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为什么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满心茫然。
她终于还是被上天不容!
就因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并不是她自己要来的!
她也是被迫来的!
她试着动了动,想要逃离这地方。
但她却动不了了。
原来,她魂魄虽然被驱出,却不能远离身体。
怎么办?
她又看向下面。
郭守业父子围着她的躯体放声哀嚎;最反常的是韩希夷,冲到普渡面前,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厉声喝骂:“老秃驴!枉为出家人,全无一点慈悲心肠……”
普渡没有动,也没有躲开。
他仰面看着空中的清哑,嘴唇微动。
几个侍卫冲过来,架起韩希夷拖向一旁。
韩希夷固执地转头看向清哑的躯体,双眼睁得大大的,目光在那躯体上下左右巡梭——芳魂去了何处?
清哑觉得心里酸酸的:他亲眼见到她被剥离魂魄,却不视她为异端,还能这样为她,她真的很感动。
混乱中,一群差役冲上高台,维持秩序。
远处茶楼内,谢吟月从望远镜中看见这一幕,一颗心重重放下。
韩希夷的反应令她有些意外,但她不会在意了。
她想到隔壁的方初,这时候必定难以承受吧?
她要过去见他!
她便过去了,心情急切。脚步有些匆忙。
隔壁雅间门掩着,门口没有人。
因清哑倒地时,方初发出惊叫。圆儿以及门外守护的黑风等人一齐涌进去,到窗前看究竟,所以外边没人。
谢吟月推门走了进去。
雅间门口竖着一架大插屏,正好挡住门外的视线。
谢吟月刚绕过插屏,就听见方初悲怆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从牙齿缝中蹦出:“就算你是幽魂附体。那也是织女下凡!你来到这肮脏的尘世间,经历一幕幕丑恶!看群魔乱舞!看妖孽横行!你不知如何应付,对吗?你放心。我定要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圆儿跟着跳脚痛骂“老秃驴!老东西!老妖怪!”
谢吟月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前坚强挺拔的身影。
她脑海中浮现韩希夷疯狂的模样。
奇怪,先前觉得不在意的,此时却感到无比刺心。
再看看眼前的方初。更觉得心灵在颤抖。
她木然的。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圆儿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他只看见一片裙裾消失在插屏后。
正要过去看究竟,忽听方初问:“怎么大师还没来?”
对于这老和尚,他有一种莫名的信心,所以,即便清哑倒地,他心焦心疼心慌。却没有绝望以至于乱了方寸,然等待却令他烦躁。
圆儿道:“他说该来的时候就来的。怎么还没来呢?”
他心生不妙。觉得老和尚怕是临阵脱逃了。
方初急不得,断然道:“我们下去。”
黑风答应一声,随着他匆匆走出雅间。
门外,谢吟月脚下一顿——大师是谁?
不等她弄清楚,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忙闪身进了隔壁。
眼睁睁看着方初等人消失在楼梯口,她才掩上门。
这时,她再控制不住自己,挥手将桌上花瓶扫落。
一阵瓷器碎裂声,伴着切齿的颤音“郭清哑!!!”
听得锦绣毛骨悚然,更让刚推门进来的谢天护瞠目结舌。
他,从未见过大姐这副模样。
大姐从来都是气度雍容、从容不迫的。
而眼前的大姐,面容扭曲,失去常态。
锦绣壮胆劝道:“姑娘,郭清哑魂魄被驱,这是好事!”
谢吟月痛苦道:“我精心谋划,让她的真面目现于人前,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维护她、爱她?为什么?!为什么?!”
她泪如雨下。
锦绣哭道:“姑娘,你镇定些。”
谢吟月道:“镇定!我当然要镇定!既然他决意不肯回头,那我就成全他,让他看着她被大火烧成灰烬!”
谢天护心一跳,不禁叫道:“大姐!”
他看着谢吟月满眼不可置信。
那目光让谢吟月很不舒服。
他可是她的亲弟弟,难道也觉得她做错了?
她冷冷道:“这一切就是我谋划的!怎么了?”
谢天护道:“大姐你怎能做这样的事情?”
谢吟月走近他,看着已经比她还高的少年,道:“这话问的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不是为了谢家!”
谢天护道:“可是谢家一败再败,大姐还被方家退亲。”
这话戳中了谢吟月软肋,颤声质问:“你这是怪我?”
谢天护辩道:“我没有。我就是想,只要我们安安稳稳地织锦……”
谢吟月粗暴地打断他,恨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天真?郭家能让谢家安安稳稳地织锦吗?郭清哑那个妖孽,一直在害谢家!”
谢天护艰难抗辩:“大姐是说,二姐姐用计抢人家的未婚夫是对的?二姐姐与人通*奸*杀人是对的?大姐指证郭姑娘杀人也是对的?还有这次,诬陷郭姑娘是妖孽,这手段也太歹毒了。”
谢吟月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失望地看着谢天护,心里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当年,方初一再劝她放手,让谢天护接手管理谢家买卖,而她以谢天护不堪重任为由推拒了,说要再等几年。这件事,是她错了!
她该放手的。
有她挡在前面,这个弟弟根本不识商场险恶。
谢天护是这样,方家的方则也是这样。
忽然她心头灵光一闪:是方则灌输给天护这些看法的!
她一直疑惑:他在自己面前做出恼恨大哥退亲的样子,可她明明听杨箐箐说,看见他们兄弟在一起好的很。
怪不得他肯来谢家看她,原来是不安好心。
她冷笑,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谢天护见大姐看自己失望的眼神,心中也难过不已。
他悄悄往后退,一面滚下眼泪。
他想起那次方初对他说的话,“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问别人不如自己去求证,那要真实的多。”眼前的事是大姐谋划的,那么上次郭清哑入狱也是大姐有意栽赃吗?
他有些不敢想了。
等出了雅间,便匆匆跑下二楼。
出了茶楼,他不知往何处去。眼前乌压压都是人,人人都在谈论郭清哑。已经证实她是幽魂附体,大家反应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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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争锋
有人说“真想不到织女是妖精。”
有人说“妖精怎么了?她又没害人。”
又有人说“现在没害,往后呢?”
之前的人就不敢吭声了,看向高台的目光有些畏惧。
也有人骂普渡“老秃驴,不安好心。”
这就是大姐要郭清哑遭受的下场吗?
将她从高处狠狠摔下来,碎成齑粉!
将她过往的一切泯灭在百姓的议论中!
要她被所有人抛弃、背离!
谢天护满心苦涩,神思茫然。
一直以来,谢家和郭家是仇人,但他对郭清哑从来就恨不起来。他眼里,那是一个很单纯、很安静的女孩儿,一直凭自己的本事在商场上竞争,他无法仇恨她。她公开织布机、转让织锦技术,令他钦佩。
他躲在人群后,看着前方高台,不知今日之事如何了局。
郭清哑会被烧死吗?
高台上,飘在空中的清哑看着一群禁军侍卫冲上来,很快,混乱平息。然后,钦差王大人就开始处置她了。
处置之前,他宣布了皇上旨意:
郭氏织女异魂附体,乃不洁之人,必须处决。但郭家是良民,郭家牌坊和封赏可继续保留。郭家仍然是皇商,可继续经营棉布。郭家所有存留的织锦技术,由八大锦商接手。
大热天的,清哑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牺牲她一个,幸福万万人!
这一手稳定民心做得好!
爹和大哥他们纵然会难过。可是面对皇权,他们能怎么样呢?等日子久了,也就淡了、忘了。
很快。她就会被所有人忘记。
忘记大靖曾有那么一个女孩,织出了美轮美奂的织锦!
忘记了她曾推广织布机、教人织布。
她想着那情形,心中有些悲凉。
她向下看去,看那些人的反应。
韩希夷泪水急涌而出,哆嗦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他冲上前,朝王大人跪了下去,道:“大人。不能这样对她!”
郭家父子慢了一步,却是因为听了王大人的话呆住了。
听见韩希夷叫喊,他们才反应过来。
郭守业也跪了下去。悲怆质问道:“大人,我女儿做了什么错事,就凭这个老和尚装神弄鬼,就要了她的命?大人说她是妖精。那小人就是老妖精!大人杀了小人吧!”
郭大全兄弟一齐扑倒磕头。
沈亿三父子也跪下了。
沈寒秋道:“郭织女天性善良、心怀大义。这样不明不白死去,我等受她大恩的商家有何颜面再用她的织锦技术!”
方瀚海想起初见清哑时郑重承诺:方家帮理不帮亲!
还有方初斩断手掌时的决然眼神,他也大步上前跪下。
严纪鹏看向台下的女儿,严未央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还有,曾经有一个女子对他说,最爱他秉性刚直、嫉恶如仇,虽然后来她嫁了别人,可是他不能因此就堕落到是非不分。
他也上前跪下了。
清哑倒地后。卫昭一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躯体,似乎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被剥离了魂魄。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也上前跪下。
接着是高大少爷。
二流锦商也跪倒一半。
最出乎人意料的是,台下百姓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纵有少数人没有跪下,因为周围人都跪了,凸显出他们的身形,他们觉得不安,也慌忙跪下了。前一刻,他们可是“妖孽妖孽”不离口呢。
只有曾大少爷和刘大少爷没动,还有周记的少东。
韩希夷盯着他们,问:“曾少爷这是忘恩负义了?”
曾大少爷淡然道:“韩兄这话小弟可不敢认。小弟不敢忘了郭家恩情,然她并不是郭家女儿。妖孽就是妖孽,不该存在这世上!”
刘大少爷也义正言辞道:“韩兄,严伯伯,你们都起来吧。王大人是奉了皇命处置郭姑娘。这样处置一定有他的道理。”
说着转向郭守业,诚恳道:“郭伯伯,曾少爷说的没错,那妖孽并不是你的女儿。就是她侵占了你女儿的身子。”
郭守业咬牙道:“是不是我女儿,我比你清楚!你要我不认她做女儿,又靠着她挣家业,弄来一座牌坊,我可没你那么不要脸!”
刘大少爷面皮抖了抖,就要反驳。
韩希夷道:“郭伯父,这世上无耻的人多着呢。”
他目光在曾少爷身上打转。
曾少爷明白他所指,道:“韩兄何必如此。你白白浪费了一番深情,却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所以不甘心,那也不能袒护妖孽!”
韩希夷点头道:“原来,隐藏最深的人是你!”
清哑对他这话深以为然。
这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曾经,她最痛恨方初,对韩希夷也没好感。后来,失恋的伤痛过后,与他们打了几次交道,才觉得他们算得上至情至性,之前冲突是立场使然。倒是卫昭,她和他从未冲突,她却觉得有些看不透他,因此有些敬而远之。
今日,曾大少爷的表现颠覆了她过往的人生经历。
在她看来,就算落井下石,也要等她被灭之后不是。
不然的话,曾家将背上忘恩负义之名,何必呢!
况且,随着众人一起下跪求情,并不损害曾家什么。
可是,曾少爷很坚定,对众人异样目光毫不在乎。
他不经意地看向场外茶楼,暗道:“你都看清楚了?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一心为你着想的。方初和韩希夷,不过是忘情负义之人罢了。郭清哑是妖孽,必须死!她死了,你就可以重新站在人前了。”
他好怀恋她意气风发的日子,看她挥洒慷慨。
高台东南角的人群中,方初咬紧牙关才能控制自己不爆发,但他心里却在怒骂“无耻!无耻之极!”
下面锦商暗流汹涌,上方王大人也皱眉,觉得这情形有些棘手。
杨大人见势不妙,厉喝道:“你们这些人,都被妖孽给蛊惑了。今日若是不处置郭清哑,他日就要跟着她谋反了!”
正要开口的高巡抚听见“谋反”二字,又闭上了嘴。
夏织造冷笑道:“可不是要谋反,她在五桥村观音庙,可是振臂一呼、群起响应呢。”
郭守业看着他,双眼射出刻骨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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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相对
郭大全冷笑道:“大人不就是要报复郭家退亲吗?给我小妹按上这么大一个罪名,费心的很哪!大人还是想想自己吧。那么多人告你,你不能都说他们是妖孽吧?”
王大人厉声喝道:“都住口!”
他扫视全场,然后对郭家父子沉声道:“郭守业,本官不能颠倒黑白,郭织女确实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反于百姓有莫大贡献。但是,她乃幽魂附体,并不是你的女儿!这种东西,是不该存在这世上的!”
郭守业叩头道:“就凭这大和尚装神弄鬼,小人不服。”
他也不敢争论幽魂该不该处决的问题,只咬死不承认。
王大人道:“你想如何?”
郭守业道:“小人不知,请大人明断。”
王大人道:“幽魂附体之事,很是玄妙,本官奉皇命请来皇家寺院德高望重的方丈相助,已经慎重。还要如何明断?”
沈寒秋道:“大人,这天下可不止皇家寺院才有和尚。”
王大人一愣,正要问他何意,忽见一个侍卫匆匆赶来回禀,说有五台山、九华山、普陀山、五桥观音庙几位高僧求见。
普渡大师猛然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只低头诵经。
严纪鹏等人大喜,可把他们给等来了
王大人见他们神情,恍然明白他们早有准备。
他踌躇,要不要见这些人呢?
杨大人阻拦道:“大人。这是何等大事!难道随便一个和尚都能插手?他们有奉皇上旨意吗?”
那侍卫忙递给王大人一方黑牌,道:“大人,他们给了属下这个。”
王大人接过一看。竟是度牒。虽是木质,入手却沉甸甸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他一惊。因为这度牒乃皇家寺院特有的,这一块更特殊,不是普通僧人能持有。
又听高巡抚道:“杨大人此言差矣。事关人命,该谨慎行事。普渡大师可算是朝廷派来的,那几位高僧想必是众人请来的。且叫他们上来。若说得有理,自当采纳;若无理,该如何还如何便了。”
王大人忙点头道:“有理!快请诸位高僧上来。”
他隐隐猜测。对方来头不小。
几位高僧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高台。
其他三个还罢了,当王大人见了领头的五桥观音庙的老和尚,吃惊道“慈恩大师!”韩希夷则惊叫“大师!”
清哑更是疑惑,怎么这老和尚也来了?
而且他一上来。就朝她看过来。
不是看向地上的躯体。而是看向空中的魂魄。
“他能看见我!”清哑想。
忍不住的,就有些欢喜。
说不定,这老和尚能救她呢。
定是娘请他来的!
她觉得,五台山、九华山、普陀山那些地方的和尚,郭家可请不动,只有五桥村观音庙是本地的,吴氏去过几次,应该请得动。而她在观音庙祈福。与那里也有些渊源,吴氏请动了老和尚过来也不奇怪。
正想着。就见慈恩大师对她露了个瘪嘴的笑容。
他牙掉了不少,嘴有些瘪。
她也对他笑了,更加欢喜。
慈恩大师和她招呼后,才收回目光,对王大人道:“见过钦差大人。”
王大人忙道:“大师免礼。快请上坐!”
又喝道:“来人,给几位大师看座。”
属下答应一声,忙去搬椅子。
普渡则匆匆赶过来,给慈恩大师磕头道:“弟子拜见师傅!”
众人都愣住了。
清哑心想:“没想到这解签的老和尚竟然是普渡的师傅。”
慈恩没理会普渡,而是对王大人道:“大人,老衲今日来是有事回禀大人。”
王大人忙问道:“不知大师有何事?”
慈恩道:“为了郭织女。”
王大人问:“大师的意思是?”
慈恩道:“郭织女是无辜的。”
王大人忙问:“此话怎讲?”
普渡抬起头,惊愕道:“师傅!”
慈恩对他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夏织造见忽然来了几个和尚,就要让他功亏一篑,急了。
他问道:“大师此言有何根据?”
杨大人道:“不错,大师必须拿出证据来,让我等信服。不然,即便是普渡大师的师傅,也不能颠倒黑白。”
慈恩淡声道:“你们随便找一个人来,老衲都能驱逐其魂魄。”
夏织造叫道:“这不可能!”
慈恩道:“这位可是夏大人?”
夏织造道:“正是本官。”
慈恩道:“听闻此次是大人指控郭织女为妖孽。老衲便以大人为法,驱魂给在场众人看,大人就可相信老衲没有妄言了。”
说完,也不等他答应,就当着众人面,双目一张,老眼中射出两股迫人光芒,直刺夏织造眼眸深处,仿佛深入他灵魂。
夏织造觉得像被扒光了衣服一般,**裸一览无余。
他心虚,惊慌地躲闪、掩饰。
贪婪无度、欺男霸女、草菅人命……
一桩桩、一件件,哪里都能遮得住!
他觉得自己被恶鬼缠身,惊恐大叫。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就腾身而起了。
当然不是跃起,而是魂魄被逼出。
他恐惧地看着下方倒地的官员,想要逃窜。
然他像被缠了线的风筝,飞也飞不了。
清哑惊叹,觉得慈恩大师这招真是太妙了!
有什么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痛快的呢?如此一来,就可以证明她不是幽魂附体了。谁不服,慈恩大师就驱逐他的魂魄,堵住他自己的嘴。
夏织造忽然朝她看过来。
她顽皮地对他咧咧嘴——
咱俩彼此彼此,都是妖孽了!
夏大人何曾被人这样轻蔑过?
果然气得暴躁起来,喝道:“妖孽,你等着!”
清哑转过脸,不理他。
高台上一片寂静。
少时,郭守业首先叫出来:“老天爷,你开眼了!”
众人一齐欢呼、欢笑、欢庆!
王大人等人则震惊不已。
普渡看着师傅,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又忍下了。
这情形被杨大人看见,心下思忖。刚才他和夏织造一样慌乱,想要阻止慈恩,又无可阻止,眼睁睁看着夏织造被剥离魂魄。普渡的异样提醒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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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犯戒(第二更求票)
普渡说郭清哑是幽魂附体,慈恩怎会看不出来?
两人中间定有一人说谎。
普渡奉皇命而来,应该不敢说谎。
那么,就是慈恩在说谎了。
慈恩为什么要说谎?
他乃得道高僧,不可能被郭家或某一锦商收买。
杨大人很是不得其解。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刚才慈恩说“郭织女是无辜的”,而不是“郭织女并非幽魂附体”。也就是说,就算慈恩看出郭织女是幽魂附体,但他慈悲为怀,也不忍伤害她。
一定是这样!
想通后,他便知道应对了。
他对慈恩道:“慈恩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真觉得郭织女不是被幽魂附体?是普渡大师看错了?”
普渡神情一紧,忙看向师傅。
净虚等三位大师也看向慈恩。
慈恩耷拉着眼皮,不出声。
杨大人冷冷一笑,催促道:“大师?”
慈恩好一会才开口,道:“郭织女并非幽魂附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如妄言,情愿堕入阿鼻地狱。阿弥陀佛!”
声音有些悲悯的味道。
普陀山净虚大师也道:“老衲同样可证实。”
五台山的觉慧大师也站出来,说了同样的话。
九华山的觉明大师也一样。
普渡额上冷汗涔涔,悲声道:“师傅!”
跟着,一股愤怒的情绪控制了他。
他想道。果然,妖孽就是妖孽!就算没有直接害人,但她的出现扰乱了江南官场和商场。还牵扯到朝堂;今日更使师傅和各位高僧犯了“妄言”戒;而他,今日过后将背上恶名,将何以面对天下人?
他抬头,直视慈恩,坚定道:“师傅,请恕弟子直言,弟子以佛祖名义起誓:郭织女确是幽魂附体!”
慈恩没有反驳他。更没有训斥他。
他看着这个徒弟,满面悲悯。
韩希夷冷笑道:“普渡大师的意思是:这几位大师都不如你修行高深,连令师都不如你?他们都在欺骗佛祖?”
普渡垂眸道:“弟子不敢!”
杨大人急忙道:“既然几位大师意见不同。我看此事还是交由钦差大人决定吧,也免得两位大师为此伤了师徒情分。到底,他们修行之人,心地慈悲。要他们搀和此事。是难为了他们。”
他极有心机。眼见四对一,慈恩又是普渡的师傅,普渡明显处于不利情势,急忙出来打圆场,不让和尚们插手了。
如此一来,事情又回到开始。
王大人目光一闪,沉声道:“也只好如此了。”
郭守业父子齐声反对。
郭大全激动道:“大人,说要驱魂证明的是你们。现在慈恩大师把夏大人魂给驱了。你们说话又不算了。难道专门欺负我小妹?就因为郭家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就要这样针对我小妹?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定要弄死她?”
韩希夷也道:“不错!钦差大人,我等不服。”
沈寒秋道:“大人如此出尔反尔,恐难令人心服。”
方瀚海道:“大人,切不可朝令夕改,况且这才多大一会?”
严纪鹏则盯着杨按察使,道:“杨大人一意要置郭织女于死地吗?这一围解了,立即心生另一计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高少爷道:“……”
杨大人见不妙,急忙喝道:“住口!”
他是官,一声呵斥,众人就算不服,也只好收声。
然后,就听曾少爷道:“郭大爷,韩大爷,你们想救郭姑娘的心意是没错,可也不能随意指责钦差大人。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行事要不偏不倚,不能只考虑你们的心情。”
郭大全笑道:“姓曾的,别急着落井下石啊,等郭家倒了再站出来岂不好?今儿当着这么多人就急着下手,太难看了!”
郭守业看他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仇恨。
曾少爷淡然道:“郭大爷,郭姑娘处境尴尬,你心里有气,我不与你计较。你怀疑我的用心,我就告诉你道理:普渡大师乃皇家寺院方丈,他以佛祖名义起誓,郭姑娘确是幽魂附体;慈恩大师不仅是皇家寺院前方丈,还是普渡大师的师傅,他和这几位高僧一齐证实郭姑娘不是幽魂附体。你说,这两方人孰对孰错?”
郭大全断然道:“当然是慈恩大师对了。”
韩希夷却警惕的很,没有接话。
曾少爷冷然道:“今日若判定郭姑娘不是幽魂附体,不仅夏大人获罪,连普渡大师也罪责难逃!”
高台上骤然安静下来。
曾少爷扫视一圈,接着道:“这已不仅仅是郭织女的事了,还事关慈恩大师和普渡大师师徒。难道你们要钦差大人随意处置皇家德高望重的高僧?皇上面前要如何交代?证据是什么?”
郭大全哑口无言。
沈寒秋看着曾少爷,心底冒出一个念头:以两大高僧的名声和生死要挟,这人好恶毒!
韩希夷痛恨自己瞎了眼,这些年都白混了,没看清曾少爷的面目。
杨大人道:“曾少爷此言有理。此案还需详加审理。”
说完,转向王大人,谦恭道:“还请大人明示。”
王大人先对普渡道:“大师请起来说话。”
普渡站起来,退到一旁。
王大人这才看着众人,神情肃然。
他之前也觉出不对来了:很可能慈恩等人慈悲为怀,所以替郭织女隐瞒真相;也有可能是普渡受人唆使,陷害郭织女。
若是其他罪行,他大可借机下台,放郭织女一条生路。
此事非同小可,他定要审问明白才好交差。
否则,若有人借此兴风作浪,连他也会被牵连进去。
他便威严道:“诸位请放心,本官既受皇命,自当尽心,务必要将此案弄个明白,还郭织女一个公道,也给几位大师一个满意交代。”
这就是一定要再审了!
杨大人便对郭守业等人轻蔑一笑。
他对王大人道:“大人,此事看似麻烦,其实也简单。想郭织女不可能无师自通,她的学问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学成的。她受何人所教?那人在何地教的她?何时教的她?教了多长时候?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她又不曾离家外出求学,郭家庄户人家,日常又不曾备得笔墨纸砚和琴等物。她若说不清楚此事,岂不显异常?”
王大人微微点头,看向郭家父子,要他回答。(未完待续。)
第448章 还魂(三更求月票)
刚才一番对峙下来,郭守业悲愤不已。
他举起双手高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我闺女不是妖孽,谁也别想诬陷她!那些害她的人要遭报应的!”
声音传遍整个场地,落在每一个人耳中。
人们都同情地看着台上那个老汉。
西北角落一个戴斗笠的汉子听了郭守业的话,走到两个小叫花身边——他盯了他们很久了——对他们说了几句话,给了他们五两银子,把一个包袱塞到其中一人手上,朝高台上指了指。
两个小叫花大喜,接过包袱,就往高台入口挤过去。
高台上,杨大人冷笑道:“口说无凭。郭织女师尊何在?”
郭大全回道:“大人,我们要知道是谁,早说了;就是不知道,才不敢撒谎欺骗各位大人。”
沈亿三道:“可见教导郭姑娘的定是一位高人。”
严纪鹏等人一齐附和。
杨大人讥讽道:“高人?难不成是神仙?”
郭大全心想我小妹可不就是遇见神仙了嘛!
可是他不敢说,这个时候,就算真神仙也会被诬陷成妖孽的。
双方遂再次争执起来。
郭大有没有参与,他惦记小妹性命,心急如焚。
他来到慈恩面前,磕头道:“请大师救救我小妹。”
韩希夷听后醒悟,急忙也道:“对!先救人要紧。大师可能替郭姑娘还魂?”
慈恩点点头,扶起他们。道:“放心。”
然后,他走向正中央的遮阳棚。
众人见了,忙停止争执。都紧张地盯着他。
普渡更是望着师傅的背影发怔,似乎不信他能还魂。
慈恩大师来到清哑躯体旁,取下脖子上悬挂的佛珠,往空中一抛一扯——
清哑只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拽下来,扑向地面。
她吓一跳,本能地叫了一声“哎哟”!
却没有砸在地上疼痛的感觉,只是身上有些酸软。
——咦。她有了感触了!
她手撑着地面,直起上身,茫然地看向四周。
众人大喜。都道:“还魂了!”
郭家父子、韩希夷都急切想要过去看她。
杨大人大喝道:“站住!”
因命侍卫们上前拦住他们,不许双方接触。
他对王大人道:“大人,不可让他们接触,以免串通口供。”
王大人觉得有理。道:“你等不可靠近郭织女。”
郭守业还能怎样?
只好隔着侍卫眼巴巴地看着闺女。
台下。方初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果然,老和尚给了他惊喜。
他决定,以后把五桥观音庙当家庙一样供奉。
遮阳棚下,慈恩对清哑慈祥地笑了,嘴巴瘪瘪的。
清哑也对他笑了,轻声道:“谢谢大师。”
慈恩将那串佛珠套在她脖子上,温声道:“这个给你。今日之事,皆有因果。姑娘切莫要心怀怨愤。老衲虽是佛门中人,却对两句道家箴言深为认同。‘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注释)。望姑娘今后以百姓之利为先,自然逢凶化吉。”
清哑却不知那两句话,因问“什么意思?”
慈恩也不解释,只道:“姑娘之前就是这样行事的。”
清哑想,等以后再问人吧。
她低头看看那串佛珠,想总不能就这样挂在脖子上,人看着也不像,便取了下来,一圈一圈套在手腕上,套了有四五圈。
套好了,自己举到眼前端详——
珠子上面还雕刻的有字呢,可是她一个也不认得。
一颗颗紫黑的木珠,衬得她皓腕如玉,精致非常。
而且赤日下又折腾这半天,她却丝毫不疲累,反觉神清气爽。
这肯定是好东西,她想。
她便俯身对老和尚磕了个头,再次道:“多谢大师!”
慈恩忙扶她起来。
王大人见慈恩把佛珠给了清哑,已露出惊讶的神色;再听他说“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禁陷入沉思。
韩希夷则激动道:“慈恩大师之言精辟!那些在暗中下手的鬼魅魍魉才是真正的妖孽!他们藏着龌龊念头,却不敢示人,所以找出名目来陷害郭姑娘。”
他故意大声说话,台上台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天护听见了。
他缩着脖子躲在人后,生恐别人认出、指点他。
茶楼内,谢吟月也听见了。
她将望远镜丢在地上,浑身轻颤。
这个老和尚是从哪来的?
不管哪来的,都是方初找来的无疑。
谢吟月从未像眼下这般仇恨郭清哑。
恨得她心都肿了,轻轻一触便疼痛不已。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帮郭清哑?
明明她就是妖孽附体啊!
百姓们也听见了,本来他们还对清哑心存畏惧,此时见各地来的和尚都证实清哑不是妖孽,便深信韩希夷所说,她是被人陷害的。
大家便一齐鼓噪起来。
众侍卫在高台上大声呼喝,才止住骚乱。
王大人警告地看了韩希夷一眼,不许他再煽动民众。
韩希夷忙低下头。
杨大人却没留心这一幕。
他见慈恩帮清哑还魂了,心急夏织造,便看向普渡。
普渡明白他意思,尴尬羞愧地低下头——
他,只能驱魂,不能帮人还魂!
杨大人见此情形,也觉打脸。
好在王大人开口了,请慈恩为夏织造还魂。
慈恩便走过来,只一挥手,夏织造便醒了。
可是,他却没有享受到清哑的待遇,别说赠佛珠,慈恩弄醒他后,根本没理会他,就走到一旁,站住,闭上眼睛,老僧入定。
清哑走到普渡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普渡也坦然无惧地回看她,神色坚定。
清哑忍不住问:“‘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有和尚都知道这句话。大师怎么看?”
普渡听后,坚定的神情崩裂,面现挣扎,但当他的目光触及清哑手腕上的佛珠时,怒气升起,坚决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清哑点点头,道:“我不该执着,该放下。”
便走到一旁,再不同他争执。
普渡仿佛被打了一耳光,老脸紫涨——
他一个修行高深的和尚放不下执念,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却能坦然面对,不纠结眼前遭际,不是打他脸是什么!
净虚等人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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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出自《道德经》第七章。意思是圣人行事不汲汲争先,先人而后己,将自己放在最后,结果反而处处占先;总是将自己置身度外,结果反而能保全性命。)(未完待续。)
第449章 落马
慈恩睁开眼,神情悲悯地看着弟子。
佛家眼中,大千世界诸般事物皆是幻象、是非名利都如过眼云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便是无,无即是有;假即是真,真亦是假。
夏织造等人害清哑,因为他们身处红尘苦海,被各种欲*望控制;普渡身为佛家弟子,却执着于此,只能说他白修行了。
慈恩之前就想劝诫普渡。
可他知道,若普渡执着于此,劝了他也听不进,反会增添纷争。
果然后来就是这样。
清哑说那话,也不是有意讽刺普渡。
她前世小时候患有自闭症,爸爸妈妈为了治愈她,常陪她听佛经。她虽然比不上修行高深的僧人,慧根却是极佳的。在她看来,普渡虽披着袈裟,内心却比一切世人都要执着,大大的不妥。
再者她想:“你以为我想来?我也不知怎么来的。”
若有人肯送她回去,她求之不得呢。
王大人将双方情形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
他站起来,对慈恩等人郑重道:“请诸位大师放心,本官定然将郭织女幽魂附体一事查清,秉公处置。在此之前,本官会全力保护她安危,任何人也休想伤害她!”
慈恩等人一齐还礼道:“阿弥陀佛!谢钦差大人。”
王大人摆手,重新又坐下。
因问清哑道:“郭织女,本官问你:你一身学问究竟师从何人?”
清哑跪下道:“大人。民女不能说。民女有不得已苦衷。”
她实在编不出来啊!
之前糊弄郭家人说的那一套,在这行不通的!
夏织造愤怒道:“你哪有什么苦衷,分明就是妖孽!”
王大人放脸道:“夏大人。本官没有问你!”
夏织造才悻悻闭嘴,退后。
郭守业父子看着他,恨不能生吞了他。
清哑忽问夏织造:“你家那么多钱从哪来的?”
夏织造一滞,脸色阴沉下来。
韩希夷一下子笑出声来,引得众人一齐跟着笑。
就在这时,就听高台的台阶处有人喧嚷。
郭守业看向那边,眼中露出狂热的目光。
原来。是那两个小叫花喊着要见钦差大人,说有重要事告诉。
钦差大人岂是闲杂人等可以想见就见的?
所以侍卫们不答应,驱赶他们离开。
方初在附近看见这一幕。觉得蹊跷。
他对圆儿使了个眼色。
圆儿立即挤过去,大声喊道:“为什么不让见?他们手上说不定有重要证据能证明郭姑娘请白呢?你们拦住不让去,什么意思?”
他这一喊,看热闹的百姓都跟着喊了起来。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小叫花大声道:“对!我们有重要东西给钦差大人。”
他怀里抱了个包袱。护在胸前。
一名侍卫伸手道:“什么东西?交给我,我帮你转呈。”
小叫花道:“不行!人家要我亲手交给钦差大人。我得了他的银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说不定他正在别处看着我呢。”
骚乱引起高台上众人注意。
众锦商一齐看向钦差王大人。
王大人无可避让,命人将两个小叫花押上高台。
验看后,包袱内是四本簿册,于是被递了上去。
王大人疑惑地翻开最上面一本,翻开第一页。
一看之下脸色登时变了,急忙两手抓住。匆匆翻看起来。
这一翻,又发现书中夹的一张纸。上面写着:此账册已经抄了两份,一份已送去刑部,一份送到……
后面居然没有字了!
王大人觉得心惊肉跳,深深感到今次这趟差事真不好办。
他简直就像走在刀尖上,一个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含糊姑息、草草了事,同样也交不了差,同样会陷入困境。
怎么办?
众人只见他脸色大变,神情凝重,都不知纸上写的什么。
忽听他厉声喝道:“来人,将夏织造拿下!”
众侍卫便将夏织造拿住,脱了官帽,扒去官服,戴上了手脚镣,霎时成了阶下囚;然后,夏家也被传令查封,等待进一步审查。
高台上下都被这变化惊住了。
锦商们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最近,朝中不断有人弹劾夏织造,湖州又有许多商家百姓告他,他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郭守业等人满面喜色,而杨大人等人则惊疑不定。
王大人收押了夏织造后,又威严地对众锦商和豪绅道:“江南遭此大灾,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命本官开仓放粮。然这只能解决眼前危机。灾后,百姓要重建家园、补种秋粮,更要修建堤坝、疏通河道,无处不需要银两。尔等家业均在江南,一丝一茧都取自这里,与江南民生息息相关。赈灾,还要靠各位鼎力支持!”
沈亿三忙道:“大人,这无需说,我等无不从命。”
严纪鹏等人都附和,十分痛快地答应捐款。
王大人对此很满意,遂吩咐高巡抚和手下官员协同办理此事,又命人将夏织造和清哑一齐带走,择日再细细审问。
一切安排妥当,才匆匆宣布散去。
清哑转身之际,目光漫过高台上下。
她看见各式各样的眼神,爹和大哥的,韩希夷的,沈家父子的,严伯父的,她还仿佛听见吴氏声嘶力竭地喊她。
她忙站住,回头大声喊“娘!”
吴氏哭道:“我闺女不是妖孽呀!你们放了她!”
王大人严厉道:“带走!”
两个侍卫挡在清哑面前,正色道:“郭织女,请走吧。再耽搁我们就要无礼了,那时织女更难堪。”
清哑一想也是,狠下心回头,再不管吴氏。
可目光一转,又发现了人群中的方初。
他冲她微笑,仿佛告诉她:“别担心,没事的!”
她疑惑,他也在想法子救她吗?
想起和他的合作,若她不在了,郭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她急忙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冲他晃了晃,又转头朝台上郭家父子看了眼,再头一歪眼一闭,做了个晕倒的动作。
这意思是:你那还有我五万本金呢,我要是死了,你得把银子和分红交给郭家,可别独吞了,郭家有合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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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探望(二更求月票)
方初先是愕然,略一转念,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又是好笑又是伤心,急切间想不起怎么回应她,索性伸出两只手朝她晃了晃。
两只手代表十万,翻倍了!
伸出去他才想起来:左手四指都没了。
清哑就疑惑了:这是指的十万,还是六万?
不管十万还是六万都行,计较不了许多了。
她便紧紧盯着方初,用眼神嘱咐他别失信,郭家挣这五万银子可不容易;方初也默默回视她,坚定地点头,示意她放心。
押解清哑的护卫见她对人群又是比划又是示意,以为她有什么谋划,紧张起来,喝道:“你干什么?”
清哑没理他,心想还是要写个遗嘱,以防不测。
一路想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又被带回原来地方。
钦差一行人就住在织造衙门内。
清哑也未被关在牢里,而是被囚禁在织造衙门后院东厢房,前后都有重兵守卫。除了没有自由,她的生活待遇比在湖州密室更好,房内有琴棋书画、笔墨纸砚齐全,足见对她的重视。
晚间,她正坐在桌前回想今日之事,忽听有人推门进来了。
她转头一看,来人是夏流星和卫晗。
卫晗手中还提了个食盒。
二人走到桌边,卫晗从食盒中往外端碗碟,有香气四溢的菜肴,还有精致的点心;夏流星则站在一旁,静静地打量清哑。
见她神色惊异。他轻笑问:“怕了?”
清哑不语,看向面前的饭菜。
她确实以为他是来送她上路的。
他走上前,将个独凳搬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柔声安慰道:“别怕,这饭菜没有毒。这个时候,我怎么敢毒杀你呢。”
卫晗都摆好了,他轻声道:“吃吧。”
将一双银箸递给她。
清哑不接,也不动。
夏流星叹了口气,道:“别坚持了。你可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守护?而我爹刚被关押,我怎就大摇大摆进来了?”
清哑心里正疑惑这个,却依然不语。
他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说,她不会求他。
夏流星也没指望她追问,对她道:“你们的人真厉害,居然找到记录两湖官员历年来贪污的账册。令钦差大人当场拘押我父亲。可是。也正因为这个,你们捅了蚂蜂窝了,我夏家也因祸得福——”他轻笑一声——“因为,那账册牵连太广!”
他凑近她,轻声道:“多少年了,两湖之地送走一任又一任官员,没有身上干净的。他们中有些是皇亲国戚,有些是朝中一品大员。有些是封疆大吏,上上下下。数得上的就有五六十人;还有数不上名的小吏和官差,更多。你说,这一牵扯出来,可怎么得了?
“他们当中,也有你们的人,支持沈家的、严家的、方家的、郭家的、韩家的。可若是危及他们自身利益,他们还会救你吗?
“当然不会,他们只会自保。
“所以,我爹就算被关,依然很自由。
“所以,我大摇大摆地来看你了。
“如今的情势是:你必须死!”
清哑听得失神,心底冰凉一片。
她并不觉得夏流星在骗她,因为在江南这片鱼米之乡、蚕桑重地,官员贪污是众所周知的事。唯一叫人奇怪的,就是怎会有记录他们贪污行径的账本存在。他们怎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呢?
那不是她该操心的,她还是操心自己吧。
看样子,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夏流星看出她惶然,有些怜惜。
原来,她也不是不害怕的。
她其实很害怕,不过她不表现出来罢了。
他伸手去抚她的脸,被她躲开,不悦地看着他。
他缩回手,看着她惋惜地问:“你怎么就这么倔强呢?我早告诉过你你躲不掉的,你就是不肯认命,就是不肯服输,一定要走到这一步。现在,你明白了?你不认命没用。连我妹妹也逃不开,何况你!”
清哑冷冷道:“你也是白忙!”
夏流星见她说话了,很高兴,并不在乎她说的什么。
他微笑道:“白忙?姑娘太天真了!”
他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细看那佛珠。
看了一会,才幽幽道:“这佛珠可不是平凡之物:是靖国公亲手为慈恩大师雕琢的,以紫檀木制成,每颗佛珠上都雕刻了佛家真言和经文,加上慈恩大师多年摩挲和诵持,其灵性可想而知……”
“……可惜,大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把它送给你,正说明你是幽魂附体,他担心你,才要用这佛珠坚固你的魂魄,镇守你的心神。唉!到底出家人,思虑难免不周。不然,就凭他是皇家寺院辈分最高的僧人,还有五台山等三位高僧的相助,王大人完全可以把你给放了。可是他却没有。”
清哑心中更惊,本能把手一缩,藏向身后。
夏流星道:“你藏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
清哑不理他,只顾想自己的处境。
夏流星又道:“你好好戴着它吧。我不在乎你是哪路幽魂,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在这世上,只有我对你最好。什么方初、韩希夷,甚至你那些名义上的家人,都会为了利益背弃你,离你而去。你会发现,这世道是如此肮脏丑恶!”
清哑忍无可忍,道:“我现在就发现了。比如你!”
卫晗一直在旁静听,对于夏流星十句换不回清哑一句的情形很不满,插嘴道:“你这么执迷不悟,我怕有一天你会痛不欲生。”
清哑道:“在我眼里,你也执迷不悟。你就是一个堕落的女孩子!”
卫晗被“堕落”二字给气着了,霍然站起。
夏流星忙摆手,卫晗才忍气重又坐下。
清哑见了,疑惑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渣男?你喜欢就喜欢吧,还陪他来看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我的心思。你连自己的自尊都抛弃了,不是堕落是什么?!”
卫晗再次站起,哆嗦道:“你……你……”
清哑道:“我要是你,就离他远远的。”
卫晗道:“所以,你才失去了江明辉。”
清哑坚定道:“可我保全了自尊和人格!”(未完待续。)
第451章 空空(加更求月票)
卫晗也坚定道:“我宁可不要自尊,只要他高兴!”
清哑甘拜下风,半响才道:“我佩服你!”
又对夏流星道:“这样痴心的女孩子你不好好珍惜,还得陇望蜀,活该遭天打雷劈!”
夏流星看看她,又看看卫晗,笑了。
他先劝卫晗道:“你别和她争。她被关在这里,也没多少日子了,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恶气,你该让着她些。”
卫晗点点头,又心平气和地坐下了。
夏流星又对清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平,但世道就是如此,任哪个官宦富贵人家子弟都是妻妾成群,你不甘又能如何?我本不忍心让你见识这些,是你逼我的。等你看尽人情冷暖和世道险恶,被伤透了心,你才会懂我。”
清哑懒得理他了,觉得不胜其烦。
可是夏流星又道:“你知道为何慈恩等人出头,明明胜过普渡一筹,王大人还不肯放了你吗?
“因为此事非同小可,他不敢大意。
“历来皇家最忌讳鬼怪等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你的结局只有一个:被烧死!
“你不相信?你既是幽魂附体,若只杀你的**,你的魂魄还能附到其他人身上,杀不死的。只有用火烧,才能消灭干净!”
清哑还是头一次听说要这样处置她,震惊万分。
她以为,就算逃不过。大不了砍头罢了。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个男人。明明无情又残忍,却表现出柔情款款的样子,这比一切凶残手段都更令她感到恐惧,打从心底里觉得寒意浸骨。
想象烈焰添在皮肤上的感觉,想象在火中挣扎的情景,她身上激起一层疙瘩,忍不住滚下泪水。不断吞声。
夏流星从未见过她这样软弱无助,微怔。
他伸出手,接住她一滴泪。
揉碎那滴泪。就像揉碎她的心。
他轻声道:“世道就是如此残酷!”
他又问:“你怕了?”
他自答:“怕也晚了。”
卫晗看着落泪的清哑,也不忍。
清哑努力克服恐惧,努力想:“烧死也很快吧?在被烧焦之前,应该先被浓烟呛晕过去。晕过去了。就不知道疼了。只要不疼。就不怕。”
她太恐惧了,所以不由自主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夏流星听得又一怔,忍不住伸手抚上她脸。
“别怕,”他轻声道,“很快就过去了。”
清哑微微侧首,静静地看着他。
烛光下,含泪的眸中映着他的身影,如幻影。
他笑一笑。又道:“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清哑心想。这就是个魔鬼!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她竭力控制自己情绪,因想起白天在高台上普渡对她使用的手段,还有慈恩对她的告诫和教导,慢慢的,心情平静下来。
只有心情平静了,才不容易被人钻空子。
为了转移心神,她端起碗开始吃饭。
横竖形势再不能比这更恶劣了,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其实之前那些天她就是这样想的,白天一场对决下来,她心中萌生希冀,反而患得患失起来。刚才被夏流星一吓,又心生恐惧,才自乱了阵脚。
夏流星见她肯吃饭了,忙也拿了双筷子,帮她搛菜。
清哑本想让开,又任他去了。
她想,就当奴才伺候吧。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伺候。
夏流星见她难得地顺从了,很愉悦。
他一面帮她搛菜,一面为她释疑解惑:“你知道吗?提醒我你有异常的是谢吟月,还帮我出了不少主意呢。那个女人,心机如海。她对你可谓穷尽智慧,就是要看到你身败名裂。
“你恨她吗?想必是恨的。
“放心,我一定为你出这口气。
“你别奇怪,我讨厌她利用我对付你。
“我被她利用了,但我决不会放过她。
“我们既合作,也是对手。
“我将计就计,一箭双雕。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无论他说什么,清哑一概不理。
她吃完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
放下银箸,她擦擦嘴,开始思索织毛巾。
很快,她就沉入繁复的机器运作中。
夏流星没辙了。
他最怕面对这样的清哑——
她把自己裹成了蚕茧,隔绝了外界。
不过,他没有生气。
因为,他正在慢慢抽丝剥茧,眼看就要达到目的了。
他站起身,对卫晗道:“走,别打扰她了。”
又对清哑道:“你歇息吧。明晚卫姑娘还会来陪你。你再这里住的日子,她都会一直陪你。”
清哑恍若不觉,沉静异常。
夏流星便和卫晗走了。
等他们走后,清哑才站起身,走到窗前。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觉得分外寒冷。
可是,如今已是五月了!
一缕箫音如约而至,回荡在天际。
清哑听后,觉得沧桑遥远……
且说方初,眼看清哑被带走,沉声对圆儿等人道:“走!”
一行人转身离去。
经过茶楼时,正好谢吟月主仆从里面出来。
谢吟月看见方初,目光决然,迎着他走过去。
方初也没有避让,也迎着她大步走过去。
就在圆儿和锦绣以为他们要对面对峙,发生一场争吵的时候,方初却像没看见谢吟月一样,两眼空空,和她擦身而过。
谢吟月心脏“啪”一声碎了,仿佛被车轮碾过。
她失魂落魄地走过去,不敢停留。
这时候她若停下,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等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才停下。
她,实在难以支持,走不动了!
他若是愤怒地瞪视她、质问她、责骂她,她都能应对;可是他眼中根本没有她,别说爱意和悔意,连仇恨都没有。
他把她彻底从心中铲除了!!!
烈日当空,她却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她运筹帷幄,辛苦等来的结果,不该是这样的!
她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心中含恨道:“好!很好!既然离心离德到如此地步,不妨再更彻底些!”
等回去后,她立即命人叫李红枣前来问话。
李红枣之前和一干证人在一起等候传唤,所以没跟着她。
李红枣匆匆赶来,面色也很不好。
不用问,也知道是因为郭清哑。
她也没想到,今日驱魂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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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骗钱
谢吟月也不多说,吩咐她道:“你回去,尽全力在绿湾村找证人。你娘家,你婆家,亲戚家,都找来。也不要他们做伪证,只要实话实说,将郭清哑十四岁以前无声无息的情况在公堂上说出来。我倒要瞧瞧,他们怎么帮郭清哑伪造一个老师出来!”
李红枣坚决道:“请姑娘放心!”
这是最好的报复郭清哑的机会,她豁出去了,一定要她身败名裂,在所有人面前被烧成灰烬!
谢吟月看着她想:“也不是所有人都帮你的。李红枣、曾少爷、刘少爷、夏家、杨大人……还有无数的人……”
她眼前浮现方初的面容,刚兴起的一丝欢愉消逝殆尽。
方初和谢吟月错身而过,一言不发、匆匆向河边赶去。
圆儿感受到少爷的决然,不敢说话。
等上了船,方初吩咐他:“你速去找二少爷过来,我有重要事和他商议。记住,不要让人发现了。我就在船上等他。”
圆儿忙答应,等船划了一段,才悄悄上岸。
方初又命黑风传信给刘心,问他可找到了他师傅。
黑风也急忙去办。
最后,方初吩咐牛二子一番话。
下午,方则来到大哥船上。
“大哥,你找我有事?”少年问。
“嗯。父亲可打通了关节,探望郭姑娘?”方初问。
“没有。根本进不去。”方则懊丧道。
“你回去准备一笔银子备用。记住,这件事不能让爹娘知道。准备好了。等我的消息。”方初沉默了一会,慎重吩咐弟弟。
“要多少?”方则忙问。
“能挪出多少就多少。”方初道。
“那……那是多少?”方则吓一跳。
“一百万不够,两百万也不嫌多。要看你能作多大的主、当多大的家。我就怕你作不来主,大总管不肯听你的。”方初有些担忧。
方则傻眼。
可怜,他从未经办超过五万以上的买卖。
大哥这手笔,也太吓人了!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用力冲方初点头。
“大哥放心,我先回去试试。”
他还是做出了保证。
方初对他这样表现很满意,想弟弟总算长大了。知道该出手时一定要果断出手,不枉他一番苦心教导。
他又叮嘱一番话,才放他走了。
方则怀着一腔决然往家赶。颇有些悲壮的架势。
他如此痛快答应大哥,是觉得大哥肯定要银子有急用,说不定就和救郭姑娘有关。大哥不敢找爹娘,才想到他这个弟弟。他当然要帮大哥了。况且。方家现在的局面。不仅有大哥的功劳,更有郭姑娘的功劳,怎么说他都该帮忙。
他回去后,就找方家大总管来说事。
他傲然道,他要一百万两银子。
方总管也像他之前一样,受了惊吓。
他瞪着眼睛问:“二少爷要做什么?”
方则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方总管道:“可是,我……老爷……”
——关键是二少爷没那么大的支取权限啊!
方则道:“我只叫你准备,又不是马上装银子跑了。难道你没觉察出来现在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吗?爹要趁机考我呢。我有了主意。所以要先备好银子。等时机一到,我自然会告诉你做什么用。”
方总管松了口气。复又欢喜道:“好,我立即去准备!”
他也盼着二少爷能历练成像大少爷一样厉害。
方则见这样轻松就“骗”到了,心中窃喜,忍不住贪心起来,又道:“要是能多筹集些,就多挪些,省得到时候银子不够,又瞎乱一通。”
方总管踌躇道:“再多恐怕没了。要不告诉老爷一声,别处挪去?”
方则急忙道:“别告诉爹!”
方总管怀疑地看着少年,问:“怎么不能告诉老爷?”
方则没词了。
但他也有些急智,眼珠一转,道:“这是大哥教我的。我要悄悄的办成了,给爹一个惊喜。”
到时候恐怕会造成惊吓,不过他也顾不得了。
他就不信,爹还能把他给杀了。
方总管却眼前一亮,问:“你说,这是大少爷的主意?”
方则点头,说是大哥指点他的。
方总管喜道:“大少爷说的肯定没错。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多挤些出来!二少爷,你只管放心跟大少爷学,这事我去办。”
方则咳嗽一声,端着架子道:“记住,要隐秘!别让人知道了。”
方总管笑道:“二少爷放心,这样事我跟大少爷做过好几回了。至于怎么筹款,大少爷也教了我几手,别人再想不到的。”
说完,匆匆走了。
留下方则,却陷入了困惑中——
莫非,大哥要他准备银子不是为了私事,是为了方家?
再说韩希夷,一回去就催问韩嶂:“还没找到李居士?”
韩嶂急忙说已经找到了,正在往湖州赶。
韩希夷大喜,忙命他火速派人去接。
跟着,他又命韩总管即刻将春茧和生丝收购价提高五成。
韩总管失声道:“五成?少爷,那今年还怎么做生意?”
韩希夷道:“叫你提你就提,我自有主意!还有,给我不计代价打压周记那几家捐款的锦商,逼他们无路可走!”
韩总管见他毫无说笑之意,方知不假,只得去办。
韩希夷又命韩嶂“把人都派出去,盯死了周记那几家,搜罗官商勾结、欺压商贾的证据。”韩嶂匆匆领命而去。
韩希夷又约了沈寒秋出来吃酒。
他要沈寒秋也提高各地春茧收购价。
因为,沈家最财大气粗,沈家也最急于救出清哑。
沈寒秋神色半点不动,只问他:“贤弟有何高见?”
韩希夷道:“沈兄真没看出来?”
沈寒秋解释道:“我一直掌管家中瓷器生意,织锦这块都是父亲负责。所以,我实未看出其中诀窍。还望贤弟指教。”
韩希夷恍然,道:“那些为夏织造捐款的锦商,沈老爷难道没告诉你有问题?你们不会真以为他们是普通商户吧?”
沈寒秋疑惑地问:“难道不是?”
韩希夷道:“不是。以往赈灾,他们从不出头。就算出手,捐几千银子顶天了。重头都是我们这些大锦商出的。这次,他们忽然冒出来,还一出手就是二十万。我才明白:那些银子根本就是夏织造自己掏的。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买卖!”
沈寒秋喃喃道:“怪不得我瞧周记不对。”(未完待续。)
第453章 引动
韩希夷拍手道:“正是!”
沈寒秋略一想,惊道:“这么多家!他也太贪心了……”
韩希夷道:“这些锦商规模都不大。若是像我等世家一样规模的锦商与他过从甚密,岂不是引火上身!所以,他才分散了经营。说不定,这其中也有其他贪官的份儿。”
沈寒秋完全明白了。
他道:“贤弟之言,愚兄不无从命,不过就是亏些银子罢了,沈家还不把这点钱看在眼里。只是,提高蚕茧收购价能挤垮他吗?”
韩希夷笑了,凑近他说了一番话。
沈寒秋微笑点头。
又吃了些酒,两人才分头回去。
晚上,韩希夷住在织造衙门附近的一家小院。
这是他昨天才买下来的,就因为清哑被囚禁在织造衙门内。
夜静月明时,他又吹响了洞箫。
从霞照追到湖州府城,又从湖州府城追回霞照,不论刮风下雨,不论清哑在家还是在牢里,他一晚都没间断过。
今夜,方初也在这附近,也听见了箫声。
他无不遗憾地想,若是手未断,便可以弹琴相合了。
正想着,织造衙门内飘出隐隐约约的琴音。
他浑身一震,急忙竖起耳朵。
那边,韩希夷也大喜——
清哑终于回应他了!
清哑自被囚禁以来,与外界隔绝,只在今日白天才见了家人一面。还未能和他们说上话;晚上,夏流星告诉了她被烧死的下场,她又惊又怕。这时听见熟悉的箫声,自然心中感怀。
境由心生,她不知不觉以琴传音,弹出了心中所思所想:
没有儿女情长,没有两情相悦。
今夜,她的琴音失了空灵,失了澄净。
她惊惧。她惶然!
她悲愤,她伤心!
她怕被火烧成一截焦炭!
她更怕烧也烧不死,在大火中挣扎、痉挛!
哀哀悲音。仓皇四顾,无助绝望!
韩希夷几乎吹不下去了。
他听出她在害怕,她在哭泣!
他听见她哭喊:“放我出去!不要烧死我!”
他便努力、急切地吹箫,试图安慰她。叫她放心。
另一处院内。方初循着琴音,跑出了院子。
圆儿跟出去,拉住他,急道:“爷,你要去哪?”
方初颤声道:“你听,她在哭!着火了,她在哭!”
圆儿糊涂,情急之下指向织造衙门方向。道:“没有着火。要是着火了,晚上能看不见?”
方初喃喃道:“你不懂。你不懂!”
他飞快跑向织造衙门。
圆儿和黑风怕他出事,紧跟着他。
眼看快到了,圆儿机灵,提醒道:“少爷,别叫守卫的看见了。咱们悄悄的过去,躲在暗处听。要是有什么事,也好想解救的法子。”
方初头脑清醒了些,站住了。
圆儿四下一扫,指向织造衙门右侧的巷弄,低声道:“那边。”
几人便猫腰钻进巷子,藏在墙角一株大柳树后。
离的近了,琴音便格外清晰。
方初再次失控,仿佛面对熊熊烈焰,看见她在烈焰中挣扎、哭泣,他不顾一切就要冲进去,不自觉手下用力。
圆儿肩膀被他右手攥紧,捏得生疼。
他咬牙忍住,生怕叫出来被人听见。
但他也怕方初做出什么事来,只得不住干扰他听琴,道:“这是弹琴,这是弹琴……呜呜……我……我……”
为什么他好想哭啊?
他便抱住少爷闷头哭了起来。
方初仰着脸,看天上繁星透过树隙漏下一颗两颗,不住闪烁,眼前交替出现许多的画面,从前的,现在的,将来的……
他轻轻张口呼吸,面上不断滚下水珠。
许久,他凑近黑风耳边,微声道:“你去郭家,找……说……”
黑风便匆匆离开了。
郭家人也听见了琴声。
郭家住的田湖南街槐树巷离织造衙门还挺远的,但也不知是夜深人静,还是父(母)女连心怎么的,郭守业和吴氏都听见了琴声。
他们不懂音律,可是他们懂闺女的心。
两人都被琴音搅得五脏不宁、焦躁不安。
以前听清哑弹琴可不是这感觉,那时听了连睡觉都觉得香。
郭守业很肯定道:“清哑在哭!”
两口子忍不住跑出来,往织造衙门跑去。
郭大全拦阻不住,只好带人跟了去。
深更半夜,郭家人跪在织造衙门前,要见女儿。
护卫们如何肯答应他们,驱赶他们离开。
郭守业夫妇不肯离去,苦求不止。
接着,沈家父子也来了。
然后,严纪鹏也来了。
再然后,方瀚海也来了。
他们先劝郭守业离开,劝不动,就帮着求守卫进去通传。
附近的百姓听见琴声,许多人都跑来官衙前哀哭,没有来的也在家中痛哭;还有织造府内外的护卫、衙役和仆妇们,凡用心听琴的,无不莫名伤心落泪,哀哭阵阵。
护卫头领见事不妙,急忙进去通报王大人。
王大人也正在听清哑弹琴,听得心中酸酸的不忍。
听罢护卫报信,他匆匆赶到衙前,高巡抚等人也随后赶来。
看见织造衙门前跪的站的、影影绰绰一大片人影,都在哀哀哭泣,王大人吓一跳,喝道:“郭守业,你这是干什么?”
郭守业大哭道:“大人,小人要见闺女!”
吴氏也哭道:“我闺女在哭!大人你听,我闺女在哭!”
王大人叱喝道:“胡闹!郭织女何曾有哭?不过在弹琴而已!”
杨大人趁机低声道:“大人,此事蹊跷。可见郭织女确实有妖孽手段,只弹琴便能招来这些人,深夜聚集在官衙门前大哭。倘若别有用心,非同小可!”
王大人心中烦躁,喝道:“你也跟着胡说?父母牵挂儿女实属常情,况且郭织女琴音确实令人悲伤。我等乃朝廷官员,岂可不加审问就毫无根据地妄自揣测!”
高巡抚也冷哼一声。
杨大人道:“虽如此说,但也不能任由她这么弹下去。”
王大人道:“本官自有主张。”
因对郭守业喝道:“你等还不速速离去?跪在此地不说,还引来许多百姓跟着痛哭,是要告诉世人:郭织女有妖孽手段吗?”
郭守业夫妇顿时噤声,惊惧不已。
郭大全急忙道:“小人这就带爹娘回家。大人请恕罪!”
一面拉拽郭守业和吴氏起来。
沈亿三也低声道:“快走!”
他也觉得今晚闯祸了,实不该来。
守卫们也驱赶百姓,众人才三三两两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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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加更,不过朋友们放心啦,以后我一有空就会加更的。所以,要继续支持原野哟!(未完待续。)
第454章 自救
事后,王大人心情沉重,亲去后院厢房探视清哑。
侍卫开了锁,他走进屋,就见那少女坐在帷幔深处,素手拨弄出一声声控诉、绝望和哀哭。
他静静走到她身后,看着她如瀑长发出神。
听见动静,她停了下来。
静默半响,她才转头,扬起泪脸看向面前官员,轻声问:“为什么?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你们要烧死我?”
王大人竟然无言以对。
他想说“本官一定秉公审理,给你一个公道”,可是又想,若证实她就是幽魂附体,就能心安理得处置她了?
正如她质问的,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不但没有犯,反而于国于民有功劳。
见他不说话,清哑更认定了自己的下场。
说不定,他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呢。
她问道:“不能给我一杯毒酒吗?再不然,给我一丈白绫也行。”
王大人愕然道:“你是说……”
难道她扛不住,竟要招供了?
清哑低声道:“我不想被烧死。我害怕!”
她身子轻颤,哽咽吞泪。
“我害怕!”简简单单三个字,狠狠撞在王大人心上。
他双眼湿润,视线模糊。
他想,她还这么小,这般遭遇对她来说,的确残忍了些。他的小女儿和她一般大,也是天真烂漫。娇滴滴的,若是这样被人诬陷,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不觉轻声道:“结局尚未定。织女不可颓废!”
清哑不满道:“你何必哄我!你们都是一伙的。夏大人犯了事,夏流星还跑来对我耀武扬威,说我死定了。不是你放他进来的?”
王大人震惊道:“竟有此事?”
清哑没回答,只瞅了他一眼,心想真会装模作样。
王大人领会到她目光的含义,眉头紧皱。
他郑重道:“本官定会用心审理此案,请织女莫要失望。”
说完转身就走。一面喝道:“来人,把琴搬走!”
立即就有人进来,把清哑弹的琴搬走了。
清哑看着空空的琴案。更加难受——
她连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了吗?
她枯坐了很久很久,终决定自救。
如何自救呢?
她脑海中浮现繁复的机械运作,那是棉纱纺织。
她顿时有了决定:求人不如求己,她要全力攻克毛巾纺织难关。以此来向朝廷证实自己的价值。并作为交换条件,拯救自己的性命!
想罢,她坐到了桌前,铺开纸,拿起了笔。
王大人回房后,吩咐将今日值守的侍卫全部更换,换上他从京中带来的亲卫,并严厉叮嘱:“从今晚以后。没有本官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属下得令而去。
王大人又审问之前侍卫。是谁放夏流星进去的?
然所有人一致同声,都说根本没这回事。
王大人心惊不已。
此事要么是郭织女在玩弄手段,要么是这些人联手欺瞒他。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可小觑。
但他还是想,一定要慎重处置此案。
织造衙门内琴声停止后,韩希夷也停止了吹箫。
他呆立片刻,对韩嶂吩咐道:“你挑两个好手去探一探织造府,务必要打探到郭姑娘的境况,再留心保护她。”
他觉得很不踏实。
今夜,他别想睡了。
韩嶂带人消逝在夜色中。
韩希夷便伫立在院中,久久望着织造府。
另一边,方初也站在星空下,穷尽脑力思索。
夜,更寂静了。
郭家也闪出两道人影,奔织造衙门去了。
一个是张恒,一个是细腰。
原来张恒向郭大全提出,要夜探织造府,沈寒秋便命令细腰同他一块去,又派了两名沈家护卫在外策应。
这两拨人都在王大人下令更换亲卫后到达织造府。
他们发现,东厢房重重守卫,比正堂守卫还严,根本靠不近。
当听见外面侍卫低声议论,得知郭织女囚禁在东厢,张恒低声对细腰耳语道:“你回去报信。我在此守候。”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耳内,细腰很不习惯。
她竭力后仰,咬牙道:“你去!我在这!”
清哑被关,她最恼火,恨不能把她劫出来。
张恒却不动,严厉道:“叫你去你就去!你有我身手好?”
细腰听后气得半死,又没办法,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在这个大胡子渔夫手下占过一点上风,只得瞅了个空,飞快离开。
张恒便闪身躲入西厢跨院的花丛中,双目如鹰隼盯着对面。
细腰回到郭家,将探到的情形对郭大全和沈寒秋说了。
沈寒秋沉吟一会,道:“看样子王大人也很重视郭姑娘安全。你且回去,不要打草惊蛇,只管在那盯着,以防有人暗害郭姑娘。”
郭大全也道:“就怕有人晚上下手。你们就辛苦些。”
细腰冷冰冰道:“知道了。”
又看了沈寒秋一眼,才飞身走了。
从此,她和张恒便每晚潜伏到织造衙门内保护清哑。
从那日后,夏流星再未能进去清哑房内。
卫晗和夏流星探望清哑后回家,卫昭还没睡。
卫家上下近日都在为卫昭成亲忙碌,到处一片喜庆;卫昭自己更忙,似乎外面的动荡对卫家没有任何影响。
卫晗前脚回房,一黑衣女子后脚赶去外书房,向卫昭回禀道:“姑娘和夏少爷晚上去织造衙门探望了郭织女。”
卫昭问道:“你可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黑衣女子摇头道:“我没能进去,里面守卫森严。”
卫昭奇道:“那他们怎么进去的?”
黑衣女子道:“直接就进去了。”
卫昭皱眉想:“夏家被查封,他怎还有这样权利?”
正觉疑惑,就听见那悲恸的琴音。
他忙起身,走到书房外。
听了一会,他不自觉也去了织造衙门。
他隐在暗处,一面听琴,一面将那场闹剧看在眼里。
等一切结束回来后,已经是三更了,他却匆匆向卫晗的住处走去。
卫晗尚未入睡,她刚才也在听琴。
见哥哥深夜前来,有些意外,又似乎了然。
“我今日去见夏少爷了。”她坦白承认。
“你的心思哥哥明白,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阻拦你。可是,夏家才被查封,你不该这样公然去看他。”卫昭道。(未完待续。)
第455章 套现
“多谢哥哥。我以后会尽量小心的。”卫晗没想到哥哥不但没责怪她,反而担心她,不禁又惭愧又感动。
“刚才听见郭姑娘弹琴,琴音悲怆。我出去查看,发现郭家人和许多百姓都被她吸引了去,聚集在衙门外痛哭呢。她到底为何如此绝望?白天我见她还好好的,普渡驱逐了她的魂魄,她也没这样。”卫昭一面问卫晗,一面双目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个……怕是她担心前途吧。”卫晗垂下眼睑,轻声道,一双手指却扭缠在一起,反复扭、反复搅。
“不对!这事蹊跷的很。”卫昭很肯定道。
“明日再打听吧。天不早了,该歇息了。哥哥就要成亲,诸事繁多,可要注意身子,别劳累了。”卫晗打断他道。
“也好,我不打扰妹妹了。”卫昭沉默一会,向妹妹告辞。
卫晗忙送他出去。
卫昭走几步,又回头对妹妹道:“自从爹娘去后,你我兄妹相依为命。妹妹可千万要保重,别让哥哥担心才好。”
卫晗强笑道:“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的。”
卫昭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卫晗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中,默然无语。
卫昭走到垂花门前,迎面见卫晗身边的丫鬟小兰冲他施礼,“见过少爷。”他挥手让她起身,走近她。盯着她瞧。
随着他靠近,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小兰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僵住。
他贴着她站住。仿佛这样才能看清她的神情。
“你一直贴身伺候姑娘?”他问。
“是的。”小兰回道。
“好。用心些伺候。尤其是出门的时候,不能大意了,一定要紧跟姑娘。伺候好了,爷我定会赏你。”他凑在她耳边叮嘱,嘴唇都擦着她的耳垂了,激得她浑身一阵轻颤、发软。
“是……大爷……”小兰声音飘忽。
“站稳了。”卫昭伸出双手,扶住她双肩。
等小兰站稳。他才松手,转身离去。
小兰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好半天还没回过神。
次日,以霞照为中心,两湖之地的春茧价格暴涨。
遭灾的蚕农们喜出望外,已经卖了的则顿足惋惜。
昨日审问郭织女仿佛一场对决。夏织造和郭家都没得了好。但以周记为首的捐款锦商却跃跃欲试。想代替织锦世家的野心蓬勃生长。他们以为,郭织女必死无疑,夏织造就算获罪,也自有其他官员护住他们。所以,他们毫不退缩,全力和韩家沈家抢购春茧。
严纪鹏和方瀚海等人没有参与,不屑哄抢。
今年特殊,他们决定收缩经营。但也没闲着。
次日起,不断有人向钦差大人提供证据。指控周记等商户背后有官员操纵推动,实则是官商勾结,谋取暴利。市面上谣言四起,说夏织造等一批贪官要被抄家,与他们勾结的锦商也要被牵连,家产全部都要没收充公,正好发卖了赈灾。
纺织市场被搅得动荡不安!
在韩希夷等人刻意打压下,哄抢蚕茧的捐款锦商不得不停手。
他们一收手,韩家和沈家也立即停止收购。
那时,市场上春茧都被抢空了,茧价迅速回落。
王大人觉得蹊跷:那些小锦商哪有能力和织锦世家争抢蚕茧生丝?这个价格哄抬得吓人!
他命人查证,搜集证据出奇顺利,证实他们背后确实有朝廷官员的支持;他们赈灾的银两也不是自己出的,来源直指夏织造。
当证据越来越多时,王大人再不能不处置,因此案牵扯太广,他一时半刻还不能理清头绪,无法拘押相关官员,便查抄了五六家锦商,查抄出来的钱财直接充实赈银,其余产业公开发卖。
对这产业感兴趣的不在少数。
有锦商想买蚕茧。
有锦商想买织工。
还有的想添置一二台机器。
大家目标不一,要求的质量也不一,价格更是五花八门。
官府怎肯这样麻烦!
王大人下令:若要买,须得一把吃下,所有房屋、机器、织工、库存的蚕茧和生丝,以及织出来的锦缎,债权债务,零碎物件全部折价捆绑在一起拍卖。
如此一来,感兴趣的就没几家了。
小锦商们是实力不够,吃不下。
织锦世家不稀罕:嫌织机不够新、织工技艺不够精练;还嫌弃官府出的价太高,比如那蚕茧,市价已经回落了,他们居然还按哄抬起来的最高价计算,谁肯吃这个亏!
王大人无奈,找了内行人折出合理价格。
反复几次,才算定了。
可是,织锦世家好像约好似的,都不出头。
王大人心急,又命降价。
韩希夷这才派人告诉沈寒秋:捞回本的时候到了!
沈寒秋却无意插手,沈家织锦规模够大了,无需扩张。
韩希夷便暗中派人出手,吞并了三四家。
方初也紧急通知方则,两兄弟一齐出手。
这些查封的产业就被方韩两家瓜分了,只有周记规模大,与夏织造牵连既深又广,许多问题待查,暂时还未能处置。
洪灾过后,大量百姓涌进霞照城,其中有穷人,也有富人。土财主当然不会流落街头,他们在城中购买住宅,甚至购买铺面,寻个养家糊口的营生,把家暂时安顿下来。
大灾过后,往往孕育众多的机会:房屋和日用物资价格暴涨,珠宝玉器等奢侈行当价格下跌,酒楼茶肆生意清淡,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日,牛二子回禀方初:“少爷,房价已经涨三成了。”
方初点头,并不奇怪,往年都是这样的。
牛二子初入商场,眼看就要做成人生第一档大买卖,无法像主子那样镇定,激动地问:“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方初道:“每天先卖一两处。等你熟悉了个中诀窍,再卖完。”
牛二子得令而去。
原来,方初收购许多小作坊后,将人员存货聚拢归集到一处,然后找人对所有房屋进行修葺改造,根据所处的街市地段、周边环境,改造成合适的铺面或住宅,等待出售。
那些修葺改造后的房屋有些适合开小饭馆,有些适合卖杂货,还有的适合开小作坊,还有的干脆造成大宅院,各有特色,很受青睐。
牛二子半月不到,脱手大半存货。
他跟着主子玩了一招“空手套白狼”,激情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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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机会
这里出货,那边却还在购买。
除了官府查封的犯官产业,这次天灾也导致很多作坊倒闭:能支撑的,只要歇业或改行就可以了;支撑不了的,只能卖作坊。
方初一直择优并购,然后再拆分处置。
方则吞并那几家锦商后,也按大哥交代拆分处置:存货中的蚕茧蚕丝当然留下;织锦发卖给方家客户;机器分等级卖给有需要的同行,实在老旧卖不掉的,也不浪费,方初命牛二子接手过去,修理后租给穷苦人家;织工挑手艺精湛的留在方家,手艺差一等的卖给小锦商;最后就是房屋,也按地段和环境加以修葺改造,再对外发卖。
全部拆分处置完毕,净赚四五成利润。
韩希夷也是如此操作,手段类同。
被官府查封的锦商产业从买走到拆分卖出,自始至终,外界都不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操纵,只有沈寒秋隐隐知道韩希夷参与了。
谢家也跃跃欲试,谢吟月早有规划,只待将郭清哑打下凡尘,就要重振往日光辉,为谢家重获皇商资格!
清哑被驱魂第二日,曾少爷约她去田湖赏荷。
谢吟月回思那日,他在高台上对郭清哑被控妖孽一事的态度,心中顾忌:若与他走近了,恐怕别人会以为自己在背后怂恿他对付郭家,便推拒说有事,不去赴约。
下午,她出去查看市场行情,归来时在水上遇见了曾家船。
曾少爷派人传信。要过船拜访谢吟月。
谢吟月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她的选择未必是他,却不好直面拒绝,再说。此时一切尚难料定,不可不留退路,因此吩咐请他过来一叙。
曾少爷来后,两人坐在敞厅间饮茶、观景。
因叹道:“想不到郭姑娘竟然是幽魂附体。怪不得有那些手段。”
谢吟月问道:“不是都不信吗!怎么曾兄相信?”
曾少爷道:“她的经历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由不得人不信。可惜韩兄他——”他对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他不肯相信。看他那样子,怕是要生死相随了。他一颗心全在郭姑娘身上,那天像疯了一样。”
谢吟月垂眸。轻声道:“也许郭姑娘确实被冤枉了。”
曾少爷摇头,道:“慈恩大师将佛珠送她了。”
谢吟月诧异道:“是吗?”
曾少爷点头道:“是的。为此,普渡大师以佛祖名义起誓。证明自己没有妄言。他师徒二人闹得……唉!”
他深深叹息,似乎对这局面很惋惜。
谢吟月看着他问:“曾兄不怕人说你忘恩负义?”
曾少爷正色道:“郭家的恩情我当然不会忘。可是,这并不能让我放弃良心,帮忙掩盖郭姑娘幽魂附体的事实。否则。若将来发生变故。悔之晚矣!再说,还有姑娘……我心中很为姑娘不平。”
谢吟月也叹息,却欲言又止,似有顾忌。
曾少爷看在眼里,柔声道:“谢姑娘,你受苦了。”
谢吟月道:“有什么苦的。就算经历一些事,也是历练。人生哪能一直都一帆风顺呢。”说的一派云淡风轻。
曾少爷道:“在我心里,姑娘一直是坚强不屈的。永不言败。我最欣赏姑娘的,也是这点。”随着他轻柔的声音。气氛也转向旖旎。
谢吟月低下头,仿佛有些不经他夸赞。
曾少爷不忍她窘迫,因说起买卖上的事,为她提了许多建议,并表示会全力支持她,还说刘家等人家都有这态度。
谢吟月便看着他笑了,笑容很灿烂!
这时,她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个想法,瞄准了商机。
当晚,曾少爷回去后,发现父亲来了。
曾老爷严厉叱责他,不该在众人面前公然与郭家反目。
他怒道:“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你一直惦记谢大姑娘,那也要认清形势。郭织女罪名尚未定下,你便跳出来落井下石,别人怎么看我曾家?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曾少爷亲自为父亲捧了杯茶,道:“父亲消消气,听儿子说。”
曾老爷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曾少爷低声道:“父亲,这是我曾家出头的机会。一直以来,我曾家在织锦世家中屈居末尾,刘家也是。这一次,若郭织女真被定罪,那沈家、方家、严家、韩家必受牵连和重创。——谁让他们不计代价帮妖孽呢!还有,他们联手把夏大人往下扯,捅了蚂蜂窝了。”
曾老爷瞪大眼睛,急道:“可是……”
曾少爷截断他道:“父亲放心,儿子绝不敢肆意妄为。郭织女确是幽魂附体,她翻不了身的。”
曾老爷依然不满,道:“那也不能背信弃义。”
曾少爷道:“爹,有些事一定要付出代价。若我们明哲保身,虽然可保得名声,但也会被划归妖孽一伙。等受了牵连,沈家方家严家韩家实力雄厚,可保根基,曾家刘家说不定会被当做出气的。”
曾老爷觉得他说得很有理,怒气小了些。
然他从来就不是个决断的人,还是踌躇不定。
曾少爷就凑近他,低声说了一番话,他才转忧为喜。
此后,曾家刘家联络许多商家,公开针对清哑,说担心她是妖孽,干扰商家经营,影响商场秩序,流言传得多了,人心就乱了。
曾少爷还频频与谢吟月接触,助她筹划发展。
正当谢吟月要大展身手之际,谢家却突然被官府查封。
钦差王大人命人传她父女过堂,审问当年往河间府捐款、贿赂夏织弟弟造谋取订单一事。
谢明理勃然变色,方寸大乱!
谢吟月则悲愤欲绝,仰天撒泪!
“方初——”她愤怒叫喊。
谢明理方寸大乱之际,谢吟月一挥手,替父出头,决然对官差道:“我随你们走一趟!我父亲身体不适,不能过堂。”
谢明理得了暗示,立即装晕倒。
谢吟月命请大夫,又悄悄命锦绣“你去找韩大爷,将此事内情告诉他。”又安排谢天护照管家务,交代妥当后,才随着官差走了。
在大堂上,她也不辩解,也不喊冤,只说道:“此事是方大少爷为民女出的主意。当时他还是民女的未婚夫。大人可传方初到堂对质。”
昔日未婚亲家将对簿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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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卖身
她神情冷然,想道:“只要他敢否认,我便认罪。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将我谢家赶尽杀绝,拿此做聘礼,向郭清哑献媚讨好!”
王大人便命人传方初到堂问话。
官差空跑了一趟,因为方初不在。
方初不来,谢吟月一字不言。
她愤怒之极,胸口不断起伏。
因为,她认定他是在故意回避。
那好,她就等他,看他逃往何处!
王大人无法,只得先将她拘押,等候再审。
方初去了哪里呢?
在官商紧张忙碌之际,韩希夷找的李居士终于来到霞照。
她是来认弟子的!
方初也接到了消息。
韩希夷的这个女先生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敢报太大希望。
上次钦差大人让普渡大师当着百姓面公开为清哑驱魂,虽然后来慈恩等人到来,解了清哑危难,他反而更担忧她的处境。
正思索之际,圆儿来回,靖国公府派人来取画。
方初心头灵光一闪,忙亲自接见来人。
将定做的竹丝画交付后,他提出一个请求:能否有机会面见靖国公府的主事人,有重要事相商。
来人答应代为转达。
并未费多少周折和时日,对方很快回话,约他下午见面。
方初惊讶极了:靖国公府的人居然来湖州了?
临行前,他坐在书房内默默沉思。想起与清哑合作情形,又想起那晚哀哀琴音,抬头看向窗外。看向艳阳高照的天空,出神。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像织女一样,“咻”一声消失在天际?
从此后,她便挂在天空,只有在夜晚才能看见她的光芒?
他喉头一热,低吟: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呆坐片刻,他像下定决心般。迅速抽出一张白纸铺在面前。然后执笔饱蘸浓墨,一挥而就,写下一段文字。
待墨迹干透后,卷起来,塞入袖中。
然后,他才带着黑风出门,去赴约会。
在一所僻静优雅的宅子内,他见到了靖国公世子林如渊。
他大吃一惊。对方竟然就是曾去清园买竹丝画的王公子!
林如渊见他神色惊讶,不禁笑了。
因问道:“没想到吧!蔡兄弟没告诉你?”
方初摇头。忙恭敬见礼。
林世子叫他不用拘束,坐下说话。
又道:“我并未公开身份,你还称我王少爷就好。”
方初忙应了,这才坐下。
喝了两口茶,寒暄几句后,林世子笑问:“听说你要找靖国公府的人商议大事?让我来猜猜,可是为了救郭织女?”
方初坦然点头,说确是为此事。
林世子道:“这事我无能为力。若能,早答应蔡兄弟了。”
方初道:“那世子可能找到说得上话之人?若能,还要麻烦世子从中牵个线,帮助引见才好。”
林世子道:“这样的人自然有。你要如何说动他?你也知道此案棘手的很,若不然,就凭你们这些世家,谁背后没有些势力?不还一样束手无策。”
方初道:“世子别误会。在下并非奢求那人不计困难、冒险出面相助,只是请他在关键时站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而已。”
林世子问:“何为关键时刻?”
方初道:“世子最聪明不过,当知此事明显是有人陷害郭织女。之前有慈恩大师相助,本可证明她清白,结果对方坚持不肯放过。现在,非要找出郭织女老师不可了。”
林世子点头道:“不错。”
方初道:“在下就担心,等郭织女的老师来了,他们依然不肯承认。依照郭织女的经历来看,她师长定是采用非常手法来教导她的,所以才能瞒天过海。既无人看见,如何有证人?既无证人,对方便不肯认。如此一来,岂不认定郭织女是妖孽?”
林世子道:“那你的意思是?”
方初道:“等郭织女师长来了,只要他当初出现的时机地点都对得上,又具备教导郭织女的才能,即便无人见证他教导郭织女,也该算数,就请那人在皇上面前帮着说句公道话。”
林世子呵呵笑了。
因意味深长道:“你真好算计!”
——想必已经找到这样人了。
方初微笑道:“不过是预先防备一手而已。”
林世子道:“那你打算如何请动那人?非是我不肯尽力,而是我深知他脾气,我出面相求是没用的。”
方初便从袖中取出那卷纸筒递给他。
林世子接过去展开一看,竟是摁了手印的卖身契!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初。
商贾投靠官员、寻求庇护很常见,但绝不包括那些织锦世家。若他们没有底蕴和手段,只凭给人当奴才、谄媚行贿存身,也不可能绵延上百年了。事实上,他们背后虽有各方势力,却极少会被操纵,也不甘心被操纵,他们有实力骄傲和坚持。
所以,林世子才如此吃惊。
“你……竟然要卖身与他?”
“是!只要他肯帮这个忙,我便答应在有生之年为他经营产业,赚取钱财。怎么经营全凭我自己做主。但只限我本人,我的子孙不算。我的经商能力还算说得过去,保证不用他操心,便有正当收益供他花费,不会令他陷入官商勾结或者贪污等困境。”
“可你的出身……你怎肯卖身?”
“我已被赶出方氏一族,本就是个声名狼藉之人。”
“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话。”
“当然是。横竖我这辈子都要干经商这营生,卖身后,该享用的我照样会享用,最大区别在于不能为子孙后代攒下家产。但我能净身出户创立家业,我的儿子自然也能。若不能,我便留给他巨额家产也无济于事。世子说,可是这个道理?”
“道理不错。若换上我,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卖身。”
方初笑笑,道:“别说得我跟情种一样。当年,郭织女能不计前嫌,将织锦技术转让方家,方家就欠了她的恩情。我这样做,也算为方家尽一份心意。再说,郭织女心怀大义,救了她对我们所有锦商都有好处,对天下百姓更是影响深远。我也算为子孙积攒功德,不是吗?”
林世子叹道:“何苦来。明明就是不容她有任何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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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警告
方初听得心一颤。
这形容太准了!
若她从这世间消失,那生活还会精彩吗?
他觉得肯定不会。
单是想一想,他的世界便黯然失色。
所以,他要尽全力留住她。
林世子收起那张卖身契,郑重道:“定不负方少爷所托!”
方初站起来,抱拳道:“多谢世子!”
林世子道:“先别谢早了。唉,也不知郭家能不能找到郭姑娘的师尊。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嘴里说着,双眼却盯着方初。
方初微笑道:“在下也好奇呢。”
避而不答!
向林世子告辞后,方初赶回小石桥居处。
圆儿急忙告诉了官差传唤一事,又道:“我当时就打听了,是为了谢家贿赂夏织造的事。就是那年谢家往河间府捐款赈灾……谢大姑娘坚持要你到堂对证,不然她不肯认呢。”
方初才听一半,立即明白了缘故;再听说谢吟月坚持要他到堂对证,不由冷哼一声,道:“当我与她是一样人呢。可笑之极!”
谢吟月定是误以为是他出头告发此事的,所以才如此。
他匆匆走进书房,坐下回想林世子的话。
想一会,不免又想到谢家被揭发一事上。
“到底是谁出首的呢?”他蹙眉思忖。
这件事少有人知晓,且捐款是实打实捐给了受灾百姓。虽然解了夏大人弟弟的危难,却无论如何也不该定谢家贿赂罪行。
正想着,圆儿来回:韩大爷来了。
他不禁微愣。心下隐约有些明白,命请进。
韩希夷一身白衣,飘然而至。
之前锦绣去找他,说当年捐款一事乃方初为谢吟月出的主意,他近日本就为清哑之事劳心劳神,一缕情丝固结,焦躁不已。听后更加愤怒。但他一贯温文尔雅,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因此见了方初后。按捺下焦躁,尽量平心静气地问:“是不是你?”
方初反问道:“我说不是,你肯信吗?”
韩希夷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
方初道:“那你是认定我了?”
口气已经不善。
韩希夷道:“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你们解除了婚约。也不能如此对待她;还是你把这次郭姑娘的灾难又怪在她身上。所以惩罚她、为郭姑娘出气?”
方初便垂下眼眸,仿佛不愿听、不屑答。
韩希夷以为说中了他心思,沉痛道:“你爱郭姑娘,但也不能为了她迁怒于人、伤害无辜。你该知道她的秉性,最单纯善良不过。她是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她牵连无辜的。那年江竹斋起火……”
“够了!”方初突然暴喝一声。
韩希夷吓一跳,心中那股怒气再按捺不住,愤然站起身。
方初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一步开外。双脚呈八字站定,身形沉稳、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你不用费心为我罗列罪名。”他笑着凑近韩希夷,轻声道,“我是爱她!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更不是因为她的才干,而是因为她心地纯良。曾经她最厌恶痛恨我,却能公正地对待我、信任我。而你们:一个与我缔结婚约,却屡屡背叛我——当然,你们都不这么想,你们都觉得是我背叛了她;一个是我多年的好友,亲如兄弟,却不信我一句解释。你说,可笑不可笑?可悲不可悲?”
“你想解释什么?我在听!”韩希夷压住心惊,说道。
“我什么也不解释!我就是背叛了,怎么样!我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退亲了,能奈我何!哪怕全天下人都唾弃我,我就退亲了!!!大爷我‘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岂能向那些鬼魅魍魉低头!”方初傲然道。
“你说谁是鬼魅魍魉?”韩希夷气得发抖,质问。
“你既不信我,又何必问!就请离开!你我早已不相交了!”方初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韩希夷看着他不断点头,道:“很好!很好!”
遂不再说,转身大步离开。
刚走到书房门口,方初却又叫住他。
他心中一动,转身问:“还有何指教?”
方初微微一笑,道:“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别说我没提醒你:把眼睛擦亮些,否则,你会为今日的行径付出代价的。那个后果,我怕你会承受不起。说终身后悔都是轻的。”
说完,他将左手断掌举到眼前,仔细看那已经萎缩的断口,似在欣赏美玉,又似乎在缅怀什么,要铭记在心。
韩希夷冷笑道:“多谢提醒!谁后悔还不一定呢。”
双手一抱拳,道:“告辞!”
方初道:“好走,不送!”
韩希夷听后,走得更急了。
一路冲出小石桥的巷口,才翻身上马,任小秀牵着缰绳缓行,他则怔怔地思索刚才和方初的对话,心中又苦又涩又迷茫。
小秀从未见他这样脸色铁青过,一声不敢吭。
这里,方初神情也不好。
半个时辰后,他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去给严纪鹏。
谢家被查封,还有一人高度关注。
就是严大太太陈氏。
她一得到消息,便命贴身妈妈安排了两个机灵的小子盯住严纪鹏,若发现谢家有人来找他,就立即给她送信。
果不出所料,午后,有个婆子来找严纪鹏。
是欧阳明玉身边的婆子,带了一封信给他。
严纪鹏看信后,也没回信,也没见来人,就把她打发了。
两小子便分出一个来跟着那婆子,一直跟到田湖边,看她上了一辆马车;另一个却急速回去通知陈氏,陈氏便带人赶了来。
在湖边柳堤上,严家的马车拦住了谢家的马车。
陈氏命身边妈妈过去递话,要见欧阳明玉。
欧阳明玉听后心里一惊,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因下车来,迎向陈氏,客气寒暄。
陈氏淡笑,随她在堤上慢步,两家仆妇都远远跟在后面。
欧阳明玉先道:“不知严大太太有何见教?”
陈氏道:“这话应该我来问谢大太太才是。今日叫人去找我家老爷,为的何事?我竟不知道,太太与我家老爷什么时候有来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