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长刀所向(上)
纪伦到窗口看了一眼,眼睛所见,是浓雾。★
街上房子,和上次来一样,只有少数有着光,在纪伦思考时,突听见远处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是大地产生震动,伴随着这个震动,是一条巨大的黑蟒。
黑蟒披满鳞甲,远远着,都吹过来的浓重血腥。
“轰!”蛇头重重撞在大门上。
几乎瞬间,整个小镇醒了过来,一个个民兵和居民涌了出来,他们喧闹着,爬上了围墙。
“噗噗!”弩弓射下,多数在鳞片上弹出,少数深入,飞溅出黑血。
“轰轰轰!”大门似乎很坚固,蛇尾一次次扫在上面,都是不动,只是空气里,渐渐散出恶臭。
一恍惚,眼前似乎一变,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天空没有了月亮,灯光黯淡,脚步在街道上响起,有人抽出匕,别院走廊满是血,抵达一处房间,门冲破,士兵冲入,姐姐被拉起,手中紧抱一个小熊,红豆手链掉落下来。
“住手!放开她——”纪伦大喊,突惊醒,坐起来。
是个梦,纪相思正在床侧紧握他的手,神情掩不住焦虑,安抚着:“阿伦又做噩梦了,姐姐在呢……”
“生什么事了?”
“阿伦半路昏迷过去,有大货车撞上你的车,叶春少校让姜山带你先走,他自己中了枪……身亡了,内务府拿着特别授权令要姐姐转院,姐姐逼着司机老熊开车过来……阿伦你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纪伦安静听着,又咳嗽起来。
“黑蟒越来越缠绕残印,我的力量在下降,这与身体健康无关,是更深层异变……如果哪一天再无法保护……姐姐你听我说,如果我保护不了你时,你要保护好自己……弟弟就这一个要求,能不能答应?”
纪相思似乎预感到些,泪水流淌下来,缓缓:“姐姐答应你……阿伦,我们回去医院吧,专家团还没走呢,你的伤一定能治好!”
纪伦握紧这个天真女孩的手,松开:“去休息吧,别坏了身体,不要哭……别让人猜出来我的虚弱,趁这段时间,我教你一些防身本事,一些特殊知识,能让你在各方面变得强大。”
“然后,你要装什么都不知道,你要让自己变得无害……与危险弟弟划清界限,区分出来,让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不要一起碎,你说是不是?”
听着这种遗言一样的交代,纪相思完全无法接受,扑上来紧紧抱住弟弟,泪水哗哗流淌在她苍白脸颊上:“不要,我以为出了云雾山,过了力量考验,一切都过去了,以后能风平浪静生活……阿伦,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命苦?”
“弱小……就是原罪,永远记住这点。”纪伦平静说着,拂了拂她的头:“没有人能打倒我,至少这个时代还没有,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消化这黑蟒,至少需要三年……这三年里都不要打听我的下落,如果能撑过去,我会来找你,再没有人能挡得住我。”
女孩又落下泪:“如果撑不过去呢?”
“那就身体自燃,死了,别幻想着报仇,就算是替我活下去,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痕迹……”
“就只是这样活着?姐姐不甘心!”
“姐姐想要报仇?也没问题,我死亡了,散去的力量会渐渐转向姐姐你的身上,但会有个很慢的适应过程,还有一些特殊的知识放在灵界,越这个时代的潜力,等你去取得和实践、掌握……”
“敌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招惹的是怎么样的对手,但个人是弱小的,在你强大之前……记得弟弟和你讲的《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堂泰斯的二十年蛰伏复仇故事?”
纪相思沉静的听着,房间里静悄悄,似乎是暴风眼的中心,凝蓄着风暴前一刻的平静。
…………
别院
夜色下小楼一片安静,中间部已爆炸损坏,只做了简单清理和加固,与纪伦暂住房间相隔很远的客房,姜山抓着酒瓶,打了个酒隔,趴在桌子上喃喃:“义父……请告诉我……”
片刻,有人敲门,姜山一惊醒,过去开门,看到两个卫兵送一个少女进来,定神看清楚她:“小梅,你怎么没有回去?”
“管家还没有回去……我……我想来看看你,你喝醉了?”小师妹折寒梅有些惊讶,回看了看两个卫兵,他们点回到门口执勤。
“进来吧。”姜山摇摇晃晃让开门,夜深人静的环境让折寒梅犹豫了下,还是进来,有些局促坐在桌前。
姜山没理会她,继续倒酒,一杯又一杯喝着闷酒,折寒梅就忍不住劝着:“这样太伤身,别喝了!”
“你说……如果上级有两个命令下来,矛盾冲突,应听哪个?”
“当是听更高级的命令。”折寒梅一头雾水回答。
姜山沉默了一下,举杯又继续喝,看得出来他在经历某种挣扎,折寒梅又安慰几句没效果,不由叹了口气:“本来找你,是有事的,现在我去叫轻云姐过来。”
“别……”姜山拽住她的手,有些大舌:“别让她看见我喝酒……你坐下来。”
“我已经坐下来了,你放手。”折寒梅没有好气的说。
“要来一杯么?”
折寒梅犹豫了一下,举起杯子小小抿了口,也是心事重重,不一会就跟着喝光了两瓶酒,鼓起勇气:“我感觉费管家今晚有点不太正常,去找他时一开始都没见到人……姜山?姜山?”
少尉已趴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折寒梅神情就有些无奈,费力扶着他上床,要转身离开时,迷迷糊糊伸手关上灯,忽的在门口顿住脚步,神情有些挣扎,最后羞红脸颊转过身去……夜风中,若有若无一些低吟声开始响起。
…………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射在窗棂上,苗轻云上去敲了敲门:“姜山,出来吃早餐了……姜山?”
房间里响起女人的惊呼声,听着耳熟,苗轻云神情一怔,下意识推开门,就看到房间里一对年轻男女都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她呆了呆,沉默撸下中指的崭新订婚戒指,放在神情紧张的小师妹手上:“恭喜你,小梅……以后照顾好他。”
“不!轻云,你听我解释……”
“师姐,你回来——”
…………
阳光照射进房间里,平时都在一侧守护的姜山和苗轻云很反常没有出现,只有姐弟两人。
轮椅少女捧着笔记本坐在台下,纪伦拿着粉笔在小黑板上写写画画,解释:“记住,单枪匹马是弱小的,人类进化到这一步,还没到社会解体时代,组织的存在就始终有着力量效应……”
“怎么样建立组织,最难的是第一步,但在姐姐你接受并掌握力量后,就不难……力量是一切组织的基础,但还不够,要使人心服,需要用组织和思想来传播凝聚……这个时代有这几个思想流派,他们用途和弱点如下……”
“说完战略,我们再说说策略,昨晚连夜写这份小册子,姐姐看完后就烧掉,它的操作性太强了,可以说是专业造反指南……还有几个时间点要注意,预言某些事件的特征,它们出现后如何利用来攻击对手、壮大自己……”
“唯一还不确定的是法术力量的整合和使用,手上没有有用的数据,如果我还有时间,就能逐步把握,如果没有,就要靠姐姐你自己尝试,别同时招惹太多敌人,要注意每个时期的主次矛盾,这些策子上都有写着,最大化利用别人……”
纪相思呆呆听着,看着讲台上弟弟目光,就是看着金光闪闪的天神,垂下光来照亮了她的前路:“阿伦教这些知识,要姐姐当女皇帝武则天?”
“有何不可,只要你有着无可取代的才能……时势到了由不得你不上,给你打个心理预防针。”
纪伦放下粉笔,擦去黑板上的字迹,语气无所谓:“不过也别强求……事不可为,报仇完就收拢势力,退居海外当个寓公,做好资本经营,和新建帝国留一线关系余地,偶尔支援一下国内建设,过个三十年回来又是国宾待遇……别看得太重,活着最重要。”
“活着最重要?”纪相思喃喃的说着。
“是啊,活着最重要,可惜许多时,来不及了。”纪伦突又咳嗽起来,目光带着迷惑:“我还有许多迷惑……”
“比如说,术士为什么不直接建立组织,取代诸侯。”
“比如说,我们的神灵,为什么就沉默了。”
“还有,许多许多事,这样多前赴后继的牺牲,白白流淌的鲜血,多浪费啊,我看着心疼。”
“并不是仅仅牺牲就足够了。”
“可是同样,并不是仅仅有着智慧就可以了。”
纪伦看向着四周,耳中似乎听见了整齐的脚步声,以及触鼻可闻的杀气,肩上的少尉军衔,在隐隐闪着红光。
“父亲,你知道我有这结局么?”
“你后悔过么?”8
第八十四章 长刀所向(下)
医院
苗轻云推着少女轮椅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等着,她们已结束了这次返院检查,姜山沉默进到走廊一个病房前,推开了门,就立在门口守着。
纪伦一个人进来,扫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老熟人:“卢上尉,你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讽刺我是祸害遗千年?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叶春少校的事情……这是我们军方的损失。”卢照月神情沉痛地说,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肩上绑满绷带,但精神还旺盛:“我们已经对此进行调查,这七天稍有了些线索,再有些时日或能给你答复,不过也不确定……其实之前我的建议是真心,你看你现在后台靠山已经倒了,何不再考虑……”
纪伦不听,直接转身离开。
卢照月一呆,喊:“等等!纪伦少尉,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这时走廊里有个医生追上去,殷勤的说着:“少尉你也受伤了,是不是顺便在医院检查下。”
纪伦看了医生一眼,推开他,上了车。
卢照月出来,见到这幕,也是脸色铁青,到了一个护士面前,见已抽了液针筒,突暴怒,举起一摔:“贼子!”
“你是自寻死路!”
护士瑟缩一下,低匆匆走开。
医院门口的小汽车动,姜山在驾驶座上转:“回别院吗?”
“不,送我到特别行动处。”纪伦背靠在靠椅上,闭上眼:“去见个面,说几句该说的话。”
纪相思神情有点担忧,点。
…………
特别行动处
姜山目送纪伦走进院子里,自己停留在门口,来回踱步,与车子里的苗轻云目光交触……她的目光就立刻移开,去和纪相思说话。
姜山神情有一丝黯然,却找不到什么话说。
就在这时,有个军官靠近过来,出示指令:“少尉姜山?”
姜山一怔,立正行礼,说:“是!”
“请跟我来……不,不是这面,是这里会议室……”军官在一条走廊上带路。
办公室门打开,又关上,光影交错间,纪伦神情自若走进这个被称为虎穴的黑暗房间,谢庭树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打量着这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我以为你会哀求着……”
“哭得像个女人?说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纪伦随手抽出椅子,在谢庭树面前坐下来,目光平视:“谢上校,谈个生意吧……”
“你和我谈判?”谢庭树神情古怪,手指下意识抚着档案,扫了眼……卧床七年,不谙世事……又回醒卷起来,身子稍坐直了些:“如果是纵横家的诡辩一流,或者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还是收起来,不用威胁我,我不害怕死亡,深受主上信任,无所谓地位升降……这些是真话,你可以不信。”
纪伦不假思索,手指一点自己:“但有一样东西,我有,你没有。”
“什么?”
“力量……”
“特别行动处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你我都清楚,但很可惜,所谓谢家宝树……”纪伦手指点了点墙壁上贴着的近期报纸,上面大幅的谢庭树照片:“你并没有前任纪家大江的力量。”
“你说我没力量?”谢庭树拳握紧了一瞬,这在桌子下看不见。
但纪伦根本不看,这种强人遇到根本否定时本能是不用猜,这时退一步:“力量是很微妙的东西,你用计谋闻名,这算是一种力量,但你也清楚……术士界立足的真正力量是什么,这种凭依计谋的名声越大,越是是在刀锋上跳舞,你死的越快,你的确不怕死,但你会恐惧心血与梦想的毁灭——特别行动处这件大玩具……原来是你前任东西,现在已是你的东西,你害怕它的毁灭……而我在灵界里看到了,这真是一场豪赌……战果丰厚,但同样的损失惨重对吧?”
纪伦说着一扯身边窗帘,拉开来,让他看看外面森严林立哨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没参加你们的高层会议,但我猜想,军方这次反应一定很微妙……是以特别行动处损失严重为由,加强了守卫?”
谢庭树沉默,但这无疑是默认了。
“哈哈,多可笑,一个暴力机构,需要别的一个暴力机构来保护?”纪伦俯下身,双手按在桌面上,看着谢庭树:“告诉我,特别行动处的力量呢?你需要力量……可控的力量,我能提供给你……这是你向卢侯都要不到的东西,我死后就不会再有的东西……”
手指在抽屉里摸出烟盒,翻了翻,刚要出声,一个银色烟盒放在面前……半分钟,他颤抖着手指将烟卷摁灭在烟灰缸里,看向面前这个少年:“你的条件。”
再一分钟后,送这少年到门口,回身关上门,谢庭树吁了一口气,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却没了滋味。
纪伦在门外上车离去,不少人暗中关注他的来访,但谈话时间太短了,短到让人难以相信会达成秘密交易,更来不及窥探,没有人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
…………
夜风秋凉,十一月的天气已有了点寒意,今天早上姜山就失去踪影,不告而别,到下午时,折寒梅有些不好意思过来请辞,纪伦也准了。
最后只剩下苗轻云,似乎经受了很大打击,对外界都不怎么关注了,沉默留在姐弟身侧。
“才几天,就有人等不及了。”
纪伦叹了口气,推着少女的轮椅出了门:“在深夜里离开,为是不再牵扯,条件都已谈妥,以后,相思大小姐就是纪家少主了,来开心笑一个……”
纪相思勉强露出笑容,在她面前,一辆小汽车停在那里,车门打开,苗轻云出来帮忙。
“谢谢轻云姐,小心脚……”纪伦抱起女孩,送她上车后座,转对苗轻云:“我听姐姐说了,你和姜山的事……”
“结束了,订婚戒指也退还给他了。”苗轻云顿了顿,说:“有些对不起夫人的好意,她在时,还撮合我与姜山,祝福过。”
纪伦有些同情,拍拍她的肩:“也好,是姜山那笨蛋没有福分……不过,既轻云姐没有什么事,我就给你个任务,以后相思就拜托你照顾了,你一直是我们的家人,对么?”
“是!”苗轻云敬了个军礼,上车,点火。
离别的最后一刻到来,轮椅少女抓着车门,终泪眼模糊:“阿伦……”
“别哭,记住我说的话……”
车子离开了别院,少年挥手身影淹没在黑暗的长街尽处,落叶满街,萧瑟无声,而有些脚步声在越过小车,士兵们看了眼车里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没有理会,继续穿插向长街……那里雾气弥漫,一片肃杀。
雾气弥漫,涌过了别院前庭、后花园、池塘,遮掩了月光。
透过窗户玻璃看去,隐隐一个中年人站在院子中央,而一个少年,持着木刀在训练着,汗水点滴落下,手背上有个明显的子弹穿透伤疤,中年军官露出了欣慰,口中呵斥:“为了帝国!”
“是,义父!”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叫我上校!”
“是,上校!”
纪伦静静看着这一幕,抽着烟,再伸出手摸着银烟盒里,已空空……身体里的力量纠缠着沉下水面,剩下也是空空,时间终于到了。
“谢老狐狸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白给了一根烟。”他扔掉银烟盒,牛乳一样的雾气就更浓了,只是庭院里空空。
这时,大门敞开,持枪的士兵大步闯了进来,少尉姜山立在最前,敬礼:“纪伦少尉,请服从命令,放下武器!”
“如果我说不呢?”纪伦在小楼里淡淡,丝毫不奇怪姜山的出现。
“对不起,我是军事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姜山面无表情,举起了枪,左右军官立刻挥手示意,士兵们都散开来。
小楼前后是庭院和花园,虽穿着军靴,这队士兵却静而无声,沿着各个障碍物跃进,在术士配合下包围了小楼……看得出来,这是父亲纪江上校留下的军事遗产,却用来对付他的儿子。
纪伦“啪”一下,撕下了肩章,只是肩上肌肤上,一个少尉烙印顽强的存在着,出噼啪声,带来了更激烈的痛苦。
“服从命令,然后被处决?”
“这就是你的要求?”
“真是愚蠢啊……先是叶春,后是姜山,你们这些旧人死了,那位谢家宝树就更容易掌控队伍……这都不能理解?”
纪伦叹息着,激烈咳嗽着,四下弥漫乳白色雾气变换着,恍惚是高廉,浑身幽暗,仿佛在地狱里爬出,嘿嘿冷笑:“……我的利用价值下降,现在就成了上面的弃子……你纪伦不也是一样……翌日局面有变,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就是替罪羊,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啪……高廉身影消失不见,士兵们砸破门窗,冲了进来。
下一瞬间,纪伦拔出了军刀,长刀所向,寒光一闪,这少年的面孔终变的毫无表情,带着某种淡漠的杀气。8
第八十五章 丧心病狂(上)
“驱散!”术士咒语响起。★★
房间里的雾气一瞬清空,但又有更多雾气冒出,氤氲乳白色轻纱垂幕一样挡在众人面前,梦幻一样的光晕,纪伦在雾气纱幕之后若隐若现,坐在中间地板上,刀放在手侧。
“纪伦少尉……你是纪上校的儿子,我们都尊敬他,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面对一根根枪口,纪伦神情无动于衷,淡淡:“你们自然不为难……你们也清楚我束手的结果,不过这和你们无关么。”
“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
小组少尉眸里寒光一闪,挥下手:“住口,这话轮不到你说……把他绑起来!”
士兵冲过雾气纱幕,绳索套向这个身形单薄少年,“唰”穿过身体……而又有一个纪伦立在门口,长刀垂下:“再多的委屈,也得认命,这不就是你们军人的哲学么?”
“当然,要是不认命,也合乎其意,你们都是我父的老人吧,与我相杀,死了谁都是开心的事。”
砰
“住口!”有人开枪了。
子弹击碎少年身体,爆射出几十条黑气,每一条都化黑色毒蛇,嘶嘶着扑下来,两眼血红,狰狞张开灰白毒牙。
门外术士立刻抬射出一道道火焰,炎龙吐息扫过,却震惊现——毒蛇在火光中穿过,丝毫无法消灭毒蛇,顿时喊:“这蛇不是法术!”
“啊啊啊——”
六七条毒蛇扑咬在士兵腿上,狠狠咬下,这些士兵都是精锐,不约而同拔出匕,将蛇切断,但蛇头深咬在肉,又一挖,连肉带蛇头都挖了出去,鲜血淋漓,幸是红色的血。
一个术士反应过来,掏出护符,撑开一片防护顶住余下毒蛇:“都退出来!他正式抗捕了!”
“反贼!”
小组少尉带人撤出,奇怪是里面纪伦也不追杀……嘭嘭嘭!
咬伤的士兵全跌到在地,脸色蒙上一层灰黑,术士连忙清洗、驱毒、治疗,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转眼已经停止呼吸,顿时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毒?”
“辟易法术,带毒……”有个年长老术士在小楼外面喃喃,神情醒悟:“是龙煞啊!姜山你怎么不说——”
领队的姜山对此沉默,只举起手中的上级********:“杀进去。”
“混蛋!都是纪上校旧人却同根相煎,谢庭树那混蛋假公济私清洗我们……”老术士调头就走,身形忽的一顿,‘嘭’的枪响声中,扑倒在地,鲜血涌出身体下的地面。
姜山将还在冒烟的枪口转向别人:“还有谁想做逃兵?”
在场都是星光镜的术士,施法护罩不怕零星子弹,但怕这逃兵的罪名,都是有家有小的人,不由缓和语气:“这一定有什么误会,梁侯外还有敌人,没到这个地步……”
“这是命令。”姜山面无表情,声音冷冷:“你们是不是军人!”
几个术士神情震怒,但不敢临阵而逃,剩下就没有了选择,一个个硬着头皮冲进迷雾中,不断驱散和提供防护——仅仅这个作用!
作纪江亲手带出的精英,换个环境和敌人他们都不会这样无能,但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找不到目标位置,敌人激龙煞来作武器,满院黑蛇乱窜突袭,还无法驱散……
“简直是术士克星!”一个术士小心靠着墙角,举着护符顶住几条毒蛇撕咬。
一个小队士兵持枪警惕周围动静,保护着术士进行排查。
“唰!”
雾气中出现阴影,高高举刀,少尉敏锐觉,反手就是一枪……砰!
但子弹穿过,而保护在中间的术士一声惨叫,人头飞起。
“你敢杀人?”少尉出撕心裂肺的高喊,护罩霎时崩碎,几条黑蛇乱窜上来,一条闪电一样穿过,咬在喉咙。
几个士兵迅后退,在死亡下度比蛇还快,不断开枪射击,但都落了空,退到房门,纪伦出现到了门口,开枪……
“砰砰砰!”
三个士兵眉心中枪,血水汩汩流出,又一个少尉嘶声:“反贼!”
对着纪伦开枪,焰光闪过,子弹脱膛****而出,穿过水波一样雾气,划出白色轨迹,而对面一颗子弹同样射来,“唰”的穿进眉心,眼前一黑瞬间,看到少年人影已经消失。
脑浆飞溅在墙上,这少尉尸体扑倒,纪伦沉默穿过,听到树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喵叫,转看去,白影在池畔越过。
枪声,脚步声,喊声,惨叫声,怒骂声,法术声,一片混乱,在外面的人看着充满迷雾的小楼,心都紧成一团。
“反了,真反了,他怎么敢?”一个内务府的军官大怒,脖子上青筋都胀起:“混蛋,江上校一世英名,就败在他手上!”
所有军人,都站的笔直,一片死寂,只听风扫过,对面杀声隐隐。
一个术士没有了言语,只是暗想:“你都要杀他头了,他为什么不反?还真当刀斧加身而谢恩受之?”
这内务府的人,铁青着脸:“既是反贼,决不容情,杀进去!”
“是!”所有人都应着,冲了进去,眼前一片迷雾。
“别担心,他撑不了多久,只要近战,还有机会。”一个人说着,才打了手势,突闷哼一声,说话中止,身体左跌。
数人反射性伏下,互相背向。
“砰砰!”两人头颅炸开,余下的人从角度看出位置,仰不顾一切扫射。
“砰砰砰砰!”雾气中,只见着到处火星,却不见人,下一瞬间,下面影子处,突显出了人,长刀所向。
“噗!”一道半圆的弧光出现,这出现瞬间,带上一层淡红色火焰,似乎人体和武器都和纸一样,下一刻,四人分成八段的身体残骸飞出,上半身一时还没有死,翻滚在地出长长惨叫。
有个人坚毅之极,在身体分成两段时,还勉强完成了举枪,扣动了班机,半自动的火力倾泻而下。
可周围早已没有人。
“纪伦,这些都是你父亲的旧部,你怎么能下手?”
转眼,带过来的三十人,死伤狼狈,内务府的军官举枪呐喊着:“你不是人,不是人!”
“蓬!”内务府军官的脑袋炸开,脑浆喷了后面的墙一片,身体沉重的跌了下去。
声音平息下来,整座小楼没有了一丝生气,一个脚步出来,雾气中若隐若现,尸山血海的气息扑面。
姜山咬牙举起手枪……砰!
子弹击中了他的手臂,枪飞出去,他拔出佩刀,又是砰一声,一只手也中枪,刀飞出去。
双臂垂落,他沉肩撞过去:“啊啊啊——”
砰砰——
双腿膝盖处炸开,姜山扑倒在地,努力挣扎着直起身,冰冷枪口已顶在了他额上,熟悉的少年蹲下来,激烈的咳嗽,目光沉静而没有波澜。
“提醒过你了……可你还是这样选择。”
“谢庭树的意图以及很明显,旧人的遭遇也很鲜明,你还这样过来,是不是不聪明?”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姜山跪在地上,昂起:“我只是一个士兵,士兵不需要聪明。”
纪伦缓缓点:“所以你选择了背叛我们过去……你知不知道,我原很感激你在地狱中救我出来,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帝国的崛起不能靠私人感情……救你,是命令……杀你,也是命令。”少尉姜山大口喘息着,有些失血的眩晕,身子晃了晃:“军人就是这样,我还是习惯命令……我对不起你,还有对不起苗轻云,杀掉我吧……”
纪伦静静注视他的双眼,点了点,扣下扳机。
“蓬!”
子弹射穿脑门,在脑后炸出窟窿,红白脑浆飞溅,姜山睁着眼,并没有立刻扑在地上,僵了一秒左右,才扑在地上,口中本能喊疼,很轻微,把血倒吸到口中的感觉,接着身体抽搐在地上,过了二三分钟,才停止。
纪伦扶着肩,将尸体反过来放倒,用手帕擦了擦他满脸的血,原地坐着,这些时日的事情不断在眼前闪过……
“姜山,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们其实是觉得我会束手就死呢?”
“或者说,我很明确感受到,有不少人在最后,都认为我不会真正杀他们——要不,不止这点人。”
“是因和我父亲的关系原因么?”
“可是,我不相信你们会不知道,我束手的结果。”
“也许,这就是军人。”
“我相信下次,会遇到几倍,十几倍的军人。”
“或我下来的时间,并不会晚许多。”
纪伦喃喃的说,激烈咳嗽起来,良久,捂着口的手上,染上了一点暗红,他把手帕反过来,擦了擦,最后缓缓吐一口气:“我要走了……少尉。”
“你就安息吧!”
说着,伸出了手,对着睁着的眼一抹,抹上了眼皮,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只小白猫蹲在墙上安静看着,这时一跃跳落在他肩上。
纪伦只感觉到肩膀一沉,多了一份熟悉的重量,摸了摸她光滑柔顺的脊背:“还是你啊……”
“喵~~”
“来时,是两个人一起来,离开时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8
第八十六章 丧心病狂(下)
“喵喵!”
“好好,还有苏小小眉,是我们……小小还记得么,那一日在车上说,我们都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真是嘴贱,没事说这种话。√”
“喵~~”小白猫摇蹭蹭少年耳朵,猫铃铛下的迷你青铜钥匙出叮当脆响。
“看来还是你赢了,你还是有钥匙,哪里都能去,我又要没有大房子钥匙了……”纪伦晃晃钥匙串,也一阵叮当,将钥匙插回到大铁门八卦铜锁,别院地产文件卷起放在台阶上。
“古有挂印弃官,今有交钥匙逃亡……你说我们从生到死,两手空空,究竟能得到什么呢?”
小汽车突突驶离这片郊区街道,进入城外更广阔大地上,夜色下灯火开去,到了城郊不远处农村田野间重新变得黑暗,与新兴工业文明相比,这片大地上更多还是古老的农业传统。
夜风吹过长街,雾气在院子里散尽,更远处,警号声连绵,很快,大批军警包围了这片街区,年轻上尉在小汽车里下来,一个踉跄,随从就要搀扶:“卢上尉,你小心!”
卢照月摆摆手,接过一根拐杖,一拐一拐走进院子里,一路尸体横七竖八,让人心悸,更让人心悸的其实是姜山的尸体。
一个军法官只是一检查,就报告:“姜山少尉,多处中枪,但都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脑上一枪处决。”
“好狠!”卢照月仔细看了,心里一抽。
战斗杀人,和这种处决完全是二个概念,都能抽象的提炼出姜山跪地,而对方稳定扣动板机的情况。
不由喃喃:“幸老子机灵,提前受了伤,姜山这个蠢货……明知道送死还来……嗯,不过这种蠢货越多越好。”
铁门打开来,士兵进来收拾袍泽,受到这杀戮冲击更大,如果不是作战通报,绝难相信是一个敌人……而冲击后,就是同仇敌忾的愤怒:“这不是纪上校的儿子,这是一个地狱恶鬼!”
“叛徒!”
“死不足惜!”
卢照月听了,就露出了微笑,这很合乎他的意。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个女人声音在外面大喊,打断了他的寻思,卢照月就拄着拐杖过去:“怎么回事?这女人是……”
“我是姜山的未婚妻!我叫折寒梅,这是我的证件……我们昨天还在一起。”小师妹折寒梅眼眶红红,脸色苍白:“我以为他上午已脱身,这才放心送管家回去云雾镇,又开车回来找他,说好是再见面后就正式登记结婚……这个笨蛋为什么还要回来……他现在怎么样了?”
军官和士兵们都沉默下来,让开一条通道给她,就见这女人踉跄上前,突雷击一样呆着不动,接着,她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扑在未婚夫的尸体上,声音哀戚而绝望,曾经有过多少忐忑和幸福的期许,这刻就一个美丽梦幻的肥皂泡,针刺一样破了。
“真是可怜。”
卢照月坐上车,对外面军官招招手:“留两个士兵看好她,别让她寻了短见……这是烈士遗孀,主上必有抚恤,对了,问问她有没有孩子……有的话报上来,也是有个想念。”
“是!”众人举手敬礼,神情郑重,谁也不希望自己死后眷属遭到不公,都不由对这上尉起了尊敬之心……
没有人去想,同样是烈士乃至战争英雄眷属的纪伦,又遭遇什么待遇,或者说,他们想到了。
“反贼,叛徒!”
小汽车动,车队徐徐转过路口,司机转看来:“往哪面?”
“一个少年,人生地不熟,无路可走,无人庇护,就只有回去纪家老宅……我们追去云雾镇,他逃不了。”卢照月掏出卷烟,擦着火柴两下,没点着,又擦了一根,还是没点着,神经质擦了十几根,恼火扔出车外:“娘的……”
“那个……长官,你手上沾了血,湿掉了火柴。”士兵。
“就你聪明!”卢照月踹了他一脚,却听得一声,还没好全骨头撞在上面,顿时大叫起来。
士兵也是脸色白,连声:“快停车!叫医务兵!”
指挥官受伤,车队不得不停下来,医务兵过来察看了下,摇摇:“处理不了,得去医院。”
卢照月一把揪起领口,神情冷冷:“老子有任务在身,你说去医院!你让老子当逃兵!”
众人一片震惊,异样目光打量带队长官,而卢照月回望。
短暂的安静过后,军官目光交换,副队长上尉终出言打圆场:“队长,我去带队执行,您快点去医院吧。”
“不行!”
“您已经重伤了,去了也没啥用,还是……”一阵劝,总算把‘不情不愿’卢照月重新塞上车。
小汽车脱离了军方的车队,驶向医院方向,卢照月才松了松领口,吐出一口浊气:“老子残着腿容易么,这些混蛋一个个怕死,不配合……娘的,怕死别来当兵啊!怎就不多几个姜山这样呢……”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脸色闪过愠怒,又低不敢出声。
…………
“啪!”谢庭树一拍桌子,茶杯都跳起老高,厉声:“纪伦真是丧心病狂!”
“其父勉强称得忠勤,但主上又有何亏负?加以谥号,可所谓恩重如山!”
“而纪伦你身负反贼之力,主上和我们都不加罪,授之于官衔,本应该肝脑涂地,效死以继。”
“这次本来不过是组织正常调查,不想丧心病狂如此,悍然反抗,击杀同僚三十多人!”
“丧心病狂!”
听着反复说这话,新来的情报科科长看了谢庭树一眼,不言声。
谢庭树泄了几句,阴着脸站起身来,背着手踱着,说实际,这事大出预料,死三十余人不是小事,更关键是后面处置会很困难,这新进科长虽看不到脸色,见只是沉默,觉着一种无形威压迫,心都缩成一团,不自禁微微起抖来。
半晌才听谢庭树说:“把云雾山的棋子启动罢!”
…………
连连出事,天又下着雨,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店馆大半歇店,但租界内,还是来往繁荣。
一处酒楼,围了一道墙,大门紧闭,不接待普通客人,只隐隐听得楼上筝萧声,似乎有人笑谈酣歌。
循走廊而进,更觉楼内精美,见几人倚坐,正说着话,而歌伎却高唱着瀛歌。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沙罗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如沧桑!”
众人拍着拍子,片刻,中间一人,却是坂田,一摆手命停了歌舞,见她们退了出去,就问:“王君,你知道最近的事?”
“知道!”王孙尘点,喝了一杯酒,嘴带着讥讽的笑:“卢侯对那位帝国兵器动手了,不想此子并不束手就擒,死了三十多人。”
“现在全城搜捕中。”
坂田听着,心里一阵迷惑,皱眉:“卢侯虽不如其父英明,却也不是昏庸,为什么这次这样操之过急?”
王孙尘又喝了一杯酒,别的菜几乎没有吃,这时望着外面出神,这龙气变故,再合作,却不能说。
怎么能说自己中计,原本设计由梁侯承担的煞气,结果分了一半给此子。
龙煞相生相克,才使卢侯下了决心,要不,不会到这局面。
沉思良久,才说着:“坂田君,这次我们损失很大,大部分眼线都连根拔起,对这情况也有些看不透,或是谢庭树在清除异己?”
坂田听着,有些不以为然的摇:“谢庭树我见过,或在清除异己,但不至于到这地步,这样露骨。”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孙尘素来忍耐,这时却冷冷说着。
“八哥!”坂田脸上毫无表情,满斟一大觥酒一仰而尽,心里暗恨,之前有求瀛州,此人一片恭谨,现在却翻脸无情。
只恨瀛州短暂独立,虽有明主,却时日尚浅,不是翻脸之时。
这时,一个人上来,默默说了几句话,坂田脸色铁青,肌肉抽搐了两下,说着:“刚才租界邀请卢侯,得了相面。”
“虽不仔细,但卢侯的确气色大改,青气勃,隐隐有蟒形!”说着便目视王孙尘:“这对你我,很是不利啊!”
王孙尘微睨了一眼,仿佛什么也没想,凝望着外面,不说话。
坂田见王孙尘只出神不语,心下暗想:此人深沉,莫非以前是假相?
又侧转身子问:“你我是不是联手,在这帝国兵器上动点手脚,比如说示之于恩惠?”
“你想的不错!”王孙尘格格一笑,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只是我方这次行动,损失很大,怕是难以在这节骨眼上动手。”
“而贵方有着租界,可退到里面,这几夜损失不大,想必可以有些作为——”说着就哈哈大笑。
“八哥!”坂田暗暗骂着,知道再不能利用此人和此人势力,本想进一步挑拨卢梁,最好打的热闹——现在却落个空。
不过时日长着,当下反堆笑:“不敢不敢——来,喝酒。”
说着拍手,门敞开,歌妓又跪入,歌舞声再起。8
第八十七章 安神香(上)
嘎吱——
清晨,晨曦亮了街巷,二辆小汽车在交叉路口相遇,都堵在了路障前,执勤警卫不见人影。
“肯定是缩到小屋里睡觉去了……这帮黑皮,守个夜都守不到天亮……”司机骂骂咧咧下去推路障,卢照月瞥了眼对面车上的人,似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就没有在意转过。
又顿住,转回,看清楚车里小女孩容貌,他嘴角兴起一抹笑,推开了门……
“是相思小姐?”车窗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车子里,少女木然转,看着车窗外面,一身军装男子。
“在下卢照月,现任特别行动处上尉,与纪伦少尉是同僚……”卢照月举手行了一个军礼,自我介绍,目光殷切:“我和你弟弟也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听他说起过你的事,一直想见见,能否赏脸……”
说着,自顾自打开车门,绅士做了个请,雪白手套配上青黑的军服,十分英气,少女伸手敛了敛裙子,面无表情,目光平静看着这个上尉:“你也和你的老师谢庭树一样,想要力量?”
卢照月身子一僵,神情讶异:“没有听明白小姐意思……”
少女的手离开雪白裙子,黑洞洞枪口举起来,卢照月懵在那里,下意识翻身。
砰——
子弹擦着脸过去,他趴在地上,看着少女雪白裙裾垂着,闪着黄金色的猎魔枪又移下来:“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一定是考虑过风险了?”
“等等……”
深知这种枪械恐怖的他连忙又一个侧身翻滚,子弹追着他的影子,击出烟尘……这瞬间似曾相识一幕,宛上一次和纪伦谈判威胁时情景,这个姐姐,也是疯子!
司机在前面刚推开路障,听到两下枪声大惊,回身拔枪:“不许动!”
“开车,轻云姐。”
“是!”
小汽车前蹿,雪白车灯直射,司机一闪,就看到小车碾向地上卢照月,大叫:“上尉小心!”
“混蛋——”卢照月神情狼狈,连滚带爬缩到自己小车,见对方小车一下撞击,把他座驾车门都撞瘪进去,这才嘎吱倒退,冲过路障,扬长而去。
“是谁打枪!是谁打枪!”在小屋里闻声出来的警卫迷迷糊糊擦眼,举枪对着场上的两个男人,紧张摸索保险,枪口都在抖:“什么人!不许动!我是警察——”
“误会——误会……”司机怕这个新手激动走火,连忙解释。
“两位军爷……被贼人抢劫了?要不要报警?”警卫陪着笑,小心问。
卢照月:“……”
司机:“……”
报警自是不可能,给一个小女孩打得狼狈,还向地方报警,传出去真要成军中笑柄了……这场意外只能不了了之,小汽车动,‘突突突突’一阵还能开,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卢上尉,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让她过去罢……”卢照月有点烦躁,克制了下:“也就现在嚣张一时,她没有弟弟撑腰了……”
司机是家里的人,闻言无语,忍不住提醒:“上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招惹她,她是纪江上校女儿……按身份来说都有资格嫁给侯爷。”
“而且她看上去才十岁,很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老师要安抚旧人,不能让人说心胸狭窄,连前任子女都容不下,就至少得留个女儿照顾……差不多是少校待遇,现在我区区上尉还低了点,奈何不了她。”
“而且她还很聪明,别看开了枪,但都侧着打。”
卢照月有些郁闷,吐出一口郁气,对自己亲信说:“叶春死了,我可以当情报科副科长,晋升少校不远了……”
“……”司机知趣不问,开车。
半个小时,卢照月估摸自己托病,隔一晚上时老师差不多气消了,回特别行动处准备领罚,就见到等候厅气氛有点异常。
许多人都一本正经坐着,眼睛都盯着上校办公室橡木门,就连端茶倒水的女勤务员都时不时投过去目光,很关注。
卢照月皱了皱眉,谨慎叫过来一个同僚:“这都怎么了?”
“上校有客人……是位小客人。”同僚笑容神秘,有点围观热闹的期待。
“啪——”
办公室门打开了,外窗阳光射出房间,卢照月正要过去,突顿住脚步,笑容僵硬了一些,只见眼熟轮椅少女眼眶红红,抹着泪,被两个女兵礼送出来,阳光给少女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
“妹妹别哭,姐姐保护你……”两个女兵其实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岁,给十岁模样的小女孩激母性,俯身拿手绢给她:“哭花了脸就不好看,擦擦。”
“谢谢姐姐……呃……”少女哭着打了个嗝,在安慰下情绪平缓些,只是眼眶红红,梨花带雨的苍白小脸,更惹人怜惜。
大厅里很多来办事的中下人员,不乏是纪江时代的旧人,虽非行动人员没有力量也是整个特别行动处的基石,这时见到纪江女儿委屈出来,都是侧目。
谢庭树推开办公室门,一脸慈和,当众对轮椅少女挥手:“他是他,你是你,这个事情到此为止,你不会受悖逆之徒牵连,侯爷都亲自关注过,吩咐给你安排新居……江对面的租界公寓,安全有保障,新环境,新人生,换个心情生活,谁敢和你过不去,侄女你来找谢叔叔……”
这话让在场人看了,无论老人还是新人,都神情缓下来,有个热心上司总比一个冷酷上司更让人放心。
“是,谢谢叔叔……您是个好人!”轮椅少女可怜兮兮,经过卢照月时,只见他下意识按枪套,少女瑟缩了一下:“你是坏人又想吓我!”
“你……”卢照月瞪着少女
少女环顾一圈周围,得到的都是鼓励目光,转向上校求救:“谢叔叔,这位上尉逼我嫁给他,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这样就让我混不下去……还说……还说,让人宣传我是不要脸的小****,名声臭大街没人要时,看我从不从……那时就只能做小妾了……”
卢照月瞪大了双眼,听着小姑娘控诉,再次升起了一度遗忘……纪江在时的支配恐怖感……
众人震惊,看向卢照月目光,多数有敌意,有愤怒。
谢庭树脸皮一抽,刚刚许诺‘谁敢和你过不去,侄女你就来找谢叔叔’……这下就撞上了。
“老师,我没有……”卢照月大声申辩。
“没?没什么没!”谢庭树一巴掌:“没出息的家伙,真是丟了特别行动处的脸,给我滚去关黑屋——”
“啊……老师听我解释……”
“这里没有老师!叫我上校——”谢庭树更是大怒:“解释,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带队出去,一个人回来,你的人呢?”
轮椅驶离会客厅,纪相思自己不出声,一路上人员,不分男女老少,听到事情都是神情愤慨,目光同情:“没想到卢上尉这么无耻……”
“以前老熊就觉得这家伙阴冷,但表面还是君子……”
“君子?伪君子吧!”
“就是!”
纪相思上了车,苗轻云在驾驶座上回,疑惑:“里面惨叫……杀猪了?”
“一头蠢猪……不用理会。”纪相思靠在后座椅背,脸色平静,淡淡的说着:“阿伦说的没错,有时,柔弱是我们女子的武器……”
“轻云姐,你输给小师妹,就是太坚强而放不下身段……这性格不用改,相思就喜欢轻云姐这样,但以后要注意方式……”
“嗯!”苗轻云回想了一下,看看后视镜里少女,语气有点苦涩:“小姐,你真厉害!”
“阿伦更厉害。”
“不过,也只是争取到一段时间,人都会淡忘,哪怕再多烙印和恩惠。”
“三年,父亲的旧部,或者死,或者忘记我了吧?”
“那时,我就什么筹码也没有了。”
纪相思摸着怀里的银色笔记,叹了口气,神情又振作起来:“三年,在此重会,姐弟情深,勿失信约……说好三年,阿伦一定会回来,姐姐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输给弟弟。”
小汽车消失在长街的尽处,秋叶无声,片片飘落,在晨光中有一种静美。
…………
云雾镇
同样是黎明,天渐渐破晓,淡青色天空镶嵌着几颗星,露出蛋白,云彩集着,似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天亮了啊!”
预计晚些,纪伦在半路上昏迷了两次,时间很短,但频繁动用法术后遗症已经显出,不由苦笑。
纪伦在昏迷之际甚至梦见了茉莉花香的女子,母亲苏细眉拍着肩,让他不要睡。
醒来只有小白猫在肩上甩甩尾巴,纪伦有些无语,感觉是后遗症让自己神智不清了……直到进入云雾镇地界一瞬间,一股亲切气息包围自己,似乎是故乡欢迎游子的归来。
“其实,此处才是我的主场。”
“很危险,但是我又不得不来。”
“我必须经过云雾山,进一步炼化真君的力量。”8
第八十八章 安神香(下)
纪伦回看了看镇外路上的烟尘,心中微紧,踩满油门闯进了门,几个卫兵在后面破口大骂,不敢真做什么,都看得见是军车牌照!
一路驱车到了家门口,都没有遇到阻拦。
嘭!
车门打开,苏小小眉就蹿下车,轻车熟路跳上墙,似乎是冰雪女王在巡视她的疆土臣民,在第一缕晨曦的光辉中出王之呐喊:“喵嗷~~”
“小郎回来了……”老管家听到刹车声和猫叫声,出来开门。
费宏是提前一晚上回来,做些打点,突脚步一顿,盯着墙……小白猫的额下,叮咚摇晃的银色铃铛,微型迷你青铜钥匙,在阳光下闪闪亮,带着一层莹光。
“嗯,有事提前回来……费管家的病怎么样了?”
“郡医院治得不错,缓解很多了。”费宏有些神思不属,一步一回头,小白猫跳下墙头消失在树梢间……
“那就好。”纪伦直接去二楼,闻到了一种燃香,没有在意,拿行李箱打包几件衣服,和一些特殊小物件,突身体一震,大片黑雾围绕,肺部一阵剧痛,咳嗽起来,良久,捂着嘴的手帕拿下来,是一些细小黑色血块。
楼梯传来上楼的脚步声,纪伦不动声色收起手帕,看了一眼侍立在门口老人:“费管家去收拾一下细软,我要远行一趟……以后你就听相思,她是新少主了,你忠诚于她,她就不会亏待你。”
“是。”费宏低,没有多问,走下楼去。
纪伦收拾好箱子,拎着到一楼,这时神情一怔。
滴滴——
一阵喇叭声在外面街道响起,车子一路开来,没有停,就传来一片跳车、翻滚、枪械碰撞声,军靴踏踏暴雨密集靠近,连绵口令声压得很低:“快!快!快!包围上去……”
“费宏?”纪伦喊了声,枪转了圈,侧耳倾听小楼动静。
一种迷雾遮蔽视线,笑声传来,摸不清位置:“小郎有何吩咐?”
“你会法术……”纪伦贴着墙壁,一步步穿过走廊,一枚雾气法符,还漂在客厅原处空气中,纸片震动着出声音。
“为什么?”纪伦脸色冰冷,压上了子弹。
“一点法阵,入不得真正术士的法眼,老朽没有才能……想听听一个古老故事?”费宏声还在说着。
军队在靠近,时间不多了,纪伦无声无息推开一扇门,看了看里面是空空,平静说:“没兴趣。”
老管家嘿嘿冷笑:“你姓纪一家都是窃贼!你可知你身上的力量,本来是我费家的遗产……”
“哦。”转过走廊一处,法术感应,脑海中形成一条指向。
“真君就姓费,我是真君的直系后裔……我才是云雾山真正主人!”
“是么。”转过一处,感应,又形成指向。
“哼哼!你母亲苏细眉……她,还有她的母亲,继承不过是真君女儿的血脉,根本无法与我们竞争,如果不是她得到了纪君恩的钥匙……”
“纪君恩?”交叉确定一点,完成定位,径直来到楼后厨房。
“对,一闭昭阳春又春,夜寒宫漏永,梦君恩……纪念君王的雨露恩泽,这个名字是有来头,传说她生下来就口含玉髓,相士说她贵不可言,将来要当妃子,因此得名,后来见聘于翊圣云符真君,将玉髓与力量融炼成一柄虚实相间青铜钥匙……你应见过她,灵界地宫里的唯一持钥女子,纪侯亲妹,真君情妃……”
无声无息推开门,里面雾气浓郁,隐见到缩在灶台后面一个老人,纪伦一步步走过去,声音还在客厅里响起:“情妃?”
“对!钥匙本来就是翊圣云符真君制作,赠给纪君恩的定情信物,传闻她在兄长破亡后上吊自杀,灵魂化入钥匙成器灵,许愿守护纪家后人……这一定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她是不是在黑暗地宫里给你钥匙和祝福了?祝福方式是不是她在你额上的一个吻,而代价则是她的残余灵体消失,钥匙就此沉寂?”
费宏看不到雾气,还睁大着眼警惕,脸上闪动病态的殷红,义正言辞泄着自身一辈子的怨气:“她就是你的祖姑姑……你这个不孝孽子……别以为有她的祝福,你就能成为真君!你不过是靠着钥匙——那只猫身上的钥匙,藏得很好,但现在是我的了……”
“是么?”
纪伦突伸手,一把掐住费宏的脖子,压在灶台上,让他仰看清自己:“遗言说完了?”
“嗬嗬……”
这老人似濒临窒息的溺水者,双手拼命抓着纪伦的手,脖子往灶台锅盖上靠,死亡的恐怖笼罩下,拼命喘息出声:“我还有话要说,我是梁侯的人!”
纪伦这次是真的意外了,呵呵一笑:“潜伏的真深啊,老鼹鼠……你的上线是谁?”
“王孙尘!”
“级别也高……他叫你带话?”纪伦手放松了一点。
“是!孙尘阁下说——你在云雾山地界有主场,这是你身中龙煞,唯一能抽出星桥叠态的地点!”
费宏大口喘息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孙尘阁下猜到你会回来这里,在主场负隅顽抗,对抗卢侯……”
“孙尘阁下让我传话——你就算一身铁,又能抗得住几根钉,单枪匹马能和卢侯斗?你的力量在衰退,你已不容于卢侯……你要活命就不能杀我……”
纪伦无动于衷:“我活不活命,和你这小卒子有一枚银洋关系?”
“这是对你的一个考验!”
“容忍我,这就付出诚意,与你过去的一切关系割裂,梁侯就能容忍你,甚至信任你,给予你调动术士向卢侯复仇权力……”费宏现少年神情无所谓,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顿时一急:“你还想救回你姐姐纪相思么!”
纪伦安静听着老管家威胁,听到这句,手指一下攥紧……
滴——
军哨声响起,肩上军衔烙印刺青亮起来,纪伦眼前一黑,手松开来……
“怎么回事?”
“呕……呕……”费宏跪在地,捂着几乎断掉脖子,大口喘息,手脚都在抖,抬看一眼摇晃的少年:“哈哈,你中计了,你闻到了安眠香多久了?”
“这安眠香对别人毫无作用,但对真君力量有安抚作用,短暂的安眠,醒来会更舒服,可是你在此安眠,却醒不来了。”
“由于不是毒,你毫无警觉。”
“去死吧,窃贼!”
“是么?”纪伦身体一僵,但“轰”一声,黑气喷薄而出,化成了密密麻麻的黑蛇,整个厨房里充满了嘶嘶声,宛是鬼域。
“你不该用姐姐来威胁我……”
纪伦在一阵眩晕中,身子僵硬艰难转向费宏,没有力量和法术,还有龙煞,一条条黑蛇爬了上去。
“想死,我成全你,你今天是跑不掉……”
“啊——”
老人心悸连连后退,根本不敢靠近半步,又舍不得离开自己渴望的东西,死死盯着这些黑蛇,自动过滤邪异,只看得到它们的强大,狂热大喊:“力量——这些一定就是真君的力量!我们费家的财产!快还给我——”
“你想要?”纪伦摇摇,无所谓:“那就来拿吧……来啊!”
老人瑟缩一下,恋恋不舍再看了眼这少年身上的黑气,不敢靠近,转身,就在开门时,院子外军警脚步声传到了耳中。
“卢侯的追兵!怎会这样快……”
费宏一个激灵,终明白了纪伦为什么说他跑不掉,踉跄到冰柜里掏出一小瓶牛奶,这才跑出厨房:“老朽我先走一步,小郎你中了安神香,没有害处,就好好睡一觉吧!哈哈,祝你在地狱中醒来——”
“今天暂时拿不回来没有关系,只要你死了,再拿到青铜钥匙,我费宏就是唯一的力量继承者,成为新的真君——是我的,就还是我的!”
纪伦面无表情目送老人背影,身体扑在地上,昏迷过去,黑气席卷整个厨房,柜子里的蔬菜、鱼肉,迅干枯。
…………
秋日金色阳光穿过树梢,在院子里落下影子,小白猫轻盈矫健跳下来,与跌跌撞撞的老管家不期而遇,一人一猫,狭路相逢在后院的墙角,相互瞪着眼。
秋风吹过猫铃铛,出叮当叮当的悦耳鸣响。
“钥匙!”
费宏忍住扑上去冲动,老人身子骨是不可能与一只猫科动物比拼敏捷,更别说他现在没时间了,这时抖着手拿出白色玻璃瓶,放在面前地上,打开纸封瓶盖:“小小过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牛奶,快喝吧……”
喵星人瞥了一眼这个愚蠢的人类,转身窜向厨房里,似乎不吃嗟来之食,又或厨房里有比牛奶更吸引她。
“喂喂——快回来……厨房里已没有牛奶了啊……你这只蠢猫!”
费宏踉跄追几步,碰翻了牛奶瓶,牛奶洒落一地,顿时失去了希望,声音杜鹃啼血一样哀戚,无比渴望看着猫脖子下挂着的青铜钥匙,却是死也不敢追进雾气弥漫的厨房。
“蠢猫,你这只蠢猫……”8
第八十九章 重叠(上)
军警踏步声已传进院子,费宏连忙爬起来,也顾不上衣服沾满尘土,掉身咬破手指鲜血涂抹在一道隐匿符,咳嗽着:“不怕……不怕,没人会特别去注意一只猫,也不会有人注意我这个管家。”
“改日回头再来,带人逮住猫,钥匙还是我的!”
“喵嗷~~”小白猫炸毛了,凶狠叫了一声,对着老人半透明背影遥遥抓了抓,浓郁雾气中‘啪’电光一闪。
正趁着白雾出后门的费宏全身一颤,跌出白雾,就听到‘哗哗’枪栓拉动声,一道道黑黑枪口对了过来。
费宏骇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军爷饶命——我是平民!”
十几个士兵包围上来,高喊:“队长,这里有个老头出来!”
“奇怪,刚刚没听到声音,雾太浓,差点给他跑了……”
“抱头姿势很熟练啊?老家伙……”带队少尉戒备过来,用刀划了划老人的脸颊,辨认了一下不是少年易容,扔开:“没用一个老东西,不用管……哦,等等,我看一下。”
拿出一本册子,一翻:“是管家,纪伦同学费守义的父亲……费守义就读申侯的军校,申侯?”
“申侯不是沿海新崛起的一家么?”有个带眼镜的士兵低声提醒。
少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娘的这是反贼啊!”
“还是队长英明——”士兵佩服说。
“别拍马屁,拷上!带这反贼到牢里去关起来!”少尉喊着,手指了两个士兵:“你,你,你们两个押着,免得跑了!”
一片纷乱,费宏神情恍惚给押出军警包围圈,预想了很多次脱逃,却没想到最后是这样方式离开纪家,两手空空……不,戴着手铐!
蓝空,白云、红日,都是灰色,整个世界都似乎一个巨大而荒唐讽刺,在囚车的铁笼子‘锵’的关闭一瞬,费宏回醒,双手抓住囚笼铁栅栏死命摇晃:“不!放我回去——钥匙……”
两个压送士兵狐疑看着,老人一个激灵,立刻顺着改口谐音:“要死!我要与少主纪伦同生共死!放我回去……”
“吵什么吵!”一个士兵不耐烦举起枪托,狠狠砸下,把老人砸晕过去,而隐隐听到老人昏迷之前还咕哝着什么‘要死’……又不由微怔:“念念不忘要一起死,真是纪家的忠仆啊。”
一个士兵嗤笑:“还有这样死忠的老家伙,倒看不出来啊……刚刚怎跑出来呢?”
“谁知道呢,可能吓坏了吧。”开车士兵吐了一口槟榔到车外,脸色有些喝醉酒一样,迎着凉爽的秋风,开着囚车驶向监狱:“喂喂我说你们轻点,别弄死人了,还要审一审,作纪伦里通叛贼的证据……”
“对啊,说不定这老东西以后还要和他效忠的少主关在一起,主仆相聚,够他们开心的,哈哈……”
费宏晕乎乎苏醒,正听见‘主仆相聚’,又抽搐晕过去。
…………
熟悉叮当风铃声中,纪伦转醒,雾气已散得差不多了,同样力量也完全消失……只听见外面军警脚步声,小白猫趴在胸口,冰蓝色的两只猫眼瞪着,不由一笑抚了抚她的柔顺脊背:“谢谢你叫醒,下次还请你吃鱼。”
“队长,里面有对话声!”
“他娘的无法无天了,还请帮凶吃饭——”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不要无谓的抵抗……”喇叭喊声在外面传来,声音有些闷闷,这个时代纸喇叭就是这样。
还有个文员接过纸喇叭,换了一种口气:“纪伦少尉,我们很佩服你的英勇,但就算你和项羽一样,十面埋伏也要力气不济……你现在完全失去力量了吧?”
吱呀——
厨房的门推开来,若有若无的雾气消散一空,回应着猜疑声音,出来露面的只有一个人,一只猫。
“猫?”
外面士兵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错愕紧张看着少年,和蹲在少年肩上的小白猫……有种荒唐的滑稽感,但还是纪律严格,没有走火。
喵星人的冰蓝色猫眼,倒映一根根黑洞洞的枪口,她偏了偏,往上一跃跳到了屋檐后面,一溜烟跑掉了。
“看!连宠物猫都跑掉了……”
军官哈哈大笑,一个参谋没有笑,只端详着少年,大喜:“没有了雾气,他真没有力量了!”
“喂,你已经孤家寡人,还不快快投降——”
“谢庭树就是这样教你们?哦,没带术士……你们都是军方的人!”
纪伦一笑,伸手,毫无力量,在自己胸口抽出一座云雾星桥,“轰”,整个世界拉伸到某个彼方,某种水波拂过。
“这里是真君的道场。”
“也许在外界,我能拉入一个楼一个别墅就算不错了。”
“但是在这里,我能拉入整个小镇!”
云雾小镇街巷在上空浮现,呈现奇特镜像对称,最高点镇厅屋顶最早彼此碰触,相互融合,然后是别的建筑,树木,花草……似乎是一座仙境降临人间,街巷与街巷猛烈撞击,很多士兵都骇得下意识闭上眼睛,轰隆隆声音泰山压顶在上空传来:“欢迎来到云雾山……”
现实的小镇,灵界的小镇,两个镇子重叠在一起!
融合的瞬间完成镜像翻转、正向重合,大部区域都是严丝合缝,居民神情诧异现空气里一阵水波,家里多了人,而那些新出现的人也正错愕看着他们……两个世界一直同步生活着的人,次以这样方式相逢遭遇,不是欢喜,而是惊悚!
惊叫声在镇子里起此彼伏响起:“鬼啊——”
“你们是什么人!”
“这是我们家!”
奇特是,两面的人都这样惊恐喊着,不知多少人世界观,在这刻哐当破碎……一只小白猫趴在屋顶上,迷惑看着下面愚蠢的人类,甩甩尾巴。
突青铜钥匙叮当一响,冰蓝色猫眼中出现了灵性,她娇小身体逐渐膨胀变大起来:“喵嗷——吼呜——”
街道上,大批荷枪实弹军警紧张看着这现实变故,真正意识到这里是敌人的老巢,后方小巷屋顶上一阵脚步声传来,黑色全覆面装甲的武士涌出,纪伦微微一笑:“刚才,谁说我是孤家寡人了来着?”
卢胜举起刀:“为了真君!”
“为了真君!”武士呐喊,声音响彻云霄,但并不冲锋,一声命令:“射!”
“噗噗”箭雨落下。
“为了帝国——”
军官同样高喊,挥下刀:“开火!”
士兵举枪对向外面,开枪……
“砰砰砰!”
子弹网一样,嗖嗖穿在空气中,纪伦漫步上前,浑身没有半点力量,而普通子弹只是靠近,就偏了过去。
唯有少数灵纹子弹穿入,但只见弥漫的黑气,化成成千上万道细微黑蛇,每一颗灵纹子弹都抽飞出去,黑蛇去势不止扎向每一个人……是深海里浮出来的乌贼喷墨,或希腊神话中女妖美杜莎的蛇!
“你们这一次是聪明了,没有再派来术士,相信谢庭树说的话,我没有力量了,对么……”
“砰砰砰!”
“啊啊啊!”
惨叫声连绵,士兵疯狂的开枪,下一瞬间,黑蛇穿入,几十个人体随着黑蛇甩动飞旋出去,半空中,就已变得漆黑,散剧毒,有人沾着一点就同样惨叫,伴随着少年平静的声音:“这其实是一个交易……我变成真正的兵器,然后你们变成验证的靶子……”
“尸体有毒!都躲开——”
外围士兵躲避着危险的毒尸,继续开火射击纪伦和甲胄武士,有大个子军官抱着一挺轻机枪,哒哒哒哒的火链横扫:“我们刀锋营是最强——”
屋顶上的甲胄武士连声闷哼,跌了下去。
“你确定?”
黑蛇钻进倒地的一具具尸体内,控制着人立起来,伸出双手扑向曾经袍泽,这顿时引了一片恐怖,越是接近人类形态的异种,越会让人森冷恐惧。
军官咬牙命令:“杀掉!维持阵地!”
“维持?”
纪伦身上窜出更多的黑蛇,甩手出去,就是一根根蛇棍插在军警阵中,嘶嘶吐信,疯狂攻击周围,带队上尉手忙脚乱砍掉一根,蛇头还在地上扭动着要咬他脚趾,狠狠踏掉:“娘的!卢照月……老子跟你没完——”
一个没有法术,但却是浑身剧毒的术士,就是移动的火力阵地,直接搅乱射击阵形,就在这样下,阵线火力网出现破绽,武士趁机靠近,不断有人倒下——子弹即便经过灵界世界削弱,对普通英灵还是有着强大威胁,英灵盔甲也是同样受到现实世界削弱。
但下个瞬间,纪伦伸手一点,尸体化毒尸冲进了敌阵中,只听“轰轰轰”,尸体爆炸了,瞬间出大片浓烟。
只要闻到一点烟气,就立刻跌在地上翻滚惨叫。
“这是尸爆?”
远远的街道尽处巷子,一只大白虎探看了看这场面,又缩了回去,跳回到屋顶上……哗哗瓦片压碎声,掩盖在战场喧闹声音下,逐渐靠近。8
第九十章 重叠(下)
“杀!”卢胜一身红黑色盔甲,扑入敌阵,身形一晃向侧面士兵,挥下刀……人头飞起。
“杀!”同样甲胄武士接刃,挥刀砍去,几乎没有士兵能挡住武士,长刀所向,持枪的士兵一片慌乱,砍杀在当场。
接着,这批人就向着最高军衔的上尉指挥官突袭,上尉本能喊:“术士——”
“报告长官,咱们没有配备术士……”
“娘的,谢庭树你这老狐狸!坑害友军!迟早会遭报应,你不得好死啊……啊——”
上尉惨叫着倒下,另一个中尉毫不怕死地顶上接过指挥:“听我命令!射击射击——”
这般前仆后继,组织中枢的指挥几乎没有任何停滞,不因主将身死而溃散,这是让卢胜意外而震惊……这个队长还不熟悉近代军队的森严,贸然突袭反身陷重围,好几个军官都靠过来,举着手枪对他射击。
卢胜盔甲上闪烁着灵光,终到了防御极限,败退出来,但不是一个人,更多武士沿着制造缺口冲了进来,水银泻地,长刀直卷,白光一片。
更多惨叫声响起来,火力阵线终全面告破,开始进入更血腥的肉搏战。
“上刺刀!”
到这声命令响起,士兵组成紧密阵型,回归人类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尖枪阵。
在近代军队严密组织训练下,营养强壮下,优良武器材质下,拼刺刀威力其实不逊色于古典兵器,上到一定人数,相互拼死的杀人效率差距很小……但问题在于,武士们穿着钢铁盔甲,士兵是布料军装!
现实战争没有盔甲的意义,大家半斤八两,谁也没有预料到在云雾山会遇到这样一支古典军队!
“杀!”
长刀所向,前面十数个士兵立刻被砍杀在场,阵中那个参谋脸色苍白,他是上过战场,看着刺刀见红的血腥肉搏生在面前,人与人相互杀戮的疯狂一面,巨大压力下几乎精神崩溃:“为什么会这样……”
“还不明白?你们只是交易品……”纪伦缓缓坐下来,看着面前一面倒的杀戮,黑色的蛇逐渐一点点收回体内,咳嗽更剧烈,吐出黑色的血块,喘了口气:“我也是……谢庭树也是……这是一场赌博,人生本来就是赌博,谁知道三年后会怎么样呢?”
“杀,杀光敌人一个不留!”纪伦眸子露出一丝狠色。
“是!”卢胜毫不迟疑的应命,一挥手,亲自带着人向着最后几人杀了上去。
“砰砰砰!”参谋疯狂的扣动扳机,可手枪的威力真不大,子弹打在盔甲上都没有穿过去,卢胜长刀一闪,这参谋人头飞了出去。
“杀!”长刀乱砍而下,街巷间的杀戮声逐渐平息,武士收队整列,卢胜过来,半跪:“您的伤……”
“卢胜。”
“在!”
“从今往后,我可能没法再召唤你们了……”纪伦顿了顿,摊开双手:“我没有输给敌人,但也许要败给自己……”
“君上!”武士跪倒在地。
“封闭云雾山,三年后重开,你们再见到的人,或是我,或是纪相思……”纪伦抽出卢胜腰间的剑,搁在他的肩上:“我要你服从我一样,服从她……”
“遵命!”卢胜恭谨低,又疑惑:“她是您的……妃子?”
“你这样叫,她会一枪打死你……叫她复仇女王,或者血色公主,基督山女伯爵,她可能会高兴赏你一份见面礼。”
纪伦笑着指点自己的部下,转身走回自己的小院,挥挥手:“都回去……和镇民们解释一下,告诉他们,没有人是鬼……霎时出现在他们房间里,只是过去的人,无需介意,不会再遇……”
“是!”
武士沉默着收起队伍,地上的尸体无论敌我双方,都在迅沉入地面,而灵界小镇正在缓缓上浮,脱离地面小镇——是呈现镜像对称分开,两面的镇民都是惊魂未定,不知所措。
倒一些小孩子已快乐地玩耍在一起,这时相互挥手告别:“再见!再见!”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亲吻了同样年纪的小男孩一口,男孩呆了呆,脸红红转身跑掉,女孩伸手去抓,抓了个空,两人的手幻影一样交错而过,似乎明白了,女孩神情难过:“你什么时会再来玩啊!”
“不知道……”男孩难过说。
纪伦看着这一幕,摇摇,身影渐渐模糊,消失在空气中。
而接着,在雾气小镇上,突有着变化,一片区域蠕动着,仔细看去,却见是一个个小坟,而钢枪插在前面,当成了墓碑。
…………
镇子外,几辆军车停下来,下来十几个术士,仔细观察上空正在脱离云雾小镇,为男术士神情狂热而喜悦:“这是神迹……我们的神明,我们的兵器!”
“他还不是我们所有。”一个女术士泼冷水。
带队术士神情无所谓:“马上就是了,谢上校算计从不会出错……准备回收兵器,注意要完整,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要完整,带回一号实验室……”
“我讨厌那些白大褂,看我们眼神就看白老鼠……”
“但是谢上校重视他们,寄予厚望,最近他们生物电流法符控制研究进展不错,新推出了第二代的整套控制技术,我们已抓捕了一些梁军术士当素材,但是还远远不够……”
小车重新启动,驶向安静下来的小镇,两界叠态交融雾气正在散去。
…………
片刻,空空无人院子前,进来一个中年人,压低声音:“费管家……费管家,你还在吗?我是老赵!快点,清理者要来了……”
里面寂寂无声,司机老赵偷偷摸摸上来二楼,在老管家柜子夹层里翻出一个无线电台,开关,音量,频道,微调……
在兹兹声中听到一些滴答节奏,神情一喜,又翻箱倒柜:“密码本……密码本……密码本……升官财……快出来……”
“你是在找这个?”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老赵悚然回,只看到门后模糊的少年,他手中的薄薄小本子,接着是枪口的焰光……
砰!
红白脑浆喷溅了满墙,少年身影凝实,沉重坐在床侧,额头都是冰凉的汗水,一滴滴落在手握的枪管上,看着地上尸体:“可以活,却要踏进死地……还想着升官财?你太贪心了……”
视野逐渐模糊,一点点黑暗下去,身子无力晃了晃,倒向了大床,最后:“隐患都已经清除……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了,姐姐。”
吼呜——虎啸声在窗外响起,震碎玻璃,一只大白虎跳进来,冰蓝色双眼端详了一下昏迷过去的少年,顶了顶身体,哼哧一声,将他背起来。
恍惚,纪伦觉得是回到了母亲的身侧,温暖柔顺,不由喃喃:“妈妈……”
“嗯。”
若有若无的回应,少年身体里坐起一道透明人影,迷迷糊糊张开双手,趴在母亲的背上,又沉沉睡去:“这样就好了……”
一片雾气中,大白虎驮着少年,消失在星桥中,只留下风铃声……
…………
片刻,术士纷纷涌而入这个小房间,紧张防备着床上躺着少年。
“检查,无灵力反应。”
“检查,有煞气反应,浓度临时性削弱。”
“确定昏迷,确定昏迷。”
“快,立刻控制起来,这可是牺牲了一个连的结果。”
有人迅取出一套铁笼子组装起来,少年身体上时不时爆出黑蛇,都撞在笼子的滋滋电火花上退缩回去。
趁着间隙,又有人拿出针筒和药水瓶,抽着药水,准备给少年一针麻药,看他手抖的样子,带队术士连忙叫:“别抽多了!听说麻药伤脑……”
“蠢一点不好么?”
“白痴!要完整的!”带队术士没有好气呵斥,又强调:“灵肉都完整,那帮疯子说了——现在技术不完善,不完整的没法确保控制……上校要的力量,可不止是三年!”
“太贪心没有好下场……”那人咕哝着,抽好半管药水,小心靠近笼子里的少年,靠近笼子里猛兽一样:“我打少一点,少一点……”
“手都在抖!瞧你怕的!我来!”女术士没好气抢过针筒,直接就是一针到底,周围男人都是一阵恶寒……这女人!
女术士拔出针,想要笑一笑,突整个笼子黑气一晃,骇得她双腿一软,跌在地上,尖叫起来。
“怎么了?他醒了?”众人受到刺激,连连后退。
半响,笼子里黑气消失,少年人死了一样躺在那里,只有非常微弱呼吸声,沉沉睡去,女人还在尖叫。
“别叫了……没事,是沉睡前的反应!”
女术士讪讪停下叫声,脸上都是冷汗,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敢相互笑话,小心翼翼抬起笼子下楼,撞进车子里,无视遍布街道血迹和离奇消失尸体,车队行驶过长街。
镇子里刚刚经历兵乱和自然,居民都还不敢出门,这使得车队毫无阻碍穿过街巷,很快消失在镇外。8
第九十一章 擒得(上)
租界·港口
桅杆林立,游弋如鲫,川流不息,很多还是风帆船,但也有机帆船,森林的树梢一样,冷峻刺破灰蒙蒙的苍穹。
呜呜——轮船汽笛声拉长在港口上空,这种轮船,每层可以摆下十几围大饭桌。
轮船代表着浮华,江水浑浊泛黄在船舷下滚滚过去,乘客很多发出惊呼声,还有孩子稀奇奔跑在轮船的上下层,这个时代,完全蒸汽动力的轮船还并不多见,在欧陆也是优先改装军舰,在华夏大地上更是稀罕事物,船上许多乘客基本都是第一次乘坐。
舷板收起来,小汽车停在轮船的底层船舱,苗轻云推着少女轮椅来到顶层甲板,视野开阔了些,但还是灰蒙蒙天空,似乎是少女的忧郁。
苗轻云小声:“相思别难过了,吉人自有天佑……”
“不,没有什么天佑……有就不会有华夏黑暗沉沦,我以前信这一套,但是现在产生怀疑……”十岁少女抱紧她的银色笔记,目光阴郁:“弱小,就是原罪……落后,就要挨打……没有救世主,人只能靠自己。”
后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咳嗽一声说:“相思小姐不用管那么多,你只要做个富家大小姐就可以了……有危险,我们会保护你。”
苗青云闻言侧目,看了看她们身后,还是同样的配置不减,两个女兵与男女两个术士常备,一队士兵临时护卫,很优渥待遇。
“你说的对。”少女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没有温度……这些,算是什么呢?
她不要这些所谓待遇,只要弟弟平安回来……只要一家人团圆。
而一切都变成镜花水月的可望不可及。
在头等舱里放下行李,两个术士很严格限制纪相思的活动,不许乱走,理由也很光明:“相思小姐的腿不便,遇到危险不易反应,自我保护弱。”
苗轻云神情微恼:“保护是你们的责任!”
这一起争执,两个术士神情变得冷冷:“不要以为你是老资格,再废话就撤了你!这不是你纪府,是特别行动处!”
苗轻云目光愤怒:“你们清洗掉纪上校旧人,都当了谢庭树家仆了是吧!别以为人人都是傻瓜……”
术士脸色涨红,手摸在枪套上:“是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能给你家小姐前朝小姐的待遇,已经是谢上校开恩!”
“轻云姐,不用多说。”十岁少女招手让她回来,保护下自己人,更清楚当前处境,还有对弟弟忧虑,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着……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谢庭树!卢侯!王孙尘!梁侯……你们一个个都等着!
…………
在船上过了几天,偶然放风时……没错,十岁少女用囚犯来形容自己,且处心积虑思索如何扭转处境,就在这时,她又看到了一对洋人夫妇,还有个金发小女孩……
片刻,这个金发小女孩过来,仰首端详这个比自己稍大点的女孩,甜甜一笑:“姐姐,是你救了我,对吗?”
“嗯?”纪相思抬首看看,甲板洋人夫妇正在向着这打招呼,就微笑点首。
“跟我来……”
两个术士要拦住,见是洋人,看起来还很有身份的样子,就面面相觑。
纪相思看了两人一眼,低首对金发:“好啊,要做什么呢?”
“有个礼物给你!”金发小女孩好奇地看了看她的轮椅,学着苗轻云一起推着车,女术士突神情微动:“她身上……有灵力反应!”
“是术士的胚子……啊,北殷洲不叫这个,叫女祭司。”另外一个男术士端详着小女孩的背影,看了眼洋人夫妇,低声问女术士:“那个孤星共和国……你听说过么?”
“不知道,可能只是小国,你看男商脖子红红的,风吹日晒,手脚粗壮……一看就是泥腿子出身,但谁叫人家是洋人,就算小国,能有领事馆也不是我们惹得起……”女术士说着,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美丽夫人,酸酸:“这女人,一定是看人家有钱,才倒贴上去。”
男术士没有理会她的酸话,皱眉思索着。
在两个术士的视线外,金发小女孩推着轮椅到转角,将纪相思带到一个舱室前,跑进去,又跑出来拿着一件闪闪发亮的东西:“一个紫水晶幸运符手链!妈妈送给我的,姐姐带上它,希望它能实现你的愿望……”
“愿望么?”纪相思神情有点复杂,顺从金发小女孩期盼,带上紫水晶手链,映衬着洁白肌肤散发着光晕,她想了想,取下自己的红豆手链和小熊吊坠一起送给萝莉:“咱们交换,这个也是姐姐经常带着,就送给你了。”
“小熊好笨好可爱……红色的珠子又是什么?”
“它叫红豆……又叫相思豆。”纪相思将红豆手链带着小女孩的手腕上,调节着圈数和尺寸,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海伦!我的名字是海伦,姐姐呢?”
“纪相思……或按照你们的习惯,是倒过来叫,相思纪……纪是姓……”十岁少女耐心十足解释,对跟着过来的小海伦父母微笑点首致意。
小海伦拍手,瞪大眼睛:“姐姐有姓,是贵族么!”
“呃……我们很早就有姓,没有什么贵族。”纪相思发现自己很难解释这个文化问题,尤其对方是个小女孩,倒小海伦的父母都是露出会意笑容,明显比较熟悉这片土地文化了。
小海伦一头雾水,有些生涩念了几遍名字,又抬起手上的红彤彤珠链,低首嗅了嗅:“相思豆?是什么豆子?味道好么?”
“思念一个人……味道是甜蜜又苦涩。”纪相思轻声说。
“姐姐的情人吗?”小海伦兴致勃勃地问,她成长的文化氛围不同,这方面一点也不害羞:“他英俊吗?”
纪相思微怔,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家人……应该算是英俊吧,他是个年轻的少尉。”
呜呜的汽笛声,狭窄船舱里,小海伦的母亲阻止了女儿进一步探询,而十岁少女的笑容依旧温柔,又带着思念。
这落在苗轻云的眼中,觉得像极了她的母亲苏细眉,纪家两代人的命运似又重复的轮转,不由有些叹息,看看舷舱上挂着日历,天子历3062,十一月三十……还要三年,三年后,又会是怎么样的物是人非?
白色的水鸟飞过舷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
谢庭树用午膳,简单挟了几箸吃了,就起身踱出,心思重重,这时,一个少校上前敬礼,说着:“处长,按照你的吩咐,云雾镇直接用电报过来了。”
说着,举了一下手中文本。
“唔。”谢庭树神情有点恍惚,没有立刻去接,回到里面。
少校就直接禀告:“处长,军方第三十九连进攻,结果十分钟全死了,尸体都不见了,根据观察术士的记录,出现了大规模两界重叠现象。”
顿了一顿,又说:“规模远超过特别处的记录,就算是……纪上校,也算是星桥界的高手,但规模和持续时间十分之一都不到。”
谢庭树问着:“后面呢?”
“是,后来果如处长所料,重叠后,纪伦不但灵力,连龙煞都处于低潮,破入门后已经昏迷,顺利关入笼子,已打了药剂,六个小时内绝醒不过来。”
“善哉!”谢庭树这才露出一丝喜色,松了一口气,说着:“果是天佑主上。”
短暂喜色过后,又转成沉痛:“哎,纪上校一生忠勤,本来不应该这样对待其子,但帝国兵器关系国运,岂能妇人之仁,就算纪上校活着,想必也是这样处置,现在之计,唯有善待其女纪相思了。”
善待和控制纪相思,这是防备万一帝国兵器失控的最后武器,新进的情报科少校自心领神会,佩服之余,又自觉根基浅薄,又有卢照月虎视耽耽,连忙说着。
“处长英明,而且此子桀骜不训,屡犯军法,按照军法本应处死,现在留有性命,能为主上和帝国效忠,这是修了十辈子的福份!”
“不过也唯有处长,运筹帷幄,一举泄了龙煞,还能掌控帝国兵器,两全其美——纪上校都远不如您啊!”
这是奉承,也是真心话。
谢庭树听着,“嗯”的一笑,这话,以前自会呵斥,但这时少校说的这些话,真正是戳中了心,却也笑纳了,静待少校说完,才笑着:“你这话有点过了,我只是个执行人,一切都是主上英明,运筹帷幄,宏福浩大。”
说到这里,突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一人已进来,低声说着。
“什么,车已到了城外关卡,这样快?”谢庭树有些惊讶。
“是,事关重大,车一路飞快,中途完全不休息,现在已经抵达城外,请示怎么样处理。”
“纪伦既已擒到,怎么办,要等主上吩咐办理。”谢庭树立刻起身:“我这就去请示主上——你跟我去!”
这少校见谢庭树在这时还谨慎小心,谦虚恭谨,不由暗暗佩服,听到命令,大声的应着:“是!”
大家,有月票的也给我投下啊,没有月票的也存下啊,月中月尾留给我吧,拜托了。u
第九十二章 擒得(下)
某市·秘密地下基地的通风管道
一只灰毛的小老鼠在爬行,到墙角露出时,倒影在它漆黑玻璃双眼中的是一个铁栅栏的牢房,铺着破旧稻草,女子伤痕累累躺着,伤口已经有些腐烂,喃喃:“好痛……”
有个带帽子的小女孩努力接着墙壁缝隙漏下来的水,浅浅的半罐送到女子嘴,有些生涩:“你,喝。√”
外面几个白大褂匆匆走过去,留意到萝莉的表现,沉默了一会,还是翻开排序表格:“实在没有素材,实验进度不能放缓,今天只能用她了……”
“怎么还有只老鼠!去去去——”呵斥声。
“别大惊小怪啦,上次还看到一只猫……”
老鼠缩回身子,继续在阴暗狭窄的管道中爬行,又到了一个角落洞口,探望了望……
这个房间里排列着许多仪器,好几张床位,多数空着,只有一张床位上躺着一具冰冷尸体,女子无神双眼睁大,有着一圈泪水冲散的黑晕,且一道泪痕黑线流淌在脸颊耳侧,她曾经哭过,皮肤现在已完全冰凉苍白,但还有两个白大褂在剖开她的腹部,挖取出脏器……
不用的随手扔在垃圾桶里,行走间碰翻了桶,红黑色杂碎淌出来,老鼠爬过去啃咬起来,漆黑眸子很快变得丝丝血红。
有个赤果的男人半昏迷中被小车推进来,见到这一幕,立刻大喊:“我是平民,我是教师……我是爱国者,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老鼠受惊了,叼着一片血肉跑回了洞口,悉悉索索吃完,开始在管道里继续爬,片刻后来到了一处相对干净的房间,一路留下血红的爪印。
白炽灯瓦数不足的光亮照射封闭的狭小房间,墙壁挂着日历,天子历3o65年十一月三十,但永远恒定的灯光不知日夜。
高脚的木架子放着雪白搪瓷脸盆,床头搁着黑色转盘电话,上尉军衔的男人仰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衣服不解,军靴不脱,脸上盖着一份摊开的旧报纸……日期是过时的三天前,床边倒着好几只空酒瓶,一滩酒渍,老鼠吱吱跑过墙角,在床尾木头上啃咬磨牙,血色斑斑。
男人抬手就是一枪……砰!
子弹打在床脚上激起一蓬泥尘和木屑,老鼠一溜烟跑进洞,吱吱两声似乎嘲笑。
男人咕哝着一句什么,手枪扔在床头,翻了个身又蒙头睡去,一张破旧军官证啪嗒掉在地上,渐渐酒水染湿浸透纸面,上面写着……卢照月,,男,o4o号基地保安队,指挥官,上尉。
轰!
巨大爆炸声在上方响起,隔着厚厚土石沉闷传下来,似乎是隆隆的春雷震荡,惊醒蛰虫!
滋——房间灯光都闪了一下,宿醉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直到有人跑进来摇晃:“长官?长官!快醒醒——敌袭!”
卢照月一个激灵坐起来,扑在脸盆的冷水中咕嘟嘟浸泡半分钟,抹了抹脸颊,眼睛泛着血丝通红,对叫醒他的几个士兵:“启动防御!你打个电话通知军营的林少校支援!”
一个士兵说:“电话打过了!接不通!”
“该死的,换电报,电话也继续打不要停……我去实验室叫醒博士。”卢照月快步走出去。
又一个士兵跑出来,在地下走廊里递给他:“长官您忘了手枪……咦,枪声往实验室方向去了。”
秘密基地里此起彼伏的枪声,火药爆炸声,法术轰鸣声,不断向下,激烈冲突越来越靠近核心实验室,卢照月脸色微变,抓上枪就奔跑过去。
…………
=老鼠吱吱两声,继续在黑暗通风管道中爬行,突一只白色的猫爪按住了它,但奇特的是,它并不木讷颤栗,而是张开血色牙齿,试图反咬,血睛凶恶。
噼啪一声幽蓝电光闪过,它就被高压电蚊拍拍打的蚊子那样,直接僵硬在那里不动了。
“喵~~”小白猫蹿过通风管道,继续快奔行,脖子下黑色项圈挂着一颗银色铃铛,迷你青铜钥匙在一闪一闪,像是一个钟摆的幻影,回荡着穿透铃铛的银质,没有任何声音……
…………
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很远处传来,还有隐隐的自豪声:“我给新人介绍一下,活着的神迹——我们给他编号是1号原体,他躺在这里,****夜夜躺着,每隔一段时间,受我们切片和开腔,检查内脏情况。”
“但是原体还活了下来,甚至力量没有衰退,在隐隐增长。”
“当然,如果不是放进我们实验室,他肯定是承受不住而亡,但现在,我们用充足的营养液通过人造脐带来修复身体切片的损伤,才维持住身体的自然进化……”
“不过,按照最新理论,这种修复会带来不可逆的后果,就是寿命的缩小,估计现在损失了二十年。”
“力量不断增长,是不是很危险,怎么处理?”模糊声音。
自豪声音:“放心,都是计算,我们的实验和军方任务正好不断消耗这个兵器的力量,往死里用,摧残三年也没有废掉,哈哈……”
“就凭着对他和别的实验品的研究,我们对术士的力量,大大进步,这培养着主上新一代术士。”
“为了国家,牺牲总是伟大的,他们应该山喊万岁才是。”
“等等,不废话了,我找找钥匙……你……你……你是混进来的奸细!”
“钥匙给我!”模糊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零星的枪声渐渐传进实验室,惨叫声拉近,“嘭”的重物撞击在门上,铁门凹陷进去,噗通滑落的声音,血在门缝下流淌进来。
一门之隔的oo1号房间里,偶尔门缝光照进来,一个青年平躺在床上,手脚都是雕刻符文皮套禁锢住,身上到处都是针头乌青、手术刀伤痕……层层叠叠很多都相互交错在一起,让人难以置信这样多伤痕的人还能活着。
青年在这样的伤势中沉睡,脸色苍白而无血色,原本紧闭双眼,在眼皮底下快转动……似乎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永不醒来的梦。
“喵~~”小白猫跳出窄小的通风口,落在青年的肩上。
猫铃铛下的青铜钥匙幻影一下变得凝实,出清脆叮当声,冰蓝色眸子中倒映着青年苍白的面孔,而迅出现一片水光涟漪,空气波动起来……
…………
黑暗
呼呼火焰腾起,橘红火把星星点点扩散开,红光渐渐扩大到整片废墟山丘。
一只大白虎在空气的透明漩涡中出现,跳跃着来到山丘上,蹲在一个黑甲骑士身侧,他抚了抚大白虎:“小小又过来看望啦……”
下面又一个破烂皮袄、面目狰狞恶鬼一样的武士,骑着黑黄斑纹猛虎跑上来,大喊:“团长,一处遗迹,现春秋时期兵俑!是否插旗唤醒它们!”
“插。”
黑甲骑士挥手,身材矮小副官就举起战旗——红底、金边、白虎标志的军团旗帜,插在山顶,放出血光。
“轰隆隆!”整座黑暗山丘震动,裂开,血光冲天而起,显出真正的废墟,葬坑、甬道、战车、军马,大部分已空了,或腐朽了,还剩下三十几个枯槁兵俑变得鲜活,举起锈蚀的刀枪,穿着腐烂的犀甲,跨马驾车举枪持弓,双目红光看着入侵者:“有寇——护卫君侯——”
二十多个猛虎骑士快奔跑起来,连人带虎,刺枪扑咬,冲破了兵俑们阵线:“用刀剑和拳头,决定谁是主人——”
喊杀声,刀兵声,虎吼声,地面震荡的轰隆,弩矢交坠簌簌,铁血腥风遮蔽古老沙场……片刻交战结束,四散骑士开始搜刮可用的装备,拳打脚踢,形容都是如恶鬼的凶狠,只是没有人敢对山坡上的黑甲骑士吱声。
黑甲骑士没有参与分配,等到白虎战旗饱吸了血光,就翻身骑上大白虎,奔向更深的黑暗中:“小海伦!”
“是!”副官声音中性而清晰,举起战旗跟上。
烈风吹开了斗篷的兜帽,淡金色亚麻质地的辫随风舞动在背后,银色盔甲下的肌肤雪白,眉眼细腻而带着英气,是个少女骑士……不,身材矮小不过一米二,可能还是一只金萝莉骑士,接下来的惊叫声音也暴露了她的青稚:“您要离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从今以后,你就是团长了,小海伦。”
“我压不住老人,只有您能服众。”副官放下兜帽和银色头盔,金色的辫垂在胸口,她的脖子上带着黑项圈,挂着一条奇特的银锁链,黑暗中散莹光,映照着少女的脸颊如润玉洁白,碧蓝的眸子迷惑:“且为什么要离开?”
黑甲骑士揉揉眉心,有点梦游的视野模糊,低声咕哝了句什么,俯身近距离看了一眼她的项链材质细节:“神官戒链,你不是神官,这是你祖传?”
“是,团长……”
女副官脸颊微红保持不动,见到黑甲骑士翻身跳下白虎:“一直很奇怪,这片土地的灵界,怎么会遇到你这样个金小洋妞……有什么故事么?”
海伦沉默。
“也罢,这个世道人人都有悲惨故事,死了到地狱里都无所谓了……小海伦,拿稳这旗,握住今后你的命运,记得我平时教你的东西,是死是活,能走多远……今后就看你自己了。”黑甲骑士顿了顿,见到她孤零零的模样,终叹了口气,招招手:“你过来,让小小记一下你的气息,她以后会常来看你。”
“苏女王……”海伦屏息靠近大白虎,伸手试探着抚了抚她的身体,没有激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地后退一步,仰看着身材高大的黑甲骑士:“那我还能再见到您么?”
“这可是地狱,我还没出狱呢,你就诅咒我啊?”黑甲骑士笑着说,骑着白虎来到一片透明的漩涡前,跳进去:“自己保重,别随便就死了,也许百年之后还能再见吧……”
漩涡消失在空气中,风声瑟瑟,海伦拔出银色长剑,握紧白虎战旗高举起来,金红色的战旗光辉沐浴着她的金,宛地狱黑夜中的女武神:“老规矩,谁不服,可以来挑战了……恶鬼们……”
猛兽怒吼声和骑士的喊杀声在黑暗中响成一片。
…………
轰!
枪声,脚步声,惨叫声,不断的有重物倒地的声,终有人奋力打开门,点亮灯,隐隐白色影子在视野里一晃而过,立刻举起枪:“谁!”
却又空空没有人,一个浑身云烟缭绕的男术士越众而出,手一点眉心,扫了眼周围环境,就转向床头,看见青年身上满是手术的痕迹,比来路上的任何试验品都更悲惨,不由叹息了声,又立刻挥手:“就是他——快封住带走!”
“是,入云龙阁下!”
“快唤醒1号原体——”又有杂乱脚步声在外面传来,上尉卢照月见到这个男术士,就神情大惊:“公孙胜!”
“这不是卢上尉,旧人相见,真是缘分。”公孙胜扑过去。
砰砰砰——卢照月连连开枪,举起白玉兵符,光亮一闪,青年肩上隐隐出现少尉军衔,只是已残缺破旧,入肉深深,兹兹红光:“以卢侯之命,以汝父刻下的烙印,令你击杀来袭外敌!”
霎时间,白色迷雾出现,青年在召唤中动作僵硬起身,目光无神看向周围人一圈,视线定在白玉兵符上,就是立刻眸子亮起红光,漆黑盔甲层层覆盖全身,手中军刀出现。
“杀!”
刀光瞬间化成银光,出现在狭窄的房间内,三个士兵应声惨叫,整个身体斩成二半,血和泉水一样喷出,飞出数尺,“啪”一声摔落地上!
三个士兵二个是来犯的敌人,一个是基地士兵。
公孙胜拔枪,瞄准,武器出银光,扣动了扳机。
“噗”银光倾泄,呼啸而至,但青年只是一挥军刀,子弹和刀锋相撞,硬是把子弹切成两半。
“三年的沉眠,武功不但没有退步,反到这可怖的程度!”
小白猫蹲在通风口,冰蓝色双眼注视着下面打生打死的愚蠢人类。8
第九十三章 盖上湿纸(上)
“啪!”银色子弹穿过,火星四溅,公孙胜反应也是极快,立刻倒退。
黑甲武士直扑了上去,由于度太快,甚至拉出了人影!
“天命在梁山!”剩余的人疯狂扑了上去,黑甲武士根本毫不停留,刀光一闪,只听“噗噗”的密集砍杀声。
闯入者长声惨叫,公孙胜闷哼了一声。
“哈哈,卢侯已取得六郡,梁侯都死了,哪里来天命……就凭你们这些梁山余孽,拥戴着小梁侯到处流窜,不成气候,还想对卢侯复仇?”
卢照月笑着,带着血丝的双眼闪光:“这次又受了哪家诸侯的资助,来找麻烦?就乖乖下去地狱,成为我翻身复起的垫脚石吧!”
听到地狱,黑甲武士迟滞了一下,又在继续追杀。
基地有四个地下建筑群,甬道走廊串联而成,入口开始,逐次往下,冲到最里面的已是精锐小组,这时却抵抗不住纷纷后退,大喊着,子弹扫射火舌四溅,霎时白雾扑面,刀锋切过脖颈的摩擦声,血泉飚射喷洒半面墙壁……
一个袭击者埋伏在转角,咬牙看着这溃败景象,让了让越过的公孙胜等人,就压下了手中的黑色手柄,电流瞬息窜进黑甲武士身边的墙壁。
轰隆!
火光在廊道里爆炸,焰浪汹涌席卷走廊。
黑甲武士冒出了一阵白雾,倒退了一步,身子就仿佛是水波一样荡漾迷离,并没有真正伤害。
不过土石崩碎填塞追击,视野里失去敌人,他自然停下脚步。
卢照月及时跟上,大喊:“追上去!杀掉公孙胜——那个术士!”
黑甲武士双眼血光一闪,双手持刀插入地面的锵声,身上涌出一阵黑气,“轰”的一声地陷,水泥裂开,在脚下向前,一块块水泥飞溅——这浊流如蛇影、似龙卷、像巨炮,轰鸣向前,冲破走廊上一切障碍。
黑色气浪和土石浪潮滚滚,追上逃窜的几个士兵,瞬息吞没,变成了血雾。
一个腰部以下都消失,上半身还在爬着惨叫,迅染黑僵硬,在这半截尸体前方的整个走廊都清空扩大了一圈,两面实验室房间出现塌陷和填满,里面躲避的研究员狼藉一片,死伤甚多。
走廊最前拐角的几个袭击者回,正与黑甲武士血红双眸对上,相隔不过数米,悚然呐喊:“阁下快走——”
公孙胜跑过转角消失不见,灰色云烟缭绕着留下来,化一个个云烟分身,持着烟剑扑向对方,其中一个分身还说话:“没想到会是这样重逢,看看你现在样子,看看你效忠卢侯对你的所作所为,看看这座人间地狱……可悲不可悲!”
黑甲武士沉默着举刀,捅穿了它。
锵锵锵锵——
刀剑交击的声音快闪过,子弹激射的嗖嗖声响,分身一个个破碎化成烟气,黑甲武士冲出云烟,已丢失了公孙胜的踪迹,又一次停下脚步。
“继续追!”
卢照月跟上去大喊一声,转过廊角,侧面避难所出来一个秃头白大褂和许多避险的研究员,及保护他们的士兵,都松了口气。
秃头白大褂更是推了推眼镜,说:“不愧是1号原体,控制下没有了神智,力量还是这样强大……等等,那个房间跑出来是我们的人!照月上尉,叫他让着点!”
“好的,博士!”卢照月尊重招呼一声,又举起白玉兵符,洒出光点落在前面人身上,大喊:“避开标记的友军!”
嘭——
入侵者的尸体横飞开去,撞翻几个研究员,黑甲武士双眼死盯着前面的公孙胜烟雾背影,踩着地上的伤患身体踏过去,留下惨叫声和一地尸体。
博士喃喃:“我的助手,我的助手……”
“……呃,意外,意外。”卢照月脸色难看说。
追过了两个建筑群,这样的误伤又生了几次,在走廊里破坏规模也越来越大,丝毫不顾忌两面房间里躲避的自己人,博士连忙喊:“有点不对!快让一号停下来!敌人已逃了,战斗可以结束了。”
“以卢侯之命,以你父刻下烙印,令你结束战斗!”
手里白玉兵符再次亮起,黑甲武士肩上隐隐出现少尉军衔亮起,身形一呆,众人刚松了口气,“啪”军衔崩坏一角,黑甲武士缓缓转过来,带着血腥红光双眼,盯着所有人。
有士兵哆嗦着举起枪:“长官,快下令……”
“令你停下!”卢照月举着白玉兵符,退入部下之内。
黑甲武士盯着白玉兵符,冲锋。
“砰”士兵承受不住紧张压力开火,瞬间就见到对方血红双眼看向,黑影遮蔽视线,然后啪的一下撞碎声音。
玻璃碎屑中,他的身体沉重落下,姿态怪异倒折在手术台上,双手无力垂下来晃荡着,眼睛看向身下实验体女尸,正对上她灰白双眼,顿时出了惨叫声……啪!
一柄长刀捅进背后,伤口中显出淡黄色的脂肪层,血液缓慢渗透出血槽,刀锋直接插穿身体,将他与身下的女尸联成一串。
实验室外目睹这一变故的众人恐惧逃窜,士兵们也压制不住场面,基地里都是长期利用这个一号原体,最清楚他的恐怖力量,哪怕是伤痕累累的现在……都不是受突袭重创后的基地所能抵挡。
很多人都往外面逃跑。
“不能往外跑……梁山余孽还在外面……”
卢照月连开两枪,控制不了混乱的人群,眼见得黑甲武士目光又看向自己手里的白玉兵符,悚然一惊,跑过去就抓住秃头白大褂:“博士!和我去启动活尸!”
“什么?”博士神情一惊。
“还不明白么!它失控了——必须立刻销毁它!”卢照月动作粗暴抓着博士的肩,已顾不得任何礼貌,逆着人流往走廊更深处跑:“士兵跟上我,不然就算跑出去都要上军事法庭——”
…………
黑暗,火焰,血迹,闪烁灯光,惨叫声在后面不断响起,众人忍不住加快脚步,还是一次次被追上,卢照月这时抛弃一部分人继续前进,就在这样一路追杀中逃回了最底下的建筑群,越过一号的囚室,是厚实墙壁。
博士博士掏出钥匙,插进缝隙里一转动,里面就传来一阵隆隆声,石门移动开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片巨大的水潭……
直接连通着地下暗河,哗啦啦的白色瀑布水珠撞击在水潭一侧,水质清澈而带着冰冷寒气。
啪!
巨大的探照灯打开,照亮了水潭底部,密密麻麻灰白尸体层层交叠,受到了光刺激,有的还在轻微动弹,其中甚至几个穿着青黑色军服,还跟着最后一个士兵都露出惊恐:“长官,他们是……”
“问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
噗——匕插在他的心口,士兵身体抽搐两下,神情扭曲地看着面前的长官:“你……”
鲜红的血在血槽上流出,卢照月面无表情:“多谢。”
鲜血一滴滴落进了水潭中,尝到鲜血,水底这一具具封存尸体,“唰”睁开了血红眼睛,密密麻麻站立起来,姿态扭曲向上游去。
“这些活尸还没有养熟……直接使用有些浪费了。”
“按照程序,它们会输入基本的灵能程序,悍不畏死,并且除非破坏了大脑和主干,要不还能战斗。”
“只是白天受到削弱,以及不能离开原体太远。”
“当然最大问题是一旦启动,只能存活四十天。”
博士习惯性的说着资料,掏下眼镜,擦擦镜片的雾气,这片空间有点冷,就在这时,脚步声在外面走廊里传来,下一刻,黑甲武士出现在两人面前,双目落在白玉兵符上。
“你想要这个?”
卢照月忍着恐惧,拿起白玉兵符,抽出插在士兵心口的匕,心血渗出一小股流淌在兵符上,玉质中出现了血色纹路,变成一块墓葬品的血玉。
“嗡”,黑甲武士肩上少尉军衔再次亮起,一片透明人影似乎笼罩包裹住他,身形一瞬钉在原地。
博士看了一眼沸腾的水潭,脸色微变,赶紧趁着黑甲武士定住冲出:“快点解决原体,我到外面等你……”
活尸在身后水潭里涌出来,绕过血玉兵符光辉下的卢照月,扑向黑甲武士,层层叠叠将推挤到墙壁上,力气坚韧纠缠,抓手的抓手,按脚的按脚,让黑甲武士彻底地动弹不得。
他身上一片白色雾气纷涌而出,正要有法术力量爆出来,卢照月掏出手枪。
啪!
一声枪响,子弹洞穿黑甲武士眉心,红白脑浆飞溅扑洒在雾气中,卢照月冷笑着收起枪:“早就和老师说过,应销毁你,留到今天多事祸端……纪伦少尉。”
“是么?”
黑甲武士的红白脑浆化成了火焰,在雾气里收缩回后脑,额上枪口修复,在密密麻麻的活尸群里抬瞥了卢照月一眼:“好久不见,卢上尉。”
“你……怎么可能?”
“再强的术士都不可能。”卢照月喃喃着,难以置信看着对方死而复生的一幕,整个世界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再一个激灵看向四周,陡现迷雾四处,完全不见了地下水潭,自己是在一片山坡上,周围十米包裹着一层透明白色薄纱,纱质雾幕背后,甚至山下有着小镇若隐若现,真正的一个世界!
他终于惊叫起来:“两界叠加,你竟然使用了星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8
第九十四章 盖上湿纸(下)
“是么,是不太可能,可是这三年,这里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偷窃了我的力量,力量和鲜血早就渗透了这个基地,卢上尉!”纪伦冷笑的说着。
“不,兵符……对了,兵符!”
“吼——”
雾气喷出,活尸群它们身体上闪过灵光抗性……简直是术士克星,但随着雾气,转瞬它们的身影都弹开去,在雾气墙消失不见。
而纪伦带着金色冠冕,俯瞰山坡上的人类,看着他紧紧攥着白玉兵符,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几乎绝望高喊:“以卢侯之命,以你父刻下烙印,令你弃械投降!”
“轰!”笼罩着纪伦的人影,瞬间抵达极限,淡薄到近乎透明,渐渐消散,这时却睁开眼,唤着:“少尉,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牺牲乃军人本分。”
纪伦云雾弥漫,不动作,不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它背诵着军律,一次次不断透明,直到消失……
当这人影消失一瞬间,云雾收拢,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这七窍中钻回去,眸子里血光一瞬点成金色火焰。
“啪——”白玉兵符破碎,自燃起来。
卢照月啊地大叫一声,扔掉燃烧变成小火球的兵符,拔枪就对纪伦‘砰砰砰’地一阵射击。
“噗!”半空中刀光一闪,手枪带着断掌飞出去,手腕断掉了,血管刷弹性收缩进肌肉中,封闭起来,黄白的肌肉和脂肪断层间隙喷出血来。
“啊!”高度紧张的瞬间是没有痛感,卢照月还茫然地举起手看看,纪伦一脚将他踢在了地上。
白雾山坡迅淡去,重新显出地下水潭,前后其实不过半分钟时间,远远及不上三年前云雾山小镇长时间星桥叠态。
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水潭里爬出来失去目标的活尸,小部缩回去,大部涌向了基地外层,而只留下空空的水潭,现在潭侧又重新出现两个人影。
卢照月在纪伦的脚下挣扎着,脸贴在冰冷的石上,声音嗬嗬:“原来只是一小块星桥降临……你身体多么虚弱,我比你清楚,你不会成功,越用法力就越牵扯内伤,越来越虚弱,你能冲过外面的活尸群?能逃过梁山余孽埋伏?能躲得过特别行动处的追杀?”
纪伦眉微扬:“还有什么?”
“还有卢侯的大军……哈哈,三年,三年!能生多少事,你想不到你现在面临的是多可怕敌人!砍手算什么,就算砍成人棍,我也什么都不会说,我会在地狱里等你……纪伦少尉!”
“嗯,我听说……你们这种秘密军人服用过特殊药物,有过特殊培训,没有人能让你们违心泄密……”
纪伦捆绑住卢照月手脚,扯下士兵尸体上的衣服,用刀切成一块块方布,拿了一块在水潭里浸湿,蒙在这人的口鼻之间按住……
剧烈的喘息声在湿布下传出,每次呼出一口气会吹开缝隙,重新吸气就立刻贴服紧闭,稍微有点吸气困难,不过吐气间隙时还能说话。
“这算什么!就算你按我到水里,我也不会说——”
湿布的纤维间隙能通过空气,不会死亡,但要努力吸气,卢照月的脸色涨红,纪伦一言不,第二块湿布叠上去,这个强硬男人瞪大了眼睛,眼神恐惧。
放到第五块湿布的时候,布稍微有点干了,纪伦又捧了一把水,慢慢浇水,目光安静与卢照月对视。
这样三十秒,卢照月就剧烈挣扎,大口大口要呼吸,脸色憋红,眼神由愤怒变得绝望,甚至一点哀求,每次吹气时断断续续出一点声音:“杀了我……杀了我……只求死……给我给痛快……”
“不,你不会死。”纪伦伸手一道白光,治愈了他断手创口,继续慢慢浇水保持他脸上蒙布的湿润:“窒息,淹死的痛苦,但不会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你饿死或精力耗尽,我会喂你一些吃的,让你继续……永远这样痛苦。”
“我说——我什么都说……我自愿泄密……”他完全崩溃了,只为了一口不痛苦的空气。
“好,你说……”
纪伦安静听着,不断重复问他一些问题,揭破了几个谎言重新盖上湿布:“最可怕的刑罚是永远不会死,却层层叠叠痛苦……整个世界对你展现恶意,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火狱焚身里的很多年里,与你现在是感同身受,比你更糟糕的是,我连选择自杀的权力都没有……”
“我说,说完就杀了我……”
卢照月逐渐地眼神都开始涣散,意志摧毁,竹筒倒豆子一样地交代了所有事:“逮捕你就进行人体实验,三年榨取力量,取得一些效果……”
说罢,他躺在那里,突出了最后尖叫:“军人就是为了牺牲,卢侯打败了梁侯,恢复了声望。”
“我们已经逼迫列强放弃部分租界特权。”
“我们已使管辖内民众生活安定和改善,我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
“你不能反抗,你……要乖乖去死……”
“我们……有大义!”
“啊!”又一块湿布叠上去,卢照月表情狰狞,身体抽搐起来。
前面走廊里沉重脚步声,走回一个活尸,是个衣衫破烂近乎赤果女人,睁大眼睛看着两人,慢慢走上来,不是攻击,而是立在那里。
一种特殊的感应,让纪伦微怔,莫名领会到这个女活尸的简单思维:“你想求死?”
女活尸晃着扑在地上,两眼浊白,呼吸微弱地点,她身材不错,体表还有点被污辱过的抓痕,衣衫碎片可以看出原本术士服的模样,或是这样保留下来一点灵智……她不愿意以活尸存在在世界上。
纪伦沉默地感应着,再度确定自己与这活尸有着微妙的联系,就好像——自己是植物的根部,她是一片叶子,随时可以切断她的养分,乃至更远处的活尸们都能感应到一点,距离越远就越不清楚,但十米内的时候就很清晰,并且掌控生死。
“这就是……原体的意思?”
他试探着伸手,在空气中对着女活尸一点,她抽搐着颤抖了几下就没了动静,彻底失去生机,而一点淡淡的红光星点飞舞而起,隐约透明的小小人影在里面鞠躬感谢,红色星点就没入纪伦身体一部分……熟悉感觉,仿佛在火狱击杀那些狱卒时收回被窃取神力时一样。
纪伦目光变冷,伸手抚下女活尸睁着的双眼,说:“如你所愿,我会净化这片人间地狱。”
听到动静,潭底活尸又躁动地上游,纪伦扫了眼那些东西,又看看女活尸残躯,低看着还在临时挣扎的卢照月:“原来这些所谓的活尸,就是现实中的狱卒,但并非自愿,而是作为实验品人为制造……这就是你们的方式?你们是这样对待同胞人民?”
卢照月这时拼命挣扎,努力想获得一丝空气,身体激烈的抽搐着,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纪伦只是静静的看着。
突然之间,卢照月脸色铁青,舌头伸出,身体疯狂加大着抽搐,一下,二下,三下,抽搐停止。
纪伦摇摇,一脚把他踢进水潭:“去与活尸为伴吧……”
“啊——”
水潭一阵剧烈翻涌,活尸们抓咬着食物,卢照月脸色铁青,一只四五岁的男孩小活尸扑在他脖颈上,小口小口撕咬着,还没有冻结的血液,喷涌浸透了水潭底部。
这个军官给活尸们拖下潭底,这是它们的复仇,只一会,血肉模糊的一具骨架和破烂布条翻滚上来。
纪伦注视它们复仇,伸手一点,切断了原体供应,潭底就瞬间安静,一颗颗红色星点浮出水面,宛萤火虫半空飞舞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数不清的人影在里面鞠躬,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纪伦沉默离开这片墓地,萤火虫的红色星点追随着,没入身体内,经过原囚室时,通风口跳下来一只小白猫,蹿到他肩上,熟悉重量下不由微怔,又笑起来:“小小啊……多谢你又叫醒我,咱们去吃……大鱼。”
“喵~~”
悦耳风铃声滑过走廊、房间,在喧嚣声中清晰而稳定,一路走出去,红色星点不断自沿途的活尸上浮出,连绵一片,宛银河汇流,群星参斗。
…………
黑暗
惨叫声逐渐平息,三四具尸体倒在地上,剩下猛虎骑士伤痕累累,狰狞恶鬼的面容在金红色旗帜光辉下重新平复,海伦举起银白光辉的长剑,看向余下的人:“还有谁?”
它们短暂恢复了理智,纷纷翻身跳下虎背,跪伏在她面前:“海伦团长!”
“走吧……去下一个遗迹。”
海伦催动坐骑转身,微不可查吁了一口气,紧张的小小身体放松下来,举着白虎旗帜冲入了黑暗,后面人追随上来问:“海伦团长,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继承老团长的遗志,横跨大6,去黑暗的尽处寻找光明……带去我们的鞭子,和军刀,征服我们看到所有一切……”矮小的金萝莉骑士毫不犹豫地说。
“吼嗷嗷嗷——”猛虎咆哮起来,骑士大笑着,又恢复了平时嗜血,呼啸过黑暗无尽的地狱,长风万里去向大6的一端。8
第九十五章 越狱(上)
“天子历3o65年十一月三十日,卢侯某处地下基地,亲爱的爷爷,您永远不会收到这份信,它永远不会寄出……我没有这个机会了,心情紊乱,不知从何说起……我看到了黑暗中最恶魔鬼,听到沉重脚步,它碾过之处,所向披靡,我觉醒境遇,悲痛无济于事,唯有寄望未来……即便那是别人的未来。”
“身上的伤口又在裂开,我应快要死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有个乖巧的小女孩一直贴心照顾着我,如果这份信有回到阳光下时,如果您见到她,请收容,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了,会说一点话,但不识字,帮忙找到她的父母……如果找不到,就收养她,将她当做您的孙女……”
啪——炭笔滚落在地上,黑色字迹点点的一张苍白草纸,随着女人伤痕累累的手垂落在床边,晃动着,晃动着,逐渐停止了。
戴着灰色毛线帽子的小女孩呆了一会,放下手里的水罐,费力将笔和纸塞回到女人手里,将她的手安放在毫无生气的胸前……好像她还活着时那样。
小女孩跪在年长同伴的尸体旁边,双手合拢,默默祷告着,惨白的光线透过栅栏照射进来,投下孤寂的小小身影。
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她轻轻转。
…………
砰!砰——砰!
断断续续枪声,行尸无声扑倒身影已稀少,原体很容易净化它们,不过一些警卫,就不是心甘情愿接受净化了。
纪伦脚步声踏破了宁静,身影自白雾中现身。
“射!”走廊里传来一声嘶哑的吼叫,紧接着就是尖锐的枪声,可子弹划过,却是影子。
“嗷!”黑暗中扑出的是行尸,它们奋不顾身,扑了上去。
瞬间,黑血和血肉飞溅,数个行尸炸开,但是更瞬间扑了上去,击垮了守卫者的心里脆弱最后一道防线。
一个上士呆呆看着他面前的一个士兵,行尸扑了上去,疯狂撕咬,把鲜血甩到上士的军服。
已经没有办法重整了,担惊受怕的警卫突然之间崩溃了,士兵丢下武器,哭叫着四散奔逃。
更多的行尸扑了上去,哭喊声,惨叫声,临死开枪声,人体穿过和撕咬声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
在这种可怕情况下,警卫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甚至对自己人开枪,想杀出一条通往活命的血路。
基地陷入了屠杀场,血腥充满了空间。
外面的进攻,及行尸短暂但残酷扑击,警卫的防线已经崩溃——行尸的感染虽不会制造新的行尸,但却是致命。
纪伦继续向前,所到之处,本在嘶叫的行尸,一个个扑在地上,化成星光汇集,至于哀号的警卫,一个个开枪,挨个处决。
“砰!砰!砰!”此起彼伏的呻吟,随着闷响不断停息,鲜血染红了纪伦新换上的长靴,走廊已由鲜血流成小溪。
纪伦不时弯腰,拾起子弹,压上,继续开枪。
偶有士兵抵抗,几秒内处决。
在走廊尽头一个受伤的少尉军官目睹了这幕,费力移动残躯堵在去一片建筑区的门口,伸手抚平衣服,扶正了军帽,低声唱着军歌:“帝国欲将大局保……卢侯遵旨练新操……第一立志君恩报……”
纪伦看了一眼少尉军官身后的门,走到他面前扣动扳机,没有子弹,换了弹夹压上子弹,枪口重新对准他眉心……
两个少尉隔着枪口,相互对视,在立着那个安静倾听中,半躺着那个闭上双眼继续唱:“第二功课长官教……第三莫把民骚扰……第四国家靠兵保……”
纪伦手指扣动扳机,子弹在空气中滑过透明轨迹,在它的下面,是闭着眼睛的青年在微笑。
“砰!”血洞在他额头出现,脑浆飞溅,尸体沉重跌向门后,隔离门板吱呀一声荡开去,显出一片新的走廊,纪伦举起枪侧身换了个角度,没有看到敌人,举着枪走过去。
“哥哥……”
唰——枪口对向声音方向,是个铁栅栏,里面小小的陋室。
稻草铺毯的床上躺着一具伤痕累累的女尸,她大概刚刚死掉,还没有来得及被移出去,走廊的光线照在她尸体上一片苍白。
而走廊光线只能照亮一半,房间里半边幽暗里,有一个**岁的萝莉,她戴着宽松的灰色毛线帽,两个鲜红色的毛线团缀在帽子的尖顶上,昏暗阴影中看不清楚她的小脸和眼睛。
活人与尸体,生与死,光明与黑暗……共存一室的场景,就是初见印象,并在以后很多次,纪伦都会回想这幕,一次次更深刻。
但是现在的萍水相逢,小萝莉吸引纪伦注意力的是一件东西,她手上戴着的小熊牌红豆手链……年龄和身材也相近,如果不是缺失了血脉感应,几乎要以为这就是姐姐纪相思。
纪伦不太确定那串红豆手链是否仅仅同类一件商品,目光却无法离开它,在栅栏外蹲下身体,目光平视那个小萝莉,只看到她一脸脏兮兮的灰土:“刚刚,是你在叫我?”
“你好……大哥哥。”萝莉用着生涩的帝国语,认真地请求:“请,救我。”
纪伦沉默地打开铁栅栏,放她出来,目光扫了一眼床上女尸双手握着的一张草纸信笺,内容顿时明了,将信纸折好收起,伸手一点,火焰熊熊燃烧吞没了她。
“谢谢。”
萝莉认真道谢,似乎知道这样是为什么,她显然是聪明,但又很沉默,之后就只低跟着,纪伦一路带她出去,经过又一个牢房时,“砰砰砰”有着锁链撞击栅栏的声音。
枪口掉转对向牢房,就是几个紧张的面孔:“等等!我们没有敌意……”
栅栏后面有三个年轻的女术士,都是二十岁上下,相貌平常,身材有胖有瘦,高矮参差不齐,额、眉眼和下巴有些相似——可能是一个术士家族所出的姐妹,皮肤缺乏营养和光照的不健康苍白,身上法力微弱,在纪伦眼中只是三点晦暗星光。
没有纪伦身上的伤痕累累,可能她们进来时间还不久,那就说明原本法术底子也一般,这样的底层术士才是术士界最普遍的常态,不美丽也不强大,挣扎求存。
纪伦看着她们年轻而明亮的眼睛,枪口没有放下来,等着她们的阐述。
“我们是伊侯的人,巫家三姐妹,您没听说过?我叫巫山霞。”中间那个女孩身材匀称一些,相对活泼地介绍了她自己,又指了指胖女孩:“这是我姐姐巫山烟……”
最后指了指瘦女孩:“这是我妹妹巫山路。”
“烟,霞,路?有意思,叫住我做什么?”
“您叫我小霞就可,请救救我们……我们底层术士都知道您,纪伦少尉,三年前卢侯在灵界对抗东瀛术士一役的英雄,离奇失踪,报纸上还有您的照片,说你重伤昏迷了变成植物人,在一个安全的秘密基地里疗养……”
巫山霞说着,看了看纪伦的模样,叹了口气:“原来您也是一样的小白鼠遭遇,您的组织真是无情……”
纪伦没有在意对方拉近关系的尝试,回看了眼跟着的萝莉,这时已经救了一个,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打开牢房救出她们:“三年前那次,我记得不是卢梁交战么?”
“内战不好听,刚好梁军与东瀛密约牵连,小卢侯就曝光密约,通电全国宣传成一场对外战争……烟姐姐分析过小卢侯目的,大概是想要唤起人们对老卢侯的怀念,给自己增添一层强硬对外的光环,却把刚独立的东瀛小国当西洋人捧起来……真是虎父犬子!”
胖大姐巫山烟捏了捏二妹的手,巫山霞回醒:“哦,不是说您。”
存在感微薄的巫山路,也弱弱说:“您父子两代都是英雄。”
“两代英雄么?”纪伦没有表情。
“当然,如果您父子二位不是英雄,难道那个残酷加害前任儿子和旧人的谢庭树是英雄?窃据部下浴血奋斗果实的小卢侯是英雄?”巫山霞神情很愤愤不平。
这种愤慨似乎有点莫名奇妙,之后多问了几句,纪伦才知道大概原因。
年长一些的胖大姐巫山烟告诉:“由于诸侯间的内战越来越激烈,私下对低级术士的侵犯也在加大……不择手段获取术士实验体,来尝试脱离原体后的扦插、嫁接、移栽,获得比活尸更高形态子体,使得它们能脱离原体——也就是脱离您的制约,这样才可以真正具备战略价值的量产化。”
“还有许多活人生命的实验都在附带进行,甚至不仅仅是国人军民,又秘密捕获了一批洋人,研究体质差异与针对的控制,为以后做准备,小卢侯的野心已开始膨胀起来了。”
纪伦若有所思,说:“谁给了他野心的底气?”
“谢庭树……或者说是您。”
“我?”
“嗯,事情最先是在谢庭树那里开始,在渗透侦查任务前,听组织上级介绍过任务背景,谢庭树将前任纪江的人体实验扩大化了,据说是封锁纪家老宅,搜索得到了纪江的一些实验设想……很多太疯狂,连纪江都不敢付诸实践,但是谢庭树就敢了,而您刚好提供給他了素材。”
“没有才能的人就是样,要拾人牙慧,并且更没有下限……”纪伦不奇怪,甚至清楚某种程度上,自己也是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了其对力量的渴望……8
第九十六章 越狱(下)
术士家族巫家三姐妹们在警卫的尸体上捡起枪和弹夹,一枪一枪打碎侧面牢房的门锁。
纪伦没有阻止她们行为,已放了四只羊,也不嫌更多些了。
铁栅栏一道道滑开,三姐妹招呼里面的囚犯出来,并对他们介绍纪伦……这种时间点,有个战争英雄和传奇术士作核心,逃亡成功率总会大上一些。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纪伦身后,相互搀扶着,时而停下来搜刮武器和物资,又快步跟上来,熙熙攘攘地汇成了一片灰白河流。
路过遇到卢侯军伤员没死,不用纪伦再出手,就有人对地上伤员进行一一处决。
更理智的人,梁军残余俘虏一些士官和尉官开始自报身份,聚集起来,目光灼灼看向纪伦,有些军衔低微的士官乃至列兵,已忍不住地举起了手:“敬礼!”
“长官!”
尉官们看这人心,也顾不上曾经敌对以及对方军衔的底下了,纷纷靠近表态:“纪伦少尉!请指示!”
“大家好,都好……”纪伦按下双手,止不住群情涌动,更多人对他举手敬礼,于是换了个语气:“你们曾是梁侯的军人……我曾经是卢侯的军人……现在戏剧性地站在一起,却都是囚犯……帝**法规定,囚犯没资格敬礼。”
举手敬礼的人都呆了呆,神情不知所措,有些人的眼神里有了失望。
“除非是——砸断枷锁,冲破囚笼。”纪伦抬起手,郑重还以一个军礼:“愿意的请跟我来,我带你们离开地狱,回家。”
“……是!长官!”
瞬息安静,呐喊声几乎冲破天花板和走廊,巫家三姐妹面面相觑,惊讶于这个年轻术士的煽动力,在众人裹挟之中纷涌向前,沿路除击杀警卫的枪声,就是不断的铁锁打破声音,栅栏开启声音,更多脚步声汇流加入了这场逃亡。
很快到了走廊的尽头,而出现十几层往上盘旋的钢铁楼梯,楼梯的壁角都是古老的滴水岩石和湿滑青苔,这时才隐约看出来这个地下基地是利用了某个天然坑洞和矿道当基础扩展而成。
纪伦挥下手,越狱者沿着楼梯鱼贯而上,天光隐隐在顶上出现,距离地面,距离自由,越来越近……砰!
枪声响起。
…………
夜色黑暗,雨点噼啪,医院大楼门口孤单灯盏一晃一晃,在风雨中明灭不定,身穿白大褂的秃顶中年男子抱着试验数据和一个小匣子,跌跌撞撞出来,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助手紧随,泥泞中踉跄艰难。
“楚村博士……请跟我走。”
公孙胜在大树后转出来,拦住这三人,面无表情做了个请的手势,雨水沾湿了他的冠。
两个学生兼助手神情紧张,不知所措地说:“老师,现在该怎么办……”
楚村抱紧了小匣子,却深吸一口气,看看周围黑暗,也不问对方身份,只说:“好……你的车子呢?”
“在这面。”
公孙胜控制着三人到路口雨幕中的车队,安排两个助手到后面车子,让楚村单独坐一辆……这个秃顶男人的镇定,让公孙胜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说:“直接就这样干脆地背叛卢侯……你不害怕?”
楚村打开车门,神情自若:“我为什么要害怕?成吉思汗横跨大6时屠城无数,但只有铁匠永远不死……你察看整个农业时期记录,任何交战势力的双方都是这样做,因铁匠是武器制造者,社会竞争力的提供者。当今工业时期技术进步了,我们科研人员就是造枪的铁匠,而你们只是握枪的士兵……”
公孙胜闻言一阵惊愕,想了想,直到对方已经进去半晌,而雨水淋透了身体,才回醒地钻进驾驶座上:“你说得道理一套一套……可你也知道啊,我手里有枪!”
“你确定这枪是受你控制?哈哈,你的主人都不敢说这样的话……武器的使用者,永远不及武器制造者的力量,我们是动战争的心脏,你们只是炮灰……”
谢村目光平静,修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部:“我们是能改变帝国命运的强者,你们只是无力对抗命运的弱者,强者为什么要害怕弱者?以为你手捏得多紧我就会怕你?这不是你的枪,是我们造给你的枪,它设计用来对付谁,我们比你更清楚……还有疑问么,士兵?没有疑问我们就快点赶路。”
公孙胜手指捏得紧紧,又无力松开来,面无表情:“跟我去梁山基地……我不叫士兵,我叫公孙胜,中校。”
“都一样,好吧,公孙中校,我要求你们组织准备一个秘密实验室,生物专业的实验助手,基本的试验素材……还有最重要,充足的研究经费。”
楚村四处摸索着找到个软布垫子,小心稳妥包裹起实验数据的匣子,用主人吩咐仆人的语气:“不管你们钱从哪里来,抢来的,还是刮来的,还是借来的,想要更多武器就给我充钱……别这种表情看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不充钱,怎么变得强大?”
公孙胜动小汽车,不立刻挂挡开走,保持着动机转:“此行两个目标,一个是原体,一个是你……现在我却有些后悔接你出来了,这个罪孽基地里,原体不是魔鬼,你才是真正的魔鬼!”
“谢谢夸奖,也许我是魔鬼,但魔鬼能拯救帝国,一切为了帝国!”楚村脸上泛起红热,一反刚刚冷静,抬起双手挥舞比划着手势:“科学界流传一句话,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界……就算是魔鬼,我也是华夏的魔鬼!”
公孙胜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这个狂热的男人,沉默下来。
楚村才到中年就已经谢顶,脑门锃光瓦亮,身体看上去也是长期熬夜的不健康,这时激动都有点费力,神情变得黯然下来:“公孙中校,是的,我知道死了很多人,很多无辜的平民,这个基地就是人间地狱……但你以为我想搞得这样血腥?提出的更好实验方式,但成本高昂,上面支付不起,于是没得选择……我也只不过是你头上那些大魔鬼的附庸小魔鬼罢了,铁匠并不会直接杀人,本身并没有危害,真正灭绝人性的是下达命令我们制造武器的人,命令你们举起武器的人,也就是你的上司,你们这些战士的上司……大魔鬼。”
公孙胜皱眉说:“我们小梁侯仁义,你看报纸就知道了,绝不是卢侯……”
“对不起!打断一下!我已经三年没看报纸新闻了……”楚村烦躁挥手,推了推眼镜:“我是纯粹的研究者,不懂政治更迭,也不知道你们的上司哪个是真命,所以就笼统称呼了……反正,都是赶着充钱造武器,换谁上台都一样,不用和我这个政治白痴废话说太多……研究者宝贵的脑细胞,也不是用来消耗在这些时政新闻上的,看报纸能救国么?快带我去新基地!”
“我只要制造出能给华夏带来力量的武器,至于使用武器的是谁,我根本不在乎,只要能统一华夏,再兴天命就可。”
“现在不行,要确定目标的原体一号情况,才能离开。”
“该死……他是我制造出来的兵器,我不知道?卢照月死定了,不用看,快走快走……”
砰砰砰——
枪声在不远街道上响起警告,军车靠近声音,喝令包围的声音,后面梁山余部的接应人员都喊着:“消息旗倒了——”
公孙胜听了脸色微变,立刻一脚狠踩油门,齿轮变箱与动机完美契合,小汽车猛窜向前,后面的车子也6续跟上,车队远远驶入黑暗中。
…………
随着越狱者们的人流出来,就看到外面是黑夜,哗啦啦的暴雨声,枪声也和雨打芭蕉似的一片,梁军残余的军官一进大厅,就开始指挥士兵在医院一楼堆着街垒,砖石和木板杂物乃至尸体堆积,与外面逐渐出现的军警对射。
纪伦也进来大厅,感觉格局十分眼熟,仔细一辨认……不就是医院么!
原来这基地上方也是一处医院的伪装,稍微规格特殊一点的军医院,有混凝土大楼,有高墙铁丝网,有哨兵卫兵,前院还插着一杆军旗……也可以用基地所有者视角看,就是一座军事堡垒了。
“纪伦少尉,根据我们判断,梁山众的攻入,似乎是在一个局部打开缺口,说不定还有高级内应存在,精锐尖刀深入地下基地,但大楼里的卫兵反扑一直没有停息……”
堡垒总是在内部攻破,不可大意,纪伦点走上楼梯:“我去处理,你们好好打。”
越狱者们大部分是平民,但也有一些俘虏的梁军士兵、军官,这时面对围剿没得选择,拼了命组织抵抗。
暴雨中,还有精英猎兵在外面四棵大树高点压制,临时街垒太浅太矮,不停的血花在抵抗者身上冒出来,因暴雨模糊视线导致这样的近距离都没能击中要害,给这边留下了一线突围机会。
梁军残部咬了牙,重伤也不下火线,但还有几个平民男人受不住战场压力,往楼外跑去,崩溃大喊:“别开枪,我是平民——”
砰砰砰——
随着枪声,纷纷倒下去,死时喃喃:“不……”8
第九十七章 海伦(上)
“这些都是蠢货!懦夫!”一个梁军残余军官大骂,士兵们不受影响瞄准敌人射击,平民也都沉默着继续对外开枪,阻止敌人靠近。
在基地里面的悲惨试验遭遇已经让大多数人放弃侥幸,刚刚跑出去的多半是刚抓进来没几天的新人,还抱着天真,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长官!我们在地下室现了几个护士……”
“让她们过来!”
搜索大楼角落的几个人压过来几个女护士,在黑洞洞枪口逼迫之下,她们瑟瑟抖地过来给伤员包扎治疗……嘭!
子弹击在一个女护士胸口,她难以置信缓缓低,看看胸口渗出的鲜血经过衣物变得暗红,一下扑倒在地上。
剩下的女护士尖叫起来,只有年纪大一点的女护士长,默默包扎伤口,然后拉着她们退下,轻声解释说:“卢侯不会允许有幸存者活着离开,一但人体试验的事情曝光,那会引起不利影响……”
“你胆子挺大。”
“战场上做过军医……各位要是能闯出去,可以带我们走么?留下来肯定是死,不如跟着你们或有一条生机……你们也需要护士照顾伤员,洗衣叠被,对不对?”
“……”军官无言以对。
“哗——”玻璃碎片一片,黑色身影跳出大楼第五层玻璃,在敌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高度与角度,直插战场。
风雨中纪伦展开了双臂,雾气间迅长出鹏鹰羽翼,穿梭这片透明磅礴的水世界,雨水冰凉渗透身体,才意识到……是冬天了。
隐隐的风铃声在耳边,小白猫蹲在他的背上,俯瞰下方黑暗战场中水光与火光,愚蠢的人类又在打生打死,她轻轻的“喵”了一声。
“猫?在飞?”
战斗街垒后面的两边也都呆滞了一瞬,感觉世界观被颠覆了,随后巫家三姐妹等人辨认出半空中滑翔的黑影,叫起来:“是纪伦少尉!”
众人闻言一喜,不由都投以目光。
越狱,这种喜闻乐见的小概率事情在历史上生过很多,劫法场也有着传说,但像是今天这样犯人们自组织、大规模武装对阵冲突的逃亡,还是谁都没有听说过,也没有经验。
而引领、促成这一切的黑甲武士冲在最前面,跃下大楼第五层,在夜空中大雨,一瞬间落在了大树上。
大树震动,枝叶急剧倾斜。
纪伦右臂伸出,连开两枪,顺着射击时产生的反作用力,向前俯跃。
“砰砰!”
两个士兵中枪倒下,纪伦俯在地上,再迅向前翻滚。
“哒哒哒!”机枪子弹扫在了大树上。
纪伦贴着地面前冲,开枪,对面的机枪手闷哼一声,额上冒出鲜血。
一个军官失去了理性,拔出枪来拼命开枪。
子弹穿过雾气,却没有命中。
现世中,雾气的力量受到极大削弱,但仅仅是光线折射,就使得个人与实际位置生偏差。
数米一闪而过,纪伦冲入沙包之内。
军刀所向,数个军人惨叫,分成数截,纪伦丢掉手枪,拿起了机关枪,向后面进行扫射。
“哒哒哒!”
“轰!”一座军车炸出火焰,数个军人飞了出去。
“哒哒哒!”纪伦的眼睛、准星、敌人形成三点一线。
任何凡人的眼睛,都无法一清二楚看清3o米外动态的人,就算是神射手,开枪凭借的就是感觉。
在战场上,能十枪就命中一人,就是精锐射手了。
五枪能命中一人就是神射手。
而以武入道的纪伦,身是术士,只见火舌吞吐,数十个军人连绵纳入枪口,只是几分钟,遗下三十具尸体。
“杀!”梁军残余军官立刻指挥冲锋,扩大战果。
砰砰砰砰——
越狱者冲击出来,防线冲溃,火力交织
很多人倒下,更多人成功进行反围剿……片刻,整个战场沉静了下来,在整个外面战场,横七竖八是近百具尸体。
“全部枪决!”还有十多个无法逃跑的伤者卧在地上呻吟,就有军官命令的说,实验品中军人数量很多,在刚才战场上幸存比例更高,立刻有人应命,一一对俘虏执行枪决。
在经受了实验品待遇后,谁也没有仁慈心。
“快快,趁别处驻军没有反应过来,立刻撤!”军官当然有自己判断,几个军官带人抢了军车,装载着装备、弹药、幸存者,就准备撤退。
杀透了重围,这些军官立刻就自己组织起来。
巫家的烟、霞、路都三姐妹受到尊敬,不仅仅是术士,她们已表露了自己背后有着伊侯,对于已崩解的梁山残余来说,很有吸引……
比纪伦这样光棍要可靠的多,不由询问她们:“这已变成卢侯地盘,我们没有了后方归路,还请明示——接下来怎么走?”
“等等。”
但是她们坚持等一个人,注视着黑暗雨幕,直到最后几声枪响结束。
大雨倾泻而下,纪伦咳嗽着,手缝里是血,在雨中出来,连连激力量造成伤势恶化,萝莉努力扶着。
“纪少尉,我们快撤。”
看了看路标,对照过地图的城市,巫家三姐妹的神情变得黯然,这不是她们被捕时的城市,分明是昏迷后经过了转移,又抬对纪伦说:“您离家不远了,只差一千里。”
“……”其实是很远,尤其在这个交通不达的时代
“不过我们伊侯在这里有秘密据点,可以临时获得休息和补给。”巫家三姐妹表示她们有去处可去。
纪伦看了看手掌的血,表示同意。
巫家三姐妹与梁军残部军官商量几句,又回来纪伦,大姐巫山烟压低声音:“无处可归的话,去我们家里暂住一段时间……我们很感激您,且是一条船上,不会背叛您。”
“谢谢。”
纪伦感觉到一只小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带着毛线帽的萝莉不知何时跟过来,看了一眼她小手上的红豆手链,纪伦想了想,说:“暂时可以收养你,但你要听话。”
“谢……谢。”萝莉乖巧地学着说,还是那种怪怪的声调,就跟着纪伦上了军用卡车,坐在纪伦身边。
军车开动了,雨下着,击打在蓬布上飞溅出白色晶莹水花,略有点冲刷掉她脸上的灰尘,军车上几个士兵转盯着她看,她压低毛线帽子,缩在闭目养神的纪伦身侧一声不吭……几个士兵看了眼纪伦,迅收回目光。
车开了数里,抵达一处,丢了军车,开出了普通车辆。
经过一小段时间,下车的人分成四群。
“纪少尉,谢谢你,真命在梁山,虽梁侯已战死,但还有小梁侯呢,我们要去归队,就此告别了。”上来的是一小队,大概是三分之一的人,为的军官官衔最高,是上尉,敬礼告别。
“纪少尉,谢谢你,我们累了,决定不当兵了,凭我们本事,总能混口饭。”这批人不多也不少。
“纪少尉,我们准备加入伊侯。”这群人占最多,几乎过了一半。
最后却是六个汉子,十分之一都不到,向纪伦行了军礼:“纪少尉,你救了我们,我们商量了下,决定就跟着您了。”
纪伦一怔,看了上去,只见都是沉静的军人,不过军衔不高,最高的一个也就是上士。
纪伦只略一沉吟,并不拒绝,缓缓将目光转向巫山烟:“给他们一点钱——你们去海居市,等我汇集。”
“现在我目标太大,跟着我就是死路一条。”
“是!”上士“啪”的敬礼。
黑夜中,四批人渐渐散去,军车炸毁,而各车扑出。
…………
一百里·大院
里面有幢小楼,切割成一个公寓,大姐巫山烟在二楼墙角缝隙里掏出一根钥匙,打开房门,进去是狭窄的小客厅。
“这是客厅,还有主卧、客房,有带浴缸的洗浴间,柜子里有一些简单的治疗药物,我们组织在这个城市里落脚的安全屋。”中间的巫山霞介绍着,有些歉意:“没有专门厨房——后院里与公寓住户共用一个小厨房,要吃饭的话可以自己做,或去外面有个早餐店,我们给你留点钱,条件不太好,您将就些。”
纪伦接过钱,没说什么。
巫家三姐妹安排了一下纪伦,就离开去联系组织,她们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二楼房间里的灯熄灭,小妹巫山路就轻轻:“大概是要休息了。”
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到她们的小车消失,纪伦才离开窗口,在黑暗房间里走了一圈,拉开通向阳台的帷幕,现主卧和客房阳台是相连通的檐下走廊,二楼其实就已是顶楼,他又翻身到屋顶上。
冰凉雨水提醒着初冬气候,这时眺望了一圈周围建筑物和道路,花草树木,这个陌生城市沉浸在灰蒙蒙雨幕中,细小雨滴在水光涟漪的树叶上、瓦片上、地面上弹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响。
猫铃铛的响声夹杂在雨声中,纪伦循声望去,只见小白猫探在屋檐看着:“喵~~”
冰蓝色猫眼倒映着屋檐下的阳台,小萝莉双手捂着帽子,仰看着上面,黑暗的阴影下面孔不清,只是那样矮小、卑微的姿态,似黑暗里小草在仰望天空的光明太阳,呆呆:“喵?”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