的人选在主教大人的力荐之下却成了那小子。

    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付出了如此巨大的心血去实施的计划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修养比公爵再高十倍的人也可能无法火冒三丈了。而且这还不止,还有更让人头疼的在后面。

    以前那小子一付不想涉足权力圈子的样子,公爵也就不是很担心。但是现在主教大人突然间要重点培养那小子。而这杀不能杀拉拢也拉不拢的小子却掌握着自己莫大的秘密,无疑就是把悬在头上的达克摩里斯之剑。从此以后一举一动都要有所顾忌,有所收敛,有所不为,提心吊胆,束手缚脚了......这样的情况对于公爵来说绝对是无法忍受的,他那些精妙的手段,良好的声誉,埋下的那么多的伏笔,还有那无穷无尽的野心.....

    所以现在公爵现在非常地郁闷,恼火,烦躁。他甚至恨不得可以亲手把那小子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肉块。

    但是公爵毕竟是公爵。再如何烦闷暴躁的情绪也绝不会影响他高贵的理性,所以一到这里他就用无上的定力和修养功夫把所有的情绪压下去,很有风度很有技巧地把紧张的场面和气氛都化解了。

    情绪永远是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的。再困难的问题,也只有细心,理智,实践才能够最后解决。只是这样一个巨大的问题,公爵知道自己将会忙上好一阵子了。

第三十六章 名为英雄的工作

    从布拉卡达又重新出发后的三天,终于又看到了双足飞龙的影子。阿萨大叫着挥手示意。

    操作着双足飞龙在他头顶上盘旋了好一会,上面兽人才决定飞下来看看这个居然敢在下面打招呼的人类。阿萨和半兽人侦察兵说了好一会,终于又坐上了双足飞龙回到了欧福。

    去市政厅找到了塞德洛斯,阿萨把皇帝陛下的和平协议书扔给他,叹了口气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谁都可以做的事情居然说‘非我莫属’。还给我准备什么一大群随从,好不容易才推掉,要不还得慢腾腾地和他们一起在荒地里走着,真给我找麻烦。”

    塞德洛斯笑着打开协议看了看说:“其实这种大事原本应该是你们皇帝来亲自和我签定,不过那还只是个小孩子,连签署协议的决定还不都是那些大臣们商议的,也用不着他来走这个过场戏了。所以我让派去的使者说不劳他远驾亲来,派个使者也就行了。这可以算是特意留给你的机会,担当这种轻轻松松就可以捞一大笔政治资本的重大的任务罗尼斯主教自然会送到你的头上来。”

    阿萨嗤笑了一下,对其他人来说这大概是梦寐以求的机会。也许罗尼斯主教是想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谢礼,可惜自己是全无兴趣。

    塞德洛斯很仔细地在协议上签好了字,满足地长叹一口气。这最后的一步终于走完了,他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少了几根,叹道:“好了,从此以后就是和平的年代了。历史新的一页就会展开,兽人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时代,发展的时代就是在今天开始.....”

    阿萨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开口问:“以前蛮荒高地的兽人们都吃人的吧。”

    “是啊。人饿了不也吃鸡吃猪吃牛么?”塞德洛斯的口气依然平淡,好象这种行为正大光明之极,和吃青菜萝卜一样天经地义。“不过现在的兽人几乎都是我从幼崽时期救回来的,让他们和人类一起长大一起生活,完全失去了原本习俗和文化,他们从本质上来说也和人类无异。你也看到了吧,欧福这里人类和兽人混居得很好。”

    “我是说....人和兽人的仇恨这么容易就化解吗?那些亲人曾经被兽人杀害的人,比如前些天那些被你杀掉的士兵,还有将军.....”

    塞德洛斯淡淡一笑,说:“我相信欧福以后给各个国家带来的贸易上的好处,还有送给那些大臣们的礼物足够让人们忘记这些陈年旧事的。眼前金灿灿的金币绝对比记忆中的鲜血要有价值得多。他们也会帮助我们解决这些问题的。你看前些天我们不得不杀掉的那些士兵,结果帝国朝廷不也是一笑置之吗?其实即使我不杀他们,你以为他们回去之后会有好下场么?帝国朝廷已经和我立定和约,也明白了大家长久合作的共同利益所在,必定以违反军令把这些有可能对大家都不利的人全杀了。”

    “....那可是五千条命啊....”阿萨想了想,苦笑了一下。当时那一地焦黑尸体的惨状,还有五千人临死的惨叫几乎让他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没睡安稳过。

    塞德洛斯淡淡说:“身为上位者考虑的就是国家的整体利益。五千人算什么?只要有必要,五万人还不是说杀就杀。”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阿萨。“成大事就不能拘小节,不能择手段,不能顾感情。看来你的妇人之仁还太重,以后也要慢慢练习怎么去掉才行。”

    阿萨还是苦笑,挥手摆了摆。“算了吧,我办完这里的事后就去旅行了。这些什么大事我是做不来的,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做。”

    “旅行?”塞德洛斯好象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还想去旅行吗?”

    “是啊。”阿萨点点头。

    塞德洛斯的眼光还是那么奇怪。“我原本也都还不知道罗尼斯到底要怎么打算,但是看到是你送和平协议来,我就知道他是准备让你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去成就一番大事的。你怎么还会想着要去旅行呢?”

    万人景仰的英雄,成就一番大事业。这顶帽子不止奇大无比而且简直是金光闪闪夺目生辉,似乎只有脑袋有毛病的人才会对这些没兴趣。

    不过这个帽子确实阿萨不感兴趣,不是他脑袋有毛病,而是不合胃口。“早知我就拒绝他的这些好意了。我实在对这些没兴趣。”

    英雄。这个头衔确实是非常美好的。但是阿萨早在王都陪着罗德哈特的时候就领略过这个万众瞩目的词背后是如何的政治博弈,手段,心机,还有暗杀和虚情假意。姆拉克公爵那温和的笑脸是那样地可亲,又曾经对他那样真诚地说过一番心里话,但是黑夜里背后来的那一剑却又是那样地要命。说老实话,即便是现在他对公爵也无法兴起什么敌意,只是对王都这个地方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厌烦。

    而且干一番大事业这种事情他即便是在小时候都从来就没想过。何况公爵还有塞德洛斯给他上过的几堂课也让他对‘大事’这种东西反感无比。

    “拒绝?”塞德洛斯的表情更奇怪了。仿佛不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简直就是听见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一样。“你还能够拒绝吗?你还不知道你必须去担当这个英雄的位置,必须去作一番大事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也必须成为英雄必须作一番大事。这才像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但是说话的人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笑话应有的痕迹。

    阿萨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不好笑的笑话背后好象有哪里不对劲。他很郑重的,很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态度,说:“在我的字典里,除了吃饭喝水睡觉大小便之外,从,来,都,没,有,‘必须’这两个字。”

    塞德洛斯看着阿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他还没告诉你....”

    看着这个老头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阿萨莫名其妙感觉有点发毛。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好说,你还是回去问问他吧。”塞德洛斯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再说什么了。

    以飞快的速度把欧福的事情处理完后,阿萨回到了王都,回到了魔法学院。

    学院中的每一座建筑物都是那样地高大,恢弘,把高贵和神圣恰倒好处地表达出来,而最显眼的就是学院中央的那座数十米高的大教堂,无论是规模还是它散发的气度,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显得渺小无比。

    阿萨站在门前仰望着大教堂,这个神圣高大的建筑好象比往日更加让人不舒服了。他甚至鼓了鼓勇气,才迈步走进这个好象怪物巨口一样门。

    罗尼斯主教对阿萨的突然出现感到很吃惊,他正准备和皇帝陛下商量为这个立功归来的神官举行一个盛大的褒奖仪式。

    听了阿萨的话后,罗尼斯主教笑了笑,问:“你不想成为英雄吗?不想受人敬仰吗?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阿萨坚决地摇头:“英不英雄别人敬不敬仰这些关我什么事?身上也不多块肉,一天也照样三顿饭。”

    罗尼斯主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做这些.....”

    阿萨再次强调说:“对不起,主教大人。我现在回来就是告诉你,我不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你必须这样做。”罗尼斯主教的声音很轻,但是话语意义重大。“你没得选择。不管你爱与不爱,你肩上的都是时代给予你的任务,是整个大陆的和平。”

    “我当然有选择,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阿萨回答得理直气壮。而且这确实也是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阿萨取出任命书和信物丢在桌上,对于这个救过自己几次的老人他一直都是很尊敬的,但是现在却有点反感起来。“我不知道时代是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收过他的什么任务,只知道我不喜欢干这些。我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是必须去做的。好了,我现在就把那个神官的职务还给你。”

    主教大人看着这个唯一敢对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人,柔和的眼神仿佛只是看着一个任性的小孩子。他用奇怪的无奈语气说:“你必须得这样做。连我都没得选择,你怎么还有。你知道么,精灵族其实已经把通缉你的通告送到我这里来了。使者也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这样你还能出去旅行吗?”

    阿萨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他们在通缉我,我不会怕。我自有我自己对付的办法。”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应该帮助他们用教会的名义来通缉你,甚至和皇帝陛下商量,出动圣骑士团来追捕你呢?”罗尼斯主教语气依然平淡。

    阿萨的嘴巴张大了,无论如何也合不拢。

    “只要我一开口,几乎整个大陆的所有国家都会通缉你。而对于我来说,也确实应该这么做,你知道么?”

    “......不知道。”阿萨机械地摆摆头。

    “确实,从国家方面来说,精灵们这些希奇古怪的民族是无足轻重的,他们种族间流传的神话更是无稽之谈。毕竟维护国家的乃是军队,经济,政治这些的东西,历史也都是由这些很实在的概念书写而成的,所以政客们对于什么光明黑暗的东西并不关心,甚至连教会中的许多人也都不在意这个。”主教大人的手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头轻轻地点了点自己。“他们不相信,但我却是相信的。”

    “您.....相信什么.....”阿萨小心翼翼地问。

    罗尼斯主教淡淡回答:“相信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确实是光明力量的象征,相信只有光明才是抵御黑暗的力量。”

    阿萨突然想起了一个他差不多要忘记的,很讨厌的,只当作是屁话的故事。

    罗尼斯主教看着阿萨长叹一口气,说:“精灵族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他们流传的故事了吧?”

    阿萨情不自禁地咧了咧嘴。又是那个屁话的故事,但是如果从尊贵的主教大人的口中很认真地说出来,恐怕就绝没有人再敢当作屁话了。

    “他们口中的邪物其实就是死灵公会的圣物,一把名叫漆黑之星的神剑。”罗尼斯主教的声音在斗室间飘飘荡荡,带着历史的特有的深沉感。“五百年前,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法师阿基巴德进入了从来无人进入的笛雅山谷,发现了那把象征黑暗和死亡的神物——漆黑之星。他被漆黑之星的强大力量折服,成立了崇拜黑暗和死亡的魔法师组织,死灵公会。即使是那位号称最接近神的魔法师也没有办法将漆黑之星拔起。但是他最终留下了遗言:能够将这把剑拔起的人就将成为死灵之王,以死亡与黑暗将全世界清洗。不过他也模模糊糊地提到了另外两件光明和生命的神物,精灵们守护着的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这和精灵们的古老传说互相印证,那结果就很明显了。确实就如精灵们所说,对抗黑暗只有利用那光明和生命的力量。”

    “等等等等....如果真是这样,那教会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阿萨突然想起了不对的地方。光明教会在大陆上的势力之大,绝不是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比得上的。不只是帝国,大陆上的绝大多数国家也都信仰光明之神。而教会一直以光明正义的身份自居,没道理对死灵公会这样一个巨大的阴影视而不见。

    罗尼斯主教眼里透出的光芒第一次全是郁闷和烦恼,他没解释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说:“其中的缘由你以后就知道了....”他眼光闪了闪,又回到了那个话题上。“如果让死灵公会的人知道你身上背负着的两种力量,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说我们最保险最安全的办法,其实就是把你关押在一个绝对安全绝对保密的地方,慢慢地想办法取出你身体中的力量。不过.....”威严深沉的外表和高贵的地位并不能够掩饰现在的主教眼光中的温柔。“当听说你舍得用世界树之叶来拯救别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中绝对是一片光明的。所以我改变了主义,我不被动地抓捕你保护你,而是要让你成为光明的英雄,最终去毁灭那邪恶的根源。”

    听了这番话后阿萨只觉得头比平时起码大了几十倍,重了几百倍,晕头转向。

    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那只是因为她的伤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救她,不过是想自己好过点而已....什么狗屁光明我一点也不知道.....”

    “那就是真正的正义了。”主教大人眼中的温柔之意丝毫不减,再次充分地肯定他伟大的情操。“并没有什么超越一切邪恶,纯洁无暇的道德和正义存在的。为了自己活着,我们所吃掉的不都是其他生命吗?但是就在这样无法摆脱的原罪中,保持着心中的那一点善良,同情,和爱,这才是人心中真正的唯一的光明。”

    阿萨只觉得头要爆炸了。对着这样一个似乎对自己在耐心地循善诱导,但是确实又难以沟通的老人,头无法不大,无法不重,无法不晕。

    到底那见鬼的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真有那么重要,甚至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光明黑暗,这些阿萨都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好象这个英雄是非做不可了。

    老年人通常都是很固执的,想要说服坚信这些传说的主教大人放弃这些信念,大概比让自己真的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话更难千百倍。而只要罗尼斯主教真的那样相信,他也就只有跟着那样考虑了。

    这与其说是英雄之路,不如说是免于成为一个被严密关押保护的容器的工作。

    教会在帝国能有如此高的地位,几乎全是罗尼斯主教的一己之功。三十多年前这蛮荒高地以东的大陆,以爱恩法斯特帝国为中心几个国家连年战乱,民不聊生。是罗尼斯主教带领着当时在这东大陆并不算庞大的教会力量,在各国间以各种手段斡旋调停和参战,最后不止终止了战乱,还让教会在帝国中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此他在教廷中的威望之高,地位之超然绝不是其他主教可以比肩的。据说要不是他执意要留在这里主持魔法学院,当今的教皇之位就应该是他来坐了。以他这样的身份去通缉一个人,不只是帝国和其他信仰光明教会的国家,就算是其他异教国家也会因为外交上的压力而全力缉拿这个通缉犯。整个大陆都再他无立足之地。

    看着罗尼斯主教的眼光,阿萨最明白的就是一件事。至少现在,不能够再拒绝了。

    姑且也试一试吧。那么多人愿意做大事,成为英雄,也许真的是什么好事呢。明白再无退路之下,阿萨只有这样想了。他终于无力又无奈地低下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像接受下一大堆假期作业的学生一样说:“我明白了。”

    罗尼斯主教长叹一口气过后笑了,很开心的笑。仿佛很高兴很满足。

    “但是我还要问一个问题。”阿萨突然抬头看着罗尼斯主教,问。“你为什么不趁我在欧福那半死不活的时候把我交还给精灵们带回底语之森,真正地当作一个容器保管起来,那样不是简单得多么?我想你应该不会是为了公爵的计划着想吧。为什么你要浪费上一张对你们来说那么重要的世界树之叶呢?”

    主教大人的脸上泛起一阵奇怪复杂的表情,这阵波动在脸上纠缠了好一会,才重新慢慢隐入他威严深沉的外表中。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眼眸中的两点火光不停地闪耀着,话语因为牵扯起了记忆中许多事物而恍惚起来。“我以前是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但是在你身上我却看见了,我救你也正是命运的一部分......也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东西是早已经注定了的。所以我曾经感到很迷茫.....对于那些有可那会成为现实的事情很恐惧,不知道到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不是徒劳,以后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会白费......但是上次和你说话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论结果怎么样,我也尽力去做好我应该做的,我必须把你引向光明之路,引导向正义.....以前曾经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很优秀,很善良,很纯真,也是身不由己的缘由将他拖进这些旋涡中来,结果他却堕入了黑暗......”他双眼中的火光燃烧得很热烈,这不是责任心之类的东西所能够激起的,而纯粹是个人情感的自然表露。这种强烈情感居然出现在他这样应该超越了情感的一个人身上,更显得有非凡的意味。他看着阿萨,仿佛想要用自己的眼光和感情把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照亮,很用力地说:“我救你是因为命运,也是因为要反抗命运。”

    阿萨没怎么听懂,但是隐隐约约却觉得,还是真的不懂的好。

    从魔法学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王都的大街正为即将到来的糜烂夜生活准备舞台,载着贵族妇女的马车开始来来往往地奔驰,酒馆里的廉价妓女和一些楼子里不廉价的妓女也出现的街边吆喝。

    罗尼斯主教已经着手进行一系列烦琐的准备工作,和几位大神官协商,向朝廷内发出通告等等,这些事情阿萨不想插手,根本也不知怎么插手,他现在只需要回去等着接受明天隆重的褒奖仪式,等着一步一步地走向罗尼斯主教给他预备的星光大道就行了。

    阿萨木头木脑地走在大街上。我要去当一个英雄了,一个英雄,一个英雄......阿萨完全无法在脑海和概念中将自己和这个奇怪的头衔融合在一起。仿佛自己突然要变做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动物了,既无法习惯面对这个奇怪身份,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我XXX。”阿萨觉得烦躁之极,突然破口大骂。什么狗屁光明,什么******英雄,老子不想管这些。但是现在连逃跑也不行了吗?

    路人纷纷对这个神经病抱以好奇的眼光,

    “这位有些眼熟的小哥怎么看起来愁眉不展的?要不要我陪陪你啊?”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很放肆地捏了捏阿萨的手臂。

    阿萨扭过来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容。是那个在比武大会中上台为罗德哈特下注并表演过的妓女小姐,她依然还是那样把肩膀和半截胸脯露在衣服外面,化着对她那张原本就乖巧的脸来说显得多余的妆。

    自小阿萨就经常在酒馆中和矿工妓女们混在一起。现在在什么拯救世界什么什么伟大任务的压迫中再看到这样一个他乡故知,亲切感油然而生。

    一个古怪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刚开始连他自己也觉得有点荒诞,但是这个念头马上带给他一种仿佛在神圣的神像上撒尿的恶意的快感,类似亵du和报复的感觉。阿萨拉住了这只细腻的手,恶狠狠地问:“你有空没有?”

    “看怎么说了,一般来说有多少钱就有多少空。至于折扣,以后我们交情好了再说。”妓女小姐的话很直接。

    阿萨掏出枚金币在手里晃了晃。“这个能有多少空?”这是刚才罗尼斯主教给他的,让他好好去整理一下仪容,能够和他立刻降临的尊贵身份相匹配。

    妓女小姐的眼睛里的光芒丝毫不比金币上的逊色,眉飞色舞地回答:“很多很大的空了。”

    “好。”阿萨又恶狠狠地喊了一声。他有点希望罗尼斯主教能够知道他现在的举动。

    阿萨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这一天实在太奇怪了。首先他被人逼着要去成为一个英雄,准备走一条伟大的光明之路。然后他马上就做了一件更奇怪的事,去找一个妓女。

第三十七章 工作的第一步

    其实罗尼斯主教一直以来都是号召各国联合成立一个对付死灵公会的同盟的。但是很遗憾,这个计划却一直没有得到实行。

    死灵公会虽然在民间恶名昭彰,却没有哪一个国家的领导者和政客们会觉得到这是群非除不可的恶棍。说到底,他们也不过就是玩玩希奇古怪的魔法,行事诡秘些而已。即使偶尔杀杀人变变僵尸骷髅,但是和镇压一次农民暴动,一次小小的国家之间的摩擦,一次政变等等所死的人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而且教廷在对待死灵公会的态度上也显得很奇怪。虽然一直对这个邪恶的组织表示敌意,但是也只是‘表示’而已,从没什么实际的行动。罗尼斯主教不止一次向教皇提交过剿灭死灵公会的提议,但是总有各方面的原因让计划和提议胎死腹中。

    不过这种态度大概还是有客观原因的。教会本身没有足够的战斗力,只能够鼓动各个国家机器来出兵战斗。而笛雅谷在飞龙沙漠和影旋山脉的包围下,即便是资深的冒险者也极难到达,更不用说军队了。传言里面每个死灵法师都是顶尖的魔法师,绝没有国家领导者愿意没事去找这些人的麻烦。

    相反倒是有过一个野心勃勃的国君曾经想过要拉拢这群神秘的隐士魔法师来来帮自己称霸天下,派出了一个由出名的外交家们组成的使节团带着隆重丰厚的礼物去拜访。

    出乎预料,这群涉足死亡之地的和平大使们居然真的平安地回来了。他们不仅把带去的礼物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而且还带着据说是死灵法师们回赠给他的礼物。这些礼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和珠宝,足比国君叫他们带去的礼物贵重十倍。正当那位国君看着这些意外的收获又是欣喜又是惭愧之时,那些原本看起来正常之极的使节们突然上前去将国君的头活生生地拧了下来,还没等侍卫和大臣们有所反应,他们居然又再把自己的头也拧了下来。然后那些没头的使节们就用这些脑袋蘸着血,在大殿的地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这恐怖的场景据说将当时在场的人吓疯了一半。

    没事别来烦我们。

    这就是笛雅谷的世外高人们通过他们的独特手段传达给世人的口信。

    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敢兴起和那里牵扯上任何关系的念头。由此可见,罗尼斯主教想要成立一个对抗他们的联盟这个设想有多难了。

    但是难归难,却是势在必行的。所以罗尼斯主教也准备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的舞台就是在王都即将举行的皇家围猎大会。

    皇家围猎大会原本只是格芬哈特皇族的私人休闲活动。王都的西南有大片的森林草场,是绝好的狩猎地,每年皇帝都会带同王公贵族们来围猎。近些年,因为新任皇帝陛下的柔和个性,帝国和周边国家的邦交渐好,前段时间又和各国一起对欧福达成了共识顺利地解决了争端,年轻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心情大好之下就邀请各国的王公贵族们一起来参加这项活动。

    罗尼斯主教也趁这个时候再度向各国领导人发起了号召。和往常一样,他力陈死灵公会的危害和叵测居心,还说明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会壮大自己的实力甚至危及整个大陆,号召大家联合起来将之歼灭。而各国的反应依然是把这个呼吁看作是宗教人士特有的偏执和过激,出于尊敬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们也不会当面拒绝,只客气地拿些外交辞令来搪塞就算了。

    这次围猎的计划是所有计划的开头,需要安排得很周到很精心,而且需要的很有技巧的交际手段去实行。这些事情无疑是绝不适合主教大人这样清高尊贵的身份去做的,而魔法学院也确实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才。正好这时候罗尼斯主教的一个朋友回到了王都,所以主教大人让阿萨去找他帮忙。

    这个人是爱恩法斯特帝国最有名的风liu人物。他的名声和踪迹甚至超过了国界,在整个大陆也无人敢望其项背。

    年轻的时候他是最痴情的贵公子,曾经为了一个心仪的女人跑死几十匹最好的骏马穿插在那时还到处乱窜着狼人的蛮荒高地,只为了送上一朵她想看看的桑德菲斯山脉独有的奇花。他也是最滑头最不羁的浪荡子,白天还和纯情的少女山盟海誓晚上就独自包下整个妓院和妓女们纵情狂欢。他也是最有杀伤力的梦中情人,最高雅的登徒子,有妖魔般神秘魅力的白马王子。无数贵族妇女发疯般的训练自己的舞姿,为让自己更瘦一点鼻梁更高一点眼睛更性感一点不惜请牧师和高明的屠夫来刀子治疗术双管齐下,这些都只为了有机会与他在舞会中共舞一曲让他记住自己的名字。

    后来他又对神学和魔法发生了兴趣,进入魔法学院学习。那时他是著名的神学家,在神学辩论中所向无敌。但他依然是让虔诚的信徒们诅咒的渎神者,据说他曾促狭猥琐地和妓女嫖客们一起讨论那位著名的叫玛利亚的处女是用什么样的姿势怎么生下她那不知从哪儿来的儿子的。

    他还一直都是才气横溢的作家。他写出的诗集即使是最有品位的人也击节赞叹,连皇家剧院也演出他创作的剧本。他更是特立独行藐视全世界的艺术家。曾经自己花费巨资卖下了不少珍贵的艺术品办了一个展览,然后当着大众的面将那些东西砸得稀烂,说这些都是假的,然后将自己的一幅巨大画作放在那曾经价值连城的碎片上,说这才是真正的艺术。这个举动让所有的艺术家和他从此断交——那是幅极度写实的女人下体的画,旁边是他创作的一首名叫‘世界之门’的赞美诗。

    不过这个人的各种事迹中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他居然和罗尼斯主教是朋友。

    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机缘,能够不互相排斥确实很匪夷所思。大概是这样的浪荡子在内心深处也有深沉隐晦的情怀,或者主教大人也许并不完全是那么古板深沉的。而且从客观上来说,主教大人也有不少地方要借助这位多才多艺且身份复杂的朋友,比如说现在。

    这绝对是一个妙人,怪人,充满了神秘魅力的人。但是阿萨去找他的时候心情却很有点不自然。因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因哈姆.埃尔尼侯爵。按照辈分和家规来说是埃尔尼家族名义上的当家人,克劳维斯的父亲。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父亲和儿子的关系绝对是形同陌路。完全迥异的性格和价值观就是绝好的证据,据说克劳维斯的婚礼上确实就没看见过这位尊贵的父亲大人。虽然这位名义上的当家人在埃尔尼家族中是被鄙视排挤的对象,但是父亲不参加儿子的婚礼,按照贵族的礼仪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阿萨来到了侯爵府。这里和王都众多官邸相比并不显眼,甚至有点寒碜,和公爵府的恢弘大气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萨对开门的老人表明了身份后,老人直接就把他带了进去,在很简单的客厅中见到了侯爵大人。

    当阿萨一看到侯爵的时候就明白克劳维斯的英俊都是这位父亲遗传的特质。但是两父子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侯爵有一张有些瘦削的脸,深邃得带点忧郁又非常好看的眼睛,挺直的鼻梁,随时可以似笑非笑的薄唇,他年轻的时候想必是个俊俏得带点妖艳的男子,而现在却将成熟的自若气质与飞扬在外的魅力融而为一。这绝对是个第一眼就能吸引住别人,而再看多少眼也不会让人觉得厌倦的人。

    阿萨先对侯爵点头行了个礼,说:“侯爵大人,我是受罗尼斯主教的命令来和您商量一些事情的。”

    “你这个礼行得可不端正,完全是敷衍。”侯爵的一双xiu长的眉毛往上剔了剔,这是对男人来说好象有些显得秀气过分的眉毛。

    阿萨愕然。

    “我实在是很久没见过这么率性,不丝毫造作的神职人员了。”侯爵的眼睛里有笑意。他有一双年轻人的眼睛,即便年逾四旬,上面也丝毫不找不出有任何苍老的迹象,连眼角都不见一点皱纹,笑起来非常地好看。他非常大方地表达自己对阿萨的好感。“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阿萨居然有点脸红。一般情况下他即使面对女孩子都很少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好了。让我们去书房谈吧。”侯爵拍了拍阿萨的肩膀,自然得像多年的老朋友,没有丝毫的造作。“既然罗尼斯主教叫你来找我,那说明你一定是他很信任的人,谈的大概也是些他不好解决的事了。”

    书房中,侯爵听完了罗尼斯主教的计划后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这位尊贵清高的朋友,也必须得用一下这些政客们用的肮脏手段.....”他对阿萨露出一个很有魅力的笑容。“不过我相信他一定有着很高尚的理由,比如是为了光明和正义,是么?”

    对于这个直斥主教大人‘肮脏’的古怪感叹,阿萨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好模模糊糊地哦了一声。

    侯爵埋头思考了一会,又显得有点振奋起来。“你知道么,我以前写的剧本可是皇家剧院的经典剧目,但是有一个遗憾就是还没有导演过一出真正的戏剧。现在这不计划不就是个好机会吗?还有什么样的布景和场面比得上现实这个大舞台呢,这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艺术呢。”他对阿萨眨了眨眼睛,有点得意地点了点头。“你慢慢等着看吧。”

    阿萨看着他那生机勃勃的表情,不禁问:“你真的在魔法学院念过书?还是最优秀的天才和最著名的神学家?”按照他之前的经验,书读得越多学问越高深,必定就越面目可憎越呆头呆脑,但是侯爵却完全不同,他的每一个笑容,动作,还有语气和声音似乎都饱含着他的发自内心的感情,充满生气却又不丝毫流于肤浅。

    “绝对不是什么优秀的学员。”侯爵一摊手,说:“我是被开除出来的。”

    “哦?为什么?”

    “因为我指责他们的圣母像的乳房雕刻得完全不对。”

    “有什么不对?”

    “童贞之母却有着一对性生活非常美满的女人才有的乳房,这当然不对了。”侯爵以专家的口吻,非常不平地说。

    “就这样他们就把你开除了?”阿萨为侯爵这位魔法学院的优秀前辈很是不平。

    侯爵很无辜地说:“我的建议他们不听,我就只好自己动手。我把大教堂里还有其他几处的圣母雕像的乳房全部打碎了,然后用面粉重新捏了个处女应有的胸部上去。结果他们就把我开除了。”

    “哈哈哈哈哈....”阿萨大笑。他确定魔法学院一定是看在埃尔尼家族的面子上才做出这种处罚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显赫的家族,这个胆大妄为的前辈当时就应该在火刑柱上为他的真知灼见付出代价。

    谈完了正事,两人继续在书房中海阔天空地聊了一会后,然后就已经像多年的好朋友那样熟悉亲热了。侯爵对阿萨这个临时提拔的连圣书都不会背的神官居然大为赞赏,说那些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神职人员简直就是木头疙瘩,只有像他这样有毫不拘束一看就知具有真性情的人才会对魔法学院的沉闷空气有所改良。而阿萨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可爱太可亲了。也许克劳维斯之所以那么讨人厌,大概是因为做父亲的没舍得把这些可爱的地方遗传给他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傍晚,阿萨要离开了,侯爵送他出来。

    在路上,侯爵突然说:“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是出于我的美感,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说。”

    阿萨皱眉问:“什么事?”

    侯爵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么,这身神职人员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实在是太没美感,太不协调了,简直比卖肉的穿轻纱裙子还奇怪。”

    “哦?我确实不大会穿衣服。”阿萨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套原本庄重肃穆的神职人员制服他只是随便套在身上,和穿睡衣一样。

    “不是穿着。”侯爵的眼睛射出艺术家的光彩,手势表现出诗人的风度。“是气质。性格和生命力糅合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势,无法用衣服或者其他任何的外物影响的。你身上的味道实在和沉闷的宗教不合衬,”他看了看阿萨。“自然率真而不知或者说不愿意去掩饰和压抑,如果非要说对你合适的职业的话.....大概是流氓或者强盗吧。”

    阿萨发出一阵和他肃穆的身份不合适的笑声。和这个人在一起他发现自己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多,都开心。

    侯爵立刻手一伸,打出一个充满了性格的响指。“你看你看,这种豪爽的笑声分明就是绿林好汉们的专利。背诵圣书的笨蛋们绝不能够笑得这样痛快。”

    “对不起。”侯爵突然叹了口气说。

    “什么?”阿萨不明白。

    “我回来得太迟了。来不及破坏那门丑陋的婚事。”侯爵的眼里满是歉意。“姆拉克小姐那样的好姑娘绝对应该嫁给你这样的人,而不是我那个呆头鹅的儿子。”

    阿萨瞠目结舌而又尴尬地看着他,这无论如何不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

    “姆拉克公爵和我家族的成员们都是些俗得掉渣的权势动物,连那些一辈子抡锄头的农夫都比他们来得有美感。他们不知道在这样一个丑陋的世界上,只有纯真的男女之爱才是唯一美好的事物。而他们居然为了那些权势和金钱而破坏这么有美感的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爱恋,实在是太丑陋了。”这个一家之长用诗人的情怀和腔调来替自己的媳妇和媳妇的情人而不平。

    阿萨只有呆呆地听着,这时候他说什么好象都不大合适。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只可惜生在最讨厌最俗气的贵族之家。但是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贵族家庭更讨厌更俗气的东西,那就是一个豪门的贵族家庭了。而她偏偏又嫁了进来,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家规束缚着连门都不能轻易出去…..真是可惜啊。”侯爵突然把头凑进阿萨的耳边,轻声说。“她现在应该在那边自己的房间里,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呢?我可以把下人都支走…..”

    “不用了不用了。”阿萨手忙脚乱地摆手拒绝。

    “对了。不如让她也参加进我们这出精彩大戏里来。让她看看他喜欢的人是怎么样成为英雄的吧。”侯爵突然又冒出一个更大胆的建议。

    “这恐怕不方便吧?”阿萨有点手足无措。

    侯爵却是成竹在胸地一笑,雍容大度而自信,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一桩顺手而为的风雅小事,手在阿萨肩上一拍,这气势和风度已让他无法再拒绝:“你放心,一切交给我,一定会很精彩,很有趣的。”

第三十八章 幕前准备

    各国的王公贵族们已经全部到达王都了明天就会到狩猎场去开始围猎今天晚上在皇宫中举行聚会。

    格芬哈特十七世品性纯良并没有任何骄横奢糜的恶习但终究只是个爱玩的年轻人而已。举行这种热闹的晚会似乎是他的兴趣何况这关系到国家的脸面所以场面竭尽奢华。最好的美酒与最精美的食物流水一般地送上来贵族妇女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家产都换成身上的衣服无数的珠光宝气在灯火下闪得人眼花。

    但即使是再耀眼的珠宝也比不上侯爵表现出来的魅力。即使现在他已经不是年轻热情的少年了但是依然是所有女人们的最爱。

    真正的魅力永远不会因为年华老去便失色年轻的俊俏不过是天生的微不足道的小装饰吸引情窦初开还不大懂欣赏男人的小女生而已。何况侯爵看起来丝毫不老当锋芒外露内敛为成熟的气度风流会因为经历风霜而挥洒自如这时候的男人才是最有吸引力的。再加上他那原本就英俊秀逸的外表举手投足间的风度和气宇而巨大的名声简直比最名贵的香水还能够吸引来女性。

    侯爵和跟着他一起来的阿萨一出现在会场马上就被潮水般的妇女们围了起来。最里的一层毫不掩饰自己对男人的兴趣毫无忌惮地和侯爵调笑还有不少对阿萨抛出媚眼中间一层的是要想稍微保持点矜持但是依然难以抵抗那成熟的魅力的姑娘们然后最外面的人才是纯粹想目睹一下这位全大6最风流的男子。

    侯爵驾轻就熟地应对周围的女士们很有风度很有技巧性地和她们周旋了好一阵才摆脱了这群拥护者然后带着阿萨两人一起来到了各国王公大臣们的圈子中。

    如果说姆拉克公爵和人的交际只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浑圆剔透毫无破绽和侯爵的一比较立刻显露出因为过于实用而带着的平实和匠气出来。侯爵与人的交际应对则是艺术品没有实用性因为他不屑于实用他绝不怕得罪人时时有惹眼的地方仿佛咄咄逼人也绝不吝于表现自己对任何人的不满但这正是他不羁个性的魅力所在。只要他一和某个人说话立刻就可以把人吸引对方的情绪随着他的话语手势表情而被随意牵扯着拉向**。当他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又可以用几句切中要害的俏皮话毫不客气地把别人的情绪打得落花流水而无法反击不让任何人有缠过来的机会。他在那群最尊贵的客人间如鱼得水。

    阿萨虽然还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已经能够注意到自己的言行举止没有再出现类似拣东西吃的动作了只是始终无法和周围的人一样显得高兴活泼。不过传说中他在五千叛军和欧福交战之后那近乎有回天之力的外交手段已经使他大大地出名了这使他那沉着淡然的态度看起来更有了一层不凡的光辉。就像神坛上的雕像即使一脸木然也自会有夺人的气势。

    在侯爵的帮助下阿萨很快地就成为了这些政要们眼中最高深莫测最重要的客人不少人都对他力挽狂澜促成了和谈而免于自己国家的商人们的危险表示感谢也都对的这个功绩的细节问题很感兴趣纷纷询问。但是这个时候阿萨却推辞说立刻有要事要办于是在他们强烈地邀请下阿萨答应明天一起来参加狩猎。

    把这里的准备工作完成后两人一起去晋见皇帝陛下。参加狩猎是必须要经过皇帝陛下的恩准才行的因为按照惯例神职人员是不能够参加这种娱乐活动的。

    格芬哈特十七世只是开始的时候去应付了一下各国的客人然后转身就投入一大群年轻贵族子弟的簇拥中去了。这是个缺乏威严和自觉只爱好耍乐热闹的年轻人。他现在正和克莉斯聊得很开心。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贪玩的年轻皇帝实在闷得慌于是换上平民的衣服乔装了一下居然悄悄跑出了王宫来到王都的一家赌场里玩耍糊里糊涂地就输了些金币。这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旁边的一位和他聊了几句的漂亮小姐为这个外表并不富裕的年轻人几下就输得精光感到不平义愤填膺地说赌场出千和赌场老板一言不合立刻大打出手还抢过些金币还给那输得精光的年轻人。顿时场面一片大乱。

    不久后姆拉克公爵就赶到了皇帝陛下这才得知那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性格泼辣的美丽小姐原来是公爵小姐。但是怕被公爵认出自己皇帝陛下私自出宫去赌场玩耍这种事情如果被那几个古板的顾命老大臣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小事。所以格芬哈特十七世自己悄悄跑了。

    回皇宫之后年轻的皇帝陛下却对公爵小姐念念不忘但却又不方便直接召唤她入宫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这个机会才终于见到了思念已久的佳人。

    两人一见之下克莉斯吃惊不小。皇帝陛下立刻也暗示她不要声张不要泄露出自己曾经在赌场的事。克莉斯自然也没有失态两人三言两语居然谈得越来越高兴。

    “陛下打搅一下您和这位漂亮女性的美好时光。”侯爵即使面对皇帝也是那样的不羁语气但是他的风度和话语中的魅力足以让人接受。“我和这位神官大人来向您请示一下应各国王宫们的邀请明天他将要参加围猎大会。”

    “好啊。”皇帝陛下很明显不想受到干扰点点头挥挥手。“你们去吧。”

    一个贵族青年突然在旁边开口大声说:“根据教会的规定神职人员是不能够参加这种活动的。哦不过这位神官大人可能可以例外要知道他还大摇大摆地去找妓女呢。”

    “真的吗?”包括皇帝陛下在内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要糟。阿萨暗骂一句。他已经认出了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居然是宰相公子。

    侯爵开口了。他用谁都看得出是可怜的眼光盯着这个人说。“我亲爱的侄子。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没水准呢虽然谁都知道是这个神官的位置你是垂涎以久的谁都了解你的臭德行谁都知道这位神官曾经教训过你但是你也用不着编这样不着边际的谎话。这除了证明你难堪的失败和嫉妒还有你的见识依旧僻陋得像耗子以外说明不了其他的什么问题。”

    周围的青年贵族们一阵骚动和私语。宰相公子那段时间莫名其妙地挨了揍大家也都知道原来是这位神官大人的杰作。而这样一个横行惯了的纨绔子弟受了打击胡说八道地造谣也并不奇怪了。

    长辈训斥后辈绝对无可非议。虽然一直知道这个叔叔的古怪脾性不好惹但是万没想到居然会遇见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情况。挨了这无法还击的一记宰相公子的脸立刻成了猪肝色。

    侯爵没有理会这个变形了的侄子转身对皇帝说:“对了陛下。罗尼斯主教大人让我顺便来禀告您一声明天他会请罗兰德团长去商量一下一些重要的事务。请您恩准。”

    “好啊。让他去让他去。”皇帝陛下立刻点头看他的表情几乎是喜出望外。罗兰德团长在皇帝出巡或者是有什么活动的时候都会在旁护卫以负责皇帝陛下的安全。但是他的严谨和一丝不苟无疑又是很不合年轻的格芬哈特十七世的口味的皇帝陛下对明天的围猎抱了很大的希望却正苦于没办法甩脱那个古板讨厌的保镖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侯爵露出担心的神情继续说:“但是这样陛下的安全问题就让人担心了…我建议让尽量多的军方老臣们带上众多护卫和陛下一起同去以保护陛下的安全。”

    “免了免了。又不是深入敌国就在王都外不远随便带上三四十个护卫就行了哪里用得着那样大张旗鼓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向来就讨厌那些古板之极老家伙。而且经侯爵这样一提醒他也想起绝不能让他们来破坏气氛。“传我的命令下去军方大臣们明天就一律不要参加狩猎大会了。各国的贵宾在场他们一说话就全是打打杀杀的脾气又全都火暴万一破坏邦交怎么办?”

    侯爵和阿萨相视一笑想不到这样容易就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安排完毕了。至于罗兰德团长还有其他那些有可能阻碍计划进行的人罗尼斯主教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开的。

    转身要走的时候侯爵突然对脸色还没好过来的宰相公子说:“亲爱的摩多侄子听说你曾经找人去暗算过这位神官大人是吗?”

    宰相公子脸色不好没有开口。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侯爵用很语重心长的声音说:“一个人不如别人那没什么可羞耻的但是用些卑鄙的手段陷害那就不对了。那证明你不只是能力上不如别人而且连正面去敌对的自信也没有。”他上下打量了他侄子一下很感慨地摇头。“不过看起来确实是不如差得太远了。所以你要记住别再搞什么卑鄙的暗算了。”

    没有再理会这个浑身抖的侄子侯爵转身拍了拍阿萨的肩膀轻声说:“走吧这些浮华肤浅的场景和配角们已经设置完成了让我们去准备那些真实而危险的道具吧。”

    晚上的魔法学院出奇地安静宏伟的大教堂也隐入黑暗之中。只露出一个威严的轮廓。阿萨和侯爵大人向那轮廓下的一点灯光走去。按照罗尼斯主教的安排库斯伯特大神官正在教堂门口等着他们。

    库斯伯特大神官四十多岁体格精瘦有一张古拙的脸上面一双似乎有点呆滞的眼睛。他是一个以正义感和责任感极强而且疾恶如仇而出名的人。既有着虔诚的信仰也曾经在以前围剿异教徒的战斗中指挥牧师和魔法师们立过赫赫战功。虽然他处理异教徒的方式曾经让他颇受争议——曾经把两千多异教徒全部活生生地烧死但是因为对教会的忠诚和能力的突出还是让他身局高位。在前一段时间罗尼斯主教主张与欧福议和的时候他居然持反对意见认为那些肮脏邪恶的兽人绝没有资格和神的子民平起平坐。

    “太迟了主教大人说你们应该在五分钟之前来的。”大神官看着侯爵的眼神并不好他曾经是侯爵在魔法学院里的同学而侯爵的作风很明显是不会受到任何信仰虔诚的人的欢迎的。他又用严厉的眼神看向阿萨告戒说:“你要记住身为一个神职人员‘严格’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品质。”

    “是。”阿萨礼节性地点头。心里却对他比了个手势。这家伙似乎对罗尼斯主教大力提拔他这样一个毫无资历的新人很不满而且对阿萨随意散漫的行事作风也常常有意见。

    “还是那么古板难怪一直都能够保持纯洁的童贞。不大概是因为精神压抑太久所以才古板的么”侯爵看了看大神官凌厉的眼神连忙挥手说:“哎算了算了。开不起玩笑的人真无聊。快带我们进去吧。”

    两人在库斯伯特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教堂来到了前面中央的神台上。

    神台正中的那具巨大神像在黑暗中依然那么圣洁威严。大神官念起一个古怪的咒文在神像的脚边按了一下巨大的神像就悄无声息地往旁移开了露出下面的一个暗门。暗门上有着一把锁库斯伯特拿出钥匙开启之后现出一条长长的地道三人顺着地道往下走去。

    地道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恶臭。顺着越往下面走这古怪的臭味越来越浓空气也越来越湿越闷。阿萨有种错觉自己三人仿佛正走向一只煮熬着尸体的大锅。

    这气味在这狭窄的地方散之不去一呼吸好象是往自己的肺里塞进了一团腐臭的棉花。蜥蜴沼泽的空气已经让人受不了了但是和这里一比简直就成了大家闺秀卧房中的味道。阿萨看了一眼侯爵这个闻惯了脂粉味的浪荡子现在却一脸的泰然连走路的姿势都依然那么高雅仿佛还是身处刚才那豪华的晚会中。这让阿萨觉得很有点佩服这真是出得厅堂也见得阵仗。

    “我在魔法学院里呆了好几年如果不是现在罗尼斯主教让我来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地牢居然就在最神圣的大教堂里。”侯爵对阿萨说。“‘最圣洁的表面之下那依然是最污秽的血肉。’你觉得这句台词怎么样?”

    “因哈姆请注意你的言行你毕竟也是魔法学院的人至少从学业上来说你应该是个神父。不要以为自己有贵族的身份就可以肆意胡说。”走在最前面的大神官冷冷地说。

    侯爵摊了摊手有点遗憾地说:“至少我说的事实用艺术点的说法。而且你应该庆幸幸好我不是神职人员否则一定改革教会的制度剔除掉你这些毫无美感的古板家伙。”

    大神官扭过头来盯了侯爵一眼又回身继续往下面走去。

    “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阿萨能够感觉到身边有一阵魔法波动掠过这是穿越魔法阵的感觉。而随着穿越的魔法阵一些奇怪的嘶吼声也出现在耳边空气中那难闻的味道也越来越浓了。

    “这里就是魔法学院圣洁的教会囚禁那些最危险的犯人的地牢。当然并不只是人邪恶生物和不死怪物占大多数。有的是有特殊保留价值有的是用来进行研究和实验让我们伟大的白魔法能够更上一层楼。我以前也只是模糊地听说这些事情而已。这种阴暗的一面是不能够让心地纯洁头脑简单的信徒们知道的所以这大概算魔法学院的最高机密吧知道的人绝不过五个现在又加上我们两个了。”侯爵的声音不无讥嘲。“所以我们应该觉得荣幸才是。”

    “荣幸荣幸。”阿萨点头不觉额头有了点冷汗。如果罗尼斯主教打算把他抓起来的话他大概现在就被囚禁在这个地方了。

    大神官冷哼一声说:“我劝你不要胡乱对后辈妄加言辞。”他转过头来看着阿萨很严肃地说:“你一定要紧记你神圣的身份不要被那些胡言乱语干扰了心性。”

    “是。”阿萨又是点头。

    终于走到了地道的尽头眼前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嘶吼声和臭味都就是从这里弥漫上来的。

    花岗岩挖空后以手臂粗的钢条分割成一个个牢室中间分别囚禁着各种各样的怪物。一条和马一样大的三头犬狂暴地冲击着牢笼三张巨嘴一起流淌着口涎出疯狂的吼声。另外一间牢房里几只邪眼挥舞着触手用那足有水缸大的眼球出魔法光线想攻击这些突然出现的目标但是光线无法越过牢笼的魔法阵被挡在里面出一阵阵劈啪声。一只美杜沙扭动着自己一头的蛇和下半身的蛇身移动到笼边用传说中能石化人的眼光看过来。较里面的牢笼里一个巨大的身躯默默地坐着上面是一个硕大的牛一样的头这是传说中的牛头人。

    这些都是遥远的尼根地下世界中的邪恶生物即使是最出名的冒险者也很少见过想不到居然在教会的地牢中关押着这些东西。

    而另一边的亡灵怪物却相对安静得多。它们并不会吼叫骷髅战士和僵尸还有白色的阴魂察觉到了人类的生气而想扑过来却不断地被牢笼上的魔法阵弹回去。这些死灵法师的精心作品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只留下了一些简单的基本意识连进食也不用实在是最方便的囚徒。

    “哇喔。”一下看到这么多早就听说过而一直想看看的奇异生物阿萨出一声惊叹。“不过怎么没看见犯人呢。”

    大神官冷冷地说:“最后一个在几天前自杀了。都是些死灵公会制造的异教徒组织的头目。不过被关在这里以后却都说自己不是死灵公会的手下哭喊叫嚷着要出去。在这里关押了一段时间后一个个都自杀了有的是自己咬断手上的血管有的是撞墙还有一个用手把自己的舌头拔了出来的。这些黑暗的信徒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连尸体也不用去收直接就送给怪物们当作食物了。”

    侯爵摇头嘴里啧啧有声:“实在是太没美感了你真的肯定那些是传说中的死灵公会的人吗?”

    阿萨走到里面几个牢室问:“这几个怎么是空的呢?”

    大神官回答:“那是很久以前曾经关押过其他不死怪物的囚牢。自从魔法学院建立之后就用一直这个地方来囚禁亡灵怪物年代太久远了也许是什么时候被消灭了也不知道。”

    阿萨突然觉得整个地牢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一种迎面而来的奇怪感觉从身上拂了过去。

    阿萨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似乎只是个错觉因为侯爵和大神官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外面的生物们突然都安静下来了牢室中的僵尸和骷髅也都不动了。刚才还喧嚣的地牢一下安静下来。

    “怎么了?”大神官这才现了有些不对劲。

    阿萨看向地牢的最深处那阵奇怪的感觉就是从那里袭过来的。他这才现大神官手中的光芒竟然不能够照射到里面仿佛那里有一片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气。隐约可见旁边的石壁上有魔法阵的光芒。

    非常细密的小符文拼凑成一个个较大的符文排列的方式也非常地严密从规模来说那个魔法阵所蕴涵的魔法力应该大得惊人但是在这里并没有丝毫的感觉很明显应该是作用于里面的。

    阿萨指着那最深处问大神官:“那里面关押着什么东西吗?要用那么大的魔法阵。”

    “哪里面?那不是墙壁吗?”大神官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就转过来。阿萨这才现大神官有意无意地背对着那个方向似乎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阿萨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了一些东西这种反应好象他在哪里见到过…

    “你在干什么?”大神官突然厉声吼道把阿萨都吓了一跳。

    “我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也许能够现怪物遗留下的什么宝贝呢。”侯爵的声音从黑暗的囚室里面传来。原来他自己居然跑进了一所空的囚室。

    “不管里面有没有东西擅自进去都是不允许的。快出来。”大神官怒吼着。“我真不知道主教大人为什么叫你这个没规矩的家伙来。”

    “好了好了这不就出来了吗。穷紧张个什么劲啊….”侯爵负着手从囚室里走了出来不屑地看了看大神官。

    库斯伯特大神官很明显已经对侯爵的忍耐到了极限完全抛下了神职人员的庄重肃穆对他恶狠狠地说:“你听好了是主教大人告诉我让你们下来我才带你这个家伙下来的。现在我劝你别再轻举妄动否则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忍得住不把你也关进去。所以你现在就快点去把主教大人吩咐的事完成然后给我滚吧。”

    侯爵完全没有理会几乎要疯了的大神官一脸的轻松地对阿萨露出一个很有自信的笑容。“凭我作为艺术家的直觉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们的道具这一定会帮助我们上演一出精彩大戏的。”

第三十九章 开幕

    早上,阿萨起来梳洗好了,规规矩矩地穿上了一身神官的衣服。

    “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你早上起来还会梳头洗脸,居然很认真地穿衣服。怎么了?罗尼斯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吗?”山德鲁瞪着他看。这老头对阿萨这个未来的英雄全没半点尊敬,还是老样子。

    “只是让我去做做英雄而已。”阿萨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是否穿得合规矩。这是罗尼斯主教对他要求的,一定要有英雄像。

    关于罗尼斯主教的计划他只知道个大概,具体是由侯爵去设计安排的。这次围猎不过只是个小序曲,为以后主教大人的宏伟计划而做铺垫。而至于主角阿萨也是要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地出出头露露脸,为以后的前途打好基础。阿萨虽然一直对主教大人的宏图大计没兴趣,但是这件事情本身确实是比较有趣的。

    “当英雄?”山德鲁皱眉,摇头说:“那可真是项辛苦差事,你一定要向他要求加酬劳才行。”

    “有空你去和他说吧。如果能有工资发的话我可以分你一半。”阿萨把和服装一起领来的长剑带在身上。他其实不大会用这个东西,只是按照他现在的身份断断不能再背着那把模样粗糙的刀了在街上走了。而且今天这个事情按道理来说是很轻松,用什么都无所谓。

    估计围猎大会应该差不多已经开始了,阿萨这才出门。

    刚一出来,他突然发现远处有几个人在朝这里张望,一看见他立刻就掉头跑了。阿萨也没在意,从打扮和动作来看这几个只是街边小流氓一类的人,不值一提,他骑上马出发了。

    阿萨还是慢腾腾地走着。侯爵叮嘱过,英雄的出场都必须是在恰当的时间,这才能够显现出力挽狂澜的气势。计划的时间是中午,三四十里路,现在慢慢地走过去也差不多。

    离开王都十多里地了,开始进入人迹罕至的郊外。一队人突然从两边的树林中冒出,杀气腾腾地冲上来就把阿萨围在了中间。

    王都附近是绝不可能有山贼强盗的,看样子这队五六十个手持刀剑的人是雇佣兵,阿萨突然从人群中认出了领头的人,也就知道刚才那监视他的人是怎么回事了。他摇头叹了口气:“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没空陪你胡闹,你最好让我过去。我不想把衣服弄皱了。”

    “我也告诉你,你今天是别想活着回去了。”宰相公子摩多吼叫着。现在全王都的青年贵族都知道他被这位神官揍过,打烂过脸,而且他派人去报复也没得逞,最后还被抢走了这个原本他垂涎的神官位置。他现在已经是同伴们在背后议论和嘲笑的对象。他这辈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为数不多的理智早就不知所踪,父亲叫他不准乱来的叮嘱也抛到脑后去了。

    “我一大早就带人专门等着你出来了。不要以为你是神官我就不敢动你,你以为有主教那个死老头罩着你就行了么?我宰了你又能怎样?这里四下无人,谁知道是我宰了你?居然还想去参加围猎,想讨皇上的欢心?告诉你,别做梦了,我早就知道你想去做什么了。”

    “你真的知道?”阿萨疑惑地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愤怒的宰相公子一挥手,对旁边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给我上,宰了这家伙。我说好的给你五十个金币。”

    “怎么才五十个吗?”阿萨皱眉。他当在艾里绑架钦差大臣后背的通缉都值上百个金币。

    这个时候,皇家围猎大会正进行的兴高采烈。

    年轻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和各国的贵宾们骑着高头大马,用弓箭追射着被赶出丛林的猎物。身边没有了罗兰德团长和那些古板的军方大臣,全是能够陪他开心的人,皇帝玩得特别尽兴,他不禁为自己这个英明的先见之明而高兴。他也射得努力,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其他少年人一样,想尽力地引起旁边的公爵小姐的注意,可惜公爵小姐把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和她姐姐的聊天上。

    “自从姐姐你结婚后我们都很少见面了啊,我也真是的,平时间都顾着玩,应该来看看你的,父亲也一定很想你呢。.....幸好今天侯爵大人让你来参加围猎......”克莉斯突然悄悄地凑过去对她姐姐说:“告诉你,今天那个家伙可会来呢.....”

    已经是一身贵妇装扮的小懿神色不定地犹豫了一下,突然调转马头。“那我回去了。”

    克莉斯连忙拉住她。“哎,你可不能走啊。难得出来一次怎么就走了呢。既然是侯爵大人叫你出来的,你怕什么呢。对了,侯爵大人怎么没来呢?他可是很有趣的人哦,还当着很多人的面给了摩多那混蛋难堪。那笨蛋可丢脸死了。”

    “克莉斯,今天出来就应该痛痛快快地玩嘛,怎么又说起家务事来了。”皇帝终于按捺不住了,说。“你看看我射了多少东西啊。”

    克莉斯拉住了皇帝的手说:“陛下,你快点给我姐姐也封个一官半职的,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做事,不用天天都窝在那房子里做什么贵妇。我姐姐可是很能干的。”

    “哦,好啊。”年轻的皇帝被那只细腻的手握了一下,心神不定地顺口答应了,同时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好好地表现一下。

    如果有什么怪物从树林里冒出来让自己宰杀就最好了,年轻的陛下突然这样想。

    快到中午了,森林的深处,五个流氓正围在一起看着从树叶间隙中射下来的光线。他们都在心中祈祷这光线快点移动到头顶。

    他们背后的地面上画着几个魔法阵,魔法阵中的事物用黑布罩了起来。但是其中一个正在不停的蠕动,传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散发出一种猛兽特有的腥臭气息,连树林中的鸟也不敢飞过来。流氓们不敢面对这团蠕动的东西,生怕这黑布下的事物突然冲破了束缚跳出来,只好扭过头去背对着不看。

    其实这个还算好的,旁边那个魔法阵中的东西才让他们混身不自在。虽然依然被黑布罩着,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但是只要一靠近就有丝丝的寒意直从背脊骨直冲头顶。按照那位主顾的指挥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整个地抬进这魔法阵以后,曾经有一个好奇胆大的用树枝揭开了一点,看见了一小部分,但是当同伴问起的时候这个勇敢的冒险者却闭口不谈,只是脸色苍白混身打哆嗦。

    难熬的等待中,一个流氓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金币,其他同伴不约而同地也都拿了一个出来,拿在手中仔细观摩这个可爱的小东西。这就是他们在这里等待动力,而现在仿佛这还能赐予他们勇气。

    “把这些东西运过来需要五个人,为什么却还要五个人一起都在这里等到中午呢。”一个流氓说。“这些有钱人做点事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知道等了有钱拿就行了。”另一个流氓呵斥他说,这是这五人里的头目。“反正只要按照吩咐的完成了就每人还有三枚金币,你不愿意拿就自己走吧。”

    听到这一番激励的话,每个人都安定了些,看着自己手里的金币,想象一下立刻就会变成四个,这确实是激动人心的景象。

    “时候已经到了吧。”一个流氓看着日头估量了一下说。“应该已经是中午了。可以走了吧。”

    “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头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东西来放在地上。这是堆很细微的灰白色粉末,仿佛是什么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头目刚把这堆东西放下,又好奇地抓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这堆粉末好象竟然是一个整体,粉尘之间仿佛有着奇怪的吸引力,只要抓住部分一提,其他部分就吸附在上面随着移动。

    “别再弄了,有什么事情快点做完走了吧。”其他同伴催促着。

    头目把粉尘放下,取出一把匕首,轻轻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头,几滴鲜红的血滴在了那堆粉末上。鲜血立刻浸透了这堆奇怪的粉末,使它从灰白便成了粉红。

    “就这样了,走吧。”头目站起来,招呼同伴离开。

    突然地上那堆粉末动了起来,像一只饥渴无比的跳蚤一样的准确无误地一跳就附在了头目那只依然在流血的手指头上,同时每个人都听到了类似于人在喝汤的时候发出的那种‘滋滋’声。

    头目惊恐地发出尖叫,他能够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正按照和平时迥异的方式飞快地流动起来,他猛烈地甩手,但是那堆粉末像钉在了他的手上般纹丝不动,而且颜色越来越深了。他连忙用另外一只手去拉那团诡异的东西,但是另外一只手立刻也陷了进去。其他几个流氓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头目的举动。

    头目歇斯底里地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声不断地甩动着手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脚步也踉跄起来到处冲撞着,冲进了刚才还惧怕之极的魔法阵,踩乱了地上的符文,连那些黑布也带着拉了下来。

    黑布下的事物露了出来,那是十来具穿戴着早已经破烂不堪的盔甲还手持着刀剑的骷髅,几具全身像熏肉一样灰黑色的僵尸,还有两个漂浮在半空中,像雾气一样朦胧但是半骷髅轮廓清晰可见的阴魂。束缚他们的魔法阵已经失去了效果,这些亡灵怪物都动了起来。

    骷髅举起手中的刀剑朝已经在地上翻滚的头目砍去。这些武器虽然早锈烂得差不多,但还是砍进了头目的身体。但是头目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那早不是自己的身体了,依然是举着手翻滚着惨叫,只是已经无力得象条垂死的青虫在扭动。他伤口中露出白生生的骨头和略带点红润的肌肉,没有一点血流出来。而他手上的那堆诡异的东西已经红得发黑了,开始像沸腾一样翻滚波动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面,其他几个流氓发出和头目一样凄厉的尖叫声撒腿跑去。两只阴魂飞快地追了上去,用有形无质的双手掐住了他们的喉咙,他们立刻就不声不响地栽倒在地上,手脚像青蛙似的抽搐了一会就不动了。

    那一团粉尘跳离了头目那已经苍白干瘦的尸体,扑到了另外的尸体上,继续发出那种吸食的‘滋滋’声。

    当五具尸体都全部变得吸食得干瘪苍白得像一只只布口袋了,那团灰尘开始长大,变形,突然碰的一声化做了一团烟雾,然后烟雾逐渐收拢,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

    骷髅武士,僵尸和阴魂都看着这个烟雾缭绕的人影没有丝毫动弹。魔法阵中一直挣动着的三头犬也安静了下来,发出畏缩的呜咽声。

第四十章 要命的插曲

    中午,足比得上一座小型别墅大小的巨大豪华的帐篷已经搭好了。

    这种帐篷的样式是仿造海外遥远大陆的一个游牧民族的居所来制作的,从头到边成一个巨大的球形,四边用木桩牢实地固定在地面上,像一幢房屋一样把里面严严实实地罩起来,上面和头顶开着几个透光透气的小窗户。这个帐篷是宰相大人特意为喜欢新玩意的皇帝准备的,在这里面又能舒服地遮风挡雨,又能确实地感觉到野外的新鲜感。御厨在帐篷外面把野味烹制成佳肴端进来,让陛下和各国的贵宾还有王公贵族们品尝着自己猎来的食物。

    格芬哈特十七世坐在最中央最上方的位置上,满面笑容地看着各国贵宾和大臣。能够从烦琐的政事和宫廷中解救出来,身边又没有军方大臣特别是罗兰德那个古板的家伙,今天他实在是玩得太高兴了。不过这高兴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身边坐着的人。

    坐在皇帝陛下旁边的既不是哪位大臣,也不是哪国的贵宾,是公爵小姐克莉斯。

    和皇帝陛下的春风得意相比,宰相大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在他们的安排中原本是坐在他旁边的侄女阿娜丝达齐去得到这个座位的。那是个很敏感的位置,也许皇帝陛下眼中那只是儿女情长,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却是重如泰山意义非凡。

    不过宰相大人也并不是非常地着急的。既然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以后多加安排一下,多让皇帝陛下多和应该接触的人接触就行了。年轻人的热情都是燎原野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如何去营造合适的条件让主子的心情朝什么样的状态发展这些他是非常清楚的,宰相大人虽然也是一名难得的政客,但是他最擅长的却是奴才的本事。

    “这肉虽然很粗糙,但是吃起来又有多么不同的味道啊。我一吃这肉,脑海里就回想起我射倒这只鹿那时候的情景。这就是自己劳动换来的滋味。”一个贵族公子吃着肉,突然有了人生的感悟。“由此可以知道那些农民的生活是非常充实的,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到自己劳动的成果,真是让人羡慕啊。”

    皇帝旁边的克莉斯说:“可是我听说前些年的饥荒有不少农民饿死。”

    “饿死?为什么他们会饿死呢?”旁边年轻无知的皇帝问。“他们没有面包吃吗?”

    克莉斯摇头说:“听说连粥也没得喝,哪里还有面包呢。还听说有人因为交不起赋税而去做山贼的。结果还被地方官骗得抓起来全部杀死,真的很可怜哪。”

    一个贵族公子很有学问地摇头说:“赋税是公民的天职,居然还敢去做山贼危害社会治安,这些自甘堕落的贱民就是社会动荡的根本,本来就应该全抓起来处死。至于那些饿死的也纯粹是太苯,所以该死。没有面包没有粥,他们还可以吃肉喝牛奶啊。”

    这个不算是笑话的笑话引起一阵笑声,不过也有不少年轻些的贵族在左右观望,寻找到底是哪里值得发笑。格芬哈特十七世就是其中之一,克莉斯附在他耳朵边说了一会,这位帝国的统治者才露出不大自然的笑容。

    大帐外站着几个守卫士兵。听着里面的说笑声,闻着传出来的香味,心里不禁有些毛糙。其中有一个叹着气对同伴说:“难以想象,我们军人的工作就是为了维护那种让他们这样的蠢货能够很安全稳妥地活得比我们好的社会秩序。”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林边缘,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走了过来。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年轻的男人。一个守卫连忙喝止他:“喂,你不知道皇帝陛下正在这里狩猎么,快走开。”

    这个人好象并没有听到,依然踉跄着快步走了过来。正午的太阳很强烈,照射在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白皙皮肤上居然发出像热锅中煎炸着的荷包蛋一样轻微滋滋声和青烟。而这个年轻人也是一脸痛苦的表情,仿佛他确实被这太阳煎炸着。他一头冲进了帐篷的阴影中,衰弱得好象立刻就要虚脱了。

    这是个英俊秀气的年轻人,而且皮肤很白皙,很细腻,看去来好象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但是现在这细腻美好的皮肤上面似乎是被太阳烧灼得有些伤了,而他纤细赢弱的身体和痛苦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是非常可怜。

    这样一个可怜的人,尽忠职守的守卫也不忍心把他驱赶开。有几个守卫们还连忙走过去扶着他,问:“你怎么了?”

    “我好饿.....”这个年轻人抖动着没什么血色的双唇用微弱的声音说。“没精神,没力气,所以太阳晒得我好痛......”

    一个守卫很关心问他:“那你要吃点什么吗?”

    在阴影中喘息了几口气,休息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好象恢复了点精神,笑了笑说:“谢谢。”这一笑露出他的一对尖锐很得过分的犬齿。“那我就不客气了......”

    欢声笑语中,帐篷里的人们好象也能听到外面的一些奇怪响动,不过并没人在意。

    ‘卡啷’。剑终究不是刀,在阿萨的重劈乱砍之下砍进面前战士的盾牌时就折断了。

    阿萨连想都没想,直接就将断剑掷进了这个士兵的脸,在他还在惨叫的时候就顺手把他拉过来挡在了自己的侧面。

    ‘砰’的一声。中级魔法师的火球炸在这个战士的胸口上,血肉和内脏到处乱飞。这个火球的威力相当不错。幸好因为是在这样的围攻的混战中,大面积大威力的法术很容易误伤自己人而他不敢使用。

    但即便是这样的低级火球,招呼在自己身上也只有血肉横飞。阿萨心里清楚,必须先干掉魔法师。手里那具尸体一挥挡住了旁边的两把长剑荡开了三个对手,一跳踩上了前面一个战士的头借力就朝离他最近的一个魔法师扑去。

    还在半空中,下面就有两根长矛三把长戟朝他刺了过来,背后还有三只弩箭的破空尖啸。阿萨敏锐的感觉可以完全察觉到周围的动向,甚至可以分别出那三支弩箭会先到然后是两支长矛最后才是三把戟。这些人的动向在他眼睛中都一清二楚,甚至连下一个动作是如何都可以感觉到。如何在这些武器中躲闪防御攻击,他能够早于对手的攻击而想好采取什么样的动作去应对。这是他冥想更上一层楼的功效。

    但是他立刻感觉到了身体朝下面一沉,同时一阵奇怪的虚弱感涌了上来。这是迟钝术和虚弱术的效果。身在半空中他目标明显,正是另外两个魔法师绝好的诅咒对象。这些魔法师的实力和经验都很丰富。以群体战术对付这样的单个敌人,诅咒发挥的作用比直接攻击强得多。

    阿萨屈身一缩,三支弩箭擦着他的背飞了过去,抓住了下面伸过来的两只长矛一借力,重新又再跃向空中,他居高临下伸手全力一颗巨大的火球就飞向那个魔法师。

    魔法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颗足足有自己十倍巨大的火球,几乎要错以为这是新发明的什么新法术,惊慌失措之下双手一张,也是一颗火球迎面撞了上来。

    ‘呼嗤’,魔法师的火球像撞在石头上的鸡蛋一样散得彻彻底底,而阿萨的火球则原势不改气势汹汹朝那个魔法师飞去。

    两道白色晶莹的寒光从另外两个方向飞来打在火球上。但即使是这两下水系的霹雳寒冰也不能完全抵消这一下火球,残余的火球依然飞向魔法师。魔法师旁边负责保护他的战士连忙冲上来举起手中的钢盾抵挡。‘轰’的一声,钢盾变形飞出,上面还带着那个战士的半条手臂,战士也惨叫着飞出,但终究这一下火球是被挡了下来,只是魔法师和周围几个战士被爆炸的震荡冲得东倒西歪。

    阿萨没有看见自己这个火球的威势,在落下地的同时他就忙着对付四把剑三把刀五把长矛和一个钉头锤,直到背上挨了一刀他才又抓住了一个对手的手臂把他扯了过来当作武器皆盾牌。这个倒霉的士兵在他手上只被拉来推去地转了一圈,身上就挨上了不知多少下攻击。阿萨用力把这个破破烂烂的武器抛出去压倒了一片人,这才有机会驱散自己身上的诅咒并使用上治疗法术。

    阿萨承认是小看了这些家伙的。从那三个魔法师的经验和水平,还有从这些战士进攻的章法有度来看,这很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而且经验还很丰富的正规作战部队,不过是故意换上了普通的衣服伪装成普通佣兵罢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次暗算和以前的一样,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插曲而已,几下就能够料理完。但是无疑这次他完全估计错了。即使是插曲,也绝不小,更不会是无关痛痒,它能够要命。

    是不是要自己的命还不知道,但是绝对会要其他人的命。

    已经是中午了,不管他这个主角到不到,那里的戏会按时上演。侯爵这样精明的人,安排一定是很到位的。

    必须得冲出这个包围圈。皇帝,各国的王公大臣都在那里等着他去救。而且还有一个也许感觉更重要的人。

    在刀剑矛枪的穿刺砍劈的森林中阿萨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站定,魔法力瞬间凝聚在手间,一发火球朝前面的几个战士发了出去。但是同时他身形一顿,一支弩箭就插进了他的肩膀。

    没有办法,这已经是施放魔法时所能够进行的最大程度的闪躲了,原本这支弩箭应该将他的右肺穿透的。里面混杂的弓弩手也绝对是军队中的翘楚,并不接近过来,也不胡乱发箭,远远地站在战士的后面,等着机会一到出手就务必求致命。

    ‘轰’。最前面的两个战士直接就被炸成了稀烂的肉块,骨骼血肉满天都是,然后后面的是几个则断手断脚地飞了出去,后面接下来的则倒了一大片。这一下全力的火球终于把包围炸出了一个缺口。阿萨纵身飞跃了出去,虽然他来时骑的马早已经成了刀剑垛子,但是只要一突出包围他有自信能够甩掉这里的所有人。

    应该还是赶得及的,这群人不可能追杀他到狩猎的地方......他的念头还没有转得完,一阵滞重感和虚弱感立刻无情地袭了上来。

    三支弩箭的尖啸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响起。他就地一个翻滚,被虚弱和迟钝了的身体险险能够躲避过弩箭。刚站起来驱散身上的诅咒,后面的战士又已经蜂拥而上用久经操练的阵型将他团团围住了。

    “想跑?”摩多似乎看出了点优势,得意洋洋地大叫。“想去围猎场找皇帝陛下救你的命吗?别做梦了。我说过早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你妈的XXX.....”几乎要狂怒的阿萨对着摩多大骂。不是要去找皇帝救,而是要去救皇帝,但是这些话偏偏又不能够说出来。

    “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宰相公子很明显没有和别人吵过架的经验,对于阿萨那一句市井之徒的高级脏话完全无法还嘴,脸色又涨得通红。终于对旁边那个头领模样的人尖叫:“叫他们抓活的,活的我出一百个金币。我要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喂狗。”

    围上来的士兵们并没敢马上动手攻击,只是把阿萨围在中央。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刚才那一下火球的威力确实是骇人听闻。没人愿意像刚才那几个士兵一样被炸得稀烂。

    “指挥官。你这样擅自动用部队,还攻击教会的神官可知道是死罪吗?”情急之下阿萨也迫不得已地打起官腔,他朝摩多旁边的那个应该是这支部队的长官叫起来。“叫他们马上放我过去,我不会追究你的。”

    那人也没想到被识破了身份,楞了一楞。

    “没用的。”摩多又觉得自己占据了优势,拍了拍指挥官的肩膀。“他可是我们家的人。攻击都已经攻击了,自然只有杀了你,这荒郊野外的死无对证,连尸体我都早给你准备好了去处——我家喂的那几只狗的肚子。谁还知道是我们宰了你呢?”宰相公子得意洋洋地大笑。“你要求饶就跪下来,我叫一个士兵拉一滩屎让你吃,那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既然已经被看出了身份,指挥官也下决心要杀人灭口,他挥手下令:“杀了他。”

    阿萨没有再说话了,到现在这个份上说话已经没用,而且他也不想再说。他开始全力地动手。

    他没有再想什么战术,再用什么魔法,他只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沉浸在冥想带来的那种冰凉的狂暴感觉中。

    他一拳把一个挥来的流星锤和这个士兵头一起打得稀烂,另一只手抓住了一只长戟把使用者直接从人群中拉了过来一脚在他胸口蹬出一个透明窟窿然后反手用长戟将后面三个士兵活生生地串在了一起,同时他肩膀也被一把大剑几乎刺得穿了过去,他伸手抓住这柄精钢双手剑一折两断抽出留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半带着自己的血一起扔进了这个剑士的胸膛。

    他的手上开始有了一层薄薄的光芒,在这层好象微不足道的光芒下,钢铁制的武器成了朽木,人的肌体和烂泥没有区别。

    冥想后的那种畅快通透的感觉在身体里面奔流。一个魔法师好象又使用了衰弱的诅咒,但是这一次体内狂奔疯涌的感觉就像山洪般把这外来的一点点魔法力冲刷得涓滴不剩。迟钝术引起的重力拖滞也只是微不足道。力量和敏捷也在精神的高度集中之下好象完全融为了一体,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准确无误地直接将巨大的打击力送到对方的身体上,换来骨头和肌肉的变形,破烂,鲜血的飞溅。

    他所有的感觉就融化在奢血的战斗yu望中去,什么也不去理会,完全就成了一只只知道往目标冲刺,用牙齿和爪子把路上所有的障碍都撕咬得稀烂的战斗野兽。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指挥官。

    他抓起一个还活着的士兵一记横挥,骨骼破碎的声音炒豆般地暴起,三四个人一起飞了出去。一只弩箭穿过了他的右手臂,他原地跳起把手里的血淋淋的武器扔向了这个弓弩手,一阵奇怪之极的响声后弓弩手立刻和这具尸体变得彼此不分了。

    左右各有一个火球飞了过来,他一脚踢飞一个士兵,士兵的躯体在半空中接住了一颗火球,炸开了一片火焰和血肉的焰火。他张手接住了另一颗,生生在手里面捏爆了——他还没法像格鲁将军一样把火球挥出去,幸好这火球的威力不算很大。猛烈的一刀破开肩膀上的肌肉直接砍到了骨头上,他可以听到自己的骨头和刀面接触发出的古怪声音,那是通过肉体而不是空气直接传到耳朵里的。他拖过一根长矛抛向一个魔法师,长矛直接将魔法师和保护他的两个士兵串在了一起,他再反手过来一拳把砍中他的那个士兵的头打得凹得像颗烂柿子。同时又有两只钉头锤在他身上带起几片皮肉,三根肋骨断了,他发狂似的嚎叫了一声一头撞在那个离他最近的士兵的头上还反射性地张口咬了一下,哗啦一声,整个世界一下全都红了,腥了。

    他一直就这样往前冲,冲。前面的士兵不断地抛飞,血肉四溅。他感觉自己好象成了一个绞肉机,周围的血肉肢体到处都是,分不清楚哪些是别人的,哪些是从自己身上冒出来的。

    恐惧感终于压过了命令,士兵开始往旁边让开。

    阿萨一个飞跃就直冲向马背上的指挥官。惊慌失措的指挥官抽出腰间长剑迎面朝阿萨刺去。阿萨没有理会,伸手就抓了过去。

    长剑好象刺在了铁板上一样在手掌中断成了三四截,然后碎片随着手指一起嵌进了指挥官的脸里。一个很少有人听见过的咯喇声后,指挥官无头的躯体喷着血,摇摇晃晃地从马背上载了下来。

    “还有谁?”阿萨提着那颗头盯着这群士兵看,好象是听到了一只比野兽还野兽的嚎叫在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还有谁想找死的?”

    摩多已经在他开始冲过来的时候就勒转马头跑掉了。这带了个好头,没有了指挥官的士兵们开始叫喊着掉头就跑。

    这群人比出现的时候去得更快更突然,转眼间他们就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这里满地的肢体和尸体。

    阿萨瞪着这一地的狼藉,听着自己喉咙间如同野兽一样的呼吸。慢慢的,意识逐渐从冥想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突然跪下了,跪在这一地的血肉上,丢下手里那颗已经被捏得像颗烂透了的西瓜的头,开始呕吐。

    但是他马上又挣扎着站起来,边呕吐边吃力地跑过去拉过指挥官的马骑上,朝围猎场的方向跑去。

    还有二三十里路,阿萨拼命地用鞭子抽马,企求来得及。

    ‘呃’他终于吐出了不知什么时候吞下去的不知道是谁的几陀肉和骨头还有一颗牙齿。

第四十一章 让我吃了你好吗

    帐篷的帘子揭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里面的所有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阴凉的地方舒服些而且还有这么多好吃的。”

    “是谁让你进来的?快滚出去。”一个贵族看见他身上的平民衣服大喝。“外面的卫兵怎么?”

    这个年轻人并没有滚的意思甚至还笑了笑说“我饿了所以进来吃点东西的。”他面容秀气得有些不分男女这一笑更显得漂亮甚至有些邪气。所有人似乎都被这面容的奇异魅力震撼了一下连那个吆喝的贵族也怔了怔。

    皇帝陛下正为没听懂刚才那个玩笑而感到有点难过看到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的平民装束连忙挥手说:“不要赶他出去快点给这位饿了的老百姓拿点食物过来让他吃饱。”

    这个年轻人点点头对皇帝又露出是一个很迷人的笑容说:“谢谢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来就好。”他的笑容让男人看了觉得漂亮妩媚女人看了潇洒可爱。他亮的眼睛一扫径直走到宰相大人和他侄女的中间坐了下来。出于皇帝陛下刚表现出的慷慨和这个年轻人笑容的奇异魅力并没有人呵斥他这个行为的唐突无礼。

    年轻人完全无视身边的帝国宰相大人而只是盯着他的侄女阿娜丝达齐微笑着说:“小姐你真漂亮。”埃尔尼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面前这个非常好看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一对漆黑的眼睛更散出似乎能摄魂夺魄的神秘魅力好象一片无底的黑色深海。她看着感觉连自己的意识都在往里面慢慢地陷了进去。

    这个很饿的年轻人并没有对桌子上的一精致美味表示出任何的兴趣而是伸手搂住了小姐的腰把自己的嘴凑上了她的脖子。这优雅的动作看起来好象是一对深情恋人的亲热。不知不觉中帐篷里弥漫着一种醉人的气氛似乎所有人都被这绮丽的一幕吸引了居然没有任何人去阻止。

    贵族小姐的似乎也沉浸在这温柔的拥抱中她的表情显示出完全的陶醉甜蜜。但是她脸上的昙花一现的迷人红晕却以飞快地度消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青年的嘴边也流出一路鲜血血顺着贵族小姐苍白的胸膛慢慢地朝下面滑落。

    年轻人松开了手抬头闭眼用被血染得通红的嘴出一声颤抖的呻吟:“有多少年了呢我真害怕我已经忘记这种感觉了。处*女的鲜血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美好。”他神情满足中带着哀伤和落寞而贵族小姐慢慢倒下死白色的脸上仍然全是迷醉浪漫那是一个在爱到极至中去享受为爱而死的美好表情只是失去了血液的皮肤有了些干瘪看起来苍老得有些诡异。

    这场景看起来好象是一对恋人凄美的殉情但是充斥在帐篷里的却是歇斯底里的尖叫。旁边的宰相大人跳了起来大叫着:“卫兵卫兵!”

    年轻人瞥了这个胖子贵族一眼似乎不满意他破坏这种气氛然后他也转过头喊了一声:“卫兵!”

    帐篷的门帘掀开进来的却不是外面的卫兵而是两具骷髅武士。骷髅武士手里的武器和身上破烂的盔甲上全是血迹一只骷髅的骨架手上还抓着半个人的头颅正是原本守护在外面的侍卫。掀起厚重的帘子时同时传进的还有外面的一阵奇怪的响动中间有咬碎骨头出的‘咯嘣’声。

    “这里只有我的卫兵所以请你们不要胡乱呼叫了。这些骷髅僵尸的制作工艺很不错应该是死灵公会初期的精制品。”年轻人的笑容依然是那样的迷人他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唇边的鲜血露出尖利的两颗獠牙。他站起面对失色的众人弯腰鞠躬行了一个礼。“隆重地为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光荣的德库拉吸血鬼家族一脉的后裔德加尔子爵。”

    帐篷里已经炸了锅各国的使节和一些贵族大臣全都站起来往外跑只有宰相大人和几个大臣还记得往已经吓瘫了的皇帝旁边靠拢。

    自称是德加尔的吸血鬼挥手在空中比画了一下优雅无比的姿势下几个魔法符号凭空出现在空气中然后立刻消散了他像招呼小孩子一样轻声喝道:“坐下。”所有站着的和跑着的人都立刻猛地栽倒在地。

    迟钝术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但是能够使用出群体效果而且这样举手间就让一大片人动弹不得这种魔法水平在魔法学院中都屈指可数。

    “大家不要慌张嘛。你们看我用了这么大的群体迟钝术肚子又饿了”吸血鬼慢慢地走到一个瘫倒在地的伯爵夫人身边搂起她一口就咬在了脖子上。在滋滋的吸血声中帐篷里不少人都已经吓得哭喊了起来。

    “不要哭闹我讨厌这样难听的声音。”德加尔吸完了血抬起头他的声音优雅清淡像一个很有修养的高雅之士出声呵斥俗人一样。他打了个响指一只巨大的三头犬应声跑进了帐篷。

    三头犬的两张大嘴里还大嚼着人类的肢体。吸血鬼手一指三头犬立刻将一个哭得最厉害的大臣叼了出去然后传进来是一阵已经不太像是出自人类喉咙的惨叫声。这声音让不少人裤裆立刻湿掉了很多人像疯一样地叫喊起来更多的人在吐了。

    “谁再出那种让人恶心的声音我就只有让他去狗肚子里安静了。”吸血鬼的声音在吵闹和哭喊声中显得并不大但是营帐里立即就安静下来了。

    两具骷髅拿着还在滴血的武器守在帐篷口地上两具被吸干了血的苍白的尸体一个俊俏得邪气的青年满口鲜血地站在中央用看着食物的眼光瞧着一地着抖极度惊恐的人。场面很寂静空气全都凝固成了恐惧渗透进每一个人的毛孔连从窗口中透射进的阳光都显得诡异。这群王公贵族尊贵的人上人现在全都在像猛兽面前的兔子一样拼命哆嗦着眼泪鼻涕在被恐惧扭曲的脸上流得一塌糊涂。很多人已经在呕吐了但都用力把自己的嘴贴紧地面往泥里面压以求出的声音能够小一点。屎尿的气味弥漫在这刚才还高贵无比的地方。

    “滚开你这邪恶的东西。”地上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大臣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字架努力抵抗着迟钝术用尽全力朝德加尔扔了过去。

    但是吸血鬼很潇洒地一伸手十字架就已经握在了他白皙细长的手中。他用自己沾满了血的嘴轻轻地吻了吻上面镂刻着的神像在那黄金雕刻的雕像的头上留下两个血的印记轻声赞叹:“伟大的天父啊让这种愚蠢的东西来崇拜您您难道不难过么?”

    德加尔手里拿着十字架走到了那个勇敢的投掷者面前蹲下把十字架放在了他的胸口上轻声问:“你觉得这个用黄金和珠宝雕刻的东西可以保护你吗?”

    大臣哆嗦着刚才他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气。看着吸血鬼施施然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张满是鲜血的嘴就在自己头顶绝望之下他现在连控制大小便眼泪鼻涕的力气都不知那里去了更不用说话了。极度的恐惧蹂躏着他的精神很快就过了极限他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抖动和扭曲着最后却挤出了一个歪曲无比的笑容笑出的声音比惨叫还令人毛骨悚然。

    德加尔看着这个已经疯掉的人摇摇头很厌恶很扫兴似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张口去咬这个丑陋的疯男人大概让他全无食欲他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往下一插。大臣出一惨叫和哀号混合的声音血一下他肚子上冒了出来整个十字架甚至还有吸血鬼的手都已经完全地塞进了他的身体里了。

    德加尔并没有就此停手他像小孩子玩弄什么东西一样用十字架在大臣的肚子里这里掏掏那里搅搅偶尔还用力一挑弄出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出来。

    大臣一直在叫喊这并不是立刻致命的伤他的手脚只能够像被解剖中的青蛙一样徒劳地动弹而已连挣扎都算不上。

    帐篷中屎尿的气味浓重了好几倍贵族们憋不住害怕而出的呜咽声像是垂死的狗。

    德加尔终于玩弄得够了把满是血的十字架拿出来放在了大臣的额头上继续用那种温柔的声音说:“现在你向他祈祷吧。”

    十字架在吸血鬼的力压下往他的头皮中陷下去。大臣的叫喊声音越来越凄厉最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卡喇’终于完全停止了。

    德加尔站起来举起手中那满是血和其他白色事物的十字架像一个信者显示圣器一样用命令试的声音高喊:“所有人都看着这里。”

    几乎所有人都不得不抬起了头彻底的恐惧和绝望已经把他们的意志和思想消磨得一干二净。

    吸血鬼满意地看着周围地上颤抖呜咽着用像粪坑中的老鼠一样绝望地看向他的人群。这不只是他的食物还是玩具是让他随意虐杀的虫子。

    “你们看到了吧它不会来拯救你们。”这个怪物的声音像在唱颂圣诗俊美妖异的脸上居然是一片肃穆连话语都带着福音的韵味:“在这里除了我不可有别的神。”

    “恩你们也许会问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会来吃你们呢?”吸血鬼左右顾盼充分享受着作为一个主宰的感觉。“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也不知道是谁把化作灰尘的我救了出来让我复活了还帮我在这里准备了这么一桌美宴和那几个合适的手下。从装束看起来你们都应该是哪个国家的王公贵族吧?这真是要感谢那位替我安排得这么好的朋友。为了不辜负他的这番精心安排我打算从你们中选几个出来让你们很荣幸地变成我的手下。这应该也是那位精心安排的朋友的美意吧他一定知道我们的挑选是很讲究的。要知道吸血鬼是无比高雅无比美丽的。如果血统不够尊贵地位不够崇高是没有加入这一行的资格的。”

    德加尔环顾四周眼光最后落在了格芬哈特十七世的身上。“对了第一个就是这位好心的皇帝吧。虽然你从我唯美的审美观出不算是很好看但是看在你高贵的血统和刚才的客气上还是可以让你得到这个奖赏的。”

    德加尔慢慢地走向格芬哈特十七世年轻的皇帝脸色铁青不知是不是始终还记得自己身为皇帝的身份即便是极度恐惧之下他居然也还并不显得特别狼狈至少还没吓出尿来。

    皇帝突然旁边有一个人猛地跳了起来操起桌上的一张大盘子劈头就向德加尔砸了过去。德加尔完全没有防备之下居然被砸了个正着身体一歪被打了个踉跄。

    吸血鬼扶着头重新站稳被盘子撞中的地方居然凹下去了一小块。盘子是装烤肉的很大很重而且抛出来的时候因为恐惧的原因用了全力。

    帐篷中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这个胆大包天的袭击者一脸的惊恐但也掩饰不了那种清新自然的美丽赫然是一直坐在皇帝旁边的克莉斯。

    她也曾经被绑架过也算是见识过血腥场面的人并没有完全吓倒。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没有受吸血鬼施加的迟钝术的影响虽然脸色已经毫无血色身体也在抖但是依然鼓起了勇气不知从哪里拿起一把剑来挡在了皇帝的面前。

    德加尔的手轻轻在头上拂了拂那道凹痕立刻就不见了。他看着克莉斯眼光里丝毫没有愤怒反而全是惊奇和赞叹。“这么美丽的小姐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你为什么可以挣脱我的迟钝咒语的束缚呢”他漂亮的眼睛闪出梦魇一样媚惑压逼人的眼光笼罩在克莉斯身上。“你真是太美了。决定了我要让你来当我的女人。”

    克莉斯迎着他迫人的眼光恍惚了一下但是立刻又清醒了露出害怕的神情往后退。

    吸血鬼的身形只是闪了闪立刻出现在了克莉斯的身前抓住了她的双手用一个如舞姿般优雅的动作把她抱在怀里。她连反抗的反应都还来不及生出就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不过你的出手实在没水平用那样的东西想打倒谁呢?出手的时机也不对啊至少应该等到我去咬那个年轻的皇帝完全没有防备的时侯算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会是几百上千年的亲密时光啊我会慢慢地教你的”

    克莉斯被他那双闪着光的迷人的眼睛紧紧地盯住终于和刚才的贵族小姐一样露出迷醉的神情。英俊妖媚的吸血鬼搂着她像去亲吻恋人一样很温柔地把嘴放在了她细白的脖子上。她细嫩的皮肤已经在那双尖利的牙齿下凹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吸血鬼旁边的另一个人突然也跳了起来手里的一把短剑猛地刺进了吸血鬼的头。

    这个人原本一直趴在地上头脸也埋向地面似乎和其他人一样完全被这个怪物的声势和淫威完全征服了像只待宰的羔羊般不敢动弹但是这猛然间的一而起立刻就一击得手。

    猎豹只有在最好的时机才把自己的身形和利齿露出来。攻击中最关键的不是力量而是时机还有心狠手辣务必要求一击致命。

    这个人攻击的时机把握得非常好而且他的手也绝对够狠。

    短剑在猛刺下已经完全没入了德加尔的脑袋然后从另一边突了出来。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停手而是双手继续猛推着剑柄朝前冲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了上去仿佛要把剑柄一起塞进头颅里。

    德加尔在这猛烈的推击下斜飞了出去撞在厚实的帐篷上。

    这个人居然还没有罢手放开剑柄立刻转身一脚就踢断了一张矮桌的桌脚拣起桌脚拿起锐利的那端和身朝德加尔冲刺过去。噗的一声桌脚透进了吸血鬼的胸膛从后背突了出来把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帐篷上。

    所有在地上着抖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人已经完成了这一套讯雷不即掩耳的攻击。刚才还神气万分宛如世界主宰的恶魔现在已经像标本一样挂在了帐篷壁上。

    完成了这次攻击的个了不起的救世主大口地喘息了几口气弯腰抱起克莉斯。克莉斯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立刻一头扎到这人怀里大哭起来:“姐姐。”

    小懿搂着克莉斯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怪物已经死了。”她的脸色一阵潮红又一阵苍白露出用力过猛和极度紧张后的虚弱。

    刚才就是她暗中对克莉斯使用了驱散法术让她能够站起来吸引住吸血鬼。当然这个‘暗中’也包括了克莉斯本人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能够活动了。

    这是场危险之极的赌博。克莉斯可能会因为过度害怕而不敢站起来也许会觉是自己给她驱散的魔法而泄露出什么痕迹。而吸血鬼可能只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挥手之间就把克莉斯杀死更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法术失效而提高警觉找寻那个能驱散他法术的人那么她们两姐妹立刻就会成为两具干尸。

    但是也非赌不可。帐篷里没有任何人还有战斗力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机会就只有自己去创造去把握。

    即便是一小队专门对付普通死灵怪物的牧师和魔法师也绝不会是一只可以在大白天出现的吸血鬼的对手。只有去赌那只得意洋洋自以为已经主宰了这里一切的怪物会松懈赌他会对克莉斯的美丽表示出兴趣而走过来露出破绽。

    她心里清楚赌出机会来的把握也不过两层而已。但是不赌就连两层也没有了。

    以妹妹和自己被怪物虐杀的可能性去赌两层的机会。她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限全凭意志和毅力坚持着在最紧要也是最合适的关头才把所有的力量和恐惧一起爆出来。

    但是终于她赌成功了终于赌出来了一个机会。虽然极度的疲累她也有点想为自己的幸运喝彩。

    一阵掌声响起。很用力的掌声表示了鼓掌之人也对这次的攻击非常地欣赏赞叹。

    小懿抬头想看看这位欣赏她行动的人。毕竟这个时候还能够有心情喝彩并不是件容易事。但是她立刻现并没有人鼓掌所有人都还在法术的影响下瘫在地上两具骷髅还是静悄悄地站在帐篷门口。

    鼓掌的是被刺穿了挂在帐篷上的吸血鬼。他连连点头那把短剑的剑柄还在他的脑门上看起来像一个可笑的头饰和他的脑袋一起晃动着。吸血鬼的脸上还是带着那迷人的微笑声音里却全是钦佩之意:“好厉害。好厉害”

    小懿回头惊奇和愕然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下一刻她立刻张手闭眼吟念咒文。一团猛烈的火焰从德加尔脚下冒起金黄色的光焰顷刻间就把他的身影吞没在里面。

    中级魔法的‘火焰之墙’是她所能够使用的最有威力的攻击性魔法。而且在吃下了世界树之叶之后她的魔法力更是突飞猛进绝不可能有人能够在这个魔法中毫无伤这点她很有信心。

    但是很可惜因为这被烧的绝不能算是‘人’。火光中的人影举手做了一个简单手势火焰立刻就消散了而且消散得比出现的时候更突然只留下周围白色的雾气和帐篷上的一个大洞。

    小懿的脸色更白了。这是用同等水平的水系法术霹雳寒冰抵消了火焰但是这举手投足间的随意控制得恰倒好处的魔法强度已经高下立判了。魔法水平至少差了两个档次。

    德加尔一手把短剑从自己的头上拔出一手把胸口的已经焦了一半的桌脚拔出丢掉。他的衣服在魔法火焰的高温下已经全烧掉了很多处的皮肤也烧焦了他像拂落粘在身上的灰尘一样轻轻地拂掉上面焦黑的皮肤立刻就有雪白的新皮肤在下面出现。他胸口和头洞穿了的伤也完全不见了。他**着一身雪白的肌肤脸上又带着那迷人的微笑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刚刚出浴的绝世美男子。

    小懿的脸已经青了。她知道自己确实赌赢了机会却输在了判断上。不管是再好的机会她确实都没有能力杀死这样一个怪物。

    德加尔就那样**裸地慢慢走了过来而且还在继续鼓掌仿佛不这样就不能表达自己由衷的敬佩。

    “如果是那种级别很低的吸血鬼这样就算死了两次了吧。想不到一个美丽的贵族小姐可以使用烈火墙这样的法术还能够自己悄悄地消除迟钝术这样的魔法修为可不多见。不只这样能够忍耐到那个时候才出手一出手又是那样的彻底狠辣虽然我由于很久没有战斗而感觉麻痹了但是能够袭击到我真的很厉害。智勇皆备这样厉害美丽的女性唉可惜。如果是在其他场合如果早一点现我一定会追求你把我的魔力分一半给你让你作我的新娘。”

    哀愁无比地叹了口气德加尔露出一个多情的青年看见美丽的女子即将死去的那种很心疼的神情。“我刚才精心准备的一个‘吸血鬼之吻’也被你打断了我也实在没自信用媚惑来控制你这么厉害的女性”他哀伤地露出一对獠牙。“所以现在只能够说请问让我吃了你好吗?”

第四十二章 闭幕

    一张很俊美秀气的脸,哀伤中仿佛又很享受的表情,在薄嘴唇中支出两颗獠牙,一身白皙细腻的皮肤和纤瘦的肢体露在外面,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淫邪诡异的美感。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小懿,好象是看一朵极美丽的花,又好象是在看一块很可口的点心。

    小懿感觉到自己背心上正在暴起鸡皮疙瘩,这不是恐惧,还有彻头彻尾的恶心,绝望。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她还能够做什么?怎么做?她想吐。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静下心来,转身朝向瘫在地上的格芬哈特十七世和周围几个大臣做起了手势,口中诵念出了咒文。一阵淡蓝色的光芒在皇帝和大臣们的身上泛起,他们呻吟一声,立刻就可以动弹了。

    小懿的额头上浸出了细汗,成功用出了本来并不擅长的水系群体驱散,但是她心中依然是一片绝望。这个小范围的群体驱散魔法已经让她感觉到力有未逮,而吸血鬼那将帐篷中的所有人定住的强力迟钝术却是举手即得。

    “快把陛下带走,我在这里拖住他。”对克莉斯和那群大臣丢下一句,转身过来看着吸血鬼。

    从她转身过去开始,吸血鬼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对她毫无防备的背后出手,而是静静地等着她做完了这些事,重新转过身来。

    “你的魔法很不错啊,既可以用火焰,也可以用这样小范围的水系驱散魔法,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让我惊喜一下呢。”德加尔并没有动,只是微笑着看着。笑容依然迷人,不过带点小孩在看自己玻璃瓶中捉来的昆虫垂死挣扎的那种残酷的笑意。

    几个大臣扶着皇帝不知所措地寻找出路,帐篷门口有两个骷髅武士守着,而帐篷上被烧出来的洞则在那危险的吸血鬼身后。

    “笨蛋。”情急之下小懿骂道。“拿刀把帐篷划破不就行了。”

    皮革的帐篷被割破,一个大臣迫不及待地刚向外迈出一步,但是破洞里突然出现了三个巨大的狗头。大臣被一下拖了出去,惨叫声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活生生扯成了三截,内脏和鲜血撒了一地。

    皇帝和其他大臣被立刻吓得重新软倒在地,三头犬扔下了口里的肢体,一口咬向软瘫在地上的皇帝。旁边的克莉斯连忙抱住他往旁边滚开,险险地躲过了。

    “小狗出去。只要守住不让人跑了就行,别打搅这里的优美气氛。”吸血鬼风度翩翩地挥了挥手,三头犬立刻退了出去。他黑宝石般的眸子一直盯在小懿的身上舍不得离开。他很优雅地作了个犹如邀请舞拌的姿势。“小姐,我们开始,可以吗?”

    小懿瞪着他,咬紧了牙关,俯身从一个大臣身上解下一把长剑,在手里舞了几下摆开架势。

    “希望你不要因为害怕而丧失理智和勇气,因为那正是你无比的美丽中最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吸血鬼看着那把锋利的武器,笑了。

    小懿没有吭声,冲上一剑朝他当胸刺过去。

    德加尔微笑着张开了双手,以一个拥抱的姿势迎接这一剑。剑锋非常顺利地刺进了他雪白的皮肤,穿过了肉体,剑尖从他的背后突了出来。他脸上依然微笑着,而且双臂一收,像一个最热情的情人一样把将自己刺了个对穿的小懿整个地搂住了。

    但是他轻松自如的微笑立刻生硬了,然后突然变得惊怒交集。

    一声闷响之后小懿倒飞好几米远后摔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像只虾一样弯了起来,痛苦把她的五官完全扭曲了。

    德加尔没有理会把自己贯穿了的那把长剑,全神贯注地慢慢从那把剑的下方抽出一把小刀。那是把刚才还放在桌上的银质的小餐刀,现在已经连柄一起整个插进了他的胸口,被刀插中的地方正冒出一阵阵的烟。

    ‘当啷’。小刀终于被抽出体外扔掉,德加尔依然还是那副痛苦的神色。他用手捂着被刺伤的地方,渐渐那里不再冒烟了,他松开手,松了口气,顺手把长剑抽出扔掉。那里的皮肤看起来又是完好无损的了。

    “第三次了。”德加尔看着还痛苦地缩在地上的小懿,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轻松了。“如果是比我低几级的吸血鬼,这是死第三次了。那把小刀才是你真正的武器吗?长剑只是麻痹我的障眼法而已。”他由衷地叹了口气,再次赞叹。“你真是太厉害了。”

    小懿还是卷缩在那里,纤细的身躯缩成了一团微微颤抖着,好象已经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德加尔却并没有上前,盯着她看了一会,摇头说:“刚才那一脚很重,很痛吧?我万分抱歉.....但是你应该已经没事了才是。既然能够使用烈火魔墙和驱散魔法,那么应该治疗术也没问题才是......装成那样麻痹我,你有什么打算呢?等着我过去后近距离用魔法攻击?然后再捡些小餐具来攻击我?或许你在想,一个银质的小刀可以伤害到我,那么多插几把是不是更有效呢.......”他打了个响指,从帐篷的破洞中飞进两只阴魂来。“我现在已经不敢小看你了,你是我第一个不敢小看的人类女人。”

    小懿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头发已经凌乱,嘴角有着一丝血迹,绝望地看着面前那个把自己的企图看穿了的吸血鬼。

    “啊。这样的眼神......”德加尔呻吟了一声,闭上眼,仰起脸,完全陶醉在自己那不知是心醉还是心碎的神情中。“这样一个美丽,坚强,勇敢而聪明的女子,终于为我露出了像手术刀下的波斯猫一样绝望的表情......美.....真是太美了。而我因为无法得到你,也只有将你吃掉。我真是太伤心,太无奈了.....你的这个表情,我的这一刻的感受,至少能让我铭记回味上百年。在我那无聊也无尽的吸血生涯中有意义的事物早已经没有了,只有这些凄美绝伦的惊情瞬间才是我值得追求的。”他一挥手,两只阴魂朝小懿扑了过去。

    ‘轰’。小懿发出一颗火球把一只阴魂那有形无质的身体炸碎了一半,但是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些白色的雾气又重新凝聚成了完整的外型。这些不死怪物并没有实质的身体,只是一团从人身体中提炼出的意念和魔法能量,不能把它一次彻底击碎的话它又能够重新凝聚起来。

    一只阴魂已经抓住了小懿的手。这些怪物虽然甚至无法拣起一片树叶,但是构成身体的亡灵能量却可以阻止活物身体里的能量流动而使肉体麻痹。

    两只阴魂将小懿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身体立刻僵硬,连最轻的微动作都无法挣扎出来。德加尔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她,感叹着说“这样完美的女子,这样美好的鲜血,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次品尝得到呢......”

    小懿的脸已经雪白,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好象是在努力挣扎,又好象是在强忍着不要自己出声。还可以动弹的头颈发出阵阵颤抖,细长的双眼里所有的情感已经被恐惧和无助磨成了绝望,露出像即将被蟒蛇吞咽下肚的梅花鹿一样的将死的神采。

    吸血鬼看着她脸上那绝望的表情,俊美妖艳的脸上表情陶醉又哀伤,仿佛一位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艺术家。他把自己的满是鲜血的双唇凑上了那雪白的颈项上,在细腻的皮肤上缓缓游走,抚mo,温柔感性得好象一个少年正触摸初恋情人的躯体。游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血的印记,周围皱起了细小的疙瘩。

    终于他亮出了尖利的獠牙咬了下去。殷红的血立刻就从雪一样白的肌肤中涌了出来,流进了吸血鬼的嘴里。

    “不要啊。”克莉斯哭叫着尖声喊。

    但是另一声尖利的嘶吼声立刻盖过了她的尖叫。这巨大的声音几乎把帐篷里所有人的耳膜都刺穿。

    发出这声惨叫的是刚才还那么优雅自得的吸血鬼。他的反应是如此的巨大,甚至连那两只阴魂也失去了控制。小懿挣脱了双手,捂住了自己流血的脖子。血管只是伤了一点,没有被咬破,她一用上治疗术就立刻止住了血。

    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看着那边正在又蹦又跳的吸血鬼。他现在却像一只被开水烫到的老鼠一样。

    德加尔的嘴正在冒烟,不只是冒烟,他的下半张脸几乎整个都沸腾了起来。好象刚才他喝进嘴里的不是血,而是一炉钢水。他似乎想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手又不敢真的拿上去。不只是表情,连他全身每一处皮肤和肌肉都因为巨大的痛苦在抽搐。

    小懿惊奇地看着这个刚才还那样从容自得的怪物,迟疑了一下就立刻明白了。她把手腕伸到自己的嘴边用力一咬,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然后她冲到了正在嚎啕大叫的吸血鬼的身边把手上的血向他身上甩了去。

    血沾在了德加尔身体上就像水滴上了灼热的锅一样,立刻沸腾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剧痛狂怒下的吸血鬼突然一拳击中了小懿的侧腹,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她的人整个向后飞了出去撞在了帐篷上。

    吸血鬼继续狂叫着。他突然捡起地上的长剑,一剑就把自己的整个下颚垛了下来。

    德加尔像疯了一样,他继续挥剑砍劈着自己身上其他沾有小懿的鲜血的地方。每一剑下手都是那样地又狠又重,毫不吝啬地把一大片一大片的肉削下来,好像那是世上最可恶的东西一样。直到把所有沾有鲜血的地方都削下来,他原本纤细的身体已经千创百孔,残缺得几乎不成形状了。但是他那剩下的上半个表情却似乎松了口气。

    砍下来的肌体继续被上面的鲜血腐蚀消融着,很快地就完全消失了。碰的一声,德加尔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雾气,然后又重新慢慢凝结起来。他重新凝结后的身体又恢复成原来那完整的样子了,只是显得很虚弱,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吸血鬼纵身一跳扑在了一个大臣身上,一口咬住了脖子猛吸起来。刚才那优雅的风度已经完全不见了,他四肢张开跪趴在地上,动作就像是一只奢血野兽,进食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警惕着眨也不眨地看着倒在那边的小懿。而吸食鲜血时候饥渴的表情则像饿了几十年的狼一样贪婪狠毒,妖艳秀气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得妖异狰狞,仿佛恨不得一口就可以把嘴下的那具躯体吸得精光。

    那位可怜的大臣只哀号了半声,四肢像蛇口中的青蛙一样抽紧了一下,随着血色在他脸上的飞快减退,整个人就苍白软瘫了下去。

    德加尔起身又飞扑向另外一个大臣,鲜血从他嘴边一直挂到赤露的身体,在他白皙的身体上更显红得触目惊心,他细长的四肢紧紧搂住怀中的猎物,像是一个奇怪巨大的白色的蜘蛛,血在他口里猛烈的抽动发出很大的呼噜声,狰狞和恐怖在他身上被显现得无与伦比。终于有人禁不住又开始大声哭叫起来。

    吸完了三个人的血之后,德加尔似乎终于恢复了元气,重新站了起来。但是他依然警惕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懿,不敢轻易贸然接近。

    危险。吸血鬼心中泛起了久违得几乎要遗忘的恐惧。那些血里面不知包涵了什么力量,完全和他的体质相排斥,效果比最高级的圣水还要强烈几十倍,几乎将他整个身体的构造弄得完全崩溃。

    德加尔皱眉仔细看了看,小懿似乎确实晕过去了。他刚才剧痛之下的一拳绝不是人类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了的。他指挥着一个骷髅兵走上前去。小懿依然没有反应,德加尔下了个手势,骷髅兵举起了手里的刀。

    “住手啊,谁来救救我姐姐。”克莉斯站了起来,尖叫着好象要冲过来。

    德加尔皱了皱眉,连手势也不用,克莉斯就在迟钝术下像截木头一样立刻栽倒在地。

    女人真是无知的动物,姑且不论这对白是不是无比庸俗老套,至少可以肯定没有任何实际的效果。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能够让他住手,有什么能够来救的?他手指一挥,骷髅兵的刀落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轰’的一声巨响,真的有一道黑影冲破了帐篷飞进来把那个骷髅兵撞开了。

    吸血鬼又惊又怒地看过去,才发现这千钧一发之际飞进来救下人的黑影居然是三头犬,或者说是三头犬的尸体。

    三头犬原本狰狞巨大的三个头现在只剩下半个了连在身体上,有两个已经完全不知所踪了,脖子那里只剩下些破破烂烂的肉片。

    “我来迟了,大家没事吧。大家放心,怪物都已经被我解决了。”一个男子从三头犬撞出的破洞中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望向这个如同及时出现而且说着救世主般伟大话语的人。但是看起来这个却好象比吸血鬼还恐怖。他就像在血中浸泡过再晒干了一样满身都是凝固了的紫黑色,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身上到处都是不轻的伤口,而且气喘吁吁,已经好象连站都不大站得稳了。

    阿萨目瞪口呆地看着帐篷里奇怪的场景。

    所有人都像死青蛙一样或躺或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其中有几具苍白诡异的尸体,大多数人看样子还活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比死了还难看。而站着的却是两只骷髅,两只阴魂,还有一个全身****,身上嘴上全都是血的年轻人。他无论如何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和主教大人计划中安排的完全不一样。

    在主教大人的计划中,那些亡灵怪物只是出来伤几个侍卫,吓吓皇帝陛下和那些使节大臣们而已。但是他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发现原本应该在里面大闹的怪物们居然全都在外面而且还好象是在巡逻警戒,看到他接近才发疯似的攻击过来。

    “外面的骷髅僵尸都被你消灭了吗?”这个年轻人看着他,有点惊异地问。

    “对啊。”阿萨很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个全身****的年轻人对他点点头,仿佛还有点欣赏似的笑了笑,说:“看样子你很厉害嘛。我里面忙着,都还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大概是三头犬的死状还有吸血鬼那一句‘厉害’的评语,让人对这个刚刚出现的新的救世主充满了希望。有几个趴在地上的大臣看到了他那身虽然全是血污而且破烂无比的神官装束,突然杀猪一样地叫起来:“神官大人救命啊,他是只邪恶的吸血鬼,快消灭他救我们啊。”

    德加尔叹了口气,转身过去一脚踩在其中喊得最大声的一个求救者的肚子上。

    噗的一下,血肉内脏四处飞溅,吸血鬼的脚全都踩进了大臣的身体,几乎踩得穿了过去。但是大臣的手脚还在抽搐乱动,还能够发出已经不大像人的惨叫。

    德加尔往他头上又加了猛烈的一脚,这才安静下来。吸血鬼淡淡说:“我说过叫你们不要吵的。还有我忘了告诉你们,我讨厌别人帮我作介绍。”他使劲用脚碾压着下面的骨头碎片的声音让帐篷里又重新完全安静了下去,恐怖的威势再一次把所有人都完全压倒,连挣扎的意图都不敢兴起。那边被解除了迟钝术的几个大臣和皇帝也完全不敢动弹,如同蛇口下的青蛙。

    吸血鬼?阿萨倒抽一口凉气,退后一步。差点想转身逃跑。

    从魔法学院领取的只有一只三头犬,四个高等僵尸,十来个骷髅武士,两只阴魂。这些是阿萨和侯爵一起去亲手取出来的,他们绝没有再抓什么吸血鬼,魔法学院的地牢里好象根本也没有这种怪物。即便有,他们也绝不会更绝不敢去抓。虽然教会的归类方法中把吸血同骷髅僵尸一起鬼归到亡灵怪物,但是事实上却绝非如此。就好象同是血肉之躯,但人和虫子绝不是同一回事一样。甚至严格说来,这些怪物在身为人的时候都优秀之极,不少还是精通魔法的大师。

    阿萨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个怪物了。刚才在外面对付那些僵尸骷髅的时候已经把所剩不多的体力更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一路上使用的治疗术,还有最后炸飞三头犬的那一记火球也让魔法力没剩下多少。按照他自己的判断,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身就逃。

    真的逃吗?不可能。这么危险的情况,虽然皇帝陛下好象也可以不管了,这些王公大臣贵族们更不用说,但是有一个应该在这里的人却绝不能不管。

    阿萨暗骂侯爵那个多事鬼,他紧张地看了看,终于看到了远处地上的小懿。她的脸色依然还上红润的,没有那几具尸体的那种透明的苍白,看样子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阿萨松了口气,但是马上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因为那只全身****,看起来只是个白皙纤瘦秀气的小男人的怪物正用奇怪的眼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他。

    “奇怪,奇怪。”吸血鬼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在阿萨身上转来转去,好象他是一个漂亮女子而且也是全身****的一样。“虽然现在很虚弱,但是看得出身体素质和魔法能力都应该很不错啊。身材模样也还行......按照道理来说,是应该让你做我的第一号手下的......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讨厌呢?”

    “彼此彼此。我也很讨厌你。”阿萨拼命用冥想法去调节身体,想趁这些废话的机会多恢复点体力和魔法力。

    “大概是你不符合我的敏锐的美学直觉吧。”德加尔得出了结论,轻轻地伸手一指,宣布了这个讨厌的人的死刑。“所以你去死吧。”

    “彼此彼此。我也想杀了你。”阿萨咬牙切齿地回答。不过他不是愤怒或者激动,而是在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在脑筋里回忆各种传说上,想想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对这怪物造成伤害

    太阳?现在就正是正午。十字架?连骷髅和阴魂都不会怕那玩意。大蒜?难以想象这种天天都在吃的东西也能克敌制胜驱邪除魔保命求生......而且现在哪里去找?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德加尔的手一挥,帐篷口的那两个一直像两个摆设一样没有动弹的骷髅动了。不是普通骷髅那种笨拙的动作,而是灵活得像只猴子般纵跳着飞扑了过来。空中漂浮着的两只阴魂就也朝他冲了过来。

    这几个僵尸和骷髅远不是维德尼娜在低语之森时随手造出的那种劣等量产货可比的,而是早期的死灵法师们花费大量工夫精制的武士。如果不是这样侯爵也绝不会就只让这几个来袭击围猎的王公大臣们。

    阿萨一剑就把一个骷髅劈得完全散了架。不过同时另一个骷髅的锈刀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这种怪物力量不太强,武器也并不锋利,所以伤口并不深。刚把险险地这另外的一具骷髅砍碎,阿萨猛然看见吸血鬼正朝那边地上依然晕倒的小懿走去。

    “你要干什么?我在这里啊。”阿萨大喊,手忙脚乱地一个滚地躲开了两只阴魂,朝吸血鬼冲去。

    “我知道。不用心急,等会就轮到你了。”吸血鬼看都没看他,只是单手挥了一个手势,嘴里念了几个单音节的咒文。

    乓的一声响,阿萨狠狠地撞在一面不知何时出现在前面的冰墙上,寸余厚的冰墙粉碎,他觉得自己的骨头似乎也都碎了。他被弹得摔倒在地,两只阴魂恰好从他头顶掠了过去。

    吸血鬼继续朝那边走过去,顺便还拣起了地上那把小懿刚才用来刺穿他的剑。他没有忘记那个奇怪的女人,那才是真正危险的对象。虽然她已经动弹不得了,也许已经死了,但是他不放心,他要过去亲手砍下那颗美丽的脑袋,亲眼看着那危险奇怪的血流干,浸进地里。对了,刚才那漂亮的女孩好象是她的姐妹,不管这奇怪的体质是不是有血缘的关系,也一定要一起杀掉。

    漂亮的女人固然是可爱的,美好的,但是不过是玩物,道具而已。该杀的时候绝不能他也绝不会手软。

    但是他刚才那撞在冰墙上摔得昏七素八的家伙一爬起就跌跌撞撞地朝他冲了过来,甚至没有管后面追来的两只阴魂,大喊一声抬手一剑朝他刺来。

    虽然这个人很虚弱,刚才这一下也撞得绝对不轻,现在连脚步都有点踉跄,但是这一剑却极为凌厉。把所有的力量和速度都贯注了的一往无前的剑势。这居然是要以命拼命,同归于尽的一剑。

    德加尔嗤笑了一下,毫不理会即将到身的长剑,抬手一剑反刺。

    他不怕拼命,甚至很喜欢别人来拼命,因为他根本就无命可拼,拼掉的只会是别人的命。

    两把长剑几乎同时刺入两个胸膛。德加尔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剑锋在自己躯体里穿过,这种感觉他已经感觉过很多次了,有种类似吞下整颗冰凉的小果子的味道,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手里传来的切割进一个活生生的肉体的触感。这个人的肌肉很紧,甚至从剑锋上可以感觉得到那肌体充满活力的搏动,不过这搏动立刻就要消失了。德加尔很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

    两个人碰在了一起。剑锋同样地都透过两个躯体,都在背后穿出一截剑尖,不过一把上面带着鲜红的血,一把却依然亮得一尘不染。

    “蠢货。”德加尔很不屑很鄙视地看着面前这个蠢笨到自己送死的下等生物。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绝不像是发觉自己自投罗网后的脸,没有丝毫恐惧和临死的绝望,那满是凝固了的血污的脸甚至因为斗志的烧灼而扭曲得狰狞起来。

    这个已经被长剑贯胸的人伸出手抓住了吸血鬼的脖子和肩膀,那两只手那么有力那么坚定和活力充沛,十根手指几乎活生生地抓进了他的躯体里,然后猛力地扯动着他的身体,将两人站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这时候两只阴魂已经扑了过来,和改变了位置的德加尔几乎挨到了一起。

    ‘轰’,整个大帐篷被这个发自内部的巨大爆炸扯成了满天飞舞的碎片。地面上躺着的人多半都被震得滚了出去,还有几个挨得近些甚至被气流卷得飞了起来。被震晕震伤的足有十多人。

    两只阴魂苍白无质的躯体在这猛烈的魔法力和气流的风暴中显得比纸片还脆弱,一瞬间就被拉扯得支离破碎失去了魔力整体的结构,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如雨般落下的满天的皮屑中,一把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这是刚才还插在吸血鬼胸口中的那把长剑。吸血鬼已经不见了,连一丝躯体也没留下。

    另一把剑依然还在阿萨的胸口上,剑尖依然还是从他的背后透出。他也被那一下爆炸炸得飞出老远,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脸上那充满斗志和力量的表情已经是一片死寂。终于露出了一个被长剑透胸而过的人应有的,也是唯一能有的表情。

    但是他突然又慢慢地动了起来。他很缓慢地,很吃力地伸手抓住了胸前的剑柄,然后非常小心地一点点地从自己身上把剑抽朝外面抽。

    这把剑与其说是从他身体里刺了过去,不如说是‘穿’了过去。挤进胸口肌肉间的缝隙,挨着心脏和肺,从几根大动脉的旁边擦肩而过,只伤着了前胸和背后的几处肌肉而已。

    阿萨终于要承认在山德鲁那里干了那么久确实不是白做的。天天看着那老头把人的器官从身体里取出放进像耍玩具一样,虽然他没有这种奇怪的兴趣,但是耳濡目染之下也对人的身体构造了如指掌。而且冥想术的精修让他对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的感觉都非常地敏锐,每一条肌肉和脏器的位置,状态他都非常地清楚,甚至还可以做稍微的挪动,这才可以让他这一次危险之极的行动得以成功。他在迎着剑锋向前而去的时候已经调整了自己的位置,让那把剑能够从自己的胸口上‘透’过去。

    他憋住气,连呼吸都不敢,紧紧地握住剑柄很小心很缓慢地朝外抽。剑锋正紧挨着一根大动脉,甚至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可以在那层管壁上留下一次很微弱的伤痕,只要这个伤痕再大一点,深一点,一旦突破了那层脆弱的防线,血立刻就会像喷泉一样往外面喷射。

    终于把剑从身体里拔了出来,阿萨长舒一口气。胸口和后背仍在流血,幸好只是肌肉的损伤,现在他已经连最微弱的治疗法术都用不出。不止如此,大概好几天之内他都用不上魔法了,刚才这一记火球差点把心肝脾肺肾里面的所有精华全都一起逼着喷了出去。

    他直到现在为止也还想不出到底吸血鬼有什么样的弱点。但是不管他究竟哪里‘弱’,全都给他炸个稀烂后总不会再‘强’了吧。

    一阵‘滋滋’的声音传来,阿萨转过头一看,本应该被炸得稀烂的吸血鬼正抱着一个贵妇,只是两口就让这个营养品苍白干瘪了下去。

    “好厉害,好危险,好危险。仓促间的分散聚合费了我不少力气。”德加尔丢掉尸体站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血迹。他的舌头很尖很长,鲜红的全是血迹,和他白皙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鲜明对比。虽然不停地称赞着对手,但是他的态度却很轻松,那轻松迷人笑容都又完全恢复了。“其实我很想再看看你还能玩得出什么花样的.....可惜你现在身体就像张干了瘪了的空口袋。”他鲜红的舌头朝阿萨勾了勾,笑了笑。“不是吗?”

    “是.....”阿萨只有承认,确实如此。虽然体力和斗气还有着点,但是对这样一个怪物有什么用呢?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色正在转青,恶狠狠地看着这个怪物。“操。你这混蛋难道真的杀不死吗?”

    “死?这对我来说是个虚词。”吸血鬼慢慢地朝他走过来,优越感和得意洋洋在这样一个全身****的怪物身上显得很古怪。“但是你马上就可以很切实地感觉到了.....”

    在那边躺在地上的克莉斯终于缓过神来了,大喊起来:“那个怪物怕我姐姐的血......”

    德加尔脸色立刻一变。

    然后阿萨脸色也跟着变。他变是因为看见吸血鬼的脸色在变。

    听起来匪夷所思,不怕刀剑不怕魔法的吸血怪物会怕一个人的血。但是吸血鬼的反应至少这说明确实是有这回事。阿萨丢下一句:“蠢女人,怎么不早说。”转身就朝那边躺在地上的小懿跑去。

    但是吸血鬼更快。他没有使用魔法,也来不及使用,他只是一缕轻烟般闪了一下,他出现就在阿萨的前面迎面一拳击来。

    不能躲,也不能让,一让开吸血鬼就有了使用魔法的机会。阿萨尖号着:“滚开。”也迎面一拳击了过去。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击上面,他把所有的斗志和力气全都凝聚在拳头上。

    并不是很清脆响亮的声音,吸血鬼那看起来又白又优雅的拳头已经像脆苹果一样地碎掉了。阿萨的拳头去势不减,直接击在了他看起来很瘦弱的胸膛上。

    十几根肋骨一起断裂的声音响成了一个,两个身影骤然分开,一个身躯倒飞出去着地然后滚了好几圈。

    德加尔怔怔地看着自己只剩几片肉挂在上面的手腕,然后低头再看自己的胸口,他的肋骨没有断,而是和周围的皮肉一起碎得稀烂,那一拳在他胸口上留下一个几乎穿过去的大洞。

    他再看向那个被自己一记膝撞撞得肋骨断了飞出去滚地的对手,摇头,赞叹:“居然还会使用斗气.....会使用魔法的武者我以前可是听都没听说过。你好象还是神官?如果再能够使用高深点的白魔法,就连我都有点害怕你了。”吸血鬼缓步走了过去,抓住了阿萨的衣服,单手就将这个比自己高大得多的人提了起来。“不过可惜啊,所以我就更要杀死你了.....”

    但是吸血鬼却看到这个奄奄一息立刻就要死的人居然在笑。有点讥嘲,有点轻松,好象还有点高兴。那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知道自己即将死的人的表情。

    德加尔很奇怪,但是他绝对不担心这个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这个人确实已经耗干了所有的魔法,斗气和精力,他那一下全力膝撞足可以撞死一头牛,这个人能够剩下半条命已经是他身体非常地结实了。至于这里其他的人几乎都不能动,即便可以动的也绝不敢动。

    排除了所有可能产生的变数,他很放心皱眉问:“你笑什么?”

    “我笑我太苯了。”这个人还在笑,而且越笑越高兴。看起来不是苯,简直是疯了。

    “你苯?为什么我觉得你是疯了呢?”吸血鬼问。

    “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很容易就可以对付你的....”这个肋骨都断了,说话都很费力的人还在笑。

    吸血鬼一笑,问:“那么我请问你,你要怎么对付?”他把另一只手按上了这个已经疯了的人的头,只等着听到最后的回答然后就像西瓜一样把他的头捏碎。

    这个人张口了,却并不是回答,而是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血在嘴和肺的大力挤压下成了雾状,而这个人在喷的时候刻意地还转动了一下脖子。血劈头盖脸地喷了德加尔一头,一脸,一身。然后一声无与伦比的尖叫立刻从德加尔的嘴的发了出来。

    吸血鬼原本小巧玲珑的嘴现在张大得一直裂到耳根,仿佛不张这么大就不足以发出这样的叫喊。他面前的阿萨的耳朵鼻子眼睛立刻就被这声尖叫震得溢出了血。这个声音仿佛可以把人直接刺穿。地上被迟钝术束缚着的人全都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抬动自己的手去捂耳朵。

    但是德加尔的尖号只持续了一半就哑了,他丢下阿萨,踉跄着要去拣地上的剑,但是手刚刚伸出,立刻就断了下来,喷在他手上的血已经把那里的肢体完全腐蚀烂了。

    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的脸和喉咙都完全成了一锅正在沸腾的浓粥。那些血不止是在表面腐蚀,还在千方百计地往他身体里面钻,把里面咬得稀烂。他的颈项几乎已经被腐蚀得快断了,完全变形了的脑袋已经耷拉到了肩膀上。刚才那纤细白皙的身体已经和那些腐烂得快支持不住形状的丧尸一样歪曲瘫软,而且还在不断地飞速地崩溃,

    终于他倒了下去,似乎最后还想蠕动一下,但是连最微小的动弹都无法控制了。不过只转眼间这个怪物就像烂掉的草莓一样软瘫,变形成了一摊烂泥。然后这堆烂得不能够再烂下去的东西继续枯萎着,萎缩成了一堆灰尘,然后彻底崩塌,在空气中消失了。

    直到过了好一阵子,人们才相信这个怪物是真正的已经死了。

    所有瘫在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施术者已经死了,他们身上的迟钝术终于解除了。帐篷里立刻开始乱作一团,哭喊的,尖叫的,大叫去找卫队牧师来的,更多的则是围着皇帝保驾。

    阿萨躺在地上听着周围的慌张喧闹,他想挪到小懿的身边去,但是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治疗魔法无法使用,身上的伤势实在太重,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突然一阵脚步声走过来,看来终于有人过来理会他了。

    不过这个人走近了却先用手指捅了捅他,正好戳在伤上,他痛得不禁叫了一声。

    “哦,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一张有些狼狈但是依然漂亮清丽的脸凑了过来,居然是克莉斯。

    阿萨吃力地说:“你这笨蛋怎么不早说。早说他受不了你姐姐的血,我早就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你说谁是笨蛋?”克莉斯又戳得他叫一了声。“这么吓人的场面,只有我居然还能够想起提醒你这不是已经很了不起了吗?刚才那怪物还差点咬了我一口呢,你看看这里,差点就死了。”她指着自己脖子好象在炫耀自己的徽章,白色的肌肤上留有两道浅浅的血痕。“这样我都可以临危不惧,你再看看其他人,不都被吓傻了吗?没有我的提醒,大家都死定了。我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好好,你了不起。”阿萨吃力地点头。“你姐姐怎么样了?没事吗?”

    “还昏着,不过比你好,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阿萨终于昏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过场

    事后的搜查部队几乎将整个王都周围一百里的地皮都翻了过来。不过他们并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在树林中发现了几个魔法阵,经过教会的牧师们的检查,这确实是死灵法师们用来召唤邪恶生物的。所幸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出了点小毛病,所以才只召唤出了不多的怪物。

    但即使是那‘不多’的一些怪物也足足让帝国,甚至整个东大陆闹翻了天。死灵公会的险恶的居心已经昭然若揭,就是想趁各国要人们齐聚的时候把他们全部变成吸血鬼那样的死灵怪物,受他们操纵。这个邪恶的魔法师组织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受到了各国的重视。被吓的够呛的格芬哈特十七世更是和主教大人商议直接出动圣骑士团杀到笛雅谷。

    这个时候罗尼斯主教则充分表达出了自己高瞻远瞩。虽然他一直努力号召各国联合讨伐死灵公会,但是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冲动冒失。他耐心地和皇帝陛下讲解了当前的形势,建议皇帝先联合周边各个国家先联名给教皇陛下写信,取得教廷的支持后才可以逐步实施讨伐死灵公会的计划。

    罗尼斯主教宣布说,那位神官和贵妇之所以能够消灭那只吸血鬼,是因为两人都在当天早晨去大教堂诚心地祈祷,身上撒了圣水,还接受了主教大人亲自祝福,所以身上才带着圣洁的力量。

    现在整个东大陆都开始有了一种团结起来对付死灵公会的气氛。虽然以后的路还长,计划还仍然是庞大的,但是这第一步罗尼斯主教确实是走得很好了。

    魔法学院,大教堂的小书房中,阿萨站在罗尼斯主教的旁边。

    他的伤在牧师们的帮助下已经全好了,而因为体力和魔法的极度透支足足昏睡了一整天才醒来。

    主教枯瘦的手上拿着一纸报告,上面长长地列着这次在死在吸血鬼手上的人名。

    仔细地看完了那些名字,罗尼斯主教露出一个很满意的笑容,点点头说:“死得好。”

    “啊?”站在旁边的阿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原本惴惴不安,以为主教大人必定会因为这次小小的表演成了一场杀戮而训斥他的。

    “死的人中埃尔尼家族的人占了多数,其实我原本的意图就是要借这个机会除掉一些的。这次对陛下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教训,他终于知道能够陪他玩得开心的,不见得是真正管用的了吧。这次也算是促进他亲贤臣而远奸佞了。而且此消彼长之下,军方势力也会抬头,这对以后我们和死灵公会的战斗也是很有帮助的。”罗尼斯主教笑了一笑,再次充分地肯定。“所以说,死得好。”

    “啊。哦。”阿萨白痴一样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可是那些守卫们可就死得有些冤枉了。”

    罗尼斯主教轻轻挥了挥手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淡淡地说:“那也没办法,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是必须死的。”

    “哦......”阿萨点点头,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这种话如果从公爵口中说出来似乎更合适点。

    “好了,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这次的那只吸血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罗尼斯主教脸色和声音都沉了下来。“这种极度危险的亡灵怪物已经很久没有在大陆上出现过了。根据有人回忆说,那只吸血鬼自己也说过是被人唤醒的。这个时机又刚好是各国要人聚集,而且罗兰德团长因为我们的安排没在皇帝陛下身边,守卫也是最松懈的时候。我相信这一切绝不可能只是碰巧。”

    阿萨皱眉说:“你是说有人故意趁这个机会放出那只吸血鬼来捣乱吗?会是谁?难道....是真的死灵公会的人?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很少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罗尼斯主教的声音越来越冷,眼睛里的光芒也越来越凌厉。“我以前虽然只是怀疑,怀疑王都上层社会里有朝中大臣或者是教会中人中有他们的耳目,也许还是一个公会的成员,现在却可以肯定了。这应该是个隐藏得很好,潜伏得很深的人。也许是个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合,绝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人,一个平平无奇的官员,一位虔诚的牧师.....更有可能他还有着个显赫的地位做掩护,我想这个人离我们的距离也许很近也说不定,否则不会把时机把握得这么好。”

    “距离很近?”阿萨一半是没听懂,而另一半是不怎么相信。繁华的帝国王都上层社会中居然会有死灵法师潜伏其间,这已经是难以置信了,但是罗尼斯主教的意思这个人他们还认识,可能还比较熟悉。他脑海里把所有熟悉所有认识的人都晃一遍,似乎没有一个佩带得起‘死灵法师’这个阴森恐怖的头衔。他摇摇头说:“不会吧,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像.....”

    “像?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像?”罗尼斯主教看了阿萨一眼。

    “当然是那个巫妖那样子,骷髅僵尸一样的面孔,戴着面具披着个长袍把自己遮盖住,行踪诡秘见不得人。或者山德鲁老头那样整天围着尸体转来转去。死灵法师不就是那样的吗?”

    罗尼斯主教淡淡一笑,说:“十年前的罗恩德斯公国的宫廷魔法师拉玛多,不止精修各系魔法,连光明的白魔法的造诣也不低。为人更是慷慨大方仗义疏财,每年都将自己的年奉拿出一半来救济贫民和孤儿,不只在公国内声誉无人可比,即使在整个东大陆也赫赫有名。可是我告诉你,偏偏他就是一个死灵法师。整个公国十年来和周围国家连绵不断的战火全都是他一人在背后挑起操纵的。我向教廷请动了五位神圣骑士,计划周详之后再加上我一起出手,耗费了不少精力才把这个家伙悄悄除掉。”

    “诺波利诺特,大陆最有名的魔法商人,也是最富有最有权力的商人,本身还是个相当出色的魔法师。他和所有魔法师组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不少皇室最喜爱最尊敬的朋友。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我推断他一定也是死灵公会的成员,至少也混了个名义会员的职位。据说每年他都有两个月会在海外的孤岛上休息度假,不过我看其实是在笛雅谷里吧。”

    “还有帝国冒险者公会的前会长艾格瑞耐尔。魔法和武技当推为大陆前五十位,综合来说大概要算进大陆五位最强的高手之列,据说是杀手公会最后的传人,所发现的密境和发掘的财宝无数,富可敌国。他也是死灵公会的成员,而且还曾经和山德鲁一起同为公会的代理首领。”

    阿萨嘴张的老大,这些名字他都知道,实际上大概很少有人没听说过他们。对于无数追求财富和荣誉还有武技魔法的年轻人来说,这些人就偶像,是目标,是他们去拼命修炼和战斗还有冒险的动力。但是这样的三个光芒四射的名字居然会和‘死灵公会’这样污秽邪恶的组织联系在一起,简直像教廷的教皇陛下有三妻四妾一样让人匪夷所思。如果说这话的不是罗尼斯主教的话阿萨只当是个神经病在说疯话。

    “我费了二十年的功夫也不过只找出了这三个人,而且还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不敢声张,即使除掉那个拉玛多之后也只对外说他是死于疾患。绝对还有其他声名显赫的人物也是公会的成员,不过应该也还有不少像山德鲁这样完全对名利没兴趣,看起来只是个略为古怪的普通人而已。”罗尼斯主教看着阿萨,慢慢说。“现在,你知道那些死灵法师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吧。所以绝对不要放松警惕,不管身份如何,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是死灵公会的耳目,也许还是个死灵法师。”

    阿萨怔了半天才缓过劲来。看来这个组织绝不会单单只是一个喜欢摆弄尸体的变态黑暗魔法师群体那么简单。

    “对了。”阿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一下叫了起来。“我们可以问山德鲁那老头啊,你命令他叫他说出公会的其他成员不就行了么?”

    “我命令他?”罗尼斯主教难得地笑了笑。“大概这世上还没人能够命令得动他的吧。我和他不过只是普通朋友,他在这里只是他自己愿意而已。这些问题我自然是问过他的了,而他因为公会的规定而不肯说,我自然也没办法了。”

    罗尼斯主教顿了顿,继续说:“好在死灵公会因为缺乏一个首领所以组织性并不强,甚至可以说是一盘散沙,会员们各自为政各行其是,所作所为大都也都是兴之所至。但其危险性却是绝对不容忽视的。这些死灵法师不出手则已,一旦有所动作那就绝对让人难以应付。你看这次的行动我们虽然是大获成功,但其实又是惊险万分。你想想,如果让那只吸血鬼真的把皇帝陛下和一些大臣们变成了他的手下。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阿萨吞了口口水。帝国的皇帝和大臣们全成了一只吸血鬼的手下,那是什么情况用脚指头想都可以知道了。

    “所以说以后我们的行动绝对要万分小心,步步为营。你也要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提高警惕,即便自己明知道不可能,也要报着一个‘万一’的心态去看看,去怀疑一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萨点点头。不过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对于‘明知道不苦恼也要去怀疑’这种复杂的心理状态他却不大懂,而且按照他的性格来说懂了也绝做不到。

    “对了,除了姆拉克小姐以外,你真的肯定没有人被吸血鬼咬过后还活着吗?”

    阿萨摇头说:“好象没有......”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克莉斯曾经炫耀功绩似的给他看的脖子上的伤痕,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主教大人的面色凝重得好象一块生铁,声音也是:“不能够好象,你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有没有。姆拉克小姐她曾经吃过世界树之叶,她的血和你的一样,会对吸血鬼这样黑暗的怪物排斥,所以不用担心。但是如果其他人被吸血鬼咬过,即使那只吸血鬼已经被死了,他留下的魔力和毒素也同样会起作用把那人也变成吸血鬼。我们没有办法去消除那种魔力的影响,所以必须确定有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有的话一定要清除。你好好想想。”

    “确实没有。”阿萨立刻很肯定地回答。克莉斯那应该只算是挂伤,不算咬吧。

    “没有就好。”罗尼斯主教点点头。“其实我事先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溶入世界树之叶力量的血会对吸血鬼有这样大的效果。这样看来你们的体质说不定在修炼光明的白魔法方面事半功倍。”罗尼斯主教颇有深意地看了阿萨一眼。“我打算想办法让姆拉克小姐来魔法学院进修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我无所谓啊。”阿萨故意做出个非常无所谓的表情和姿势。

    “对了,你现在的魔法修炼得如何了?”罗尼斯主教皱着眉看着阿萨问。“按道理来说你的魔法至少不会低于那只吸血鬼才是,怎么还会受那么重的伤才消灭他。”

    “恩....大概是因为状态不大好吧....恩,对了,侯爵大人还在等着我呢,我先走了。”

    阿萨几乎是跑着离开罗尼斯主教那里的。他害怕主教大人继续追问他的魔法情况。

    确实,按照世界树之叶和太阳井双重力量的影响,如果能够充分地使用共鸣,念诵咒文等等的魔法技巧,他现在的魔法水平绝对比得上一个多年修炼的高级魔法师了。但是他偏偏就是不能够控制自己的魔法力产生那怕是一丁点控制中技巧性的波动,只有使用最基本的火球和治疗。

    关于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山德鲁了,听了他的问题山德鲁想也不想头也不抬地说:“你还没有修炼好其他魔法就直接去修炼冥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最难的冥想你居然会修炼得比最基本的魔法还快,还高。原本只是对其他魔法起辅助左右的冥想现在已经超越了你的魔法控制能力,反过来压制着其他魔法的使用了。恩.....所以你现在除了死灵魔法之外大概已经没办法用其他系统魔法了吧。你要学死灵魔法吗?我是可以教你,不过如果一旦被罗尼斯发现你会这些东西,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阿萨只听的冷汗直下。罗尼斯主教曾经很严肃地对他说过,绝对不能再修炼那个危险的暗之冥想术了。

    但并不是他愿不愿意修炼的问题,而是危急关头他不由自住地就要使用出这个赖以求生的技能。特别是从在欧福面对格鲁将军的那一夜开始,冥想的感觉突飞猛进,到了前段时间被公爵暗杀之时,甚至依靠冥想而逼出了他从来就没刻意去修炼过的斗气。生死之间使用那种冥想似乎都能够获得突破性的进展,他已经用得一次比一次熟练一次比一次更有效果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体内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非但不排斥这种按道理来说是黑暗系的东西,而且还对它很有裨益相辅相成。他现在甚至有点开始喜欢那种清晰无比地控制着自己身体,感觉力量在血管肢体里疯狂地奔驰的愉悦,但是每当这个时候脑海里出现的那种冰凉的狂暴冲动和奢血兽性又让他很有点后怕。

    他不敢去修炼死灵系魔法,更不敢对主教大人明言说自己的黑暗冥想现在已经越来越高深精妙。暂时没想到好的办法的时候就只有瞒过一时是一时了。

    来到侯爵府见到侯爵的时候阿萨才觉得轻松了点。

    无论是在何时何地,只是看见他那优雅的气度和神情,听着他的语言,一个侯爵这样的朋友都是让人感觉轻松愉快的。

    “完全是真正充满戏剧性的发展和结尾。”这位导演和编剧听完了阿萨的讲述后赞叹。“想不到世界树之叶的力量能够把吸血鬼都杀死。连导演和演员都在其中感受了未知的变数带给人的感动,这真是场不错的戏啊。”他看着阿萨问。“怎么样,刺激吗?”

    “差点就真的刺激死了。”阿萨迟疑了一下,问。“对了,她那里.....应该没事吧。”

    “你放心,她可好得很。对于她当时表现出的勇敢机智和忠诚,大受感动的皇帝陛下要给她丰厚的奖赏,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要,只要求陛下给她一个官职。虽然我这个古板老朽得能生出臭虫来的家族的家规原本是绝不允许的,不过现在那些笨蛋一下死了不少,而且皇帝陛下的旨意一下,谁能违抗?于是她现在就是帝国的一位财政官员了。”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她对陛下说是希望能为国家社稷尽一点绵薄之力。不过真正的原因谁会知道呢。”侯爵看了看阿萨,露出个很有魅力的微笑。“也许她是因为你呢。暂时分开的一对恋人,结果一个成为了为光明的事业奔波战斗的神官,一个是为国为民的巾帼女强人,这样的桥段难道不好么?”

    阿萨连忙挥手摇头:“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吧。”

    但是侯爵却更深一步地露出一个暧mei的笑容,说:“为什么相爱的人偏偏要压抑自己的感情呢?我告诉过你,请你有空尽管来找她好了,我这家里的人很少的。”

    离开侯爵府的时候是黄昏了。即便是来到了大街上,不知为什么侯爵的提议还是一直在脑子里转过去转过来的,让他觉得很烦。为了排除这种烦闷的感觉他快步回到了大屋,换上一身普通的衣服,朝那些开始繁忙的街道上走去.....

    第二天清晨。

    阿萨醒来,发了会呆,突然问躺在身边的妓女小姐:“其实我一直喜欢一个女人的......”

    “喜欢谁?”妓女小姐又是懒洋洋,又好象有些来精神。“说给我听做什么?不怕我吃醋吗?”

    “你****吧。你都要为别人吃醋,不早酸死都早涨死了。”

    “去你妈的,说老实话你又不信。我这辈子就为两个人吃醋,一个呢,自然是首推那位英俊潇洒,完全就是少年英雄的典范的罗德哈特骑士了,可惜他没来找过我。”说到自己的偶像,妓女小姐来了点精神。“当然啦,他可是高贵的人呢。另外剩下一点呢,就对付着帮你吃算了。可惜现在你又不信,那不给你吃了。收回。”

    阿萨嘿嘿一笑,说:“那我什么时候介绍你的偶像给你认识啊,那你就有的吃了。”

    “哇,真的吗?......听你在放屁,人家那么有名,那么高贵的人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混蛋?”

    阿萨摸了摸她的头说:“你好好听我说嘛。其实我是一直喜欢一个女人的,她大概也喜欢我吧,不过我也不是那么肯定了.....不过她已经结婚了,但是她丈夫呢,又是个从来不回家的蠢货,非常惹人讨厌的混蛋,从来不理她。你说这样我应该去找她吗?”

    阿萨现在发现自己很有点喜欢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虽然这女人的身份好象和自己完全不合适,但是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些。关键是他喜欢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们不见得有什么文化也不见得有多聪明,但是至少很纯粹。比起那些装模做样的牧师,神官,贵族们,还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轻松开心得多。怪不得连侯爵那样高贵的人以前也喜欢出没在这些地方。

    听完了他的倾诉妓女璇小姐却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说:“你这样的口气,还说这样的话,那不摆明了你想去吗?你想去就去啊,只要不怕被发现抓住的话。我听说有一种叫浸猪笼的刑法就是对付你这样的家伙的哦。嘿嘿,我到时候会来看你的惨像的。”

    “你这乌鸦嘴。”阿萨笑着敲了她的头一下。

    阿萨趁着天色还没完全大亮的时候走了,在街上晃悠了一下,按着山德鲁已经起来的时候回大屋去了。

    很难得的,大清早的大屋里居然就有了一位访客。

    一看就知道这绝不会是往日的那些来拜访他的或送信来的,甚至绝不是正常人。因为这位客人正和山德鲁一起坐在大厅的尸体中间说着话,山德鲁手上还有杯茶。这更是罕有的景象,阿萨知道山德鲁只有在心情大好或者大坏的时候——这种时候原本就极度罕见——才会喝这种东西。即使和罗尼斯主教一起的时候也从不见他这样过。

    这位奇怪的客人穿着一件大斗篷,露出一张奇怪的脸。而这张脸的奇怪之处就是好象没一点突出的地方,平凡无奇的过分了,如果一混在人群中立刻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很平凡的人看见阿萨回来了,对他点了点头。

    阿萨也点头示意,他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却有种奇怪而不详的熟悉感。

    “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一晚了。”阿萨听到这股散发出尸臭的沙哑声时,立刻像受惊的猫一样向后跳了一步,弓起了背,汗毛倒立。

    山德鲁看了阿萨一眼,用力啜了一口茶,声音像是在打呼。

第四十四章 来自高尚组织的邀请

    山德鲁指着阿萨对那位客人说:“这家伙最近喜欢晚上出去鬼混。”

    “年轻人,难免这样的。”这位客人点了点头笑了笑,他的话语如同一个面对小孩子的毛病的大人般充满了理解宽容,但是那沙哑难听的声音却可以让人毛骨悚然。

    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可以发出这样难听的声音。从这招牌试的嗓子阿萨立刻就认出这就是那个在低语之森中差点把他炸成肉片的怪物,罗尼斯主教所说的死灵法师。而现在这个怪物居然对自己的用长辈的口吻表示理解,这绝对是件古怪的事。

    山德鲁一副懒洋洋的古怪神情,好象这确实只是个来喝茶聊天的普通朋友而已。他站起来丢下一句:“你们慢慢聊吧。我在外面坐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大屋,顺手还带上了门。

    “坐吧。”巫妖像个好客的主人般伸手示意了一下,指了指一处尸体群中空出来的石桌。在这全是尸体的地方,她看起来就像鲜花丛中的少女古籍中的书生一样和环境很搭配很和谐,仿佛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主人。

    阿萨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这在全是尸体和器官的古怪大屋中空荡荡地回荡,他现在是这里唯一的活物。他略带戒备地看了巫妖两眼,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下了。

    既然这怪物在山德鲁老头这里出现,还这么客气的招呼他,那应该不会是来找他麻烦的。至少山德鲁绝没理由要陷害自己。而且正好他现在对死灵公会很有点好奇,也想听听这个死灵法师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我还以为我们过去的误会会让你很有戒心的。”巫妖微笑了一下。她的那张假脸应该是山德鲁的杰作,不知用了什么魔法在上面,居然可以有表情的变化。“我想首先自我介绍一下,这样可以省却很多解释敌意和误会的时间……我是一个巫妖,你可以叫我维德尼娜,简单来说,我是你的同学。”

    “同学?”阿萨一瞪眼,他从来不记得自己过这样的人际关系,更不用说是和一个巫妖了。而且‘维德尼娜’这很明显是一个女人的名字。阿萨仔细地打量了自称是同学的不死怪物一会,颇费了点功夫才将对他的险恶印象和‘女性’这个概念联系在一起。

    “对。我曾经是山德鲁老师的学生,也曾经是罗尼斯老师的学生。那自然是你的同学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并不算敌人了吧。”

    阿萨很吃了一惊,这个死灵怪物和山德鲁有关系还说得过去,但是和罗尼斯主教居然也是师生这就让人难以置信了。吃惊之余也就没有澄清,至少在他自己的印象中从来就没有把山德鲁这老头和主教大人当作老师看待。

    “用不着吃惊。魔法学院里不知还有没有我的资料记录….很久以前,我身为人类时候的名字是维德妮娜.特.格芬哈特,现在是一个巫妖,是最高尚最尊贵最光荣的魔法师组织——死灵公会的一员。”

    “格芬哈特?这个….好象是皇族的姓吧?”

    维德尼娜的喉咙里冒出一阵风箱拉破了的声音,阿萨怔了怔才明白那大概是一阵表示轻松的轻笑。“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姓氏也不过是别人给的,都没什么实际的意义。身为巫妖这种最高级最智慧的存在,这些东西早就抛弃了。”

    阿萨皱起眉毛很用力地又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这个怪物一次,实在难以想象这个怪物居然会有这样惊人的身份。他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维德尼娜的假脸露出一个似乎是假的笑容。“我大概猜得出,你最近一定非常的郁闷,非常的烦恼。”

    阿萨不由得点点头。自从罗尼斯主教逼他接受那份工作之后他确实就非常地闷,非常地烦。所接触的事,所面临的任务全都是他根本不擅长不了解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的,偏偏现在还不能和以前一样按照自己的办法横冲直撞地去解决,几乎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样的感觉确实不好过,他感觉连自己的脑筋都好象变得越来越呆滞了。

    “罗尼斯老师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喜欢把自己认为的东西强加到别人头上,也不管别人是不是乐意接受,是不是适合做这些。这大概是老年人所特有的固执吧。”

    “恩恩。”阿萨又点点头。不由得非常有同感。

    “所以我是来帮你的。”这个好心的同学说。

    “帮我?怎么帮?”阿萨眼睛一亮,问。

    “我代表世上最高尚最尊贵最光荣的魔法师组织——死灵公会来邀请你加入。”

    “开玩笑。不干。”阿萨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虽然不喜欢当什么英雄,但是更不想去做僵尸。”

    “呵呵呵呵….”巫妖的笑声虽然应该是带着善意的,但是还让阿萨起了层鸡皮疙瘩,好象这满屋的尸体和器官都在这声音中动了起来似的。“我想你这样拒绝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我们公会的名声的关系吧。请容我解释一下,那些不过是世俗之人对我们的偏见,井底之蛙们对晴空万里的误解而已。我首先问问你,你觉得我们笛雅谷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这种问题谁也不会去仔细推敲,也用不着去猜测,吟游诗人和传说中口中的资料实在是举不胜举。阿萨随口就背诵了一段:“满地的僵尸和骷髅,天上全是鬼怪幽灵,没有生机的死地,死灵法师们吃人肉喝人血研究怎么复活魔神….”

    “无稽之谈。”维德尼娜又是一阵要让尸体们跳起来的笑声把阿萨的背诵打断。“影旋山脉的最高峰的日出还有飞龙沙漠的海市蜃楼绝对是大陆最美最奇妙的景色之一。从影旋山脉冰冷的高峰到四季如春的平地,再到炎热的谷底,迥异的气候让大陆所有最珍贵最罕见的花卉和植物都在笛雅谷里成片的生长。我敢肯定全大陆绝不会有比笛雅谷更美的地方。至于文化氛围么,我不太好描述,只能够说我们那里有连各国皇帝都难以品尝到的美酒,还有足抵得上全大陆一半皇室收藏的艺术精品,至少有三个会员是最高级的艺术家和音乐家。”

    听着巫妖用大概是全大陆最难听的声音把最危险最邪恶的地方讲述成一个最美丽的旅游胜地,阿萨哈哈大笑。这大概是全大陆最好笑的牛皮。这个同学大概也可以算是最搞笑的不死怪物。

    但是他立刻又不怎么笑得出了。因为对于他的大笑,维德尼娜只轻轻地笑了笑。

    虽然那是张假脸,依旧显得诡异,但是那种淡然自若不动如山的自信却可以让任何人感觉得到。何况一个巫妖,也绝不会是特意来这里讲个笑话给他听的。

    “近十年之内,有大概近百个人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笛雅谷,当然途中死在飞龙沙漠和影旋深山中的就更不计其数了。自己找到笛雅谷的大都是大陆最凶恶的罪犯,最变态的杀人狂。杀人不眨眼只是那些人最基本的共同点罢了,他们中有活生生肢解少女为乐的,有收集人的面孔的癖好,也有只因为别人藐视了他就将一整个村落屠戮殆尽的…..他们都希望加入传说中的死灵公会,摆脱外面社会对他们的通缉,可以更加大胆放肆地享受杀戮和尸体。不过你猜他们的结果如何?”

    “难道不允许他们加入吗?”阿萨问。无论是谁去判断,这些人都好象天生就是死灵公会的预备成员。

    “他们不配。”维德尼娜的声音表示轻蔑的时候更难听,如同用锉刀去锉烂铁皮一样。“这些垃圾甚至连把尸体留在笛雅谷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全都成为僵尸或者幽魂,永远游荡在笛雅谷外充当苦力和守卫。死灵公会是世上最高尚的组织,只有最聪明,最卓越,最高雅的人才有资格加入,他们许多在这社会中都是大圣大贤,风liu倜傥的艺术家,或者是笑傲公侯的行业首领。”

    阿萨真的完全笑不出了。他想起了罗尼斯主教告诉他的三个名字。他问:“帝国冒险者公会的前会长艾格瑞耐尔,商人诺波利诺特,罗恩德斯公国的宫廷魔法师拉玛多。这些人真的都是死灵公会的人?”

    “对。”巫妖很坦率,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些想来应该都是罗尼斯老师告诉你的。现在你相信了吧。我们全都是那样的高雅卓越的人,怎么会生活得像乞丐一样贫穷像老鼠一样可怜呢?我们有能力,当然也更有资格享受这世上最高的享受。”

    阿萨不得不承认,大概事实确实是这样的。至少据说那位著名的商人曾经买下过一座有上好温泉的旅游城市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安安静静地洗澡。不过他还是想不通,问:“可是你们那些名声总不会都是空穴来风吧。明明就是搞弄死灵魔法的组织,怎么会全是那么些厉害的人在里面?”

    “我都说过了,那些不过是井底之蛙对我们的妄加臆想。你大概还没接触过高层次的魔法所以还不明白。绝没有任何一种魔法比死灵魔法更高深,更精妙,更有艺术性了。”巫妖挥动着干枯的手指了指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你看看人体,那是多么地精密,多么地完美啊。即使是最优秀的矮人工匠最精密的作品,和一只人的手指比起来简直就粗陋得像坨泥巴。所以不是绝顶聪明,资质绝好的人是没资格学习这种高级的魔法的。而人以类聚,所以说我们这个公会完全是世上最高尚,聚集了最多卓越之士的地方。你加入我们绝对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阿萨沉默着没有回答,想了想,半晌后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加入你们组织?”

    “因为你应该加入死灵公会。”维德尼娜的回答语气很坚定,话语却含糊。

    阿萨淡淡一笑,叹了口气,说:“我想是因为世界树之叶和太阳井,还有你们那个漆黑之星的缘故吧。”

    幸好罗尼斯主教早就告诉过自己其中的原因了。绕了那么大的弯子,那么多美妙的说辞后面隐藏的真实目的应该就是这个吧。

    维德尼娜笑了,连那双用死人眼睛做的假眼也眯了起来。

    她并没有回答阿萨的话,只是淡淡地一下就说中了其中的要害:“罗尼斯老师应该给你讲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大概想得出那是个什么样俗套的故事,无外乎什么邪恶解封毁灭世界之类的吧。”

    “难道不是吗?”阿萨感觉到了压力。今天在这个同学的嘴里知道的东西太过于反常了,而且听起来好象还有更让人掉眼镜的东西在后面。

    “我完全无须反驳和说明,只请你用自己清醒的头脑想一想就明白那纯粹是无稽之谈了。我问你,我们为什么要把杀掉所有人把这大陆变成一片死地?难道看着满世界的骷髅和僵尸发呆吗?就连最残忍的吸血鬼也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吧。何况我们是那样高尚那样一个团体?”

    “你们不是信奉那些什么黑暗之神毁灭之神的么?”阿萨继续把故事和传说中的套路搬上来。

    “信奉?”巫妖反而看着阿萨问。“难道你还信奉什么神灵?”

    “不…..”阿萨摇头。

    “连你都不信奉,难道我们还会去信奉么?”巫妖的回答有点莫名其妙,但是阿萨却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听得懂。“信仰是给内心软弱的人用来支持信念和精神的。真正成熟和心灵强大的人不会去信仰,只会相信,相信自己的所见所感。”

    “不是毁灭世界…..那就是征服世界吧。”阿萨努力想了想,退一步换了个比较合适的理由。

    “征服世界?真是太俗气,太没品味了。”巫妖的笑声对这个词表示出无比的轻蔑和藐视。

    “征服欲只是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激情的特产,或者是自卑情节过重才想超越一切的病态心理的沉垢。真的能够把世界踩在脚下吗?不可能。你还是你,同样还是有喜怒哀乐,而且还活得累。像我们这群洞烛世事,早就超越了凡尘俗世的yu望的人怎么还会拘泥于那些莫名其妙的yu望呢。何况….”巫妖的语气一变,既平淡之极,却又力达千均。“就算我们真要征服世界,也绝不用费多大的劲。”

    阿萨吁了口气,终于露出了轻松释然的表情。因为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同学确实是在胡说八道了。想不到一个巫妖居然还有吹出这样大的牛皮的本事和脸皮。

    但是维德尼娜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牛皮快破了似的,继续用淡淡的语气往下说着:“用武力去征服人简直就是愚蠢的代名词。操纵黎民百姓或者控制一个国家这种事情,至少远比制作一个极品的骷髅僵尸容易得多了。要知道,人所构成的这个社会是很古怪的东西。无数庸庸碌碌生活在最下层人民们非常地老实淳朴可爱,乖乖地听命于官员和法律,官员和法律又听命于君主,国王。所以只要控制了最上面那几个人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国家,而以我们的能力,智慧和手段,发动几次政变,帮助些容易控制的人谋朝篡位又是什么难事呢?”维德尼娜那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却要用滋悠悠的语气,说不出的难听。“甚至只是出于兴趣,公会里的家伙们独自一人都可以随便挑动一场战争。”

    阿萨又一次不得不承认大概确实如此,至少罗尼斯主教都亲口说过那个宫廷法师就挑起了公国十年来和周围国家连绵不断的战火。

    “即便是让整个国家疯狂起来,让他们去征服世界都不是什么难事。人民不只臣服与社会阶级,关键还会把自己的思想和感情都交给宗教,哲学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价值观与信念。我们中间有的是把人心感情了解支配得就像玩积木拼图一样的情感大师,操纵那些痴迷红尘的凡夫俗子简直比驯养狗还简单。只要抓住了这些宗教和信仰的线头就可以完全地控制住他们,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他们会跟着你走向任何地方,即使地狱……”

    “好了好了好了…..”阿萨宣布投降,在这位同学无与伦比的口才之下他的脑筋已是一片混乱。深吸几口气整顿一下快要沸腾的脑子,重新回到问题的中心。“我承认你们是厉害,确实是高手集中营。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要我加入你们做什么?真的和太阳井和世界树之叶没关系我才不会相信。”

    “还是那句话,你原本就应该加入死灵公会。”维德尼娜的回答也跟着回到了那个不清不楚的地方,不过加了一句。“至于那些关系么,等你加入以后,你自己就会明白的……”她那双眼睛后面的绿火闪了闪。“最关键的是,你只要一加入我们,你就彻底自由了。什么精灵,什么教会的通缉,在我们面前简直就是废物。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

    阿萨长吸了一口气。说了这老半天,终于听到了一句对他最有引诱力也最实际的话了。

    “而且也对你解释清楚了我们这个高尚组织的情况,所以你完全不用顾忌什么。我已经连入会手续都完全给你办好了,通过了半数以上的会员的同意,只要你一点头就行。”维德尼娜那双死人眼死死地看着阿萨。“怎么样。”

    阿萨的脑筋努力地转动了一下,但是无奈却还是理不清个头绪。

    刚才维德尼娜的那些话足够颠覆任何人脑里对死灵公会的既定观念,开出的条件和给他展现的的前景完全是美好无比。相对于现在在王都罗尼斯主教手下傻呆呆地郁闷着,简直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是他感觉得出有些地方仍然是不对劲,到底是那里又说不上来。

    “算了吧。”阿萨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拒绝了。

    维德尼娜笑了笑,似乎并不显得有多沮丧。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递给阿萨。“现在暂时还用不着下决定。这个给你,等你想来的时候直接来就行了。”

    阿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突然想起,问:“前些天在围猎场中的那只吸血鬼是你们放出来的吧?能告诉我是谁干的吗?”

    “我们大都各行其事,互不干涉的。其他会员做的事我不大清楚。”

    “能告诉我这王都里到底谁是你们的卧底么?”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等你成为我们一员的时候你自然知道。”

    “好了。我已经把要告诉你的事情都告诉你了。现在我要回笛雅谷去了。”维德尼娜自己拿出一个卷轴来,展开后全身笼罩在蓝白色的光芒中。“希望你不要把我来这里的消息告诉罗尼斯老师,那样会使山德鲁老师为难的。”

    “这个不用你说了。”阿萨点头。如果让罗尼斯主教知道了死灵公会来邀请他那还得了?也许为了安全起见直接就把他送进地牢了。

    维德尼娜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传送光芒中,山德鲁就打开门进来了。看了一眼那蓝白色光芒的尾巴,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真不想让我为难你就干脆别来了啊。”

    阿萨看着巫妖刚才坐着的地方发了会呆,挠了挠头想了想,转过头去看着山德鲁,问:“刚才她说的都是真的么?”他听得出刚才山德鲁就在门外没多远,自己和维德尼娜两人的谈话他应该全听见了。

    “不知道。”山德鲁死气活样地回答。

    阿萨看了看这老头皱眉问:“你好象应该是和罗尼斯主教是朋友吧?为什么又接待我这个同学呢?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哪一边都不站。”山德鲁眼睛一白。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山德鲁眼睛一瞪,说:“我怎么知道。”

第四十五章 阴谋

    公爵府中,外出处理事务刚回来不久的公爵正在接待宰相大人。

    “宰相大人,这是万万不行的。”姆拉克公爵一脸为难的样子,摇头拒绝。“艾里的木材,卡伦多的矿藏,西方国家的艺术品交易......这些长久以来一直都是你们家族的产业,怎么可以划到我的名下来呢?而且我手握兵权,这样做也似乎不大合适吧?”

    “不是‘你们家族’的,而是‘我们家族’的。”宰相大人更正,他脸上肥肉挤成的表情既热情又亲切,如果说公爵像一个和善的商人,那他就是古道热肠的慈善家了。“公爵大人不要忘记,我们都是一家人。对于你的能力我们一向都是很清楚,很肯定的。让你来经手这些原本也是早晚的事,而且现在又正好人手紧缺,所以请你来主持一下大局。这些不过是我们的家务事而已,陛下圣明,是绝不会见怪的。”他说到‘家务事’的时候语音不自觉地拉得比较重,语气也自然之极亲热之至,好象这确实理所当然没有什么推脱的理由和余地。

    “宰相大人,我实在觉得这样不方便......”公爵还是坚持自己为难的立场。

    “你怎么还是这样见外呢,就这样说定了。”宰相大人露出有些责怪的样子。但是这并不是反感的外露,而是像打情骂俏一样因为亲切无间所以才表示得毫不遮掩。“就这样吧。克劳维斯等会就可以先来我那里先把文件给你拿过来。”

    宰相大人离开后,姆拉克公爵笑了。这是和刚才那忠厚的为难表情恰好相反的一个轻松得意的笑容,他转头对克劳维斯说:“你叔叔他瘦了很多。”

    “这段时间里想必他烦得很。”克劳维斯难得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公爵的心情很好,他的心情也跟着不错起来。“家族里死了不少人,其中有好几个是手握重权的大臣,他要忙着善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的儿子摩多那个废物又闯了大祸,伙同一个近卫军军官带了一个近卫小队去杀那个神官,偏偏还是陛下在被那只吸血鬼袭击的时候做这种事。如果不是他卖了老命去保他儿子,那家伙早就该被斩首了。不过如此之下陛下对他的信任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如果再稍微一有什么差错大概连宰相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宰相的位置么….”公爵那双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有了享受的光芒。如同一个美食家在一盘精致的菜肴面前必定先看看先闻闻在脑海里预先酝酿一下感觉一样。“这个位置换人来坐坐也只是早晚的问题了。你叔叔以前一直是对我颇有点不以为然的,现在居然想到暂时用我的名义来遮风挡雨,说明他真的已经认识到自己是穷途末路了。呵呵.....他大概以为我是个很好利用的保护伞,以为这是个好办法呢......”公爵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几乎要笑出声了。“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死灵公会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只是一只吸血鬼就让埃尔尼家族的势力已经一落千里,大概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克劳维斯说这话的时候微笑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别扭,真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公爵是他的偶像,是他的精神教父,是他所崇拜的权力手段地位实体化具体化了的一个神明。在他自己的潜意识中他就是公爵的一条狗,甚至连狗都算不上,简直就是公爵的影子。

    克劳维斯问:“不过通过这一次事件,教会的政治势力突然大增。现在局面混乱,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什么都不要急着去做,至少在公众面前必须这样。”公爵摇头。“就像你刚才说的,局面还没有完全明朗。罗尼斯主教一向不过问政事,现在突然变得活跃起来,还有我们那个危险的朋友也大大地露了脸,他和教会一起受到了陛下甚至其他国家的重视。虽然他们的精力好象暂时还没在政治上,但是他们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发展?和军方的势力关系又会怎么样?在这些情况没完全明朗以前我们就绝不能大张旗鼓地暴露自己。”

    “是,我明白了。”克劳维斯点头。即便以后公爵把这些话的具体内容忘记了,他都可以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公爵又接着说:“但是我们又不能够真的什么都不做。因为我们的局面大体上是一片大好的。我那能干的女儿,你的妻子居然在那次围猎的危急情况下有完美的表现,这真是意外之喜。陛下居然赐予了她爵位和财政方面的官职,虽然出于保持清廉形象的考虑,我也没过问她,但是毫无疑问以后会对我们很有帮助的。而且现在我手握军权,地位稳如泰山,所以在这样混乱,重新调整局势的情况下,机会比比皆是。我们绝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在行动上要无所不用,把事情朝我们期望的方面推动。”他露出一个很有点得意的神秘表情。“说得明白点,就是背地里耍耍阴谋就行了,用不着把自己搬到台面上去,不能够暴露出是我们的所为。”

    公爵叹了口气,像艺术家给自己满意的作品签上名,标上批注一样。“手段是聪明人的特权,成功者的工具,能多用当然就要多用。但是诚信正直这些高贵的品质也是同样美好的事物,不能够荒废。这两者都要皆顾,综合而产生的东西就是‘阴谋’了。”

    “我明白了。”克劳维斯心悦诚服地点头。对于这些高明的话语和解释他狠不得想办法烙印在自己的灵魂上。刚才他叔叔拱手送来的大礼就是他这种聪明人的战术的完美结果。这远比刀刀枪枪费神费力地去干事情有效果得多了。

    姆拉克公爵前天在军方大臣们的会议中,只是很随意提了提埃尔尼家族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政治势力在商业贸易中垄断疯狂敛财的事。这些事情原本外人是无法知晓的,但是克劳维斯却并不是外人,而且对这些早有留心,所以公爵说的虽然不多,却句句都是要害。

    以公爵的口才于机巧,这些话自然是在很合适的情况下,似乎是并不怎么在乎地随口说了说而已。但是一落到一直敌视埃尔尼家族正在找机会痛打落水狗的大臣们耳朵里,他们自然对这个就大为在乎了。于是事情一路顺顺当当发展下来,这些东西不声不响地就自动送入一向光明正大,从不蝇营狗苟的公爵大人手里来了。

    现在公爵终于可以很舒服地松上一口气,也提一提精神准备开始大展身手了。并不只是因为这一次的计划将使他的财产巨增,为未来大刀阔斧的大干而做好了的准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把以前的一个巨大的破绽,漏洞想办法补好了,免除了让他寝食难安的后顾之忧。

    公爵之前这很长一段时间都把精力完全用在了这种补锅的行动上,所以才在其他领域没有什么动作。既然不能够再对那个知道太多的人动手,他就只有把以前所有为欧福隐瞒情报,资助欧福的所有证据,所有痕迹都消除。这绝对是件麻烦事,甚至对其他人来简直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不过好在凭着公爵超卓的能力,在花了不少心血不少工夫之下也完美地做到了。

    而且现在欧福正努力地和各国打好关系,而且公爵确实没在欧福成立上得到什么天大的好处,拿不出证据之下无论是谁说公爵曾经和欧福勾结都不可能有人相信。

    现在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埃尔尼家族的这些产业又可以将公爵的实力提升很大一截,而对于公爵这样的权谋圣明手段高人来说,即便是一丁点的好处都可以发挥巨大的效用。

    克劳维斯来到宰相府的时候正是黄昏,宰相大人正在独自吃饭。

    “你来了。过来我们好好谈谈吧。”即便是正吃着精美的食物,宰相大人也显得有些疲惫,并不客套地招呼自己的侄子。大概确实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将他的心力耗干,已经没什么余力再用在这些表面功夫上了。

    谈话之前,宰相大人先要做的一件准备工作就把周围的数量惊人的仆人们赶走。广阔的饭厅中有着几个厨师,糕饼师和烧烤师,随时准备对付宰相大人一时兴趣而变换的胃口。而桌旁有三个负责切肉的,两个负责斟酒的仆人,另外四个经过专门训练的仆人负责把桌上数量惊人的菜肴用最快的速度挑选出来,以最美观的方式拼装在一个个盘子里,最后还有两个身上的衣服几乎比克劳维斯还华丽,戴着统一的假发,搽着粉的的侍从服侍着宰相大人把这些东西送进口里。如果不是要享受这些美妙的东西如何在自己的努力下变得稀烂,释放出味道的话,宰相大人大概连咀嚼也要再找人来服侍了。

    这绝不是大场面,不过是每天可见的便饭而已。宰相大人的胃口已经坏了不少,所以一顿也只有四十个菜品,这些仆人也是最低限度的,再减少下去完全就是有辱门楣了。

    宰相大人对姆拉克公爵一直以来的藐视大多都是出于公爵缺乏他这样的气派。对于一个吃饭不用仆人伺候,食物也不讲究,还要自己动手拿面包的人,即使他再怎么飞黄腾达,再怎么用豪华府邸用金银餐具的宴会来宴请大臣,骨子里不过也只是个乡下来的暴发户而已。

    但是现在形式所逼,不得不向这个乡巴佬低头,宰相大人也显得没精打采,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帐本和文件还有家族的信物印章给了克劳维斯,颇有点无奈地对他说:“说起来也真是惭愧,你原本是我们家族里年轻一辈最有才华最有前途的人。但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大家都有些疏远你,我也对你有些成见......”

    克劳维斯没有说话也没表情,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对家族里的人的冷漠态度。但是他也看得出他叔叔确实是感觉到自己走投无路了。因为人往往只有心灰意懒之时才会不加遮掩地说老实话。

    “只要挨过了这段最艰苦的时期,我们家族一样是有翻身的机会。毕竟在朝在野我们都还是有很大的潜在实力。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留心,在姆拉克公爵身边的时候一定要用心操办这些产业。我已经老了,这个家族以后就要靠你了。”宰相大人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情,希望用激励的办法让这个侄子从私人方面出发也能够好好的为家族卖力。

    克劳维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他叔叔露出了的微笑:“你放心,这个就交给我了。”

    “恩,辛苦你了。”宰相大人也是第一次觉得尽管有个败家子的父亲,但是这个侄子实在还是有用的。

    转身离开,克劳维斯走在宰相府里宽阔深远的走廊上冷笑了一下。他完全可以领会他叔叔的意图。不过现在他手里捏着那些代表家族权力的东西,并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和欣慰,甚至不去盼望什么。他知道自己和公爵用不了多少时间和功夫就会把这些文件和印章变成和埃尔尼家族完全无关的东西,他心里全是复仇的成功和满足感。

    按照家族的规矩那些东西原本应该是他父亲的,然后再传给他。不过因为他父亲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家族才不得不把这些交给他叔叔,准备换一房当家人。而他也因为父亲的缘故受尽了族人的排挤和冷眼。

    他完全不期盼他叔叔口里讲的那些什么家族传到他手里的那些话,即便是在潜意识中他都不会兴起一丁点反抗公爵的意思。一则是很清楚实力的差距,就像兔子不会妄想自己能够吃掉一只狮子一样,最重要的还是他在精神上都完全是公爵的手下,附属了。

    旁边一间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叫还有殴打声把他的思绪打断。克劳维斯皱眉听了听,走了过去。

    天气并不热,但是这个房间里的人全部一丝不挂。几个女子在那张巨大的床上缩成一团,发着抖看房间角落里一个男子在殴打一个女子。

    男子四肢瘦弱,看样子并没多大的力气,但是却像一条发了疯的狗般在那女子雪白的躯体上又咬又抓又撕又踢又打,一边打还一边叫喊:“我叫你做你敢不做,打你你还敢挡.....”女子不敢抵抗,只能够勉强护住脸,一边哭一边惨叫。

    “你来我家干什么?”宰相公子盯着突然出现在门口克劳维斯。这次他父亲好不容易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也好好教训了他一顿,还亲手打了他。这是他出世以来第一次遭受到的教训,这让他恼怒如狂,只有把火发泄在这些女人身上。

    克劳维斯懒得回答,只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好象示威一样。以前这废物也经常用各种方式向他示威,就仗着他父亲握有的这些东西。

    废物也是知道最近的情况的,没有对这个示威表示什么敌意,只考虑了一下,突然说:“你进来,我们商量点事,你帮我个忙。”

    克劳维斯走了进来,虽然肯定没有帮忙的意思,但也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这废物第一次对他有所请求。

    “滚。全都给我滚。”摩多一脚踹在那个挨打的女人的脸上,把所有的女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对克劳维斯说:“把你手下那圣骑士团的几十个人借给我,我去杀个人。”他狠得声音表情一起扭曲了。“我一定要杀了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就为这事我爸爸打了我,你知道么?他打了我啊。”

    克劳维斯只是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废物终究是废物,这次居然还没受到教训。而且圣骑士团是什么样的队伍,怎么可能用于私斗?

    不过他最在意的还是废物的口气,依然是那么狂妄,似乎自己非帮他不可似的。他冷笑了一下:“我凭什么帮你的忙?”

    摩多的口气丝毫不软,更开始有点居高临下,好象能够帮这个忙也是他所赐予的一种荣幸。真正的纨绔子弟就是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要耍脾气都要不可一世。“你不要以为现在我们家的情况不好就怎么样。我告诉你,以后我们家族东山再起了,还不照样是我父亲做当家的。你以为你那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父亲有那个资格么?而最后家业还不是得传到我手里来。所以你现在和我站在一边是绝对没错的。”

    克劳维斯高兴地冷笑了。他冷笑是讥嘲面前的这个蠢货,高兴则是因为自己终于可以站在胜利者的颠峰藐视这些现在看来只是可笑的示威了。

    “你不敢!”宰相公子尖叫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那个老婆和他可是旧情人,你和他比起来连个男人都不算。他有着主教大人罩着你就不敢去动他,你这个废物,懦夫!”

    克劳维斯两道剑眉猛地往中间互相碰撞了一下,眼睛里也撞出了火花。但是他立刻就闭上眼,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克劳维斯睁开眼睛,火花已经隐藏到深处去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行。我不想帮你背黑锅。”转身就走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摩多追出门来,但是克劳维斯几个大步就不见了,他只有愤愤地转回去。“给我记住,以后可有你好看的。”突然他的光脚踩到了地板上的一小块东西,拣起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雕刻得很精美的一面印章,上面有着克劳维斯的名字,还有圣骑士团的圣十字花纹。

    “算你识相。”摩多看着克劳维斯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

第四十六章 刹那芳华

    艾里城有报告传来,说是那里的异教徒组织日渐猖獗,请教会派人去处理。

    在那件吸血鬼事件的余波之下,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笼上了一层恐怖阴影,仿佛后面随时可以杀出铺天盖地的骷髅僵尸鬼魂。所有官员,特别是皇帝陛下的神经都绷得像上紧了的弦,稍有异动立刻大声大响。这种情况下有了任何和什么异教什么怪物有关的事情,当然是要请神职人员去驱邪祛恶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落在了阿萨的头上。一是因为皇帝陛下的信任,二是罗尼斯主教的力荐和操作。

    罗尼斯主教立刻把阿萨叫到了魔法学院,给他安排任务。

    “在你上次围猎立功之后我曾经和大神官们透露过让你晋升大神官一职的意向,但是他们都不赞成,尤其是库斯伯特,更是极力反对。不过这也难怪,他们的位置都是在魔法学院里辛苦了这么多年熬出来的,眼看着你这么年轻,又没有资历,却立刻就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确实是难以接受的。我可以直接提拔你做神官,但是晋升大神官却需要我和三位大神官向教廷共同推荐才行。”

    “所以这次是你的好机会。艾里的异教徒闹得很厉害,似乎是由于低语之森出了什么事,你去处理这件事应该会更合适。如果你能够干净利索地处理掉那些异教徒,那么我推荐你做大神官其他人再也不能反驳了。”

    阿萨暗自皱眉,只是现在这个神官就做起来都感觉麻烦无比,前面再加上一个‘大’字的话实在有点吃不消了。

    “只要你一身为大神官,我也就可以和精灵们摊牌了。”

    “关那些家伙什么事?”阿萨都差不多忘了这些家伙了,唯一还有点印象的是那个差点被他掐死的精灵少女。

    “大概现在王都是整个大陆唯一一个没有通缉你的城市。我已经叫下面的人从冒险者公会和盗贼公会里把你的通缉令收缴上来了,也通知他们禁止再接受对你的通缉。”罗尼斯主教从抽屉里拿出了十多张阿萨的画像。

    阿萨拿起一张画像,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通缉令。精灵们的手都很巧,线条很细腻,恰倒好处地把他的样子勾勒出来,阿萨禁不住点头赞叹:“画得很好啊,至少比我本人好看。”

    “只要你的身份能够得到教廷方面的承认。那时候精灵们的通缉等于废纸一张了。”

    光明教会的影响力和精灵族相比简直就是一只巨兽一只小兔子。精灵族即便把自己那可怜兮兮的财产全部拿出来当作赏金去通缉一个教会的大神官,冒险者和赏金猎人们也宁愿直接去抢劫算了。

    “到时候我就可以再向精灵们提出让他们加入我们联盟的建议,那就由不得他们不接受了。按照他们的天性原本是不屑和人类联手的。但是你对他们来说又是必不可少的,不能够抓到你,就只有帮助你和你站在一起。而有了精灵族的加入,我们的实力就大多了,再联合周围国家和帝国一起要求教会支持我们对付死灵公会,教会就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哦,这样啊。”阿萨点头,虽然复杂点,但总算弄明白了。

    “因为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所以我打算让罗德哈特和你一起去,协助你完成这个任务。”

    “哦?他已经回来了吗?”阿萨已经很有段时间没见他了。虽然确实是朋友,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但是阿萨总觉得和他之间不怎么对口。

    “他这段时间在其他地方对付异教徒,成绩相当不错。这是个很能干,也会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他一定可以帮你很大的忙的。对了,上次艾里那里的地方官和钦差大臣被异教徒杀死的事你们顺便去把他解决了吧。那又可以给你的政治资本加上一笔。”

    阿萨不动声色地看着罗尼斯主教,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确实没对他说过钦差大臣那件事。不知为什么主教大人却好象很肯定这件曾经轰动帝国的无头大案他可以像吃个包子一样顺便就解决了。他试探着问:“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又没什么线索,那个凶手应该不大能够找得到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罗尼斯主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找当然是不容易找到的,但是你可以造一个出来啊。反正那里的异教徒那么多,找几个合适的对象,编造点合适的故事和证据,那自然又是大功一件。”

    “哦,原来如此。”阿萨点点头。

    “你是不大适合安排处理这些事的。我会对罗德哈特说一下,让他好好安排的。”罗尼斯主教眉头一皱,看着阿萨问:“你怎么了?我发觉你好象一直很心不在焉。”

    “没有…..大概是有点累吧。反正详细事宜你和罗德哈特商量就行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离开罗尼斯主教那里后阿萨直接来到了图书馆的资料室。相比罗尼斯主教的计划,他更感兴趣的东西在这里。

    但是从中午找到下午,翻得肩膀都痛了,阿萨只在厚厚的卷宗和记录中找到了三次‘维德妮娜.特.格芬哈特’这个名字。

    不过这并不能够说明什么,三次都一样,都是记录在魔法学院的学员的名册里。这个名字和其他无数名字一样毫不显眼地摆在一起,只是能够说明魔法学院确实曾经有过这个人而已。而其他说明这个人曾经在这里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经历的资料却完全找不到。

    不管怎么说,一个曾经是光荣的魔法学院学生而后来却改行去当巫妖的人绝不会是默默无闻的。大概这只能够说明她在魔法学院里的资料大部分都被删除了。学员变做了死灵法师,这确实并不是个值得纪念的事情。

    阿萨合上满是灰尘的册子,摇了摇酸痛的颈项和胳臂。来图书馆资料室想看看那位奇怪的同学到底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想不到却毫无所获,失望无比。

    虽然二十年并不算很久前的事情,应该是有人知道的,魔法学院里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看见他还要恭敬行礼的人多的是,不过阿萨却不敢开口乱问。这说不定是魔法学院的禁忌话题,如果自己胡乱发问,别人万一向罗尼斯主教禀报那就麻烦了。关于维德妮娜的事情似乎总可以让主教大人很过敏的。如果让他知道那个危险的同学曾经和他接触过,还邀请他入会,那最轻的结果都是一长篇教训和劝导。

    但是好奇心却像只静不下来的猫一样在心里又挠又抓。正在这个危急难受的时候,侯爵出现在了资料室,他是来向罗尼斯主教辞行的,他准备过两天又要出去旅行了,顺便来和阿萨说一声。

    阿萨立刻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很合适询问的对象。侯爵在二十年前在魔法学院也是很出名的风云人物,而且感觉上他似乎也并不是个会去向主教大人告密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侯爵听了阿萨的话后显得惊讶,看着他问。

    阿萨随口回答:“恩....只是偶尔听到,听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所以我来这里查查看,想不到却查不到。你知道她的什么情况么?帮忙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侯爵没有回答,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这个表情对于他这个充满了活力和灵气的人来说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他走过去照着书架上的检索从密密麻麻的书柜中翻出一本书来。

    从封面上看这就只是本平常之极的神学书籍,魔法学院的学生大都要学习这种东西的。而这本书上面厚厚的灰尘表示已经有多年没有人翻阅过了。侯爵吹掉上面的灰尘,翻到了其中的一张插图。

    插图是幅半裸的圣母像。雕版匠们无疑在这个伟大的像上倾注了许多心血和工夫,上面的线条极尽精细美观。玛利亚一脸的慈和,温柔的神情栩栩如生。

    阿萨正不明白这幅圣母像和一个巫妖会有什么联系,却看见侯爵把这幅插图翻转了过来。

    插图的背面原本上空白的,大概是出于对圣母的尊重没有把铅字烙印在她的背上。而这原本是敬畏的空白地带上,有着一幅画。这是个女子侧背面的画像。好象是用铅笔炭笔之类的随手勾画的,线条并不是很细腻,纸张也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黄。只是这样一幅画,但是阿萨一见之下立刻被震住了。

    正面那圣洁精细的雕版和这幅画一比较,立刻让人觉得那不过只是木头铁块这些蠢物去沾了一下墨然后压过来留下的污渍而已。

    那些黑色的线条完美地构成一个女子绝美的形象和风韵甚至还有飘逸灵动的气质,碳墨在白纸上的没有最轻微的一处是闲着无用的,每一点痕迹都无不在强烈地倾诉这个女子的风华绝代。

    如同古典雕塑一样绝好的身段比例,清晰明朗的面部轮廓分明无比又有柔情似水的韵味,一头长发散散披开在背后,分明是粗糙的炭笔,却可以感觉到那发丝柔软顺滑的光泽。这些已经很美的地方用更广阔更深远的和谐的美感组合在一起,任何人一看之下,除了震撼之外再无路可逃。

    这美是俗世中的至高,足可以让任何男子拜服迷醉,女子也不得不让崇拜与敬佩把嫉妒之心压下去。这画并没有画出这个女子正面的五官,但只是这样一个侧面就足够让所有观者倾倒。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二十年前所画的。”侯爵眼睛里全是青春焕发的光芒,感慨地缅怀。

    “......真是太漂亮了。”阿萨啧啧感叹。他既惊叹于这个女子之美,也佩服侯爵的能表达出这样美丽的手。他本人当然是对绘画什么艺术什么都狗屁不通的,但是一看这幅画就立刻感觉到了震撼,不过也有点遗憾。“不过为什么不画正面,这样看不见模样啊。”

    “我这样一双被酒色世俗腐坏了的拙手,哪里能够表达出她那绝世的容颜呢。”侯爵看着这幅年轻时代的作品,连声音也全是年轻人的沉醉在感情中的那样悠扬迷醉。

    “那你一定是很喜欢这个女人了。”阿萨点了点头,他能够感觉到侯爵那每一条笔画中的感情。这样一个绝世的美女也确实值得侯爵这样的风liu才子倾心。

    “我曾经向她求婚,每种能够收罗到的花都用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在王都郊外原野上拼成了一句‘我爱你’。”侯爵那两条漆黑细长的眉毛下深邃俊美的眼睛里泛出酿着回忆之酒的波光,足可醉倒任何胆敢直视的女人。而试想一下这双眼睛再抹去边角的些微鱼尾纹,配合侯爵那有点阴柔之美的英俊,倒退到那年轻时候的话阿萨甚至怀疑连不少男性都要中招。

    阿萨摇头感叹:“每种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你的精神可真够好的啊。”

    “我就是恨我的精神不够好,不能把这项工作完全亲自完成。那动用了几乎全国的花匠,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花费数千枚金币。拼成的字必须骑着马顺着字迹跑上一遍才看得清楚。不过她看了只是一笑。你知道么,就是这一笑,我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阿萨震惊在这堪当作传奇和诗歌的罗曼史中,神驰二十年前,去体会那绝世美女的容颜和侯爵同样绝世的求爱。发了会楞,终于想起了原本要问的事情。“不过这样的美女和维德妮娜有什么关系吗?难道.....”难道是自己那个同学嫉妒这个美女的美貌,把她害死了,或者毁了她容吗?依据维德妮娜的身份,阿萨下意识地就得出这种作奸犯科的险恶推论。

    侯爵的话语很温柔:“这画上的人就是她,就是我二十年前在魔法学院的同学,王都,不,是第一美女,维德妮娜.特.格芬哈特。”

    嘴边的咬合肌一下就完全失去了控制,阿萨张大了嘴,完全闭不上了,眼珠子差点和舌头下巴一起掉下来。

    阿萨觉得自己的脑筋一下就成了欧福城里的那种杂煮,翻滚沸腾着又粘稠糊涂,味道强烈却又滑腻难明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两种极端的印象再怎么运用理智的力量也难以糅合,完全不能把这样一个风姿卓越无双的女人和那个连丑陋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恐怖恶心的巫妖联系在一起。他曾经在低语之森划破过她的面具,看到过她的那骷髅般枯萎恶心的半张脸,而现在这幅画上的那张侧脸确实又是那么美得惊心动魄。一边是红尘俗世中的天使,一边却是活生生的恶鬼。

    “怎么了?”侯爵看着他过激的表情问。

    阿萨用尽全力把心绪和话语控制了一下,问:“那这个人.....以后又怎么样了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从没听到过她这样的人,而在魔法学院的记录上也只找得到一个名字,而没有任何资料呢?”

    侯爵叹了口气,开始用一往情深的声音叙述他心上人的事迹:“她是皇族的人。但是她这样一个人,什么样的身份都没有任何意义了。论魔法的天赋,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从初级魔法师升到中级只花了一个月时间。论头脑,她更是聪明绝顶,她从不参加神学研究和辩论,不过我这个辩论冠军私下和她辩论的话从没有赢过的,她说她早已经看完了所以的神学和哲学著作,发现这些不过都是胡说八道而已。不过这些聪明才智,独到的见解和她的美貌风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陪衬罢了。当时举国上下所有最杰出的英雄少年都拜倒在她无比的魅力之下,只为能够得到那的一颦一笑,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视若无物。但是她却似乎只专心在探求真理和魔法之道上。因为万中无一的资质,所以连罗尼斯主教也破格收她为弟子。只不过年纪刚过二十,就几乎要晋升为皇家首席大学士了。”侯爵的声音突然一落,这些传奇嘎然而止。“但是,突然她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阿萨追问。不过他却知道那不应该是死了,而大概是成为巫妖加入死灵公会。

    “不很清楚。我刚从桑德菲斯山脉回来就听说她死了。罗尼斯主教宣布说她是因为触犯了魔法学院的禁忌,擅自去进行一个禁咒法的实验,结果实验失败,她死了。那次实验的后果非常严重,我记得连大教堂都全毁了,魔法学院几乎一半的建筑都成了废墟,人也死了很多。大概是为了顾及教会和皇家的名声吧,罗尼斯主教和当时的皇帝陛下就把她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了,而且下了禁令,严禁再谈论任何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事。”

    阿萨突然想起了罗尼斯主教曾经有过的那番感叹,感叹一个走入歧途的人。原来那个人就是她。但是其中的缘由和过程是如何却无法得知了。

    阿萨问:“你好端端地在那个时候跑去桑德菲斯山脉做什么呢?”

    “我去找一朵只有在那里才开的毒龙花。那是大陆上最美丽的花朵,传说中只要以这个花朵来求婚,没有少女不被打动的。”

    “那你是去拿来.....”

    “她看了我为她准备的无数花朵后说,这些花都是别人的手载出来的,世上早有无数人看过,她想看一看那朵传说中的毒龙花,于是我就到桑德菲斯山脉里去找了。”

    阿萨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了像一个女人求婚就独自一人往那里面跑,连我都只能够说你脑袋有问题。”

    桑德菲斯山脉是大陆中最为危险的地域。即便是双足飞龙和蛮牛出没,到处是毒虫的蜥蜴沼泽和那里一比,立刻就成了风和日丽的好山好水了。即便是大陆最顶尖的旅行家和冒险者都不敢轻易涉足那里。

    “穿越蛮荒高地进入到桑德菲斯山脉和寻找一共花了我近一年的时间,中间差点死了好几次,但是还是让我终于找到了那朵花。我摘下花,一直用冰系法术将之封在寒冰里保存。但是当我回到魔法学院的时候,却只看见了一地的残骸,连她的尸体都没留下......听说她死了以后,我整整在那废墟里发了三天的呆,那朵花失去了冰封的保护,暴露在这俗世的空气中,在我怀里完全枯萎消失了……”侯爵在最后回忆中沉默着不说话了。

    阿萨也随着侯爵一起沉默了,一半是因为对侯爵哀伤的共鸣,一半是因为脑海里现在强烈的有了个念头。维德尼娜留给他的传送卷轴还在山德鲁的大屋里,他想去笛雅谷见这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同学,亲口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令她舍得放弃那样绝代风华的美丽,选择成为一个连丑陋都没资格的不死怪物。

    如果侯爵知道了她没有死而是成为了一个巫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阿萨禁不住看了一眼侯爵。

    沉浸在回忆中的侯爵的表情并不哀伤,那已经超越了哀伤,而是一种死寂的空虚和茫然。他默然了半晌,轻轻说了一句:“再见,我走了。”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阿萨压下了叫住他,告诉他事实的冲动。也许他不知道对他才是最好的吧。

    回到了大屋,阿萨犹豫了一下,暂时还是没有去拿那只卷轴,而是问山德鲁:“你认识成为巫妖之前的维德尼娜吗?”

    “认识啊。”山德鲁半死不活地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她到底为什么会来死灵公会,会成为巫妖…..”

    山德鲁的眼睛突然抬起看向阿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什么夺人的光芒,威严的气势,但是就只是这样一看,阿萨立刻不自觉地就住嘴了。

    “我发现你这小子越来越讨厌了,打听别人的隐私做什么?”山德鲁的脸色和语气并不严厉,好象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阿萨却觉得很不自在。

    “我只是好奇…...”

    “有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的好。”山德鲁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在他那张简易的木板床上闭上了眼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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