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海伦(下)
“猫。”纪伦翻身下来,纠正了这只文盲萝莉的口音:“是猫,不是喵,她叫苏小小眉。”
小白猫歪着脑袋,打量着萝莉,跳在她的脚侧,萝莉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她,小白猫又喵了一声,纪伦按亮了灯,看见这幕有点奇怪:“你竟可以摸她……小小都不给别人接触。”
“喵喵~~”小白猫摇晃着铃铛。
“叫也没用,我听不懂猫语……”纪伦查看了下厨房,发觉有几个肉馒头,闻了闻,还没有发霉,就立刻蒸了。
纪伦和萝莉都饿惨了,狼吞虎咽,唯小白猫“喵喵~~”表示不屑,纪伦也不去管它,吃完,就拿着毛巾和衬衫进了浴室,这里没有冲水设备,但有烧水设备,烧了水,又说:“你先洗吧,毛巾和衣服在篮子里,肥皂在架子上,水给你放在浴缸里了。”
萝莉抱着小白猫,坐在阳台上看外面的雨幕,也没有回望,背对着纪伦,摇摇首,灰色毛线帽顶尖的两团红色绒毛团来回晃动着。
“不洗?那我洗了……”纪伦看了看她的矮小背影,无所谓进浴室,洗声音很快响起,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披着大块浴巾走进主卧:“牙刷在洗手池上,蓝色我用过了,你的是红色一支,知道蓝色红色?小房间给你,早点睡觉。”
砰的关上门。
“喵~~”小白猫抬首看着萝莉,伸出爪子去抓她头上帽子的红色绒毛团,帽子拽落松脱,萝莉下意识捂住帽子,瞅了瞅紧闭的房门,身体又放松下来,迟疑了下,抱着小白猫向浴室一步……
主卧室里,纪伦闭上眼睛,雾气涌出铺满了床上,隔着门传来外面哗哗暴雨声,和浴室里很轻微的水声,还有尖利的猫叫声,那只文盲萝莉不会把猫也洗了吧……
这样模糊想着,片刻后阳台风铃响过,雾气中嗅到若有若无茉莉花香,不由安心睡去。
…………
嘎吱——
一辆小车急刹停在距离不远路口,军官进了药铺:“喂,看见异常人经过吗?比如说是一支车队……咳咳……”
“没有客人。”柜台后年轻伙计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大雨天也看不清楚车,哦,想起来有几辆车开往江边……”
军官挥手要走,忽的停下脚步,狐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咳咳,你们这个招牌?”
“长官记得没错,张记药铺是有不少分店,遍及高州、明州、滑州……您受寒了,要不要来一份柴胡……当归?”年轻男伙计露出一个微笑。
军官莫名看了伙计一眼,挥挥手,重新上了小车,驶过路口向江口而去,在后面的张记药铺,灯光熄灭,活动门板拼回,打烊了。
…………
第二天醒来,已是雨过天晴,雪白阳光透过阳台落地帷幕照射进来,房间里一片温暖。
纪伦拉开帷幕走到阳台上,就看到隔壁阳台萝莉已在了,灰色毛线帽子下一抹金色头发,在阳光里熠熠生辉,且穿着与她身材不合宽大衬衫,袖口、领口、颈后的肌肤都是雪白,与她怀里抱着的小白猫相比,都分不出谁更白。
听到隔壁动静,萝莉双手抱住头上帽子,跑回了她的房间,在她甩动纤细双腿后面,失去怀抱小白猫在半空中甩了甩尾巴,轻盈落在地上,不高兴地叫了一声:“喵喵~~”
纪伦:“……”
文盲萝莉的真相终于清楚了,她是个洋人小女孩,不会写汉字,口语不标准,都很正常……
纪伦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抱起苏小小眉去到隔壁,坐在床侧椅子上,看向床上蜷缩着的金发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布……吉,岛。”萝莉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名字也忘记了。
“伤了脑子么?”纪伦一阵无语,看到这小女孩紧张样子,想了想,将小白猫放在她床上,转身出去买早餐……萝莉抱起小白猫,舒了一口气。
片刻,注视着萝莉狼吞虎咽吃早餐,纪伦说:“你得有个名字作伪装……嗯,金发,放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副官……给你起个名字,就叫海伦吧……小海伦,觉得怎么样?”
“海伦……”萝莉喃喃了两声,神情欢喜,点点首。
之后的交流和检查,就发现小海伦不仅仅失忆,还有粗暴激发潜能留下一些内伤,纪伦给她治疗了法术内伤,小海伦则是拿出一罐,给纪伦后背涂药,看到伤痕累累的触目惊心,她的手指也不由放得很轻很柔。
纪伦赤果着脊背趴在床上,双手抓着一把枪反复拆装,问她之前一些经历,基本就是这三年,入狱前就是一片空白,不由无语:“那你能干什么?”
小海伦沉默了一会儿,低首:“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识字,不会唱歌,不会笑……”
纪伦:“……看得出来。”
小海伦努力想了想,又说:“我会倒水,会扫地,会开枪……”
枪?
纪伦双手顿住,递给她,就见小海伦一转枪口,手指轻拨保险,对着窗外啪啪啪连着三枪。
纪伦差点吓着了,意随念动,只见枪声突哑了,唯有子弹滑出雾气,穿透窗口,对面房间三扇窗户破碎,灯光接连打开,一个络腮胡男人赤果上半身探出窗外,对着街上怒吼:“哪个孙子扔爷爷石头——”
小海伦循声移动枪口,准星对着那个男人,手指扣下扳机,纪伦一把按住她的手,差点没控制住:“力气不错,可以松开了……怎么学会?”
“医院里趴在叔叔阿姨后面,有人过来发武器,每人一支枪一个手雷……他说我太小,没给手雷……要现在学么?”小海伦伸手指向桌上的手雷。
纪伦:“……”
“我可以跟你学,别赶走我。”着。
纪伦叹了一口气,说:“不怕死就跟着我吧,忙完这段时间帮你找找父母……”
…………
几天后,一份报在门缝底下纸送进来,小海伦拿着送到纪伦房间:“报纸。”
“谢谢,谁送来的?”纪伦低首翻阅报纸。
“布……吉,岛。”小海伦摇摇首,摸着怀里的小白猫,小白猫也摇晃着脑袋:“喵喵~~”
纪伦没看到这人猫互动一幕,第二版小块豆腐大小的新闻内容吸引了他注意:“一小撮梁山余孽劫走了植物人状态的英雄纪伦,卢侯誓将打击这种恐怖行为,特别行动处少将谢庭树发言,军方的脚步不会停下……”
版面足以说明关注度,姐弟受关注程度明显已不多了,报纸上一卷形势图,则让纪伦怔在那里,原来这三年间,卢侯势力扩大了整整二倍有余,难怪照片上那样的英气逼人。
“哼哼,按照相术,已有蟒纹了啊!”
“老卢侯当年拥兵数十万,也有蟒纹,但终受制于大鲁朝,时到现在,卢侯拥有十三郡,兵十万,虽不及先代,却几乎是私有。”
到了稍晚些时,巫家三姐妹过来,和纪伦说了些话,解答报纸上一些问题,坐在那里等着,不多久又有一个年轻伙计敲门,恭谨:“伊侯座下的杉先生,想请大家去一趟。”
“我们没有恶意。”三姐妹在旁边陪着笑脸,生怕纪伦暴走,纪伦无语,穿上外套站起身:“去吧……”
…………
车子兜兜转转,可以看到城里有着路障和岗哨,而伙计神奇换装成军人,甚至和许多巡逻军警打招呼,穿梭其中,逐渐来到某处。
这是一处有名的青楼,周围还有一小片林子,里面的花园。
广场上停着上百辆车,偶也有人拉车,里面分布着精致的小楼,二到三层不等,每层都可以摆下十几个饭桌。
这里是穷奢极欲的烟花之地,美女如云,达官商贾不惜在这里耗尽千金。
伙计并不从正面进入,熟练带着人,从侧门而入,左右穿插在走廊之间,到了一处半圆的拱廊,拱廊上一块云纹黑匾写着“闲风”两个金字。
“兰姐,开门吧!”
这时是下午了,下午的青楼最平静,客人们玩了一晚上,醉的醉,睏的睏,在中午前后都会离开。
姑娘被客人折腾一晚上,白天要睡觉,准备迎接又一个夜晚。
只有厨子、佣工在收拾着。
在这种氛围中,一个女人开了门,只见台阶向下,首次看到了干净地下室……不过只扫了一眼,就看见了枪眼。
“是机关枪眼。”纪伦看了没有说话,沿着台阶而下,又是地下走廊,经过一层时,看到一个哑巴男人正用手势和人笔划交流,纪伦神情微凝:“受刑?”
“哦,他是个特例。”伙计竟然还是个上尉,看了简单介绍了一下,说这个男人曾泄秘而被割了舌头。
再前进,碰见两个受训者在互相攻击,动作凌厉,打法凶狠,虽没有武器,但已经见了血。
小海伦看着这些,呼吸有些急促,拽紧了纪伦的衣角,一直怯怯的巫山路见到,反是蹲下来,柔声:“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u
第九十九章 祝您胜利(上)
抵达一处地下室房间,离得近,见书房里点着灯,坐在灯下用笔写着,听到了报告,起身迎接。★
纪伦看去,见个子不高,脸有点青白,没有多少血色,虽现在带着笑,但眼神带着冷漠,这时笑着:“欢迎你,纪少尉,鄙人杉风秋!”
“这次你大破卢侯基地,不但消灭了一个加强连的驻军,而且最重要的是使失去了研究术士的基地,我方已经在媒体暴光人体实验的丑闻。”
杉风秋一番称赞,请着坐下,就直接招揽:“……不过卢侯势力日大,受此挫折,必会大怒,如果少尉还是单枪匹马,怕是永无宁日。”
纪伦看了一眼这水泥墙,沉默了片刻,摇:“我独来独往惯了。”
杉风秋无语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萝莉,叹了口气,说:“真是遗憾……不过就算不加入,我方也愿意提供援助,特别是情报……你救了我们很多同志,这是你应得的。”
临走时,这人还送给小海伦一盒糖渍果脯,笑眯眯挥手告别:“以后有兴趣了就过来坐坐,这扇门随时为你敞开……”
纪伦挥挥手,小海伦学着招手,用生涩帝国语说:“谢谢,你。”
看着纪伦远去,隔房出现一个军官:“就这样放着走?”
“纪伦的情报,你知道。”杉风秋淡淡的说着:“是个不会忍气吞声的人,如果硬来,单靠我们这个据点,能留下他?”
“就算留下他,一个死了的帝国兵器,一点用也没有,但是我们这个据点肯定就保不住了。”
军官听了默然良久,没有说话。
“我总算学过点相面,我看他杀气笼罩,不是善罢甘休的主,我们只要支持点情报,看,有好戏。”
“我已经电报去请示,主上必有回应。”
杉风秋说着,这时进来一个人,双手捧着一份文件:“站长,这是参谋部的回电。”
杉风秋接过来,就着灯下拆看,看完就是一笑,转给这军官:“看,参谋部也同意我的看法。”
“是!”军官说着:“既这样,我听命就是。”
杉风秋点,沉吟着,突问:“你现在掌兵多少?”
“我是军管转的警察营,二百七十三个兵,平时我指挥起来还算应手,不过这是不暴露我的身份的前提下。”
“真暴露了,跟我的有十几个就算不错了。”
“足够了。”杉风秋点了点。
…………
此时深秋时节,一阵风吹过,紫、红、的、褐的叶子,不断自树上落下。
特别行动处已有自己独立衙门,这是一处园林,连绵红墙内林木萧森,有点沉幽,实枪荷弹的士兵站岗。
这时一个少尉拿着电文抵达一处台阶,进了楼,转到了里面,到一处办公室,就听着里面声音:“就这样,驻军的事不归我管,损失也不归我管,但是术士可以配合搜捕。”
“不过对付术士,自然是我们指挥——你就这样和警备司令部说。”
“是!”
见来人出去几分钟,这少尉才报告了一声。
“进来!”
这少尉一进去,一眼就见一个中年人坐着批示,一颗将星在肩章上闪着光,“叭”的再行一个军礼:“报告,原号基地仔细报告过来了。”
谢庭树拿来看着,眉不易觉察颤了一下,脸色略有点苍白,良久,放下资料,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仰看着头顶的空白天花板,喃喃:“纪江老友……你在的话,会怎么做呢?”
…………
晨雾很浓,天光微亮,就有蹒跚脚步声在院门口停下来,大门推开声,有人进来院子里,去向公寓一楼后公用厨房,是房东老奶奶,老人总是醒得早。
还有的住户在小楼二楼房间出来,鞋跟啪啪敲打楼梯,到了院子外面停下,响起年轻女声:“黄包车——”
更远处菜市场的门口车来人往,早餐店的人流热闹声音渐渐平静,冷风呜呜吹过屋檐……
纪伦侧耳听了听门外声音,脑海里形成图景,确定没有异常,回看到一身蓝白条纹睡衣的小海伦可怜兮兮跟在后面,金色短用线帽盖着,五官立体的白皙小脸还带着婴儿肥,萝莉时倒也能化妆掩饰,但蓝色大眼睛明显迥异,传神表达她想一起出去的渴望。
对此,纪伦只是披上风衣,面无表情:“白天不行,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牛奶,肉……汉堡。”。
“那叫肉包子,要几个。”
“很多,很多……”
纪伦无语地推开门,外面晨曦透明,冷夜秋雾还没有散,积在楼梯底下游曳着,他取下腰间的手枪,放在萝莉手里:“待在阳台上看情况……别给陌生人开门,我十分钟就回来……衣柜里的手雷别乱动。”
“哐——”
门关上了,才关上,小海伦就熟练拉动枪栓,听着机械滑动声,又褪下弹夹,数了数里面的子弹,就听到“喵”,小白猫衔着一只弹夹,跳到她怀里,仰看她。
一人一猫的蓝色眼睛对视时,里面都有着对方倒影,小海伦取下猫嘴里弹夹,顺手逗了逗她的下颚:“谢谢,你。”
“喵~~”小白猫尾巴甩啊甩,似乎是在邀功,猫铃铛晃动着,风铃声在小小房间里回响。
……菜市场里,纪伦拎着一袋包子、瓶装牛奶、一颗大白菜,停在肉铺前,皱眉看着脏兮兮的案板,人流在身侧拥挤过去,鲜有在肉铺前停留。
围着皮肚兜的中年男人正在磨刀霍霍,看见客人了就停下磨刀,招呼:“都是新鲜的,来两斤?”
“一斤,现割。”
纪伦问了价钱,估算了下这个年代的物价,对方没有欺生,就递出一张大额纸币,肉铺老板咕哝了一句“挺新啊”,在兜里找钱:“小兄弟是第一次来买吧?我这肉是乡下直接送上来,临街的大饭馆都用,放心……”
纪伦耳朵自动过滤他的废话,目光滑过肉案上的厚刀、窄刀,扫过一个个经过的男女老少,有个歪带警帽的男人在一面巡查,手里的文明棍甩啊甩的,目光斜睨与他交触一下,又收回去。
鸡蛋摊的老板娘和老菜贩相互叫骂,面红耳赤,为了争一块好地……很多人在旁边看热闹,鼓噪着,各支持一方。
街道上忽传来一阵突突突突的排气管漏气声,车队开过去,有人说‘长官,就是这里’,纪伦眉一皱,手按在了老板的两把割肉刀上:“借用一下,钱回头再找。”
“唉?客人……客人……刀我要用啊……”肉铺老板喊两下,视野里已没有了对方身影,有些受到惊吓擦擦眼睛:“娘……见鬼了……”
…………
阳台栏杆缝隙,军车在院子门口停住,跳下来士兵,钢枪在晨曦淡雾中反映着一片寒光,几个军官推了推铁门,命令人砸开。
旁有个瘦小男人陪着笑脸:“就是这里,下雨那天晚上大半夜的听到狗叫,老婆以为有贼喊我起来,出去看……见二楼东面房间的灯亮了,那上面很少有人来住,没半个小时,就有三个女人出来开车离开……还以为是夜召妓女……”
“噗……她们是妓女?”一个军官憋着笑,挥挥手:“别废话,让一边去,如果真的线索,少不了你赏钱……对了,你确定住的只是一个人?”
“应该没错,白天有两次看到他出来买食物,年轻人……唉,现在年轻人就是折腾,当什么奸细,好好上学不行么……”
大门打开,士兵鱼贯而入,一个军官若有所觉,向阳台上望来。
唰——
视线陡挪开,小海伦靠着墙壁,大口喘息,茫然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雾气卷动阳台外的光线,视野时而清晰而是模糊,踏踏踏脚步声在楼梯口传来,地板在震动。
朦朦胧胧似乎有似曾相识的一幕,温暖的灯光哗啦打破,女人的喊声‘run——’,紧张的跑动,脚步声,枪声……恐惧攥紧幼小的心脏,她喃喃着‘mama’,然后听到“喵”一声。
小白猫蹲在桌子边缘,俯瞰着她,冰蓝色的猫眼中倒映着墙角一个弱小女孩。
“……谢谢。”小海伦回过神来,抿了抿嘴,手摸向怀里冰冷手枪,打开衣柜拿出手雷,整整一串的沉甸甸,摸索到拉环……
关上衣柜时,看到柜门镶嵌镜子里自己的身影,想了想,她摘下毛线帽子,金泄露下来,乱糟糟,似乎是一只金毛的小狮子,眼神里露出凶狠的光。
…………
院子外面军车,几个留守士兵来回踱步,持着长枪,目光时不时投向小楼,一个老太太在一楼被赶出来,擦擦眼睛念:“祸事了……祸事了……兵祸……”
街道一侧出现脚步声,披着风衣青年在雾气里走过来,脚步很快,两个士兵回转身,看了一眼手里抱着的食物袋子:“戒严区,请勿靠近!”
哗——白雾扑面,两个士兵下意识举起枪,高喊着,而没有任何声音,下个瞬间,人影出现在他们之间,双手出现金属光芒,交叉劈斩。
“噗噗!”
两个士兵喉咙一线,喷出数尺鲜血,挣扎着倒了下去……无声无息。8
第一百章 祝您胜利(下)
纪伦越过尸体,快步向前,风衣掠过老太太,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小伙走过去,拎着的两把刀有点眼熟,似乎是何屠户的趁手家什……
雾气似乎变得更浓郁,一个军官跳下军车,举枪对着小伙子大喊,没有声音,刀光雪亮,小臂和手枪掉落,再一刀,人头飞起。
这个小伙子进了自己院子,老太太两眼一翻白,晕下去:“祸事了呦……”
…………
小楼里一片安静,楼梯两个折角乃至每一台阶,都站了士兵,紧靠着墙壁,手举着长枪,目光炯炯盯着二楼门口,调整着呼吸。
“小心点……万一逃犯是术士就麻烦了。”
两个军官靠在门口,拿着个镜子对着门口照了照,松了口气:“不是术士!”
说着挥挥手,就有几个士兵抱着一根大木,撞向门——咔哒!
门自行开了,哗啦啦啦——立刻大片枪械举起对着里面,房间里一片安静,抱着撞木士兵踉跄着收不住脚,扑进去出一片“哎呦”,然后紧张喊声:“快快快……”
趴在地上的几个士兵抬,脸色一阵诧异,大喊:“报告!现一个洋人小女孩!”
转角阴影中,金小女孩抱着小白猫,蓝色双眼看着冲进来的军官和士兵,瑟缩一下:“he1p!”
“真是洋人……”
场面奇异安静了下,士兵们举着的枪口都纷纷避开她,免得不小心走火,涉及洋人的都不是小事,军官挥手让士兵们冲进去搜索房间,相互交头接耳几句:“这个小女孩是受到逃犯绑架的?”
“谁会洋文?小李你会的吧?”
“洋文也很多种啊,我只会一种……一点点。”
其中一个带眼镜的军官挤出个微笑,手指向门外,用糟糕的口音说:“getoutofhere【离开这里】!”
“it’sverykindofyou。”小海伦走过他们身边,一步一回,士兵们有些稀奇看着她,带眼镜军官咕哝着重复她的话,似乎是趁机在做口语练习,但随着前面领队的口令,男人的注意也迅转移注意力到别的房间内隐藏的敌人,纷纷冲进去。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变成背影,小海伦在楼梯口回转身,松开手……银色金属拉环脱落,套在手指上,似乎是个银色的新婚戒指。
“喵~~”小白猫失去怀抱,在半空中甩尾平衡,轻盈落在地上,仰望去。
冰蓝色猫眼瞳孔扩大,镜子一样倒影着天花板、雾气、女孩,还有她手腕上的手链,垂下来的小熊牌在来回晃动,在猫的动态视觉中变得清晰缓慢——连串的手雷飞过门框下,越过士兵头顶落向房间里面。
他们并没有抬头看,还在举着枪对向房间的各个角落,手雷串高度在缓缓降低,直到与他们视线齐平,终于有人瞪大眼睛:“娘的……”
金女孩扑向楼梯下,翻滚着的身体在台阶上撞得剧痛,巨大火光在背后传出来,整个小楼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一楼底下后援的士兵们听到爆炸,纷纷怒吼着扑上来:“长官——”
小海伦爬起来,侧身贴着墙壁走到一楼,看着士兵们涌上去,没有人理会她这样一个无害的小女孩,在纷乱的灰尘与咳嗽声中,小白猫叼着毛线帽子跳到她怀里,又跳下去,回看她。
就见金萝莉双手一下合握,高举的手枪对向楼梯上背影,枪口光焰闪过的耀亮让猫眼瞳孔一下收缩,子弹在空气中滑过透明轨迹……
砰砰砰砰砰砰!
小海伦双手举着枪,面无表情连连扣动扳机,击杀所有背对她的人。
枪声停息,整个楼梯都是尸体,换弹夹,打空了两个弹夹,她下意识伸手摸口袋,摸了个空,再抬已有一支手枪对准她。
“你……”最后一个重伤军官靠在墙壁上,胸口渗着血,神情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手枪对着金小女孩同时,目光下意识地还在寻找金萝莉身后的敌人……他情感上无法相信是一个小姑娘骗杀了自己这么多弟兄,手指扣下扳机的稍缓了那么一瞬。
“喵~~”
白影一闪扑下,嘭——枪支射错了方向,击打在金属栏杆上出叮当声,反射流弹擦过地板射进院子的土壤间,噗噗灰尘,小海伦扑在地上,抱着头上的毛线帽,听到灰尘里那军官惨叫起来是,似乎遭受了可怕猛兽袭击。
金萝莉抬看去时,小白猫叼着一只手枪跑到她面前,她取下猫衔着的枪:“谢谢,你。”
“喵~~”小白猫叫了一声,摆摆尾巴。
这样一副萝猫和谐的场面,让躺在地上的重伤军官浑身寒,一脸猫爪印的血痕,盯着金小女孩走过来,雪白小手举起他的配枪,军官最后喘息:“你会帝国语……为什么帮他?他是逃犯——”
“对不齐。”
小海伦表情木然,枪口顶在军官的额,在对方睁大的眼睛中扣动扳机:“我也系……”
嘭!
狙击枪的透明瞄准镜滑过阳台、房间,视野一个迅拉伸变换,向下扣住金萝莉的矮小背影,瞄准镜的准星顿了顿,视野一抬,纪伦把枪收起来,看了看脚下尸体:“和你说了,别碰她一根寒毛,你不听。”
一个精锐猎兵射手的尸体躺在那里,脑袋给莽荒猛兽踩得稀烂,他原趴伏的位置朝向,正对着小海伦的后背……
听到身后脚步声,小海伦转身举起小白猫,挡住脸,看清了是纪伦,又放下猫……和猫下藏着的手枪。
“做的不错……”纪伦抱起金萝莉走下台阶,冷冷教训:“下次没有确定消灭光了敌人,就别把自己后背对着空旷地方,一次失误就够你死了。”
“是,老师。”小海伦抱着小白猫,沮丧低。
“上车。”
嘭——车门关上,抢来的小汽车突突动,纪伦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沮丧萝莉,掏出软纸的烟包点起一支烟抽着,给呛得咳嗽起来,随手扔掉:“什么破烟……又贵又难抽。”
小白猫瞪着冰蓝色的眼睛,看着后视镜里的青年。
纪伦看着前方路面上一哄而散的人群,脚踩油门,开进了迷雾里,路过菜场的时候,打开车门,伸手一甩两柄刀光飞出去,直插在肉铺桌案上,听到动静的肉铺老板转身看到刀入木三分,抬还是不见人影,惊得他浑身肥肉一颤一颤:“鬼啊……”
小海伦目光还留在那艳丽的刀光轨迹上,嘴巴张成可爱的圆喔形,纪伦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她小手无名指上还挂着的银色拉环,说:“那个手雷扔的不错,伪装很好。”
“喔。”
“这节课算勉强及格,下一节课,我教你化妆……”
到了不远路口的张记药铺,有伙计拎着大包裹等在门口,拦在车子前面,嘎吱刹车声音里,纪伦按住萝莉的手枪,认出对方就是上次带路人员:“上来。”
“您要的几个仇人最新资料,还有办成的通行证,钱、武器、食物、衣服……还有,嗯嗯,我们找回来您的银烟盒。”
伙计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将大包裹塞进车后座,放在小海伦身侧,堆放得几乎比她都还高。
小海伦伸出一只手,拽着比她还高的沉重大包裹,往她身侧靠了靠,这幕很有视觉冲击感,伙计有点惊讶:“小姑娘……力气真大。”
“谢谢。”她伸手在包裹缝隙里指了指门,用不标准的帝国语:“请,帮忙。”
伙计耸耸肩,咕哝着‘洋鬼子从小都力气大’,在外面帮她关上后座车门:“东西太多,再加会影响车,我就不搭车了,您完成私事后,请到高州城的张记药铺——巫家三姐妹会在那里打前站,半个月后可能会有一个难得时机,请及时与她们汇合……最后,路上小心。”
他举手敬礼,神情郑重:“祝您胜利,纪伦少尉!”
“……谢谢。”纪伦举手回敬,踩下油门,车子突突动缓缓起步,小海伦趴在后面窗口看,只见那个年轻伙计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消失在后方迷雾中,敬礼的手都一直没有放下来……
车子离开了这座城市,没入大地,一声鹰啼在高空,苍劲双翼展翅飞翔着,在它锐利的鹰目倒影中,小小亮点在沙石公路上缓缓移动,没有温度冬日阳光铺洒公路两边的农田和村庄。
视角回落到车子里,小海伦趴在侧面窗口,看看天空中飞翔的小黑点,又看着平林漠漠,农田空阔,寒冷的北风正在呼啸而过。
“喜欢?”
“嗯。”
“我唱歌给你们听吧!”
“杀戮并不是游戏
当以玩家之名时
乐感袭在了枪尖上
我听见最痛楚的哭泣声
只是我已掩上了耳朵”
小海伦静静的听着,凝视纪伦,此时的青年,唱歌时还不时咳嗽,只是脸上和身姿,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恍惚之间,她似乎想起了场景,随着父母去礼拜时,那神坛上射下来的光。8
第一百零一章 鲜活(上)
为什么唱这歌,纪伦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还不完整,只觉得有些愤怒随着这歌而泄出去。
“这是一片广袤土地,大河冲积平原,不知道海伦你家乡是欧6还是北殷洲或南殷洲……”
“北殷洲的西部还没有开,南部你可能见过大平原农田,欧6的话也就是石头滩的烂地,东欧有着大草原,南殷洲有着密密麻麻的热带雨林,温带高原……”
纪伦说话语特意放慢,这时又停下来,给文盲萝莉一点回想时间,继续:“你在黑洲成长的可能性要小些,寒带人种的肤质粗糙,易损,容易晒得成小麦色……你的皮肤还是比较细腻,有东欧或中亚血统?”
一身蓝白条纹睡衣的小海伦抱着小白猫,懵懵地点又摇,冰蓝色大眼睛无辜看着纪伦:“布……吉岛。”
嘭!
车轮撞在石头上,剧烈颠簸了两下,后座的大包裹摇晃两下,小白猫冰蓝色的猫眼也看向纪伦:“喵……喵喵~~”
纪伦无语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觉她们身上微妙的相配——同样的冰蓝,同样的雪白,同样的幼小,让车后座上的这一萝一猫相印成趣,画风协调的美感,长途车程也似乎变得不那么单调。
“包裹太高就拆开,重的东西放一点到座位下面去……对,手枪递给我,那捆手雷放下去,小心点……衣服拿出来可以盖在身上御寒,好了……觉得累就睡一觉,到地方了我叫你们。”
“嗯~~”
“喵~~”
纪伦摇摇,收回视线看向前……这个时代道路设计笔直单调,很容易造成人的注意涣散和瞌睡的事故,又开了一段路,习惯摸出烟盒里的烟,又拿起火柴擦亮,目光扫见后视镜里沉睡的萝莉和猫,又停住手,直到火柴的微光消失,烟放回盒子里,手指闪过一抹光亮。
整个车内,声音不断褪去,车轮滚过沙石声都渐渐平复,车厢里陷入宁静,只剩下萝莉和猫的呼吸声。
“呵呵!”直到这时,纪伦才允许自己笑笑,开着车,但一卷纸自包裹里飞出来,垂在了玻璃上,字迹清晰可见。
纪伦一字字看去,似乎是深情的情书,把它们牢牢记在心中。
“我怎能不寻找你们。”
“我怎能不给予你们应有的回报?”
突然之间,纪伦满是回忆,很想要个机器,什么机器忘记了,只记得它会唱歌,带着自己心情一路前行。
…………
大批军警列出了禁区。
夏恩上尉的军车到了,下去后,沉着脸。
“长官!”夏恩代表警察营向一个官员敬礼,而四周有不少警察在呕吐。
官员沉着脸,没有说话,只说:“你自己看看。”
夏恩踏着脚步进入,看见的就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营长,楼梯上兄弟大部是背后枪杀。”有检尸官说着。
夏恩看了上去,是背后枪杀,开枪果断而神准,而现在检查的是一个少尉,他怒睁着眼,表情还带着不可相信,但额上一个血洞,左手拔出外套下匕,似乎想临时反击。
但子弹自额穿过,额上弹孔很小,但后脑炸开一大块,血肉和脑浆飞溅在楼梯上,难怪看见的警察呕吐。
楼梯上最后一人侧躺在地上,这士兵非常年轻,二十岁不到,脸色苍白,消失了一切血色。
楼内异常静寂,只有压抑的呕吐音,还有偶然滴血声。
再上去,只看了一眼,夏恩都脸色一变,平息了一下心情才继续看——很明显,十几人冲入,但手雷炸开。
四周墙壁、地板沾满血、脑浆和内脏碎块,腥臭味充溢了空间,感觉宛是进入了一只巨兽的体腔内。
有人递上了香烟,夏恩不哼声接过,大口抽了起来。
对方也一样。
良久,夏恩问:“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看情况,是我们的人接到线报,这家伙就带人来了——三十多人,一个排。”
“结果看情况是扑了个空,然后被人反袭击了。”
“外面军车杀了二个,刀杀。”
“到了楼梯是背后枪杀,开枪非常快准,几乎一枪一个,要不无法解释没有人能转身反击,这排长想反击,结果被杀了。”
“上面冲入的人似乎遇到了手雷陷阱,几乎一锅端了。”
“这和下面楼梯应该同时进行。”
“典型的军人的风格,快、准、狠,没有半点怜悯。”
夏恩点了点,暗暗想着:“我能说,纪江上校,你把儿子培养成这样合格的军人么?”
“军人本职就是杀戮。”
“希望我们给的情报,对你有用,在卢侯境内,兴起杀戮吧!”
“这就是我们期待的事。”
…………
小镇
费管家逃亡到申侯境内后隐居地点
夕阳的余辉中,风尘仆仆汽车停在一座小镇,并不是云雾镇,纪伦坐在车上,翻了翻伊侯的资料,上面写着纪府的老管家费宏已搬家很久了——有人上下打点买通了关节,花大钱赎买,费宏就得到保释,在风头过去后连夜搬到了这里。
纪伦就一阵无语,这个时代诸侯,果烂得筛子都不如,里通别家疑犯都可以花钱买走,还有什么买不到?
“不过,也亏得是筛子,伊侯也同样可以查到费宏在境内的隐居点……”
看看这个边境小镇,是与卢侯边界不远的城市附庸卫星镇,下车后找了几个路人询问,几年前还不是这样,但随卢侯扩张,镇上气氛也紧张起来了。
夕阳最后一缕光辉消失在西山,天色淡红到深蓝的过渡,层层渲染。
一身蓝白条纹睡衣的小海伦抱着头上灰色毛线帽,不让帽子掉下来,就这样仰看着天空壮观广阔的光暗,纪伦回来看到她矮小身影的卑微姿态,又一次感觉到她是黑暗里一根孤单的小草……
“老师?”
“给你带了吃的,你最爱的酱肉包。”纪伦抛给她一个油纸袋,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不用递过来,我没做完事,不吃。”
“哦。”
几个小时,夜幕渐深,镇上有黑皮警卫牵着狼狗巡逻,警惕防备着可能的敌人探子渗透,突听到小巷黑暗里有声音,狼狗冲着小巷里面狂吠,不由就举枪紧张喊:“什么人!出来!”
“喵~~”一只小白猫在暗影中走出来,冰蓝色猫眼盯着狼狗,警卫松了口气,拽了拽狗链:“一只猫你就叫……还当你撞见老虎了……”
“汪汪汪汪……”狼狗还在夹着尾巴狂吠,似乎是遇到了猛兽天敌。
“啪——”
金属破空声在顶上响起,这警卫才略抬,没有看见什么,一根短矛自天而降,在警卫头顶贯穿!
“噗”,短矛钉入数尺,这警卫一声不哼,就扑在地上。
纪伦在黑暗中出来,这见这警卫头顶上的短矛,渐渐消失,而本来狂吠的狼狗,这时夹着尾巴连呜咽都不敢,带着松脱的狗链一溜烟逃没影了。
纪伦继续向前,来到一座豪宅别墅前,小海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远,怀里抱着小白猫,仰看看别墅里灯光,这是一幢中西合璧的别墅,有着让她熟悉而又奇怪的感觉。
“你在外面放哨。”纪伦对她说,顿了顿,交给她一个手雷:“给你防身,这次别乱玩,里面有个要活捉。”
“是,老师。”
小海伦点,抱着小白猫跑进角落,她的体型很容易隐藏,战场上很实用,转眼就消失不见。
纪伦一个翻身攀上阳台,推开门帘闪进去,双手交叉举着两支手枪,快而安静地走过走廊,目光扫过两面的房间,一个年轻女仆在侧面房间里出来,抱着一堆换洗衣服,正好与纪伦当面撞见。
这女人就不是什么勤务兵,只是平民,见到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大叫:“不要杀我……”
纪伦一手将枪口插进她嘴巴里,堵住她的叫声,脚步不停顶着她一路穿过走廊,一只手枪对准走廊房间,一扇扇门不断晃过去……都没有人。
“费宏不在家?”
女仆含着枪呜呜着无法说话,改为上下点,泪水在眼睛里涌出来,哭了。
“别哭……好,谢谢。”纪伦压着她来到转角的洗衣房,询问她一些情况。
“我是新来不久,知道的也不多……”女仆哆嗦的说着。
纪伦举起手枪,女仆立刻就崩溃了,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她知道的一些情况:“费老爷是个很有钱,两年前来到我们镇买下这幢豪宅,每半年都会辞退旧仆人,换一批新的,似乎很不放心什么……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仆人之间八卦,也知道了一些。”
“听说费老爷有个孩子就读于侯爷……哪位侯爷?就是申侯军校,训练刻苦,成绩优秀,军中实习期几次出击都很勇敢,枪法百百中,善于谋略策划,作申侯嫡系的门生获得了很好待遇……费家已是镇上有地位的大户人家。”
纪伦一言不,目光专注盯着她:“继续说。”
女仆没见过如此眼神清亮而凝聚的人,仿佛面对正在狩猎的猛兽,害怕得大气也不敢出,小声:“不过隐听客人说什么……做过别人的管家,出卖主家,卷款逃跑,为此在卢侯牢房给关过一年,后来用钱买通关节免于刑罚,还有就是和申侯缓和关系,费老爷作申侯门生的眷属就放出来了……”8
第一百零二章 鲜活(下)
纪伦目光平静,听女仆讲述这些,最后问:“费宏去了哪里?什么时回来?”
“刚才接到个电话,鞋都没穿就跑去军营找人护卫,大概半个小时……”
“就这些,没了?”
“没了。”
纪伦点,举起枪,在女仆绝望眼神中……一枪托砸晕了她,捆在小房间里,卷起她裙裾下摆塞进她嘴巴,关门出来,仔细搜索这幢别墅。
所有灯光都打开来,主卧室,客房,书房……很多家具陈设都眼熟,明显是纪府偷搬出来,让纪伦一阵无语,不过也正方便了寻找,拉开一张红木大桌抽屉,看见一叠信。
拆开一看,是熟悉的字迹——老同学费守义的信。
“……唯有卢侯才是救天下之人。”
“我正在努力学习着,训练着……我们有许多同志……”
“只可惜纪伦大哥牺牲了,要不会是很好的同志,卢侯不义,申侯则不同,必会善待纪伦。”
“不过,牺牲一个,还有千万个……我相信有着这样多潜在同志,我们未来必是光明,哪怕需要许多牺牲……”
昏黄台灯下,每封信里都洋溢着革命豪情,很容易看出来了,管家很是珍惜它们,干干净净,只是经常翻看有些毛角。
纪伦一言不,翻看这些寄来的信……里面很大一部分信笺是指名寄给自己,维持了一年,但在第二年时中断过两个月,大概是老同学现不对,回来找爹了?
而费宏又将信收藏起来,明显没有爆光自身卑劣……大概也害怕在孩子面前的形象太丑陋吧?
再翻看,却是奖状。
“第一学期优秀奖。”
“第二学期优秀奖。”
“校内提干证。”
“实习围剿奖励状。”纪伦久久的看着这个,这描述的是第二学期下半年,费守义作优秀学员,得以率小组学员,率一个民兵连,围剿东林豹。
东林豹是自立了十几年的匪,吸引亡命之徒,势力快展,成山区匪,地方屡次围剿不利。
费守义率连,作战半个月,将这股土匪围剿,回去在校内就升任少尉,赐军刀。
“老同学,你渐渐出头了啊!”纪伦手指抚过照片上的年轻少尉,英气逼人。
“嘭嘭嘭!”
敲门声在豪宅外面响起,很快变成砸门的声音,还有费宏苍老的声音:“各位军爷,听说有贼人杀了章巡警,手法是冷兵器,老夫怀疑有个仇家寻上来……谢谢,谢谢各位帮忙看家……咦,灯怎么全开了?”
一楼大门打开来,大批军人脚步声涌进来,有军官警惕:“费伯父小心,可能有不对了,您要是出事,我没法和守义交代……”
骨碌碌碌碌——
一枚手雷在楼梯上滚落下来,立刻是一片“卧倒”喊声,“轰”爆炸气浪席卷,楼梯下有伤员躺着呻吟,费守义趴在地上抬看向楼梯口,眼神里流露出恐惧:“是他……他回来了……”
哗——
玻璃破碎的响声在大厅一脚传来,双手持枪青年倒挂在窗口过去,白驹过隙的一晃而过瞬间,两枪口喷吐光焰闪烁,砰砰砰砰一连串子弹扫向正要爬起来的军官和士兵们,惨叫声,喝令声,反击的枪声,人影已消失在窗口。
视野一转,由房间窗口里的大厅,变成外面军车下纷纷跳下士兵,举枪对着纪伦射击,整个世界都是倒过来,纪伦双腿夹着栏杆用力翻身滚进阳台里面,重新站起来,看了脚上破洞了的鞋子,双脚一蹬踢掉鞋。
光着脚在二楼走廊里疾行,到旁边房间窗口,双手一磕,空弹夹落下,新弹夹填上,双手持枪直接捅破玻璃窗,对着下面别墅外面方向错误的士兵再度喷吐光焰……
黑暗中,小海伦走出小巷,看了看这热闹战场,伸手摘下绒球毛线猫,一头金色短在月光下明亮显眼,她抱着小白猫走向军车,弱弱地说:“he1p!”
军车后面躲着的几个士兵看到她,是个洋人小女孩,一身蓝白条纹睡衣,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客人,对她挥挥手让她走开,就没怎么留意地转过,突瞪大了眼睛,低看着胸口,血迹渗透出来……
……别墅一楼大厅的火力压制终结束,士兵们重新组织起来,心有余悸看着刚刚破碎的窗口:“还在那里吗?”
“干!他在二楼阳台!”军官一手捂着肩膀上伤口,一手举着枪对着楼梯楼板,听到有脚步声正在那里响起,不由大喊:“有种下来!刚正面——”
“好。”淡漠的声音在楼梯口说。
白色雾气纷涌而下,众人下意识开枪,瞪大了眼:“是术士……”
“快叫术士,术士呢?”
“在外面中枪死掉了,防护没管用,被更强的法术抵消了……”
“玛德!这是个怪物!费宏你忽悠老子来送死——”
……小海伦抱着小白猫,走到大厅门口,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许多人,有些疑惑侧了侧,就习惯松开了怀里的小白猫,甩出个手雷到人群中,双手举起漆黑的手枪……砰砰砰砰砰砰!
片刻,别墅里恢复了安静,军人尸体横在别墅内外。
纪伦自始至终都没下一楼,安静坐在楼梯口,看着军火萝莉小海伦拖着一个老人的脚,将他拽着上来,鲜血淋漓样子似乎是死掉了。
纪伦看了一眼金萝莉无名指上的银色拉环,倒似是个新婚戒指似的:“又习惯地扔手雷了?”
“嗯,对不齐,老师……误杀掉了。”萝莉很是沮丧褪下手指上的拉环,似乎是新婚夜晚就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小新娘。
纪伦摇没说什么,抽出一匕,扎穿了费宏的脚板,死死钉在楼梯口:“来,继续装死。”
“啊!”费宏立刻翻身坐起,小海伦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死而复生’一幕,听到这老人长长的惨嚎:“小郎……饶了老朽吧……看在守义的份上,他是你同学。”
“哦……同学。”纪伦面无表情举起枪。
“对对,不看过去,我们看将来,我知道你是个好青年,卢侯不用你,守义可以引荐你到申侯军校,当申侯门生!”费宏堆着笑容。
申侯门生?
纪伦枪口压向了费宏眉心。
这时,或知必死,费宏反停下来惨叫,出受伤野兽一样的嗬嗬笑声:“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我们和你父亲为帝国付出了多少么……一辈子,一辈子!”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想得到祖先真君的力量……我想,和纪江一样强大,比纪江更强大,那是因……强大了能对这个丑陋乱世现实说个不,能坚持自己的理想,能拯救国家……”
“我妒忌纪江,妒忌他的力量,妒忌他的坚持理想,甚至妒忌他的年龄,比纪江还大十五岁,已快要七十岁了,还有几年?”
“唯有真君力量可以使我,使我的子孙继续走下去……”
纪伦:“……”
“你这弑父,目无君长,为什么不肯去死?”
“你抵消煞气死了,卢侯的基业,才稳如磐石……梁山真命,再造太平……当老子不知道王孙尘勾结东瀛人?”
费宏恨恨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业……司机老赵那蠢货一直在问我上线是谁,但其实谁都不是我的上线,我的上线是多家诸侯……”
“多面间谍?”
纪伦点,子弹压上枪膛,费宏挣扎起来,小海伦踩了一脚,膝盖咔嚓一下折断,费宏再度惨叫起来,又带着痛哭流涕的求饶,丝毫不见了刚才大义凛然,纪伦淡淡:“你需要补钙了……人的骨气不是靠几家几家诸侯撑起来的,你是软骨头,就是软骨头……给你力量你也胜不过你妒忌了一辈子的纪江。”
费宏撕下面具,尖叫:“你杀我,我儿子……费守义,申侯门生,会为我保仇!”
“让他来罢。”纪伦想起了抽屉里密密麻麻的奖章,以及那个鲜活而热情的面孔,叹口气,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穿入眉心,红白脑浆飞溅在楼梯,老者尸体倒挂在楼梯口,脚掌仍旧死死钉着匕在地板上,整个人摊成一个倒立的大字型,似乎是某种抽象残酷的人体艺术作品。
金萝莉抱起小白猫,纪伦又抱起金萝莉,在阳台上跳下去,几个纵跃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中,片刻有几个黑皮巡警战战兢兢靠近。
进了大厅看到一地的尸体,有些甚至脑浆涂地,腥红流淌如番茄酱的色泽尚未变黑,好似魔鬼的盛宴餐桌,有个年轻黑皮就直接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走上去的几个黑皮,看着倒挂在楼梯口的大字型老者尸体,还有满满一楼梯的脑浆,踩在脚下湿滑,剩下两个黑皮也直接吐了出来,老法医取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带上去,喃喃:“凶残啊……”
“这下祸事,费守义最孝顺,而且是侯爷门生,军中新星,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情,责压下来我们都要倒霉……”
“谁吃饱了撑着找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
“可能是寻仇的,听说老费以前做事不地道……得罪了主家,卷款潜逃千里,逃来这里隐居,这不才两年就是报应了么……”
到了二楼检查一番,大概判断出敌人已直接跳阳台走了,这时听到小房间里呜呜声,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举枪对着房门:“谁!出来!”
“呜呜——呜呜呜……”
“是个女人声音……”
破开门,果是见到捆绑起来的女仆,连忙松开捆绑,取下她嘴里的堵塞物之后,一番询问,她是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了。
众人出来,在走廊里面面相觑:“就只有一个人?一个青年?面貌也不遮掩,不杀人灭口?”
“报告怎么写?一个人杀了十多人?”
“照实写,事情已闹大了,说不定还有后续的连锁事件,是上面在头疼。”8
第一百零三章 风真大(上)
天气雨了又晴,汽车窗玻璃上一片浅白色雨刷痕迹,窗外一片白杨林,公路上沙尘滚滚,新鲜过去后,长途旅行单调让小海伦不再整日趴在窗口,而是个小淑女一样安静坐在后座,怀里抱着小白猫。
“前面有个小镇,可以买点吃的给你。”纪伦说着,看了一眼后面跟着汽车,正在靠近。
哞——
牛叫声在前面响起,出了林子,就看到二辆牛车在前面慢腾腾走过来,牛车上是大堆烂稻草,挡住路口,纪伦将车子驶向硬化的稻田,又刹车停住。
还有一堆大灰鹅扑棱翅膀,横穿过去,嘎嘎叫,头鹅还勇敢去啄那两头牛,战斗力很强的样子……
纪伦让车子在路侧,伸手摸了摸烟,看见后视镜里萝莉和白猫,两对冰蓝色眼睛正望着自己,又顿住。
“老师……你可以抽。”小海伦在后座上说。
“谢谢。”纪伦没有抽,双手放在方向盘,注意到窗外扑腾过去的灰色鹅群:“老师曾有个朋友,叫姜山……这时都会一路碾过去,满地鹅毛。”
“老师……也可以碾。”小海伦偏了偏,线帽子掉下来,露出金灿灿,一只金毛小狮子一样。
“你说的对,我可以。”纪伦看了金萝莉一眼,点认同她的说法,只是没有去碾。
小海伦带上帽子遮掩金,双手抱着不让帽子再掉下来,神情有些迷惑,直率:“有什么……要我知道的吗?”
她说的词汇是帝国语,使用的习惯还是布列艾坦的语法格式,纪伦耐心放缓语:“你要学会表达善意,柔弱,温和……这是化妆一课的最高本领,no,no,不是伪装,而是将人内心本来就有的善一面选择表达出来,技巧性放大。”
“明白了,老师。”小海伦想了想,抱起小白猫,轻轻安抚,侧面阳光照下来,一萝一猫很和谐,有种家庭温馨的气氛。
“学得很快……这种习惯能让你的异国面孔在这片土地上减少阻力,但同时记住,善意并不总是得到同样回报,在你认为必需时,掏出你的枪……对,是这样,脸上保持温和……眼睛不要那么凶狠,要放柔一点……你还没掌握情绪快调整,我应找些柔和点的歌给你听听。”
“老师还会唱歌?”
“会,但懒得唱……有种机器可以自动唱,没有听说过?算了,还是找个专门音乐老师教你……”
滴滴滴——
一辆车喇叭频繁催促着,见到纪伦停车,与鹅群、牛车形成阻塞,里面司机就大声怒吼:“走不走?老子赶回去有事呢——”
纪伦转动方向盘,将车靠了靠,早期怒路症后车司机就直接插在纪伦前面开过,碾得鹅群纷乱飞跳,一地鹅毛,里面有个清脆女声抱怨弄脏了车子。
小海伦耳朵动了动,抬看向那车子后座,里面也有一个年纪相仿小女孩,身穿白色小洋装。
两车交错而过时,她看到凶恶男人举起拳耀武扬威,冬天也穿着一件短衬衫,臂膀肌肉粗壮,遒劲有力,手臂上有着青色斧头纹身……小海伦手指着:“他手上,是什么?”
“会党……嗯,易塔利亚黑手党,不入流的玩意。”纪伦收回目光,专心路面,绕过鹅群和牛车,继续沿着道路开下去。
经过一条沟渠上木板小桥,转到一个破旧加油站,不是专业加油站,就是小屋外面靠路搭个遮雨棚子,纪伦将车子停在棚子一侧,等前面车加油……
刚好是遇到怒路症老司机,看了眼纪伦,就流露出一点冤家路窄的表情,还挥舞了一下手,青色斧头纹身很霸气。
纪伦有些无语,开门下车:“要吃什么?”
“肉……汉堡?”小海伦不太确定自己的用词。
“记住是肉包子啊,要几个?”
“很多,很多。”
“……”
加油站小屋院子里堆满杂物,不乏易燃品,纪伦怀疑哪天起火了,火一定很好看,棚子支柱只有一个油柜,没有油管。
“据说是西方传过来的方式,不过总觉得很落后。”
就一个带计量刻度的油桶,怒路症老司机车主自己拿桶去装了汽油,加进去。
纪伦没兴趣去招惹一个爆仗,去给小海伦买吃。
小屋侧面开窗,带栅栏玻璃窗后面坐着个中年女售货员,拿着一包瓜子磕着,桌面上已嗑了一堆瓜子壳,她身后房间很浅,除报纸杂志架子,就是茶炉上温着的黄铜大水壶,门口还架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层叠竹木蒸笼,打开后能看到包子,除此还有十几种的糕点食品,原始油纸包装扎十字线,看起来是药……
“要什么?”中年大妈嗑着瓜子,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专注她的杂志,纪伦瞥了眼,倒立文字和图像在脑海里一瞬翻转还原,是这个时代的流行界,著名歌姬来到高州城演唱……配图好丑。
“给我来一打的肉汉堡……不,肉包子。”纪伦现自己一走神,给文盲萝莉影响了。
“包子就包子,什么汉堡,你们这些青年学生,听风就是雨,跟着洋人洋风学个半桶水,不中不洋的算什么啊,想当年我们那会都还真刀真枪冲击过外国使馆……”
“是……您说的对……大姐不减当年……”纪伦点,付了钱,拿了一袋肉包子去丢给小海伦。
小海伦一直抱着白猫在观察学习,这时乖巧地拿起包子慢慢啃着吃,她化妆,带帽子时就像是传统的本地小姑娘,且特别粉嫩像个洋娃娃,引得售货员大妈母爱之心大起,又免费附送了一袋小点心:“跑长途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
纪伦:“……”
“她娘怎么没有一起?不是我说,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娇气,学洋风讲新女性……”大妈唠叨展开后是停不了,幸这时,老司机加完了油,没有立刻让开储油柜的车位,也过来买食物,重重拍着小屋售货窗的栅栏:“每样点心都给我来两份!肉包子来二十个!”
售货员大妈正要怒,看到对方胳膊青色斧头纹身,立刻熄了火,小心翼翼递东西:“肉包子都卖光了,底下还没蒸熟,大哥您再等等?”
“爸爸快点~~我都饿死了——”车里下来一个身穿雪白小洋装的女孩,十一二岁,在抱怨,看了一眼过来加油的英俊青年,目光交触瞬间就下意识退开几步,看看他俯身的侧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看看后面车子下来的小女孩……萝莉育比较快,看起来是她的同龄人。
哐当——
纪伦拿起地上油桶,在储油柜接油,一阵汽油味扑面,还有点细微的水汽……坑人的很。
“喵~~”
小白猫也得到了一个肉包子,小海伦递给她,但苏女王只吃中间的肉,对外面的粉皮没有兴趣,于是小海伦就只有自己吃了。
“嗨,认识一下,我叫蔡青麦,洋文名字叫格林。”身穿小洋装的女孩跑过来,上下审视小海伦,最后看一眼那袋肉包子,看她吃的很认真,忍不住摸着肚子,很是自然熟:“很好吃么,给我一个。”
小海伦手指遮住眼睛,抬在指缝里看看陌生女孩,又低看看自己最爱的食物,最后还是递给她一个:“我叫,海伦。”
“你也有洋文名字啊……”蔡青麦看了一眼对方的小汽车,感觉和自己相当,没在意,吃了一口,呸呸两下:“这样难吃,你也能吃得下去?”
小海伦低默默地啃着她的肉包,啃了一个,又啃了两个……似乎肉包子就是她吃过的最美味。
蔡青麦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对方接话,看得无聊,肚子又更饿了,不由有些后悔刚刚扔掉包子,羞于再讨要“难吃”的东西,又看到萝莉的红豆手链,眼睛一亮:“这个好看!送给我吧!”
小海伦迟疑了一下。
“给我嘛……咱们可以成朋友,我告诉你我家在哪里,你常来玩,让你哥哥带你来……”蔡青麦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不。”小海伦干脆摇,继续淡定地吃她的包子。
蔡青麦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反抗,不过她有家传渊源,看到对方正在拿包子,劈手就抢:“给我——”
小海伦张口咬住包子,不能浪费了最珍贵的食物,空出的手将红豆手链一晃,套在了这个大女孩的手上,牵着她的手臂顺势一带,身子偏转一个沉肩,直接拽着她一个背摔……嘭!
纪伦听到动静,看了一眼,耸耸肩收回目光,继续接汽油。
“哎呦……痛痛痛痛……”
男人转一看就是大怒,过来:“你敢打我女儿,看老子不揍死你——”
小海伦抱起了小白猫,举起在面前挡住对方视线,冰蓝色眼睛在猫胡子后面盯着敌人眉心。
纪伦提着满满一桶汽油过来,脚步不见快,却插在了男人前面,按住肩:“你要动手?”
男人只觉肩上一瞬间压了座大山,动弹不得,再想挣扎,突看到对方风衣下腰间的漆黑手枪柄,不由一惊。
“过来。”纪伦搂着他的肩,在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注视下走到院子,拍拍肩,顺便拔出枪:“没事,别怕,男人是吧,我只是看你关爱女儿,不想当着小孩子面,让你失去一个父亲的尊严。”
男人颤抖说:“行……行……”
“脚站稳了,别抖……小孩子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别点烟,这是加油站,你想火葬场,还是灵车漂移?”
“是!是!”
男人手指哆嗦着,挤出一个正常笑容:“我听您的,都听您的……”8
第一百零四章 风真大(下)
“是么?要问问你这地头蛇,高州城最近情况……嗯,好……对了,去高州时,怎么联系你?我有些事要交代你,不打不相识,也算一场缘分……好,谢谢……”
两人一脸友好重新出来时,院子外面的两个女孩也在说话,稍变得正常,甚至开始相互交换玩具……让纪伦稍微有点讶异,叫蔡青麦的小姑娘,倒很有点审时度势的天赋,可惜碰到了小海伦,被完克。
男人甚至看到自己女儿拿出一方丝绣手帕,白皙小萝莉拿出的是一个银色拉环……视线一晃而过,他不敢再干涉孩子交流,闷闷回去拿食物……刚刚对方交代,很有压力,却不敢违抗。
“这是什么?”蔡青麦摸着手上的银色拉环,抬看着小海伦,好奇:“它看起来是个戒指。”
小海伦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名字,重复了一下戒指这个称呼,点点。
蔡青麦又说:“谁送给你的?”
“老师……”。
……片刻,男人拎着食物回来,拉着女儿上车时,看到女儿手上的银色拉环,就浑身一抖:“哪来的?”
“对方送的,戒指。”女孩说。
“快扔掉扔掉——”
男人检查了一遍女儿口袋里没有落下别的东西,比如一个手雷……确定没有,才赶紧动车子:“这一家子都是怪物,下次别招惹那小姑娘。”
“啊?还有下次啊……”蔡青麦快哭了,不由抱怨:“老爹你刚刚替我出头了没有啊?就看你们在墙后面说,没动手的样子……”
男人笑容僵硬着,想要教训一下惹大祸的女儿,刚出声现声音有些抖,很失当爹的尊严,又闭嘴,迅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后面车子也加满油之后,纪伦坐上车,说:“忘记化妆课上教你了?”
“她……想抢走我的红豆手链。”小海伦沮丧地低,委屈:“别的肉汉堡、戒指什么都行,这个不行。”
“那叫,肉包子。”
纪伦放慢语纠正她的口语,又有些奇怪:“什么戒指?”
“戒,指。”
小海伦伸手给他看看,晃了晃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手雷拉环,纪伦一踩急刹车,定神看清楚,是用过的旧拉环……一头黑线重新启动小车:“谁教你说——这是戒指?”
“刚才的格林姐姐,她说自己的丝绸手帕有很多很多,可以送给我一块,我说自己除了肉汉堡,还有一样东西……有很多,很多。”
小海伦在包里掏摸着,摸出十个用过旧拉环,套在手指上表示她真的有很多:“格林姐姐就问我要了一个,告诉我这是戒指……”
“……”纪伦听得一头黑线,对这只金萝莉收集手雷拉环的爱好无语了,看一眼红豆手链,小熊挂坠,并不值钱小商品,但在两人心中似乎都有特别意义:“你一直戴手上的红豆手链,是谁给你?”
“布记得……只感觉,一个很重要的人。”小海伦抱着小白猫,重复:“别的肉汉堡、戒指什么都行,这个不行。”
纪伦看了一眼后视镜,点:“下次碰到这种,摔狠一点,让她掉两颗牙。”
“嗯。”
“你已经初学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勉强算及格,下一节课,老师教你驾驭更强一点的力量……机枪和炸药……”
汽车一路而行,入夜之前来到了下个休息落脚镇,果真是没有看到父女车子,可能是吓得连夜驱车赶路回高州城了。
纪伦将车子停到一处破旧旅馆,让小纪伦下来:“晚上洗个澡,好好睡,明天有事情。”
“是,老师。”
半夜休息时是同一个房间,小海伦半夜醒来,看到自己被子上加盖两件衣服,青年坐在阳台上抽烟,一件单衫衬衣,月光下是身影。
她眨眨眼睛,将被子上盖着的衣服举起到鼻子下闻了闻,有种安全气息,闭上眼睛……要好好睡,明天有事。
次日,车子开到一处医院时道路堵塞,纪伦等了会,又掏烟盒时,小海伦:“老师,又在想念谁?”
“为什么这样问。”纪伦看了一眼后视镜。
“哦。”
良久,纪伦说着:“在想以前一个小师妹,想问问她,为什么背叛了我们。”
小海伦敏感低下,默默抚摸小白猫,红豆手链上的小熊牌,与猫铃铛轻轻交击,出清脆悦耳声音,小白猫睁开冰蓝色的眼睛,看看小熊牌上刻着的憨熊笑脸,轻轻“喵”了一声。
道路恢复正常,小汽车动,驶向一片街区。
傍晚,天色昏暗,小镇某一幢普通公寓二楼。
夕阳中,房间朴素得几乎没有装饰,单一灰绿色油漆刷的墙壁,有着格子花纹的廉价白色门帘,星星花纹窗帘,风吹进来,冲淡空气里漂浮的淡淡女性幽香。
白木桌案上放着几个瓷盘的冷菜,还有白色瓷茶杯,带着标记‘某某后勤部’盖子……一只手揭开盖子,视角下移到敞开白瓷杯里。
半杯水泡着绿茶叶,还有些温热,女主人没有离开太久。
纪伦放下茶杯,又抬看了一眼墙壁挂下来插座和灯线,线路大部是明线,扫了眼就在脑海里清晰构成这栋公寓的配电线,底楼的电箱刀闸在脑海中标记,已拉开断路的红叉。
他离开这间厨房,去主卧室里,除带镜子的衣柜和书桌,就只有一张窄床,单身女人的房间。
但床头墙壁挂着一个相框,大概巴掌大宽幅,里面是两个人的黑白照片,身材娇小的女主人与挺拔瘦削的青年军官……看起来是这个年代普通人家夫妻的结婚照,但照片不是在室内照,而是在室外。
照片黑白两色中间还有由浅到深的灰色,均匀色彩过渡还原了那一刻时光,在男女两人身后形成景深,分明是在一片军营校场上,柳树绿叶枝条摇曳的春夏。
青年军官英气逼人,但比印象中的要显得更青涩些,带着他惯用的白手套,这样隔阂牵着女主人的手,有点不像是夫妻,而且脸颊上有点微不可查的子弹擦痕,没有经过照相馆会给新郎准备的化妆,胸口更没有带上新郎的红纸花……自然,新娘的胸口也没有红纸花。
这不是结婚照,但给女主人当结婚照来用了。
纪伦取下照相框,在椅子上坐下来,扫了眼卧室的窗外——外面是走廊,红色的砖墙支撑柱,红砖的缝隙之间镶嵌白水泥,走廊顶上垂落下来一个花盏吊灯,外沿是灰黄色的栏杆,栏杆外面是临街的大树成荫,枝叶缝隙间可以看到街面行人。
他点了一根烟,端详手中相框里的那张照片,只看半面的青年军官……三年时间,都有些忘记了,这刻重新鲜活起来。
“你是否已经知道……”他看着照片里的青年,声音顿了顿,夹着烟头点了点照片一面的年轻女子:“她的身份……”
这时,突在繁密树干上“喵”一声,两分钟,哒哒声在楼梯上响起,一身灰色女式小西装、同色直裤的少妇推开门进了小客厅,齐耳短,年纪不过二十岁,双手抱着个孩子。
主卧室的角度能看到孩子侧脸与他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金锁,是个男孩,只有两岁大,眉眼有点熟悉。
少妇神情木然,只是在与孩子说话时,才带点笑容。
“宝宝等会儿……妈妈就给你做饭。”她将孩子放在椅子上,又解下外套,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出玲珑丰韵身材,印象中曾经的美少年……小师妹折寒梅,也是到了为人母的时光。
纪伦在烟气缭绕的雾气中安静看着她进来,看着她伸手按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看到她连着按动几次都没有灯光,看到她嗅了嗅鼻子,身子一下子僵硬住……意识到了入侵者的存在。
不亮的电灯,熟悉的烟气,穿透性的目光,恐惧感让折寒梅视野一阵眩晕,母性本能将孩子抱在怀里保护住,缓缓转。
卧室里昏暗阴影、烟气缭绕,看不到对方,只是子弹上膛的咔哒,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来。”
折寒梅身不由己,一步步迈向卧室中,还是没看到人。
“难道是……鬼。”
巨大的恐怖潮水般淹没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之时,刚好停在衣柜前面时,终于在镜子里看到了背后暗影中的人,一个平头青年,灰色长风衣,白衬衫,伸手掐了烟,手枪顶在了她:“坐。”
她咬着牙,颤抖着身子坐在床边,什么都不说,抱紧着孩子。
孩子才两岁,还不怎么会说话,抬看看两人,还在伊伊地笑。
纪伦目光清亮:“姜山的孩子?”
“是,那次十个月后,我生下了他的孩子,我知道这无法偿还我的罪,但抱着他,我似乎还感觉他还在……我从小就是梁侯的人,姜山并不知道……”
折寒梅喃喃着说,脸色越来越苍白:“报告你医院的事,是我干的,泄露别院地形一次,是我做的,术士程新带走了地图,他们说,这是为了天下……靠近姜山也是组织命令,他最恨就是间谍……我很害怕,又忍不住,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但是他死后,我好后悔……”
“世上没有后悔药。”
“是,我明白,请杀了我,饶恕这个孩子……他才两岁,还没有记事……”
房间里一片沉默,是簌簌的笔尖滑过纸面声音,片刻,枪收回,脚步声离开了房间,没有说话。
脚步声消失了很久,折寒梅才在恍惚中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在姜山遗照下面,还放着一叠钱。
突然间,折寒梅泪流满面,扑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小郎……姐姐对不起你们纪家,对不起相思小姐,对不起轻云姐……”
纪伦走出了公寓,似听到这声音,又似没听到,身影没入夜幕黑暗中,只是眼前突现出了父亲、姜山、还有这孩子的面孔,一种莫名的悲哀涌了出来。
“哦,风真大,眼里都入灰了!”纪伦对着自己说,用手遮住了眼,不让迎来的罗莉看见。8
第一百零五章 曲大家(上)
拍照镁光灯不停闪动,西餐馆玻璃窗口,周围人群簇拥,一双双眼睛,畏惧又一丝兴奋看着玻璃窗里的杀人现场,似乎是小部门会餐,现在变成五具尸体,都趴在雪白的西餐桌上,昂贵红酒开着还剩半瓶下,鱼子酱与脑浆混合,看起来是胃出血病人的呕吐……
“都散开,散开!”黑皮巡警在外面拉开绳索,维持秩序,让出空间。中文网
“咔——”
黑白影像凝固在这个瞬间,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拿开照片,看向下一张,熟悉办公室,室内有着手雷爆炸的痕迹,办公桌前横尸三人,鲜血流淌着满地,军警破门而入,各个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目光焦点是大办公桌坐椅上,一个等级颇高的官员坐着,手指已按在了某个法术盘上而没能启动,清晰黑洞洞枪眼在额上,双目瞪着前方,似乎遇到难以理解的事。
“咔——”
景象凝固成黑白照片,再翻过去,是个茶馆秘密会所包厢,麻将桌上趴着的四具尸体,都穿着便服,但身份都是熟悉的人,这次不是枪杀,是冷兵器伤口,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全都砍杀。
咔嚓——咔嚓——咔嚓
翻过一张又一张黑白照片,小汽车上爆炸,家中屋梁上的吊索,游船上的溺毙,就算致命原因不同,都还在额上补枪一下,所有这些黑白照片还原现场里,完全不掩饰的血腥几乎滴出照片。
此时天色晦暗,打得黄叶簌簌作抖落下,长桌左右,都是端立的军人,原本心里都有些不安,见座不紧不慢闲观看的神态,倒镇定了下来。
看完最后一张,雪白手套将照片都收起来,视角抬起,看向情报处少校。
少校已站起来,“啪”立正,说:“将军,这些最近凶杀案汇总,案地点在时间前后规律是越来越靠近高州城,受害者大部都有个共同特点,是在三年前那次围攻事件中参与者,从一线人员到后勤人员,凡是涉及到的人,只要是干部,不论男女老少,全都遭遇不幸……”
“少部身份不明,但经过调查似与二十年前,老侯爷时一桩战场事故有关,一个女术士在那场事故中死掉……我们调了档案察看并没有谋杀痕迹,但可能有人不这样认为,那女术士并不出名,但有个女儿叫苏细眉,这个名字大家也不熟悉,但换个称呼是纪夫人……”
“是纪江上校的夫人,纪伦的母亲?”有人不由问。
少校点:“对,不少现场目击者也都反映,作案人是一个青年,有人说是几年前报纸上见过……凶手意图和身份都没有任何掩饰……”
“是他回来了。”肩上一颗将星的中年男人点,将照片传给会议桌的别人。
“丧心病狂!”
有些人现场调查时看过了一两张,但这样大量照片汇总还是次看到,都脸色阴沉甚至铁青。
行动处一个新晋上尉怒气冲冲:“身为术士,对术士报复就罢了,竟对普通人连下杀手,这真是丧心病狂!贼子!”
“他已蜕变成魔鬼了,不再是军人了。”有人摇,又说:“普通人也就罢了,这样针对我们法术部连环惨案制造社会恐慌,行动又没规律,法术部里已人心惶惶,不敢用心做事,都怕受到牵连……”
“怕什么牵连?”新晋上尉不解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好说出口,三年间已经改朝换代,淘汰掉旧人,换上都是新人——灵界战役功劳是归于战死的纪江上校旧人,军方强烈要求所致,名义上是给纪江哀荣,实际是打压纪江遗留下的事业。
但新人在二代核心谢上校的引领下没有气馁,顶着军方打压,随原体傀儡化,行尸实验成功,星光境就可以催动行尸,就让少量星桥境术士才有的一人成军,普及到了大量星光境术士,就产生质变……谢上校终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一支军队是无法打压,只能收编,吞并梁山地盘后的总酬中,谢庭树升任少将,特别行动处增加了实验处,整体改组法术部——与后勤部、装备部并列,完成了前任纪江都没做到的台阶跨越,威震帝国法术界,受到大量敌对术士仇视同时,也受到大量己方术士拥护和保卫。
“从没有人敢在我们卢军疆域上这样血腥作案,这等于撕破底线,相互都展开无差别术士战的话,场面将会失控,谁都不想要一片废墟。”
“可是对方就一个人,****而已,无所顾忌,且还克制我们法术部最有力量的傀儡,大量傀儡只是靠近就会失去力量,更别说还有时间限制,傀儡渐渐失去活力。”
“我们甚至无法锁定对方行踪,几次陷阱埋伏也都落空失败,他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和摆脱追踪力量。”
“这是极危险罪犯。”
情报处的少校再度说:“死亡事件增多,已经有些难以掩盖了,别家诸侯也在大肆报道诋毁我们的实验,甚至翻出一些洋人失踪案,指向我们……布列艾坦帝国、弗兰斯帝国、露西亚帝国、斯潘亚王国、独意志王国等列强领事馆昨天就去年我们地盘上的五桩公民失踪案,再次提出质询,这是你们实验处的责任。”
试验部立刻反驳:“不可能,虽有几次见猎心喜获取,但尾处理很好,都是瞄准的边缘小国,新独立的孤星共和国之类……不可能去招惹几大帝国,你当我们实验处疯了么?”
有人翻了个白眼:“你们实验处不都是疯子么……”
“别吵,吵什么,这是别家对我们栽赃嫁祸的泼脏水……”
情报处的一个上尉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点:“但问题是外交无小事,现在又要我们法术部出面回应,还得将军去赴宴,周末晚上的各国领事馆邀请宴,我们行动处也要处长随同,身秘密行动人员去公共场所爆光,这是人干的事?”
“这次没办法,但无论如何,这种混乱不能再蔓延下去了,必须遏制住……将军,现在怎么办?”
有人询问了,众人目光也就跟着看向会议桌上的谢庭树,一叠血腥的照片也回到了他手里,谁都知道这些指向的最后一人……
“他是冲着我来。”谢庭树手指敲打着桌面,众目睽睽之下,神情没有变化:“事情不能拖到周末晚上的领事馆邀请宴,正好……今晚,曲大家要来了吧?采取丙方案吧。”
众人大惊:“将军!您是帝国术士界的希望,怎可亲身冒险?”
“而且没法用傀儡部队的话,只能调野战部队,等于是承认我们法术部的挫折和漏洞……”
“这是我的责任。”中年人伸手带上军帽,目光平静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金色的将星在肩章上熠熠生辉:“三年来,主上事业蒸蒸日上,现在已控制了天下二成,一旦积蓄力量完成,就可卷席天下。”
“且除了我们军人,政府也奋尽了全力,租界权利在回收,百姓生活在改善,我们无愧于国家。”
“三年前,我释放出来野兽,只能我来重新将它关上……或是他的血,或是我的血,我们中间必须死掉一个,让事情……终结在这里。”
…………
城西蔡府
院子里的小小别墅,虽不华美也不大气,但还很讲究,前后院在冬日里还有绿树未凋,蔡青麦抱着暖手炉跑到二楼的主卧室,推开门:“爹爹爹爹,我又看到那只小白猫,快帮我捉……呃,你……”
她停下脚步,看着父亲面前椅子上坐着的那个英俊青年,呆了呆,脸颊红红:“你是那个海伦的……老师!”
“我可不收你这样刁蛮的小姑娘当学生。”纪伦挥手让她走,见她似乎吓呆了,只知道瞪着眼睛看自己,不由就叫了声:“海伦!”
门外隐匿着的小海伦就神奇地出现,拽着蔡青麦出去,大女孩在军火小萝莉手上没有一点反抗力量:“哎哎哎……等等”这样叫着就被拽出去了。
纪伦看向面前壮汉,微微点:“很淘气的女儿,蔡老板一定很宠溺她。”
“叫我蔡京就好。”这个有着古代奸臣名字、说明了他爹妈肯定没有文化的凶恶壮汉,强撑着面子,直到看着女儿消失在门外后,双腿一软,毫无尊严跪下:“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她娘去的早,俺就这个女儿,不能失去她。”
“你想多了……”纪伦扶起他,安慰:“要杀也是杀你满门,你不会失去她。”
蔡京:“……”
“继续说,城里的布置……哦,抱歉,忘记问过你了,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干脆你再给我……复述一遍?”
“是,是……就这些……对了,听说今天晚上曲大家要来……”
“曲大酱?”
“呃,您不知道曲大家?她歌唱很有名……”
纪伦皱眉,没兴趣知道一个优伶艺伎的事,挥挥手:“你告诉我她来了以后,城里布置变化就可以了。”
蔡京连忙点:“是,她这次归国的巡演第一站,会带来一些马,有些是欧6巡演获赠的良种。”8
第一百零六章 曲大家(下)
“获赠?”
纪伦莫名其妙,不过大概可以归成追星族对明星的追捧,也就没在意……他还不知道这个时代对骑兵重视,良种马价值不是用金钱来衡量。★
蔡京也是文盲不懂,这时绞尽脑汁回想一些见闻:“欧6马不错,送回来其实可以给骑兵部队配种,二十年前大败到现在,各国的骑兵虽不流行了,但还保留有一些胸甲骑兵。”
“比如?”纪伦目光专注看着这个会党分子。
蔡京很有压力,不敢停顿继续说:“比如卢侯驻扎在郊区的二零一骑兵营就对这批军马很感兴趣……听到那面的弟兄们消息,有半个连的骑兵保护她进高州城。”
介绍到这里,纪伦听很仔细,甚至反复询问一些细节,得出这小股骑兵的标准配备是一次成型锻压胸甲,近身马刀,中距离火力射程骑枪,标准战术是这个时期著名的——墙式冲锋。
蔡京没有文化却不笨,猛一惊:“您……您不会是要……绑架曲大家吧?”
“别想太多,你看看我这样子,能干什么大案?”纪伦拍拍他肩,出门去。
小海伦跑过来,说:“小小,不见了。”
纪伦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口哨召唤,突声音卡住,一阵咳嗽,手帕上,带着一片血花……
耳听得“喵”声,小白猫在车顶看着自己,冰蓝色猫眼中,映着一个面带病容的瘦削青年,或者说……病虎。
纪伦淡淡一笑,收起手帕,眼神无波。
无我无人,也无组织。
…………
一支特别车队在骑兵连的保护下,络绎驶入高州城,不是小汽车,是十几辆非常传统的马车……度并不比现在汽车慢多少,但马是很娇贵动物,长途旅行于各地容易水土不服,耗费是几倍,这样车队在显示传统同时,无疑张扬着主人的财力。
而军方骑兵的保护,更不是简单财力的问题了,得有着非常的身份。
车队最中间的一辆漆黑马车上带着丝丝金纹镂空,轻纱飘荡,暖盘熏香,视线透视外面街巷的肃杀萧瑟,一只雪白鸽子飞进来,脚上绑着纸条,黑色蕾丝手套取下它,展开后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收起放在火盆里烧掉。
视野回落到面前的曲谱稿子,谱子中间还遗留有一些空白,歌词更有着反复推敲修改的痕迹。
镜头拉远,一身黑色裙装的女子伏案而作,腰间围绕一条银白纱巾,繁复而美丽的纹路,淡淡光晕,似是环绕着星球的一圈冰晶星环……
黑色的帽子放在手边,盛放着一小把米粒,鸽子啄食着米粒,叫了一声,但在帽子里没能出声音,它迷惑抬,咕咕叫了一声,又低在帽子里继续啄食……在它不出声音时,车厢里就一片宁静,连笔尖与纸面的沙沙声都没有。
很快,马车行驶到了剧场门口,薄纱外是一幢四方的巨大水泥建筑,模仿传统的木制斗拱建筑在屋顶、外墙增加屋檐、阑干等华风,而底下廊柱又是欧式廊柱……汇合起来是奇怪感觉,说美丽也美丽,毕竟华夏建筑行会近年的主推力作,是用了心的,但在审美习惯上总有些让人不适应。
现在还有更突兀,剧场大门上悬挂红色横幅“欢迎寰球著名作曲大师、歌唱家曲清歌大家光临高州歌剧院”,但在剧场周围是大批军警封锁,甚至机枪暗堡,如临大敌的样子……是这种欢迎?
黑裙女子下了车,推了推金丝平光眼镜,看看周围没有人来接待,站在那里,手按着黑色的淑女帽,看看左右。
几个男女助手就连忙去交接,半响才在封锁线里面找到剧场的欢迎人员……带人回来时,只见黑裙女子坐在马车上又看起了曲谱。
剧院负责人满头大汗,连连用手绢擦汗:“抱歉,抱歉……本来是准备好欢迎仪式,给军方检查人员打断了……说谢庭树少将要光临剧院,来看第一场。”
“少将?”助手们神情一怔,面面相觑就不敢多说了,这时又一个少校军官带人过来,啪的敬礼,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女兵,说:“入场前请接受检查……包括曲大家。”
这时,有个女助手有些不忿,说:“这还要提前检查?我们在欧6巡演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少校露出礼貌的微笑,还是请,身后一个女少尉干脆冷冷说着:“所以欧6死于刺杀的国王和贵族不知凡几。”
“你这人怎么这样!平白无辜说我们是刺客……”女助手还待争辩,车子上里黑裙女子看了看外面,招手让她进去,拿出一张白纸条,在上面刷刷写了些字,递给她。
女助手看了看纸条,神情不忿,还是扶着黑裙女子下来。
黑裙女子一手扶黑色淑女帽,一手放在腰间,屈身一礼,对众人微笑点致意,女助手拿着白纸条,照本宣科地读字:“谢少将是对东瀛反击战的英雄,还有列位将士保家卫国,清歌不过区区伶人,岂能妨碍诸位公务,自愿接受检查。”
“多谢曲大家谅解。”
少校神情稍缓,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奇怪没有对曲清歌说话,两个女少尉带着曲清歌去检查时,少校叮嘱她们:“不要解开她的腰带,不要动帽子——千万记住了!”
两个女少尉虽有些迷惑这种条件,仔细看看黑裙,原来不是连衣裙,上袄下裙的解开分脱很方便,淑女软帽更捏一捏就可看出有没有藏武器,点:“是!”
片刻,两个女少尉回到临时作战指挥部时,点表示没问题,却奇怪说:“那个曲大家……好像是个聋子和哑巴,和她说话,她都听不见,让她说话,她就写字条让别人读……”
“哈哈,你们刚刚初等学堂毕业,没上过音乐课,跨行如隔山,这就不懂了吧?曲大家是寰球著名的音乐宗师,国宝人物,年纪才不到三十岁,再是天才也很难这样快走到这一步,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刚刚的少校笑着说。
两个女少尉面面相觑,她们的初等学堂文化程度和村庄眼界,根本想象不出来寰球级的人:“怎么做到的?”
“秘密在于她身上的银色腰带和黑色帽子,都有非常昂贵的永固法术,作用分别是——系着腰带,她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不仅仅是是外界声音听不到,连自身呼吸、血液流动、心跳都听不到……而戴着帽子,她就无法对外出任何声音,或者说是出了但是听不见,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腰带和帽子是一套,相互连通循环的。”
不仅是女少尉目瞪口呆,就连别人很多不了解寰球音乐界,都是惊异:“为什么……要这样?做聋子和哑巴?人没有声音怎么活?”
听到这样说,就有个年轻中尉忍不住,大声:“怎么不能活?你们觉得她的世界没声音?相信一个音乐上碾压寰球的殿堂宗师,真的是聋子和哑巴?恰恰相反,她是生活在音乐中!”
“据说,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时,有一种声音会在她脑海里出现,********,那不是人类的音乐,现有的几大音乐流派都无法概括她的音乐类型,也没有人可以模仿……”
“据说,她日常无法说话时,迫使她将一切情感诉求都用音乐来表达,去一座座会场上不断的歌唱,她的歌灌制成很多唱片,你们可能都听过一两,比如最著名的,我们的练兵军歌,铿锵有力……而不同歌适合不同的情感下去听,那是有灵魂会呼吸……”
少校摸摸下巴,没在意一个音乐爱好者热情,目光一闪:“我倒是感兴趣,谁设计的这个打破极限的实验?”
“是曲大家自己,听说是从小就有着音乐天赋,而刚好父亲母亲都是音乐家和歌唱家,两代人的专业对口,最优化家庭教育放大了她的天赋特长。”
“十岁时,她就因天才而破格录取进帝国音乐学院,看到帝国文化领域包括民族音乐都是节节败退现状,立誓要用音乐影响帝国,那就必须做到凡极致来征服人心……为此付出了她自己,过去这二十年里,她都是自愿过这样的生活,不是疯子科学家残酷的实验……呃……”中尉说着,看到众人看他的目光有些怪异,不由讪讪着闭嘴。
少校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温和地伸手拍拍他肩膀:“过来跟我喝杯茶,咱们聊聊你的思想问题……”
中尉脸色苍白,跟着少校进去小房间,两个宪兵立刻站到了门口,目光冷冷扫视房间里的人,众人都沉默低,继续做自己的事。
小房间里声音隐隐传出:“……中尉,军队并不反对欣赏音乐,我也很尊敬曲大家的付出……但你得知道,帝国有识之士,谁都在付出,并不需要谁来同情,你觉得你一个小小中尉有资格同情曲大家这样的殿堂宗师?”
“没有……”
“她需要你帮她做什么吗?你能帮她做什么吗?”
“不能……”
“所以你看,不同的选择就是不同的道路,她走的路是孤独,无法集众而注定要失败,音乐虽美丽并不能救国,我们军方实验才可以……即便它很丑陋……我们的丑陋,保护了她的美丽,这就是国家竞争的根本……也是我们的正义所在。”
“是,我们是正义的军队。”中尉很是羞愧,为自己思想动摇和不坚定而羞愧。
少校严肃说:“没吃饭么?大声点。”
“我们是——正义的军队!”年轻人的大吼在小房间里传出来,朝气、阳光、自信,震得天花板灰尘簌簌而落,藏匿蟑螂和老鼠都惊慌乱跑,门外众人,包括两个宪兵,都不由露出一丝微笑。8
第一百零七章 毕业(上)
千里之外·申侯军校
南方在冬日不见得寒冷,就有很多常绿阔叶乔木,绿荫掩映中校园同样是张灯结彩,在进行一场盛大仪式,庄严的大礼堂里正在举行军校第一届的毕业授勋,左右贴着一幅醒目的对联,分别是——
“升官财,请走别路。”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一身笔挺戎装军官立在讲台上,肩膀上的将星熠熠生辉,带着军帽显得英气勃勃,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男子拿着讲稿,扫一眼会场的黑压压人群,对着话筒:“……费守义!”
“有!”
年轻军官在人群中站起来,脸色有着兴奋潮红,快步跑上前台,这里生个小小插曲,他登台阶时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到,引得附近一阵善意哄笑,都理解这激动……申校长亲自授衔!
最优秀的一批军衔高一级!
申侯对这个成绩优异到第十名的学生也有印象,而对方这时激动表现,更让他暗里满意。
司仪的主持下,费守义神情庄严上前接受中尉军衔、佩刀,敬礼宣誓:“学生永远忠于校长!”
“好,好……”
申侯笑眯起眼睛,目送对方离开,下一个:“……杜景云!”
会场视线的焦点和光荣中心变成了又一个青年军官,而费守义在黑暗过道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兴奋才稍降温,又有些莫名失落看着焦点转换,周围人大多数很快就会忘掉费守义吧……
申侯军校人才济济,不是榜第一名很难被记住。
“出了学校以后还得在战场上继续努力,成纪伦大哥那样的战争英雄,也许就不会被忘记了!”
十八岁少年这样自言自语,畅想未来,丝毫没有看到会场外,有个晚一届的同学正在焦急来回踱步,手里捏着一份电报,这将会改变他的命运。
……解散,人群涌出,都黑压压一大片的军帽,根本辨认不出谁是谁,别管你是学校风云人物还是默默无闻,都是人流中不起眼一点。
在等着的兼职送信小同学一个激灵,立刻跑去宿舍去拦截:“糟糕,糟糕,毕业生今天就要离校!”
整个三年级宿舍都是一片打包行李的忙碌,幸运是他在费守义背着军用大背包出来时,截住了他,恭谨而忐忑地递上:“守义学长!您的电报!”
“都是同学不用拘礼。”不,费守义笑着接过电报,这时心情还在毕业授勋中很是高兴,看着电报上的几行字,神情逐渐地……冷却下来,凝固住,有些茫然:“这……是不是寄错了?”
“请节哀,学长。”信使学弟说。
“不,这不可能……纪伦大哥不是已经牺牲了么?”
“父亲不是纪家的管家么?”
“……现在告诉我纪伦杀上我家,杀了我父亲?”费守义难以置信,根本无法接受,抓着对方肩就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摇晃:“告诉我,这是送错了——”
信使学弟给晃得要晕了,还是耿直地说:“可是,军部转的情报,特别转给需要知情的家属一份电报,不会错……对了,还有这张现场照片……啊,你要掐死我了……各位学长帮帮忙,劝劝守义学长吧……”
周围的同学也都上来,费守义身形僵了僵,放开对方,低声道了一句歉,就背着背包沉默离开,走到楼梯口时,缓缓打开照片看了,倒挂在楼梯口的血腥大字人体,就不由身子晃了晃:“父亲……”
没有吐血,没有痛哭,这年轻军官呆滞了许久,突一拳重击在墙上,鲜血飞溅,脸色扭曲着,咬牙切齿:“纪伦,今生今世,我费守义和你不共戴天——”
…………
“当…”
大楼的钟声惊起了早飞的鸽子。
江上的轮船的汽笛声,划开了晨曦时的薄雾,有轨电车“叮当”驾驶着,一个女人乘着驶了过来。
“报馆到了。”
“哎,‘你终于来了。”一进报社的大门,总编就迎了上去。
“什么事?你这么急?”说话的是巫山路。
“哎,你昨天的那篇《西餐馆枪杀事件》的稿子要快点赶出来,听说上面卡的越来越严了,今天听顾老板说,官府以后要禁止布这种新闻……”
“有这事?”
“对,你把稿子再修改下,争取今天早报里登出来。”
“好,还有什么事?”
“还有就是曲大家的新闻,本地歌迷哪个不关心?我们的报纸必须去抢个头版,造造舆论,让上面顾忌几分。”
“总编,稿子你修改下吧,今天报社里您坐镇。”
“噫,你去干什么?”总编有些惊讶,这女人关系网不错,弄到许多新闻。
“就是曲大家的事,我有关系,能见个面,得去采访。”
“行,这是正事!”
诸侯不断打来打去,年轻人也不停的闹事,社会新闻也越来越多,报馆的生意也越来越忙,总编忙的团团转。
话还没有落,报社电话就催命一样响了起来。
拿起话筒,就听到急促的叫声:“快,快,快来人……”
“什么事这样急。”
电话传来了阵阵闹声与焦急声音:“我现在在火车南站,听到没有?出大事了……学生游行又开始了……还有商人参与,可能要罢市……快占个好位置……”
话还没说完,隐隐传来了枪声和马蹄声,电话就断了。
总编和巫山路面面相觑,总编一拍手:“大新闻啊!”
…………
一处公寓,狭小浴室,喷淋水花洒下晶莹一片,青年身躯修长而肌肉有力,但在皮肤上满满的手术刀痕,又一阵咳嗽,血带黑色。
沉默了一下,披上浴巾出去,嘭……摔在沙上。
短暂的昏迷醒来,小海伦抱着小白猫,一萝一猫,两对冰蓝色眼睛都看着:“老师?”
“喵~~”
“没事,刚才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其实痛苦一点,会刺激精神,而让术士更强大,是好事情啊……”纪伦说着,看小海伦沉默,就伸手摸乱了她的金。
“砰砰——”敲门声响起。
小海伦抱着小白猫,一步步靠近门,举起是举起猫下藏着的枪,在钥匙孔里看了一眼外面,看到是一个房东大妈一样的胖大姐……巫山烟。
巫山烟不敢动门上的法术,也看不清房门里面,只是轻声说:“纪伦少尉?小海伦?你们在家吗?”
小海伦回看自己老师。
“让她留下情报,人先走,回去我会找她们的。”纪伦说着。
片刻,门重新关上,多出了一个纸袋。
打开,里面是一叠文件,还有着照片。
“游行,冲突,镇压。”
“伊侯的手法,与当年梁侯差不多,给我制造机会。”
“要不是伊侯的情报和行动配合,我也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干这样多的事。”
“伊侯是把我当成刀了,可我自己也愿意,各取所需。”
“只是我这把凶刀,伊侯也必忌讳的很,最后同归于尽怕才是伊侯希望的事。”
“我必须有自己情报来源,不需要严密,只需要有对照就行。”
纪伦看着新送来的情报,与自己逼问地头蛇蔡老板信息对证,凭借经验去掉一些错误,更新一些内容,标记有着矛盾且无法判断的地方,脑海中就自然出现了整座高州城的景象,并且在思考中,开始活动起来……
“纪江的旧人基本上清洗完毕。”
“清洗并不会导致衰退,至少在整个组织上升时。”
“我面对的敌人,将是年轻、充满激情和理想的术士和军官。”
“他们的反应与拼杀,将过三年前。”
纪伦翻看着最后一页情报:“咦,费守义授中尉军衔,授军刀,毕业了啊!”
第一届第十名,仅次于前三的上尉军衔,明眼人都能看出,申侯就是准备拿军校的学生当骨干,重整和扩大军队。
“江山破碎,龙蛇沉浮,英雄辈出,又出了一个诸侯。”
“卢侯的路,嘿嘿……”纪伦抽出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就激烈的咳嗽了起来,剧烈的脑力消耗,让他额上渗出了晶莹汗水。
小海伦拿起手绢,摸摸地帮老师擦汗,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之后,才用不标准的帝国语请教着:“刚刚,为什么不让她进来。”
“这个时代的法则是由你们欧6定义,这种丛林法则下的道义,就是猛兽不能露出一丝虚弱……我不想让合作者看到自己情况。”纪伦摸了摸女孩的金,看到她茫然的样子,说:“你想不想复仇?”
“什么是……复仇。”文盲萝莉现了新的单词。
“那个抓你做实验的人,让你五岁困在阴暗监狱里,看着周围大哥哥大姐姐,叔叔阿姨一个个死掉的人……”
对小海伦这样解释了后,她就眼睛一亮,毫不犹豫说:“给他,手雷!”
纪伦忍不住笑了,又牵动肺部,咳嗽起来:“太暴力了……咳咳……记得把拉环留给我,做个纪念。”
小海伦想了想,恍然……老师也和蔡青麦一样,想要个戒指,没问题,小海伦有很多,很多。8
第一百零八章 毕业(下)
码头边上,忙碌的人群已各自散去,只剩下看守船只的船夫,和特殊身份的人……一个距离港区有点远的仓库,厚厚大铁门隔绝内外声音,几个持枪的哨兵倒在血泊中,脖子被切开,破口里是飞溅的鲜血。
铁门卷曲破开的门洞里,隐隐雾气奔涌,还有间或的微弱闪光,听不到任何声音。
“糟糕,里面也有守卫……我们得帮一把,快冲进去!”角落里冲出二十个便衣男人,都是赤手空拳冲进仓库,只有几个人抢了哨兵的枪,得到武器。
几个女术士迅上前,跟着进入仓库。
靠近门口的白雾稍淡,夕阳穿透雾气照亮一小片圆形区域,工人们日间搬运下来的箱子,有些凌乱的码放,前面冲进来的人已打开几个箱子,里面满满都是储备着崭新的军火,抹着牛油在洞口阳光下显得闪亮,一片哗哗的枪栓声中,白色雾气涌动扑过来,一切陡瞬寂静。
众人惊愕地看着雾气涌出洞口,面面相觑,就在这自然的寂静中,爆炸和枪焰在仓库更深处亮起光,有个守卫借着光照冲出来,就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接着是……身体多了十几个枪洞,无声无息倒下去。
一身黑色风衣的青年男子走在箱子的分区空隙之间,轻轻哼着无声的歌,双手虚按,似乎在弹奏着,一片轻如柳叶的短刀滑过一个个士兵的脖颈……
有疯狂的士兵拉响了手雷,只有落空的火光破片,击打在箱子上的木屑纷飞,而依旧没有声音。
人影似乎融入了雾气的可怕,游刃有余,在寂静中,完成这场杀戮。
半分钟后,雾气缓缓散去,自然的静谧空间恢复正常,小海伦抱着小白猫跳下来,她的双手套了七八个崭新的银色手雷拉环,仰端详着她的老师:“变强了。”
“痛苦会让我精神更凝聚,而还有一种方式,和你说过的,是音乐……寂静中的音乐,自己内心生出的音乐……抗争的音乐,与环境呼应的音乐,会加强术士的力量,不过……咳咳……”
纪伦伸手捂住嘴巴,看向门口过来的二十多人,若有所觉:“我见过你们?”
“纪伦少尉!”
“是纪伦少尉——”
“啊,长官!您还活着啊!”
纪伦:“……”
士兵们镇压了那个不会说话的笨蛋,巫家三姐妹带来这一队伊侯麾下士兵,这时接收了仓库里的轻重武器,也换上卢侯军装,唯一区别是手臂上都帮着白布。
并且,这批军人看到纪伦后并没有纪伦已经习惯了的敌意,脸上都带着喜色和崇敬:“您忘记了!我们都是您救出来的,只是跟了伊侯,这次受命配合行动!”
“抱歉,最近记忆不太好,摘下帽子让我看看。”纪伦只是随口说,但众人就得到命令,齐刷刷地脱帽,立成一排看向他:“请长官检阅!”
“呃……”
纪伦无语,熟悉的场景重现在脑海中,丝丝入扣对应上了:“原来是你们啊……你是,小姜?你家里的两个妹妹还好么?你是张燃?你家是在直隶……还有你,爱吟诗的书生……”
每点到一个人,那人就挺起胸膛,一个个点下去,到巫家三姐妹时,她们的神情都有些异样了,最后纪伦停在她们面前,端详着她们:“嗯?”
身材匀称的巫山霞笑了笑,自是不用介绍自己了,看看左右的姐妹都没有出声,于是出言说:“纪伦少尉,这是考虑到队友与您需要有一定的信任度和配合,别的士兵您用起来也不放心,唯有一起战斗过的我们不同……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纪伦抬了抬双手,看着她们和他们一个个的眼睛,能看到这个时代青年特有的朝气、凝聚、纯净:“欢迎,只是为了我的复仇,却又累得大家辛苦一趟了——这话不是客套,言为心声,我是这样想,不希望你们是被迫,你们可以选择离……”
“报告!我有话说!”小姜神情激动地举手,得到领队的巫家三姐妹准许后,就言:“侯爷收留我们后,找人参加这次任务,说明了危险性,很多人心有余悸不想回来这里冒险,其实我能理解,但我是自愿!入狱的弟兄们十几个,最后就剩下我一个,回去家里我的两个妹妹也都……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不是您一个人的复仇,是大伙的复仇!”
白脸的曹州喊:“对,我和兄弟一起抓进去,只有我一个出来,他玛德谢庭树做下这丧尽天良事,今天就教他吃爷爷的花生米!”
张燃举起枪杆,喊:“花生米怎么够?****娘的——老子要用刺刀捅死那些王八蛋……”
群情汹涌之下各种粗话直冒,就是这个时代底层士兵特征,领队巫山烟、霞、路三姐妹都有些尴尬,不好开口阻止众人情绪。
而纪伦就安静地听,不时点赞同他们的说法。
半晌之后,场面稍微平缓些,士气也已经无形间鼓动起来,巫山霞嘴巴张成o字型,纪伦看了一眼她,她立刻回醒出言引导着话题:“大家这次任务虽危险,但我军不是卢军,不会让大家完全去送死,船已经准备好了……”
“霞少尉,那个……”众人都呆了呆,十分错愕:“我们不是敢死队么?”
“是敢死队,但伊侯不会让大家做无谓牺牲,我们的事业还需要宝贵火种,刺杀完成后还请及时撤离,莫要恋战……”巫山霞严肃点,到这时才交代任务的后半部分,又看向风衣青年:“现在就移交指挥权给你,可以吗,纪伦少尉?”
纪伦开口,又伸手掩住口,点:“好。”
“敬礼!”
士兵敬礼,纪伦隆重还礼,场面一片静寂。
“我们的同志已经运来了这批轻重武器,各位迅武装和装备。”
“余下的不要管它们。”
“今晚,我们就行动。”纪伦说着,每个人都听到了压抑的轻微咳嗽,一军官不由说:“长官,没事吧?”
“我很好……力量更强大了。”纪伦顿了顿,将带血的手帕捏在手里,收起来:“稍活动预热了一下身体,今晚就需要这样的良好状态。”
士兵们闻言都放下心来,只有几次接触过的胖大姐巫山烟看了纪伦一眼,目光有些忧虑,没有吭声,而看着纪伦展开地图排布任务。
“剧院的封锁线很严密,那个歌姬的马车队稍微漏洞,马是很容易受惊的动物,夜晚稍有声音刺激就会炸营,连锁反应影响半个骑兵连……一半炸药集中埋设在这个点,足惊吓马群了,让骑兵连不会走路的娘们看看什么是蘑菇云……”
“剩下一半炸药分散,具体是埋在剧院附近……你们看,这几个点……”
“进攻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它们,后撤的时候才用得着。”纪伦顿了顿,看向周围的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我会再次带你们出去,回家。”
士兵们纷纷呼喊响应,目光热切而信任,这就是经过一次并肩作战创造奇迹之后的好处,存在感弱小的妹妹巫山路看着这一幕,不由喃喃:“……他已经召集了他的士兵。”
巫山霞肩膀碰了碰妹妹:“什么?”
“小霞姐,这是一外文诗,描述弗兰斯第一帝国老皇帝还是个炮兵将军时,无论他走到哪里,士兵们也都这样,让人害怕的狂热……他们成了后来老皇帝横扫欧6的坚定基石,被称之为老近卫军。”
着,顿了顿,又摇,明亮眼睛里闪着兴奋:“我以前读书时觉得这样狂热崇拜让人害怕,仿佛失去了自我,但现在才明白是没有切身参与其中,一旦参与了这样危险军事行动,十死无生,只有将性命交托于这样军官手中,才是能够放心的。”
她的两个姐姐点认同,胖大姐巫山烟稳重些,追到纪伦问:“我们任务是?”
“你们守好退路就可。”
“哦……”三姐妹都有些怏怏地止步,很明显听出言外之意,这位指挥官觉得她们三个拖后腿,还不如普通精锐士兵。
某种意义上也是如此,除了卢侯麾下傀儡军,底层术士在缺乏战场经验时很没有用,更多只是用于渗透、加持、掩护,一旦动真格的战场对拼,就是请低级术士做完加持就乖乖退到后方,作珍贵而易碎的预备队使用。
“天黑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先伪装成一队军警,按照这个行动路线巡逻……不用怕,这个城市的活地图在我脑海里,足够我们接近到歌剧院,看入夜后的烟花炸响……希望不要打搅歌姬小姐的唱歌雅兴……”
“现在,阅兵正式开始!”
小白猫跳上木箱顶端,俯瞰整个庞大军火仓库,似乎是女王巡游她的疆场,而她坐着的沉重木箱下面,小萝莉双手托举,面无表情往前越过队伍走到前面去,士兵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萝一猫,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8
第一百零九章 第五交响曲(上)
三小时
轰!
大铁门撞开,一队军警破入仓库,黑夜中难辨仓库内情,都举枪对着黑暗中,神情紧张的很,有些人额都流着汗,刺痛了眼睛都不敢擦,生怕死亡瞬间降临头顶。
领队的少校压低声音喝令:“快检查……”
月光下,很明显的许多箱子散落打开,就看见少了许多武器,一个上尉踢翻了几个空箱子,搬下它们后面一个箱子,现是巨大长管和部件,厚厚的子弹链,立刻举手报告,少校神情就一凝:“怎会有重机枪!”
“这还有炸药包……”
巨大的森寒,降临到在场所有人身上。
“娘的重武器不是说不要运进城么!后勤部吃什么饭!要我们法术部死么!你给老子过来……老子一枪崩了你——”
“长官,长官,长官饶命,这不能怪我们啊,底下是混饷银的没个责任心,路线调度又混乱,我们后勤部自己也不知道底下具体到哪一天都在运什么,很多运输都是估算一下,看下面人心情,随机货……”
“去你娘的随机货,你这是要做运输大队长给敌人送货,也给司令官报告说不管你事?”
“救命救命——”
“砰!”
枪声过后,后勤派员尸体倒在地面上,周围人表情各异地穿过尸体,临战前就先杀自己人,给行动蒙上一层阴影,少校招呼着队伍跳上车,高喊:“快去剧院——”
…………
高州歌剧院
外面四方的多层结构,里面是以一个大殿堂为主,阶梯层层座椅往下,二层同样有阶梯,两壁包厢配有各种西式青铜浮雕……赤果女体像,这点很遭受非议,也得到许多富贵观众认同,无论如何,这个时代歌剧的消费群体都不是平民。
而正面是垂下的巨大红色幕布,金色的虬纹,缓缓拉开幕布,显出半圆形对观众突出的小舞台,整个小舞台边缘的半圆,对外座椅放射出去次第往上……整个配置实现了音效的汇聚和放大,确保舞台上的歌声能传达到会场的大部区域。
这时候的坐席上大部分空旷,人数少了很多,由于正常的观众都被挡在了外面,来听的多数是现役军人,少数一些音乐爱好退休军人,都呈现分散落座,在整个剧场的吊顶灯光开始变暗下来时,少数人还在交头接耳,还有人去上厕所,在黑暗的走道里对坐席上的人说:“对不起,请让让。”
“啪!”
聚光灯打开,光柱投射到舞台中央,身穿白色小西服司仪登台,来到带着粗长电缆的立柱固定话筒前,对着黑色大号话筒咳嗽几声,观众席声音就自觉下下去,几秒钟时间就鸦雀无声,让司仪都是神情一怔,额上见汗,直觉到黑暗中许多眼睛凝视着自己,压力山大……这就是军队。
伸手调整了一下话筒,习惯小动作缓解了紧张,重新找回声音开始致词:“感谢诸位军界的观众,感谢谢庭树少将,感谢喜爱音乐的朋友们,前来捧场支持曲大家的回国演……诸位可能也不耐烦我说话了……”
这样的小幽默,在司仪印象中的正常时候,下面应一片哄笑,平民观众的气氛就是马戏团的猴子一样容易被挑动,但是,此时只有安静无声,似乎是……在看猴子蹿跳演戏。
巨大的冷场尴尬之中,司仪十分狼狈,匆匆结束了致词:“下面有请曲大家,登台表演一曲——《英雄赞》!”
星星点点的银光纸屑在幕布上方的隐藏钢梁走道上洒落下来,那种冰冷的色调,纷呈的星屑,衬托出帷幕一侧登场的白丝绢腰带的黑裙女子,走到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随后将黑色淑女软帽摘下来握在手里,秀丽黑挽起在身后,对着下面鞠躬,些星屑落在了她的际,显得是银河里来的美丽仙女。
“鼓掌!”军方的司号员喝声。
立刻啪啪啪的全场热烈鼓掌,让刚刚狼狈下台的剧场司仪目瞪口呆,到底谁才是司仪啊。
曲清歌毕竟见多识广,没有失态,或者说众人都不清楚她能不能听到掌声……应是不能?
最多近处的拍掌动作给她反馈,于是见得她起身,第二层幕布在她身后拉开,显出一家钢琴。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要独奏和歌唱?
谢庭树在会场一层靠后的位置,回顾左右:“他来了吗?”
“还没现,外面法术屏障没有触动,但要提防着炸药……我们周围紧急征调的二十三个术士,还有法阵,有埋伏,有现场军人支援,外围梯队层层包围,不可能输给他一个人……就怕陷阱太明显,他不咬钩了。”
“不会明显……伊侯不可能给他完全清晰信息,这种关键时,盼的是他刺杀成功后身陷重围而死……看着吧,他会来……”
交谈声没传多远,而出去上厕所的人回来,一声不吭坐在侧边座位上,目光掠过聚光灯下的女人,观察着她身下的舞台。
舞台分作几层,顶部表面是表演者的舞台,隔着厚木板的下方,半封闭隔层,则是有着乐队,这是古典剧院的传统配置方式,声音最好的位置就会是在前三排,不过今天晚上初演特殊,曲子是新的还没练习过,基本没有他们挥余地,而要靠曲大家的独奏和独唱了。
钢琴已经摆在舞台上,乐队虽没有任务,但也在下面隔层准备就绪,以防着观众需要时应急启用——观众是大爷。
“英雄赞……看来今晚主题就是一曲献给英雄们的赞歌?”乐队的指挥翻看了一下曲谱草稿,暗暗咋舌,这不是曲大家最擅长的方向,就可以看到不断的涂改和调整痕迹,但已比之过去的练兵歌又多了几分豪气,在一个女性来说能创造出这样音乐,已是极宽阔的胸怀和格局。
“这是完美的,至少是现今存活作曲家当中能创造出来的极限。”他说。
钢琴响起,声音由轻到重,节奏渐渐变得庞大和轰鸣,曲清歌低声和音如同萧管,在一次次奏鸣的间隙出现,似乎战场上收拾袍泽的悲凉,剧场司仪听得莫名奇妙,但却看到了黑暗……那些全神贯注的军人。
乐队的指挥轻轻:“这是军人们才会有共鸣的歌,我们只能听听,他们是在真实回顾那些悲惨景象。”
“太悲了,她的视角……”谢庭树在不远的坐席上凝神倾听,目光在黑暗中熠熠闪动,喃喃:“还有点缺漏……这个地方要是更沉痛些,接下来转折更有力些……要突出凯旋的节奏……”
“将军,也是擅长音乐?”
谢庭树点:“见笑了,分心杂事太多,对一个将军并不是好事,我不如纪江的专心。”
“将军不要这样说,今晚曲大家的第一场初演是属于您,您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不是纪江可以比拟。”
“我是英雄,他就不是英雄?”谢庭树声音愠怒。
“不,不是,在下意思是……”
“好了,这一曲是为我们,为军人,为了我们正义事业而牺牲的无名英雄,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谢庭树换了口气,对左右:“我想这场之后可以和曲大家提出建议,让她的这曲子变得更符合我们需要的语境……嗯?”
舞台边角的黑暗台阶下,有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持花上台,献给曲清歌,又立在钢琴侧上,对她做了几个手势,曲清歌有些迷惑转看他,两人目光交触。
“他在干什么?”谢庭树目光一凝,盯着对方的侧面,大大黑框眼镜遮盖住了对方容貌,但总是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
“是聋哑人的手语……等等,我想想……”军方人才种类丰富,就有个会手语,凝神观察对方的动作侧面,自己双手重复着,反应过来:“意思是说,请曲大家起身,让他来演奏一特别曲子……基层战士心声的曲子。”
“真是可笑,曲大家不会答应这种荒唐要求的,等等……她起身了,怎么回事?”
有人看的更加清楚,一开始,曲清歌也是微笑着摇,拒绝。
但在对方说到基层战士,心声二字,伸手在钢琴按键上弹奏一小段之后,她的神情就变得不同了,挥手让上来维持秩序的助手退回幕后,自己缓缓起身一礼,同样手语回应这个年轻而奇特的军人。
“她又说什么?”
能看得懂手语的那个军官脸色怪异,喃喃:“好像是说……今晚是战士的舞台,应容许基层战士的心声……”
“荒唐,这是哪个连队的年轻人,不懂事……现在是追星的时么!什么基层战士心声,胡扯八道,打搅将军欣赏音乐的雅兴……”
“我这就去拉他下来……等等,那个人手上的伤痕……”
“他是……”
轰!
巨大的爆炸震荡在歌剧院的场外一个方向响起,小白猫轻盈窜上屋顶,蹲在顶上俯瞰夜色下的城市。
冰蓝色的猫眼倒映下,火红小型蘑菇云在侧面冉冉升起,红光照耀大片街区,一片惊慌马嘶和踢蹬,马车队良种马炸了,它们的惊慌引了半个骑兵连军马的惊慌,都开始狂奔,在完整森严防御线上冲撞出大片漏洞,黑暗中一些人影迅靠近歌剧院……8
第一百十章 第五交响曲(下)
镜头回转剧院会场里舞台上,黑色风衣的年轻人摘下黑框眼镜,交给身侧的曲清歌,他看了一眼会场——这张曾经在报纸上宣传过的面孔,与某位上校相似面孔,不少人辨认出来,顿时都是抽气声,目瞪口呆看着。
“那个魔鬼……”
“他怎么可能闯过重重戒备和检查,来到舞台?”
“术士组都死光了么?”瞬间,大批军人就拔出了枪……刷刷刷刷刷!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舞台上:“不许动——”
“妈妈呀……”司仪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刚刚千夫所指的目光就已够恐怖,现在是枪口所指,动一动就给打成蚂蜂窝,什么人能坚持下来?
舞台下的乐队也第一时间往后面小路逃跑,开溜,没人愿意在兵祸的环境中多呆一秒钟,甚至都没有人想起来通知一声还在舞台上的曲大家。
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原计划好的枪口喷焰集火,敌人出现的位置不是门口,太出乎意料了。
谁也不知道纪伦是如何混进来的,外面明明有着强大的法术屏障,但这一刻毫无征兆出现在腹心舞台,而且站在曲大家身侧,事情就变得棘手了,没有命令,谁也不敢开枪——误伤甚至误杀享誉寰球的音乐宗师,连皇室和列强都会惊动,对卢侯是大大的不利。
“快上去救援!”
“小心人质……”
“丧心病狂……”
噔噔噔噔……
接连四下琴键敲击的金属声音响彻会场,清晰压过各种噪音。
曲清歌专注看着他的双手跳动在黑白琴键上,浑然忘记了外物,银色丝巾法术莹光包裹下,她也丝毫不知道外面的各种军警喊声……在她这刻认知里,还是正常的剧场,这是个勇敢上来奉献曲子的音乐青年,有些天赋,是要鼓励。
这是个奇妙的错觉。
纪伦看了她一眼,并不认识对方,但看出她腰间约若纨素的银白丝巾法术,猜到了情况,没有揭破,继续双手快速弹奏下去——滑过黑白琴键,音乐在心底涌出,在指尖流淌,在琴键传递,在金属片的交击,最终在琴箱中呈现丰富的色彩,音乐的色彩。
这是第五交响曲《命运》的钢琴独奏版,来自又一个世界的问候。
其实……纪伦本来虽懂点音乐,却并不擅长钢琴,但是他现在身体,别看病怏怏的是一只病虎,却开挂了。
时间放慢,肌肉稳定,手速敏捷,用力精确,身体给予了宗师演奏家的基础条件,现成钢琴曲,还有更关键是……源自内心的共鸣,音乐的驱动。
当当当当……命运来敲门,一次次灾厄,一次次更加沉重,压抑,激愤,最后双手扼住命运咽喉的那种的力量。
来到这方异域世界以来,一幕幕景象晃过去……火狱,狱卒、怪物、小男孩、父亲、狮虎、卢照月、费宏、然后是……谢庭树……
“谁是正义,谁扼命运,谁主沉浮。“他低声吟着,目光看向观众席中间,与一双眼睛对视。
谢庭树心一冷,缓缓:“开枪。”
“可是,曲大家……”
“责任我来承担,我命令你们,开枪——”
砰砰砰砰——
子弹射了上去,在距离黑裙女子几米的半空中悬浮,固定,变成了子弹的幕墙涟漪……不是她的力量,是纪伦的力量。
“怎可能,他什么时颠倒了舞台,重叠了两界?”
阳世闻所未闻有这种力量,只有重叠了两界,才有这样的奇迹。
偶尔有带灵纹子弹突破,但就有黑色网络在幕墙中出现,横扫消去,重新变回普通子弹。
这样子弹,曲清歌都不知情,她在停止音乐表达的时候就重新戴回去淑女软帽,没有说话,也失去了对身后剧场听众们的关注,只专注看看独奏中的愤郁青年——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诉说着可怖遭遇,而猛烈如暴雨般的敲击,更是命运的琴键击打在脑海中。
她还是没有摘下腰间约若纨素的银色纱巾,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只通过眼睛观看他的演奏,与自身对钢琴的熟稔,也已在脑海中还原出音乐,和音乐背后的那个灵魂。
甚至这种宗师的畅想音乐……比纪伦原版稍显生疏的演奏更激昂,更沉重,更不屈,更震撼!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沉醉于音乐的世界中,她感觉到,自己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在她这样宗师耳中,音乐本身没有高下之别,只有适合的情景,与是否能触及灵魂的真实。
这刻听到的这首与她过去创作的超凡音乐同样触动人心,但有个明显的区别,一种属于男性的刚强,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不屈不挠,至死无悔的命运抗争,这是战士之歌……英雄之歌,勇气之歌。
但是,她由于是面对纪伦,又确实听不到外界声音,并没有发现身后正在发生的事情……那是截然相反,刺客之歌……魔鬼之歌,复仇之歌。
镜头停留在纪伦的脸上,还是非常平静,除了气色差一点,没有多少虚弱,目光专注盯着虚空中,似乎在那里存在一份曲谱。
景象一百八十度旋转,顺着纪伦目光看去,可以见到曲大家的沉醉表情,洁净有序的舞台。
舞台边缘,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织,昼与夜的分界线,子弹黑白幕墙还在增厚,一点点向着纪伦和曲清歌的方向推挤,要将术士的屏障逼迫到崩解的极限。
黑暗中,小海伦低首看着舞台上聚光灯下演奏的青年,似黑暗中的卑微小草在仰望着金色的太阳……突拉下了舞幕,出现了一架机关枪,对向一楼的坐席上涌动的敌方军人,扣动了扳机:“给你们,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哒……
机关枪扫射,鲜血飞溅,有人开枪对着二楼小海伦还击,但都击打在一片屏障上,不由喊:“那个女孩也是敌对术士,解决她!”
血光中,镜头视角再度转回到舞台看向观众席,场上人草一样倒下,雾气弥漫。
纪伦的钢琴手艺也渐入佳境,全神贯注,闭着眼睛弹奏着,力量在精神的高度凝聚中不断攀升,向更高处……声音流水般滑过空气,传回来波动,形成了奇特的‘听音视觉’,这时感觉到还有活着的人在注视自己,他睁开眼睛。
恰与曲清歌的专注双眸对上,有些意外看到她还不知情,真专注音乐……于是对她点点首:“别乱动。”
曲清歌听不到话语,将着点首会意成音乐上的让她配合,于是抱着她的黑色淑女软帽在怀里,清了清嗓子,开始发出声音,先是清浅的哼唱,然后是音调的补充和模仿,原本应小提琴伴奏更好,不过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人的声音其实更美妙而没有界限。
这样的人肉伴奏中,纪伦讶异地发现,自己曲调中一些不连贯的细小缝隙,都得到了弥补,水渠贯通,洪流般的情绪倾泻出来,高度凝聚的精神,反过来助推术士的专心。
整个世界的光暗褪去,声音褪去,只剩下音乐的流淌,虚空中的洪流,星球的脉动,万类霜天竞自由的磅礴奋发,毁灭与新生的交替,人类微小命运在某种放大下的扩张,这就是……曲清歌的无声世界么?
不,这是纯粹的音乐世界。
无法用人类已知语言来描绘的悸动,在虚空中潮涌澎湃,唯有用声音来表达出去!
《命运》这一曲逐渐发生了变奏,在某种灵魂深处悸动共鸣的助推下,以纪伦的双手为交锋的桥梁,是两个超越巅峰的殿堂宗师,在两个世界之间跨过时空的交流,倾力合作而成,这将纪伦推至极限,然后——
超越极限。
似乎一瞬间,又似乎很漫长,隐隐触及到术士的极限,半只脚踏进了殿堂大门……瞬间又恍惚清醒,被某种力量排斥踢出,空气中闪过一种黄蟒与黑蟒交缠翻滚,撕咬不休。
哒哒哒哒哒哒哒……
“保护将军!”
“不!”
前赴后继的军人一个个割草一样的倒下,几个少尉扑在了谢庭树身上,子弹穿过,炸开了血花。
只是几分钟,上百个军人就横尸遍野,整个剧场在暴风雨的子弹里洗礼,纪伦伸手一点……轰!
舞台上显出不是一座孤单星桥,而是,整个世界……微缩版一片璀璨星河,当空炸开。
曲清歌眨眨眼睛,看着动作,并不知道背后密密麻麻的子弹幕墙已顶到了几乎触及她的脊背,马上就要淹没她,随着星河降临,瞬间幕墙倒退,轰射出无数子弹射向它们来的地方……如果那里还有活人的话。
纪伦起身,让出位置,曲清歌重新落座,还准备继续弹奏钢琴们,这时正对着下面听众席,就见得血红一片的雾气。
这个无声世界里生活着的音乐家,终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剧变,她微怔后有些紧张地站起来。
纪伦伸手按下她的肩膀,对方目光落下来,他又马上松开手。
曲清歌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开始继续弹奏钢琴,是一种悲伤的音乐,能沁入灵魂的悲伤。
以纪伦的心志也受到了感染,虽对方除音乐表达外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但就在音乐中隐隐共鸣,心有灵犀:“你是要影响我们,消弭兵祸么?”
没有回答,只有音乐在流淌如水,平静祥和。
“可是复仇是不能停,猛兽间的决斗,必须有一个倒下,没得选择……对不起您的好意,曲大家,你的音乐打破了极限,但音乐本身有限……”
纪伦这样说着,知道对方听不见。
哒哒哒哒哒哒哒……
罗莉的机关枪停止,整个剧场只剩呻吟,没有一个站立,但在观众席血色雾气中,至少还可以感受到十几个星点和一片巨大屏障,可这不能支撑太久。
“都进来吧……复仇者们。”
纪伦踏步,自舞台上一步步而下。u
第一百十一章 恩怨了结(上)
黑暗中,一个个臂膀裹着黑布的复仇者们,在一个角落涌进剧场,穿行在两面的包厢和走廊,迅占领了各个最佳火力点。√
埋伏的卢侯军警们也大批涌入,只是到了门口,轰轰轰……手雷连绵爆炸,火光吞没了他们。
剧场中心屏障,二十三个术士,现在只剩下十几个星点。
纪伦看了过去,只见面前的一张椅子,躺着一个军官尸体,他脚步而上,突挥出了战刃。
“噗”刀光一闪,抵达虚空时,突一个透明屏障拦截住,暴露出里面惊慌的术士,下个瞬间,屏障炸开,一颗头颅飞出。
几乎同时,纪伦突出激烈咳嗽,手帕上一片嫣红,越强力量释放越加重伤势,脸色都出现蜡黄。
“杀!”周围突显出了数个术士,杀了上去。
啪啪啪啪——
灯光在各个方向打开,已占据了最佳火力点的复仇者们,对术士们和纪伦的战团位置扣动了扳机……
子弹在空气里滑过一道道透明轨迹,在碰撞上术士身上屏障时减,在中间的纪伦身影一闪,空气中黑光闪过,融化消泯了术士的法术屏障,立刻子弹突破屏障,各种狼狈躲避,惨叫声……
更多军警冒着手雷爆炸后的滚烫气浪冲进来,同样青黑色制服士兵见面就是对射,在剧院两侧包厢黑暗中射出的交叉火力……
哒哒哒哒哒哒哒……
小海伦转过重机枪,对炸塌了一角的门口扫射,冲入的军警割草一样倒下,曲清歌还在弹奏着钢琴,看着这一场杀戮风暴的愈演愈烈,闭上双目……
“包厢里那一挺重机枪……法术防护一下击穿不了,就立刻弹链扫过来了,我们已死了七个机枪手,敲不掉它——”
“调大炮上来——”
“可是将军还在里面……”
“没让你对着将军开炮!调上来,给我直射这个包厢——”
不多时,黝黑炮口出现在缺口处,小海伦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直到觉时,顿时瞪大了眼睛,炮口正在闪着焰光……
“喵嗷——”小白猫撞歪了炮架,身形在急变大,而随着炮口焰光闪动,炮弹擦着虎须过去,她在扑蹿的半空中回,冰蓝色双眸在光晕中扩大着,倒影着黑暗包厢,炮弹撞进包厢里面,轰炸开……
一瞬间剧院白雾中闪过光,纪伦在寂静杀戮中解决最后一个术士的时候,忽的一下心悸,转盯着那个中弹的包厢……小海伦。
没有了炮弹声音,没有了枪声,没有了惨叫声,曲大家音乐充斥了整个剧场,一片安静中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哀伤的心声。
时间都在这心灵悲声中放缓,炮轰后的残骸砖石纷掉,整个包厢摧毁,在剧院侧壁滑落下来,一片静谧中,废墟里没有了任何活人存在痕迹。
“哈哈……”
上尉大笑声打破了寂静:“死吧,小贱人……”
火光耀亮黯淡下来,显出摧毁包厢上,小海伦神情淡定,扛着重机枪跑进黑暗中的走廊,蚂蚁扛着几倍于自己身体的既视感,这看得炮手目瞪口呆。
上尉一怔,现包厢对不上号,大怒:“谁他娘开炮打歪了——这么近!眼瞎了没看到她在隔壁包厢——”
“是撞歪的……撞歪的,一只猫撞的……”几个士兵手指着白光消失的幕布,脸色惊恐而惶惑,似乎是看到自然的事。
“呸!你和劳资说一只猫撞歪大炮?这是猫还是老虎?你当劳资是傻瓜么!”上尉一脸受人愚弄的愤怒,拔枪对着炮组士兵:“她跑不远,重新瞄准!叫那猫再出来撞老子一下看看……”
嗷吼——
完全变形完毕的大白虎,幕布后冲出来,冰蓝色虎眸倒映着上尉呆滞的面孔:“老虎进城了……”
嘶!
虎牙撕咬开的脖颈血泉喷射,上尉人体如破麻布袋子撞飞出去,在半空中就扭曲不成形。
两爪就抓死两个炮兵士兵,两人都是胸口塌陷进去,眼见不活了。
而白虎尾巴一甩,雨夜里白色闪电,抽在最后一个颤着手想要拔手枪自卫的炮兵士兵脸上,他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大叫起来,血水在双手缝隙间汩汩流出。
在金萝莉安全跑开的时候,十几个肩上配着白布条的复仇者对着各个缺口开火,掩护她的转移,也是填补机枪哑火后的火力空虚,狙击还敢冲进来的敌人:“兔崽子们,来做实验啊——好玩不好玩——”
轰!
手雷雨点似的抛过来,纪伦一挥手击飞了大多数,但半空中破片狂卷,形成了流弹的风暴,还是惨叫着倒下两人。
“大牛——肖星——”
剩下的复仇者们咬咬牙,继续开火,最高效率击杀敌人,但敌人太多了,他们之中也不时有中弹,两边都相互射击在,子弹穿梭在迷蒙的雾气和舞台之间,然后是更多炸弹豁口。
然后……啪!
机枪架在了钢琴上,小海伦抱着机枪,在舞台钢琴后面重新找到了她的机枪位,开始了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火链一样抽打过敌人四分五裂的身体,在黑暗中犹如死神的长鞭再度挥舞,金红色的曳光直冲破剧场缺口外的黑暗夜空……
在她身边,钢琴一侧曲清歌还在闭上眼睛继续弹奏,钢琴的鸣响与机枪的震鸣汇合成一片,轻微琴键反馈差异,让她手指顿了顿,渐渐停下来……
缺口处也不再涌进敌人,军警终停止了自杀的冲锋,如果是战场,这时就要火炮无差别洗一遍再冲,冲完再火炮,火炮完再冲……总能占领占地,但现在这歌剧院里,有两个要紧的人质!
观众席中心,只剩下了谢庭树,默默盯着,许久才说着:“你来了,奏的好,没想到我引蛇出洞,伊侯的用心,你看破了,反利用了。”
“还没想到三年折磨,你掌握了星桥境,甚至初窥星场境门槛……是我,将你变成了一台杀人机器,失控的杀人机器。”
这个少将看看周围满地的部下尸体,深吸一口气,露出苦笑:“又将曲大家引到你面前,让你完成了蜕变,那你今晚……终决定要当魔鬼,与军方决裂了么?”
黑色风衣的青年一言不,沿着阶梯缓步走上同样的高度,手枪子弹上膛,冰冷的枪口抵着眉心:“相思呢?”
谢庭树略一沉吟,缓缓:“三年前就送你姐姐到一个租界,并由我亲信带着她不断转移位置,一台电台定期通讯,只有我知道她什么时在哪里,以留最后万一条件与你交换用……在卢军地盘之外的列强租界还有很多很多,没有我,你永远找不到她。”
“你想换你的命?”手枪打开保险。
谢庭树摇,在冰冷枪口下,眉心一阵刺痛,他看着纪伦的双眼:“谢某原也曾想培养你作接班人,但世事弄人,龙煞打乱了一切,又不得不做了这些事,自是有罪,死了也没有关系……”
“只是天下大事二成已归卢,依卢侯多矣,你杀了我,是不是可以息怒……为卢侯,为天下尽力呢?”
“……是么?”纪伦神色平淡,换了个位置,枪口顶着谢庭树,抓着肩逼他站起来,推着他身体往外面:“你的态度提醒了我,还有个人肯定知道……”
谢庭树一怔睁开眼睛:“什么?”
哗,脚踏过碎石的响动……
镜头越过两人身体,焦点拉伸到黑夜下的街道,火把与车灯的光线交相辉映,照亮了外面大批军警,很多军官围着开作战会议,如何能救出少将,这时见到士兵讶然回,都盯着破口处,似乎有人出来了。
雾气磅礴卷动,一个黑色风衣的人影推着少将的身体走出来:“来,我们一起去侯府……”
“别管我!开枪——”谢庭树大吼。
一辆辆警车后面的士兵们都目瞪口呆,没有人敢开枪,很简单……开枪的人,必会完蛋,没有来自卢侯这样更高层命令,没人敢做主,只见得几个人跑去电话亭。
砰砰砰砰——
纪伦抬手一枪一个,干净利落毙命,一片迷雾中压着谢庭树上了一辆警车,一个甩尾停在剧院缺口,对:“带她也上来。”
小海伦拽着曲清歌的手上了车,就见到车子冲出了迷雾,直接冲向侯府。
“快救救曲大家——”几个助理焦急地和警官要求着什么,但不用她们多说,少将还在车上面呢,没有任何军警敢开一枪,只是纷纷上车追来,这种僵持……会持续到卢侯府。
“多么冷漠……英雄呢?在哪里?还是说已给你清洗干净了?这个问题还请谢少将当面去和卢侯解释,并请他告诉我,他曾经忠臣之后的下落……”纪伦驾车转过街角,冲过正在街头四处找马的可怜骑兵,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谢庭树,语气如常:“别说他不知道,他知道。”
谢庭树脸皮抽搐一下,说:“你不敢去的,那里的布置更加严密,卢侯的贵气会完全抵消掉你的煞气,你就失去了龙煞对术士克星,陷入重围,死无葬身之地。”
“但死前会有小卢侯陪葬,让我想想,灵界还杀过他老爹一次,儿子也杀了送过去,正好父子相伴……我也去见见父亲,两对父子恩怨了结于今晚,岂不美哉?”8
第一百十二章 恩怨了结(下)
“不!停车!”
谢庭树闭上眼睛,缓缓说:“我告诉你地址,在滑州明港租界……三年前轮船送去,我忙着顾不上去见她,也是愧于面对,但安排亲信人手每年回报都是平安。★”
“谢谢合作。”
车子一转,牵着军警车队追击绕了一圈,倒退回到剧院,侧向一横,堵在门口。
纪伦抓住谢庭树的脖子,拖着他进了剧院,见这明显是要撕票,追上来的军警都是急了,下车之后涌过来大喊:“你敢杀了少将,必遭报复!天涯海角都不得安宁——”
“让他来。”
砰——
一枪打在腿上,谢庭树扑在缺口处不远的地面上,月光照着这个将军摔倒的狼狈身体,看着纪伦身影走远,大喊:“到我这里为止吧……你的复仇已经牵连了太多无辜的人。”
“小海伦,去告诉他道理。”
“是,老师。”小海伦转过来,用力踢了他一脚,又一脚。
谢庭树狼狈躲闪着:“小姑娘……我不认识你,你是什么人?”
“你的,实验品。”
谢庭树呆了呆,纪伦缓缓说:“你连小孩子的道理都不如。”
“给你。”小海伦塞给谢庭树一个东西,对他摇了摇手里的银色拉环,快步跑开:“礼物。”
将军低看,那是礼物……一枚手雷。
“轰!”一团火焰炸开。
爆炸,火光没有惨叫,曲清歌摘下软帽,忧伤旋律中,火光熊熊燃烧亮光映照了外面军警的难以置信神情。
“他真的杀了将军——”
“不怕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么……”
“丧心病狂!”
“魔鬼!”
“为将军报仇!”
轰隆隆隆!
剧院门外,马蹄声轰鸣如暴雷滚过夜空,半个骑兵连收拢安抚四处逃窜军马,恢复了炸营前秩序,冲了过来,钢铁胸甲在月光下闪动着熠熠光辉,犹如一排钢铁的幕墙……人类战争历史进程中的最强骑兵。
…………
在胸甲骑兵们抽出了骑枪马刀,在各个缺口冲进剧场时,都是错愕。
原本是剧场,这时面对的是纵横交错的小镇街巷,还有黑暗中雾气涌现,一个个古典盔甲的士兵走出来,列阵,举起了长枪。
两支同样着甲的军队都看到了对方,骑兵连沉默了一下,他们得到军令只是保护曲大家,根本不知道怎么会卷入这种事。
年轻骑兵连长还在高喊:“放下曲大家——”
曲清歌在舞台的幕布后面,透过红色金纹幕布的缝隙看看骑兵连长,又回看看纪伦,目光询示。
纪伦打手语:“要留下可以,他们会保护你……但新的命令下来,会掩盖之前谢庭树对你开枪的事情,掩盖我的存在,而要你说谎。”
曲清歌想了想,摇摇,她已听而不闻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那就跟我走吧。”
纪伦对这位音乐家微微躬身,伸手抓住她,直接蹿入黑暗里剧院后门,选定的真正突破:“小海伦!跟上——”
“是,老师。”
门口外面,复仇者们正在等着,目光殷切看着纪伦:“长官!”
“你们先走,去码头找霞少尉……带上小海伦,我断后——”
“长官!”
“这是命令!士兵!”
复仇者沉默着举手敬礼,快通过,小海伦蓝色眼睛里含着泪水,戳在原地,死也不走。
“真不听话。”纪伦压抑咳嗽,到这时才松开手,扔掉血手帕刚要和话,突身形一转,扑倒曲清歌,一颗子弹在她原来位置射过去。
他反手一枪,黑暗中的士兵跌了出去。
“别动!”
曲清歌仰面躺在乱石间,看着青年她别动,拔出长刀,连连砍杀黑暗豁口追上来的敌人,而小海伦也举着手枪,不断开枪。
而这时,剧场中央雾气里涌出的卫队武士,也冲出了剧场:“君上——”
胸甲骑兵连的骑枪火力、马刀砍杀的攻击下迅消失……这是一支同样配备装甲的军队,古典武士失去了仅有优势。
胸甲的亮光在黑暗中如墙连片,就只听得军官喝令声一次次响起:“骑兵连,进攻!”
“冲锋——”骑兵们高呼,一次次将武士们分割,而就有大批军警涌上包围。
卢胜大口喘气,数不清自己已经杀了多少敌人,但是……敌人太多了,在战阵中回看了一眼纪伦,说:“君上快走——只要您在!我们就还能复活——”
纪伦收刀缓缓后退,小海伦拉着曲清歌的手,跟着跑……大白虎的身影在出了剧院瞬间,缩水变回小白猫,跳窜在屋顶和树梢之间跟上几人,冰蓝色猫眼倒影下,街巷间星星点点的火把如龙,正在前方合围。
两人撤退最晚也最危险,军警如死了主人的猎犬一样疯狂追击,半个骑兵连又死掉了十几个人,摆脱卢胜等人的纠缠,凭借度追上来。
黑色风衣青年拽着的黑裙女子,她腰间约若纨素的银色丝巾还在熠熠生辉,就是露西亚民间故事里黑龙在婚礼宴会上抓走了新娘公主,骑士们疯狂了,大喊:“贼逆,去死——”
但是,在他们跑过,道路上炸药就爆炸冲天……
“轰!”十数人淹没在火光中,纪伦收回目光,继续跑路,没有情绪。
滚滚浓烟中,只有一个骑兵军官冲出来,七窍流血,骑枪不见了,只有马刀握在手里,努力驾驭着疯狂失控的惊马,满脸烟火熏黑……
自高空看,一人一马身影在黑夜的街道下孤零,他高喊出最后声音,坚定没有颤抖:“骑兵连,冲锋!”
策马歪歪扭扭地冲向纪伦身后,挥起了马刀,顺势挥斩,纪伦回看他,两人目光交触的瞬间,都是没有任何退缩……
噗!
人头飞起来……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曲清歌和小海伦还忍不住回,看那个倒在不远血泊中的骑士,小海伦难以理解地说:“hy?”
“因他们是帝国最后的骑兵,汉骑的最后荣耀……”纪伦顿了顿,看向面前黑暗的长街:“骑兵连永远在进攻,永远在冲锋……曲大家,请记住这位无名的骑士,今后为他谱一曲……可以么?”
曲清歌没有听到他的说话内容,下意识点,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就悬空翻转,落在了青年的背上。
无声地张了张口,但在淑女软帽的法术效果下没能喊出惊叫,她下意识双手搂住了青年的脖子,这个享誉全球、见多识广的音乐宗师,她的生活中唯没有这样的经历,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然后侧面一些火光吸引了她的视线,顺着青年肩膀看去,黑暗长街小巷里,密密麻麻出现的敌人军队正在举着火把涌出,面孔越来越近,枪口清晰放下来对准:“不许动——”
“放下人质!”
“不然就开枪了——”
纪伦一言不冲向敌阵重围,就几乎是重复着刚刚那个孤单骑士的冲锋一幕……下个瞬间,连绵的枪口焰光闪烁在前方,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没有子弹撕破身体的感觉,世界安宁,只有青年的肩膀节奏地伏动……他还在冲锋。
曲清歌忍不住又睁开眼睛,就见到雾气茫茫,身后都是轰然的炸药火光,在一个个小巷之间连绵爆炸,分散的装药量威力并没有消灭多少敌人,但却摧毁了那些小巷的出口,砖木废墟和残肢断体堵塞了一个个路口,让纪伦得以背着个累赘音乐家、带着个小萝莉跑到码头。
巫山烟、霞、路三姐妹已和复仇者们汇合,并与船老大对上暗号,这时就已经有小船靠到码头上,船老大皱眉看了一眼三姐妹,又看看陌生的黑裙女人和小姑娘:“这么多女人上船?真不吉利……”
“废话什么!开船——”巫山霞紧张地拿枪逼着他。
众人上了船之后,一只小白猫也跳了进来,船老大已经彻底无语了,迅划着小船,靠向江水中心的一艘轮船,多层甲板的璀璨灯光,让它看起来像是水上漂浮的一座宫殿——水殿龙舟号。
轮船上运载着的乘客大部分是洋人,去往大江上游的三峡旅游观光,这艘船打着布列艾坦帝国的旗帜,也是布列艾坦帝国对大江水域通航权的宣告,便是伊侯为众人准备的撤退后路,堂而皇之地通过水路离开卢侯地盘。
船离岸百米之后,后面岸边大批军警赶到,愤怒持枪扫射,士兵也跟着开枪,子弹簌簌嗖嗖滑过轮船上空,船长紧张地喊:“按照列强国际法!凡是旗帜所挂的船只,就是移动的领土,不容侵犯——”
枪声还在继续,但这样远已经很少有什么准头,纪伦随着众人登船,直到一颗流弹,正巧打在肩上。
“老师!”
“长官!”
“纪伦少尉——”
众人惊呼声中,就连曲清歌都打着手语询问,纪伦按着肩,咳嗽着,望着远处:“没事……”
肩上一丝丝鲜血渗出,肩上少尉烙印在这一枪后崩坏,消失,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青年的声音:“再见,父亲……再见,故乡。”
江水悠悠,轮船搅动明月,片刻后水面平静下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