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界的隔阂(下)
自己身体上,是淡红色,具体情形,就是太阳表面热流消散。
而这些散到空中后,并不会融入虚无,而是水中的油滴一样,在缓慢又或激烈空气流动中汇聚。
呼出的气中,也有这种,但不多。
其次,他还看到一种相对来说更具运动的深灰色。
这些往往勾勒出一个抽象又有残缺的人形,并且重复一些动作。
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人留下的残影。
在他这个房间中,最具条理性且清晰的光影,就是一个护士光影,开门进来,在床侧左右干活。
当纪伦发现了这些,脑海中一下闪现一道灵光——将这种观察法运用到特护病房的开门密码上,是不是可行?
休息差不多了,一骨碌自床上起来,持镜出门,就见走廊中亮起了灯,且有了清晰声响,包括隐隐的笑和尖叫,但没有儿歌。
五楼的封闭,在感觉中,似乎也消退的差不多了,压住心中的急躁,纪伦来在特护病房前,通过镜子观察。
确有深灰色的人形走过来,输入密码。可因光影自身缺失,所以并不能一次就让他观摩到密码输入的全部动作。
纪伦耐着性子观察,并且进行一定程度推敲,最终,确信这门密码设置逻辑正如自己想的那样。
时间已过去了差不多十分钟,就在附近已有隐隐动静,纪伦终忍不住自己上手进行操作。
通过小圆镜发现,自己散去的光气,可以轻易熔断那些光影,那些光影很长时间都不能恢复,自己上手,这里已有赌运成分了。试个两三次不成,那就不能再在这里逗留了,已耽搁太久。
事实证明,他的推断是对,密码是852743,自键盘摁键布局分析,竖着顺序,先中后左,最后一个数字玩个小花招,跳到右下角3而不是左下角1。
一次成功,“啪”,门开了。
开门,纪伦就将目光投向窗户。
在纪伦想来,特护病房,入驻这里的病人怕是全天都得有人守着,多半连下床都办不到,没必要安装针对内部防护栏!
没有护栏,那就直接从这里索降,逃出医院。
可现实是,一片铁光,有护栏。
且目光由远而近,看到了床头柜上摆放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糖盒,就集邮展一般,其中以小熊图案居多。
无话可会所,小圆镜、小熊图案盒装糖,都与这特护病房有关。
时间不宽裕了。
现在,目注巨大且结构复杂可调控病床上的小人,只怨自己心怯手松,步子看的还不远,把持还不强。
小人,小脸蛋有些婴儿肥,睫毛密长卷翘……看体态八岁,看神情气质,透三四岁小孩子容易见到的纯真和稚气。
这小女孩睁开眼,开口:“弟弟,你怎会过来?”
纪伦现在严重怀疑在这个世界,眼睛是否真发挥作用。
在他看来,两人的相貌明显缺乏同一血脉的相似,眉眼、面部轮廓、甚至头发特征都不一样,且以体格体量比较,他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弟弟份上。
他的相貌、小男孩的相貌、及眼前这小女孩,完全是三个区域。
“也许是一群变态医生兼疯狂科学家收养幽禁当违禁实验孤儿,辈分不安年岁排,而是以入院先后?”
不过当前第一要务显不是自己念头,而是跟这小女孩的交流。
“我要离开这里,走前来看看你,很抱歉没能带礼物给你,有机会我会补上。”
说话时,纪伦感觉到脸有点发烧,他在给这样一个小女孩画饼,仅仅因他推测这小女孩也是重要角色,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她重要在哪里。
说话中听,效果立竿见影,他明显感觉到小女孩看他目光中有了温度。
小女孩声音柔弱:“爸爸说外面很危险。”
纪伦尽量将自己代入角色:“我不怕,我要亲眼去看看外面样子。”
“可在外面要怎么生存?吃什么?住哪里?”
“咦?直指重点,这心理年龄真是不低。”心中评价,纪伦说:“我能干活,不会可以学。”
“你会回家吗?”
“回家?”纪伦一听到这词,就感觉心中一震,眼前一黑,甚至产生耳鸣目眩,怔了许久才回过神,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暗了许多,差不多是傍晚光景。
“这又是怎么回事?”心中惊疑,嘴上就说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会回家。”
“那你可不可以将阿吉带回去?阿福独自留在家里太孤单了。”说着,小女孩自被子里拿出一只布熊。
“没有阿吉陪着,你也很孤单。”
“我习惯了。”
“这样,如果条件允许,将你也接回家,好不好?”纪伦清试探的说着。
而这小女孩的神情,明显不相信纪伦。
“我会努力,会让你看到。”纪伦说着,看着小女孩一笑,于是就从特护病房出来事,怀里多了布熊阿吉。
“原来阿吉的作用是这个!”用小圆镜观察,他体表散发能量,因布熊的存在都被吸走了,只剩一层半透明光膜。
没有如油如丝如云的能量散开,特别是当自己屏住呼吸时,但情绪激荡又或剧烈运动时,布熊吸取就不足以维系了。
只是下一刻,灯光就熄灭,眼前变成一片漆黑,纪伦本能的靠在墙侧,感觉周围全部是黑暗,听到某种电流滋滋声,以及某种难以言述动静——呻吟、叹息、呢喃、呼啸。
白墙泛黄、漆皮翘起、地砖磨损、灯光变暗……陈旧加速,成为陈腐,这个过程快到几乎肉眼直见。
雾气弥漫,变得污浊,干冰一样在地上涌动,空中也有,似是网罗了太多蜉蝣的蛛丝网,给人一种不洁。
现在没人砸门、又或疯笑,可惊悚有增无减。
“快离开,真的快离开!”
黑暗消失,灯光再起时,纪伦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进行最后一次行装整理,之前因发觉了利用小圆镜,有些太心急。
被套撕扯成了布条,打了绑腿,还做了交叉背带及武装带,病号服实在太松垮,行动起来很不方便。
有了这简易武装带,钢管斜背在背上,活扳手和小锤子拴绑在大腿外侧,并跟腰带吊挂。
布绳密密的裹缠在左小臂上,能起到不错的防护,且从腕内侧伸出的布条能够兜拴绑缚住小圆镜,这样一来,就能看手表一般的使用小圆镜,而把手空出来。
眼见就要收拾完毕,床侧突“噗”了一声,灰雾翻涌。
“什么人?”纪伦刚偏转想要看清状况,眼角就见一抹寒光刺了过来。
急忙仰身,动作太猛,脚没能跟上,幸距墙不远,后背直接靠在墙上,止住仰倒的身形。
同时,寒光也显出了真形,不锈钢刀具,形似手术刀,但无血槽无刀锷,不是兵器也致命。
一刀又快又疾,可手法在纪伦看来很业余,他甚至有意识到利用自己未能及时收回的腿拌了对方一下。
“啪!”袭击者重心失稳,收不住,刀具刺入床侧墙体,没入一半。
反作用力加上没有刀锷,袭击者握刀手指前滑、抹在刀刃,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但袭击者不顾手伤,硬推硬拔。
嗤!
刺耳声中,刀具带起一道泥灰横出,斩击纪伦面部,本就受伤手指直接因此断落了一截。
这时纪伦已看到了这人,侧排扣护士服、雪白护士帽,是费护士!
费护士咬牙切齿,舌黑、牙黑、唇黑,黏稠污浊口涎流淌,能闻到刺鼻恶臭,几乎可以将人直接熏晕。
眼睛没有巩膜、虹膜、瞳孔之分,完全就是黑色,但在瞳孔,闪烁着一点光。
“混蛋!”看清袭击者面目,纪伦就觉得心中的怒火点燃。
每每想起费护士,他都会生出亲如家人感觉,这个怪物竟假扮费护士,真是可恶到极点。
借着后背靠墙的反弹,纪伦上身前推,与之前后仰连贯,就似一个先伏后起的不倒翁。
这样的借力让纪伦回势极快,后仰是躲,回弹已是攻,左拳外崩,直接砸在费护士的右小臂,挡住凶狠横斩,同时右肘正顶在费护士胸上颈下。
“轰!”墙反弹,腰腿力,及体重惯性,这一记肘顶,护士身后是床,小腿被床拌阻,一肘击倒。
纪伦趁机蹿到了床侧,顺手将钢管抄在手中。
护士被击倒后,立刻拌扯纪伦,无果,翻身而起,再次扑杀,还是那种蛮冲无回的作法。
纪伦目注护士眼睛,眼角余光则注意着肩部,第一时间就能通过肩部晃动判断大致动作。
护士冲来,纪伦闪身躲开,随即用钢管抽在后颈上,喀嚓!骨裂声响起。
护士就此扑倒在地,颈部曲线拧折突兀明显,可就是这样,它挣扎着爬了起来,脑袋耷拉乱晃。
纪伦抢步上前,下手愈狠辣,继续打了下去,护士连连中招,屡仆屡起,很快被打的脑袋变形,包括脊椎在内骨头断了不知多少,立都立不住了,没有毙命,还挣扎着想要起身。
直到纪伦用钢刀扎进心脏,大量黑血喷涌而出,这才渐渐不动。
纪伦拄着钢管坐在床上大口喘息。
气都未完全喘匀,想到前前后后几次折腾,时间越来越急迫了,就带上了护士的刀,匆匆起身离开。
第五章 兽性(上)
纪伦出了房间,没有走远,直接溜进某个敞开着门房间,钻到床下歇息。
他这身体单薄孱弱,就刚才那样一番下来,体能已见底,再要接连发生搏杀,绝对有丧命之险。
藏好后不久,走廊中传来杂乱脚步声,过得片刻,就见数个人自门前经过,有医生护士、也有勤杂和患者,这些人嘴畔胸前尽是鲜血,手里抓着内脏,不时啃吃几口,同时又吸又嗅,眼睛四下乱扫。
它们跟费护士有着相似的眼睛,中心的灰红色光,在走廊中黯淡的光线衬托下,让人毛骨悚然。
借着小圆镜,他看到这些家伙吸嗅,就是自己散发的气味。
很快,气味就被其吸食的零星散碎,那些不再逗留,吵闹推搡着扑向纪伦房间,享受血食去了。
“幸有小熊隐藏自己的生气。”
又藏了一小会,觉得体能恢复了六七成,这才从床底钻出来,扯了床单往身上一披,轻手轻脚向楼层出口而去。
这时经过,护士工作站周围根本没有涂鸦,有的只是和别的地方一样越来越严重的腐朽,以及血痕。
污浊肮脏的雾气色泽更深,已是铁灰色,空气中充着恶臭,潮度极大,且阴冷,感觉只需几秒,脸上就能抹下一层水。
进入楼梯间之后,见到的同样是肮脏和污浊,到处都湿漉漉、水腻腻,硕大的蟑螂乱窜。
直接跳过四楼和三楼,纪伦的目标是二楼的小会议室。
现在寄希望于那里的窗没有防护栏。
刚推开楼门,就见不到两米,一个医生正用一把刀砍着一个病人,这病人半依在闭锁的电梯门,早已死了,砍不过是为了取肉,这门一推开,医生立刻扭首看过来。
“可怕!”
纪伦瞬间用上了镜子,侧看了下,发现这医生很强大,身周宛是活物的黑色烟雾缠绕,又在这里独享血食,无尸打扰,立刻觉得很可怕。
下一瞬间,眸子扫过医生的刀,见着一砍入,连骨都能看断,这实力,自己与之战斗,胜算不超过两成。
可自己清楚,这种时不能轻易示弱,压住心中惊悸,屏息对视,赌的就是小熊能把自己生人气息掩盖。
医生瞪了一小会,嘴里发出低声咆哮。
“有门!”对方很明显兽化了,纪伦瞬间暗松了口气,缓缓倒退着离开,一直退到六七米外,医生才停止了咆哮,重新专注自助餐。
纪伦继续谨慎退离,直到躲进一间药房,才恢复了呼吸,侧过目,不去看医生熟练的刀削,取出肉片和内脏大嚼。
但是药房里也没有好多少,血腥味扑鼻、满目狼藉,散落在地上是一副残缺、挂着些碎肉筋腱的骨架。
污浊的空气让他仅呼吸了几口,就有了呕吐冲动,他用布片在几瓶打碎瓶装葡萄糖注射液中沾湿,捂住口鼻,这才感觉好些。
药房距离小会议室并不远,只是偶尔在走廊上经过的野兽一样身影、以及各种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心神难宁。
纪伦努力克制,尽可能让自己心平气和,生怕情绪激动,变成散发吸引人的能量火炬。
小会议室的门是闭锁,正打算用锤子、钢管破门,突想到服务台得的那串钥匙,觉得不妨试试。
当下就上前,检查了下钥匙孔,就抽出一把钥匙,插进去,一转。
“啪”,真就打开了。
房间里很暗,没有开灯,厚重窗帘都拉着。
门开后不久,内里撕扯啃食声音停了下来,随后纪伦就看到四点暗红色光在黑暗中亮起。
他看见,是一个医生一个保安正看了过来。
这两个攻击性极强,看到他,不管是不是生人,立刻嚎叫着扑了过来。
纪伦第一时间关门,开灯。
“只能战,不能逃。”
几乎一刹那,纪伦就已意识到没有确认逃亡路线的自己,一旦引发激烈厮杀或追逐战,很快就会引来大量这些可怕的人。
“拼了!”当下就决定迅速击杀这两人,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其中之一的保安,原就趴在桌上啃食,这时率先扑了过来。
灯在这时亮了起来,两人发出怒嚎,表达对骤亮不适。
尤其是冲在前面的保安,它此刻凌空扑起,受灯光晃了眼。
纪伦毫不迟疑,钢管呼啸着砸在了保安一只手臂上,人则迎面而上,利用空当,安全迅速与保安错身,在错身刹那,钢刀一削,一下割开了保安的颈动脉,连喉管都切断了一半。
不理会鲜血狂喷着扑地的保安,纪伦脚下不停,迎向绕桌冲过来的男医生。
眼见就要撞在一起,纪伦探脚从桌勾了把椅子,贴着地面往男医生甩过去。
男医生被拌的一踉跄,纪伦趁机冲上去,重重就是一钢管。
“噗!”男医生根本躲不开,被一钢管抽砸在太阳穴上,受击骨裂凹陷,一只眼球都爆了出来。
纪伦则一脚踹椅子上,受创男医生愈是站不稳,身体前扑,直接将后脑亮在纪伦的面前。
“打!”纪伦居高临下,连连狠砸,两三下就砸的红白迸流。
之前断了半个脖子的保安,这时踉跄再度扑过来。
纪伦反身垫步侧蹬,一脚蹬在保安腰腹间,这人的颈间喷着鲜血退出数米,踩在自己的血上滑倒,由于大量失血使生命和气力一同流失,虽在扑腾,但是就和上岸之鱼一样只剩徒劳。
返首见男医生果又站了起来,头碎厉害,面部因缺乏颅骨支撑扭曲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配它在战斗。
抢步上前,心脏一刀,蹬一脚才把刀拔出来,男医生仰面而倒,胸前衣服很快被汩汩涌出的黑血染红。
“黑血还是它们的能源。”
“心脏或大脑是致命弱点之处!”有了这个总结,纪伦一口气,随即就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大口喘息,额上渗出了一层汗。
他懂得运用力量,能通过在短时间内让速度力量都提升一截,可这样对身体负担很大,没法持久。
且他这身体真孱弱了些,否则计划会更积极些,而不是一心想着逃离。
稍歇之后,纪伦查探,情况不乐观,这小会议室三扇窗也都装了护栏。
真就没有例外?
纪伦的目光扫过椭圆会议桌上尸体,刚才这二个若啃食就是这个家伙,已面目全非,且开了膛,让人恶心欲吐。
不过这人上衣金属胸牌在灯光下反光,引起了注意。
上前细看,编号001,李承斌。
很好,这位是院长大人,编号已很说明问题。
纪伦觉得细搜一下,看能不能获得些有价值物品。
实际上他已发现了一个,手表,虽是皮链,也不显奢华,可他一眼断定,这是一只低调而不失奢华的高档货。
而等到摘表时,惊喜出现了,惊喜来源对方戴表左手小手指。
本来这位已被啃了手,左手几根手指也没了,大拇指那面的肉更缺失的厉害。
可纪伦硬是看出小指部位的伤有异,再细观、与断指部位对比,确定小指的断痕是旧伤而非新断。
他的心中一下就亮堂了。
“三院长办公室,铭记吾爱330724!”
院长办公室是一早就被他列为较有可能脱出病院逃脱口之一,现在愈笃定那里就是生路。
除了手表,纪伦还得到一把带有小小白貂尾钥匙链的钥匙,钱夹一个,皮带一条。
这位院长大大的三皮品味出色,惜鞋子大了些,不实用。
就在纪伦查看钱夹中的小零碎时,“嘭”房门撞开,7个人拥了进来。
纪伦立刻屏息后退。
这几个人先被血液的腥味刺激,随即就嗅到了更让他们迷醉的生气,你推我挤的争抢吸食,其中有两人很快将注意力落在纪伦身上。
两人的肢体动作,让纪伦意识到,对方已起疑了。
7个,其中有两个已起疑,而自己在最里,想要夺门而逃,几乎要经过每一个人所在的区域。
怎么办?
寄希望于对方智商低而蒙混过关,还是绝地突围?
纪伦立刻有了决断!
当下一跳,踩着凳子直接上了桌,同时钢管横插后腰,上到桌面时,顺手拎起一把椅子。
起疑的两人,见此立刻弓腰欲扑。
纪伦猛的向前一晃,做一个奔冲假动作,两人立刻爆发,手脚并用,直接扑奔了过来,带着特有的野性。
见此,纪伦在桌上进行冲锋。
只是这一冲,自己身上的能量就再也无法遮掩。
纪伦早就发现,这些人形,发动攻击时兽态十足,注重首扑,又快又猛,气势迫人。
他这次就是利用对方这个特征,诱使对方发动,对方扑杀一起,他就能看出落点,这时只是一侧,“呼”险险避过两头人扑击,其中一手甚至碰擦到小腿,不过纪伦是打了绑腿,“噗”一声,就算是这人伸出的锋利指甲,虽拉出一层裂缝,却没能扯住衣服。
这一刻,纪伦欺身而上,伸手按住肩一按,在这人没有反应过来前,就对着要害,就一刀刺入。
“噗!”刀尖穿透头骨,在尸脑里一搅,这人遭此重创,还不死,一爪就扑了上来,纪伦拔出了刀,一滩腥臭液体伴随着离开头颅的刀尖而喷出。
接着,就翻身跃起,堪堪避开。
第六章 兽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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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杀戮立刻引起五个人的注意。
其中两人的注意,之前抽搐的男医生吸引,这时才拦截,已慢了一拍。
桌子一侧有个人留意纪伦时间只比起疑两人稍晚一点,是第三个发现纪伦身上散发的生人能量,可它站位和姿势不利,需要站起来并拧身,才谈得上奔扑。
它尝试,它落空,仅仅慢了半拍。
纪伦跃出,目光扫过开顶的人,见它的身体还在动弹,但却爬不起来,失去了判断力量——果大脑也是弱点,没有大脑指挥,自然连最基本判断也没有。
这时,正面挡住纪伦去路是一男一女,都颇壮硕,看上去是保安和清扫阿姨,这两人背后就是门,纪伦奔冲可以说是冲着它们。
保安双眼放出摄人的血光,咆哮张开双臂,宛超级门卫。
清扫阿姨见纪伦躲过了慢半拍拦截,就适时一扑!
清扫阿姨扑,纪伦也扑,扑的更猛,更高、更远,且他是举着椅子一起。
刹那,清扫阿姨自纪伦身下与之交错而过。
一瞬间,纪伦飞来巨石一样,以椅子前导,重重砸在了保安身上。
保安再健硕也经不住这样“一体投掷”,直接砸倒,纪伦借椅子四腿着地,双手分别撑着椅子,身体前翻,自保安的顶上越过,松手弃椅,夺门而逃。
开始到脱出,不及5秒,连过七人,看似凶险,也确惊险,但皆在算计内。
纪伦注意到了两个被男医生抽搐尸体吸引人,也注意到了一个人站位,拎着椅子就是为了通过助跑冲击,压制一人,那当他躲过一开始两个已起疑的人,并且击杀其一个时,真正有威胁,只有背着门、站位最佳的两人之一。
机会稍纵即逝,抓住了,就成功了。
虽外面走廊中满是黑暗,让人感觉就算用灯光都无法洞穿,但纪伦还是一下冲了过去。
怔了几秒,剩余六个人都气疯了,到嘴的最美味肥肉溜走了,它们立刻不管不顾的追,且发出了长啸。
随着这啸声响起,但凡听到的人全部嚎叫。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纪伦很容易看见,在电梯旁开餐医生出现在走廊上,看到了自己,兴奋冲来。
纪伦本就打算靠近通道出入口上三楼,见到这一情形,小松一口气,要是医生就近上楼拦截,那才最糟糕,院长室在三楼的一侧。
挣命时,纪伦全力而奔。
通道口附近的房间里冲出一个人。
纪伦并不减速,仅在最后时调整步伐,塌腰弓身,让过人一条手,肩肘撞上它的胸腹,将它撞飞瞬间,手臂向上一动,刀光一闪,直接在其腋下切开大豁口,当即黑血泉水一样喷出。
贴身靠减速,拐身冲进了楼梯间,折转身,自腰间抽出钢管穿过了老式门把,随即右手持刀,左手拉楼梯扶手,迅速爬楼。
纪伦爬到二三楼的折转处,这些人已到通道口,奔行在去前两个人直接撞门,结果门把手被钢管卡着,一撞没有撞开,再撞没有撞开,后续更多人赶到,见此,一窝蜂冲上。
“轰!”
洞开的门,让人收不住,滚成一团,一个个起身,谁都不肯让,纠缠着,一时裹足难前。
纪伦趁机冲进三楼,迎面怪啸着奔来一个女护士,抓准了时机,飞甩活扳手,正砸在女护士即将落地的胫骨上,虽未砸断,令其滚摔,纪伦从其身上跨过。
第二批拦截是两位,医生和病人,纪伦飞起小锤子砸扁病人的鼻梁,医生则以左臂架住一爪,同时肩颈硬扛一爪,反手挥刀抹断半个脖子,而且因是正面,黑血喷了一脸。
医生跌在地上,黑血飞溅,虽不死,迅速使它失去了活力,而纪伦也不好受,抓出的爪痕火辣辣疼,麻烦的是对方连砸带抓,肩颈结实砸了一掌,现在不但有种缺氧的眩晕感,右臂半麻,连带着脚都不利索了,人威力比他预想的更大。
而接下来又是一个守门员——又一个保安。
“可恶!”纪伦讨厌这种以逸待劳还强壮的家伙,擦碰一下都有危险,一旦缠住,十有八九就得丧命。
保安十分稳健,叉开着腿,微弓着身,将走廊堵严严实实,不管自己哪里跨越,其长臂都能抓到。
最后一段路,冲!
眼看着距离保安越来越近,借着附近照明,他都能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身影——立刻,刀投掷而出。
保安反应不慢,紧急用蒲扇大手在面门一挡。
嗤!
刀穿透手掌,没入其额半寸,黑血顺着鼻洼流淌。
而保安丝毫不在意,一只手一下就将刀拔了出来,眉都没皱一下。
可是面前没了纪伦的身影,左右看都没有,直到他回首,才看到纪伦已在十几米之外。
原来纪伦是利用自己身形,在掷刀后,一个铲腿自保安胯下滑过去,动作完美,一气呵成,保安受刀吸引情况下,硬没能察觉。
院长室的门已在望,果是密码门锁,现在只剩祈祷密码正确,及内有出路。
重心后置,奔行改滑步,顺手拉门把手再次减速,停在门前,立刻就紧张的连点,输入密码。
同时,左侧走廊中,充着大量身影,脚步声密集,最近的自是保安,不过保安堵门不错,速度还不成。
330724!
咔,门敞开!
纪伦正要进入,左眼余光看到一抹光亮,本能向后一仰。
“噗”
刀自面前飞过,钉在了门侧框架上,没入三分之一,这正是不久前,扎穿保安手心的那柄。
纪伦右手开门,左手握着刀把拔出。
“谢了!”说着冲保安一笑,进了房间,上锁关死。
手握住门把手推了推,感觉到振动,心中一懔,没有保护,这门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能破开。
与此同时,脸一直面向房间内,迅速扫看。
房间内的灯是亮着,窗外眼瞅着就要黑下来,可窗玻璃照样照不出人影或房间中的景象。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窗子上没有装护栏。
是出路!
一瞬间,纪伦心情一松,重重的吐出了口气,但索降的话,布索拴在哪里?
房间里无床,无沙发,只有木椅茶几,办公桌虽大,没有明显外露桌腿拴缚,兜拴则布索长度不能满足……
纪伦不光注意到这些,事实上房间里还有位不能无视的存在。
小男孩。
人踩在椅子上,哼着歌,用一把工艺刀修剪墙上挂着照片。
照片是一张合影,左面的人已切掉,只剩中间的小孩,和右面穿着军服的男人,这男人头发灰白,身形和手的情况来看,应是个中年人,可面目是模糊,无论怎么样都看不清。
至于小男孩切下来那位,纪伦觉得是院长李承斌。
第一声砸门声,已从背后传来,力道很大,簌簌落灰。
小男孩玩的很开心,哼着歌,修饰着照片,似乎没有察觉到纪伦,也没有听到猛烈砸门声。
纪伦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移开目光,上前抄起办公桌椅子,重重的砸向落地窗玻璃,轰一下,玻璃出现裂痕,纪伦大喜,他可注意到,有防护栏的玻璃,怎么砸都不会破。
“轰”又一记重重砸在玻璃上!
两下砸碎,随即用椅子划去底部玻璃尖刺,完事随手一丢。
冷风和寒潮空气自破窗中涌了进来,虽后面又一下重重撞门,还是让他有种解脱就在眼前的幸福。
小男孩这才注意到,问:“你要出去玩了?”
“对,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
小男孩撇嘴:“脏兮兮,乱糟糟,不是好孩子,我才不要跟你。”
“洗一下、整理一下就没有问题,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外面玩?”
“不,我是好孩子,要在这里等爸爸。”
纪伦不再多言,迅速在房间里寻找,笔墨纸砚用处不大,装饰品很精美,用途还不及笔墨纸砚,当下本能随手抓了一些。
“啪”门出了一条豁口,木屑崩飞,几乎同时,眼前一暗,灯灭了。
房间灯光虽熄,还有月光,再看四周,发现院长室不再干净整洁富丽堂皇,心一凛,连忙冲向了窗。
“快离开!”纪伦抓向小男孩,但落了个空。
“轰!”这时门上掉下一根木板,保安破门而入。
飞刀投掷!
保安这次有备,手臂护住脸,飞刀仅是扎进了右小臂。
就是这一点时间,一个身材健美、动作灵巧的女护士自保安身侧蹿行到最前,后来居上,向着纪伦扑过来。
背对落地窗的纪伦,借着外面天色的光一扫,不由毛骨悚然。
不但小男孩不见,而且它玩弄照片也并不存在,甚至墙上挂的压根不是大大小小的相框,而是一副油画。
这时不由多想,架开对方双臂,随即主动往对方怀里一贴,猫腰从腋下躲到身后,贴上后背,双臂从后面锁住肩,用力一推,就和她一起冲出了落地窗。
肉垫缓冲,无法索降的纪伦,想出了的办法。
可才飞出窗户,只听一声惨叫,就觉得紧扣双臂一空,女护士瞬间化成了黑色碎纸一样灰片,崩散开,感觉就是擒抱的只是一堆草灰。
“啊!”纪伦落地,紧接着天旋地转,接着就是眼前一花,等醒过来,紧张向四周看去。
没有人,没有面饼一样摔扁在草坪上,而趴在湿漉漉柏油路上面,连着时间也有变化,虽大雾弥散,不见天阳,但结合雾浓度和天光亮度,认为现在大约午时前后,而不是跳楼时的夜幕降临。
而不远处,就是医院的大门!
第七章 荒弃之所(上)
自地上爬起来,纪伦看到了巨大的铁栅门,门后有直通喷泉小广场的路,路两侧是草坪,再远就有大雾遮掩,仅是能看到一幢造型简约楼宇、及左右相邻一些建筑设施的轮廓。
目光收回落在左近,铸铁栅栏墙延伸没入浓雾中,连同铁栅门在内,都有着明显的漆皮开裂、斑驳锈蚀痕迹,枯朽藤萝乱爬,栅墙外的花池也乱糟糟,内中慢慢的都是杂草。
铁栅门被粗大的铁链拴死,大锁都生了锈,门柱上挂着的镀铜牌匾,云潭疗养院,有长长短短泪痕一样锈色,自这几个字上拉出痕迹。
“这说明,病院是荒弃之所?”
深吸了一口气,纪伦转身离去,在翻出铁门十米范畴一瞬间,园子里突吹出一股风,兜的衣衫猎猎作响,又转瞬远去,没了踪影。
接着,就是医院内部发出一声惨吼,尖利,极具穿透,几乎同时,一个病人扑了下来,但似乎碰到了透明的墙,在铁门上掉落下。
“噗”铁门尖刺重重扎穿了它,似乎有种力量,使它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这尖叫足使人五脏六腑都发麻,但纪伦听了,突觉得一晕眩,视线中霎时一片迷雾,接着就感觉心脏中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这力量随着血液很快流遍四肢百骸,使得身体接二连三的发出啪啪。
“这力量是……”
纪伦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似乎每一呼吸都强壮了些,这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纪伦才注意到,铁门上病人没有死,身体撕开,黑血不断流下,可似乎流不光一样。
现在有许多疑惑,对自己、对这个奇异世界,对所遭遇事件,实在数都数不过来,良久,纪伦重重吐出口气,踏上了路。
布熊、小圆镜、物品皆在。
身前,是雾气中只能看出不长一段柏油路;身后是渐渐隐没于雾中的疗养院。
下山只有一路,有些曲折,但硬化到位,并不难行。
或是因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雨,路面很干净,空气也有植被充裕山区才有清新,不佳的就是湿寒,初时还不觉得,一段时间,就觉得皮冷肉凉,稍有股小风吹过,会感到冰冷沁骨。
这种冰寒让人头脑浑噩,满脑子都是喝碗热汤,篝火或壁炉烤干,往驼绒被里一钻,美美睡一觉。
热汤、烤火、暖被、畅眠,这使得纪伦心中渴望越强烈。
沿路走了大半个小时,爬上一道小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小镇出现在视野。
望着这被薄雾笼罩着的镇子,纪伦的心中泛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很受用,没有走错路,且他确实属于这里,自己需要找回失落记忆。
“不过进镇或见人前,装束处理一下。”纪伦这样想,于是几分钟,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泥猴,看不出穿的是病号服。
院长办公室保险箱中收获他简单分类了下,目前来说最实用应是三万元。
最特别的则是一枚铜合金齿轮,差不多有CD碟片那么大,厚三厘米,其中一个面有着同心圆的内齿凹槽,一面则是同心圆六角凹槽,这导致齿轮圆心附近只有0.5厘米的薄薄一层。
齿轮有明显磨损的痕迹,李承斌擦的干干净净,装在一个专用盒中,不觉得这是纪念物,木盒里的宝石项链才是纪念物。
李承斌的身份决定了他有资格参与一些事,有着这样认知,纪伦觉得这枚齿轮会是条很有趣、甚至对他而言很重要的线索。
行路时,还查看过小圆镜和布熊,仍旧发挥着作用,自小山梁顺路下来,横穿一条高速路,又走出百多米,纪伦来在一处休息站。
“是人还是鬼怪?”
虽看上去是白天,但纪伦还是谨慎的看着,里面是个中年人,用镜子看去,并无灰黑的气息,纪伦才略放心些,靠近:“老板,买货。”
休息站的服务区所兜售的商品算不得丰富、价格偏贵,但胜在能够满足旅人各种基本需求,洗浴、吃饭、购衣、住宿……
纪伦没打算住,小镇在望,且心中有声音在促催回家。
买了衣服,将自己收拾利落了,买了些牛奶面包垫了垫肚子,怀揣欣喜忐忑期待,踏上了回家的路。
“师傅,去那面的镇子。”钻进一辆出租车,指了指方向说,司机表情有些古怪的看了看他,道:“我的车不走那里。”
纪伦看在眼里,心有所动,嘴上客气:“那打扰了。”
就下了车,下了车,才一恍惚,就见大雾涌动,看休息站,已淹没在浓雾中,再一回首,出租车消失了。
几步,周围的景全被浓雾掩盖了,连脚下也变成了杂草丛生野地,再往回,之前水泥方砖地面同样变成了野地。
纪伦不由渗出冷汗,没有直奔小镇,而是回路,重新爬上小山梁,再度看到了小镇,不过这次雾气重了许多,尤其是小镇周围,十分浓厚。
高速路、休息站,都没了影踪。
“不对。”看司机的表情,应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以至避讳提及。
“这样的话,那我得小心。或进入会带来危险。”走着,想着,几公里的路已在身后,镇在眼前。
雾在这里只有薄薄一层,很寻常薄雾,为小镇增了一些神秘,但基本不影响正常视物。
天光不早,看情形最多再有个小时,天就会黑下来。
小镇是宁静,不,更准确的说是冷清,行人稀少,看不到车辆,一场冬雨平添了寒意和萧瑟,明显人气不足。
“大叔,您好,我想问下友谊街怎么去。”
正在修剪灌木篱笆的四旬男人眼睛一翻:“朝前就是了,还有,别叫我大叔,我有这样老?”
纪伦没有纠缠,笑了笑,转身离开。
友谊街坊是李承斌房产地址,不过问路主要目的其实是确定这里的人是不是可以正常交流。
而收获显更丰厚一些。
深入镇中,纪伦发现镇子相对远观之下还要冷清。
以现在行的这条街道,路两侧独立住宅,入目多是锁链生锈栅门,布满落叶门廊,长成荒草的草坪……
这可不是有人住的景象。
很多细节离着远没法注意,远处只看到被雨水冲刷的房舍,宛有人时常清洗,可进街道,就无处遁形。
好在还看到一些房屋亮着灯火,还有些房屋屋顶烟囱中有炊烟袅袅,似乎最基本生活保障还是有。
十字路口出现在前面,没有车,走了一路都没见一辆,哪怕停在路前。
抵达了路口,一种熟稔感觉袭上了心,只是来自两个,一个是径直向前,一个是顺着道路右侧。
“选那面?”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在左肩上一拍。
纪伦心中一惊。
虽走的很悠然,警惕心很高,且对自己本事很自信。
结果贴近而毫无所觉。
竭力控制着情绪,纪伦扭身,退开两步。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老者,鹰钩鼻,面部沟壑、老态十足,但白头发和胡须都经过精心修剪,衣服干净得体,无论穿扮、还是气质,都显示这人并不是工人阶层的一员。
最重要的是这人似乎是熟脸,老者明显认得自己:“看背影就是,果然是,没想到你能在这个时回来。”
“我恨记忆障碍!”腹诽同时,纪伦微微躬了躬身,颔首施礼,脸上挂着些笑:“您起来精神很好。”
“托大人的福,还算硬朗。”
“我觉得是您善于养生,对了,我有些疑惑,镇上的人似乎少了不少。”纪伦决定把握交谈的主动权。
“帝国军最近来的频繁了一些。”老者一下就阴沉着脸,看样子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口吻一转,带着几分规劝:“既回来了,就回家去看看吧。”
纪伦脑子一直飞转,全力以赴分析着老者的话,收获还是很不少。
“您对家的定义,偏向于哪一方呢?”说着他指着正前方,问:“您觉得这代表的是什么?”
老者眼神中透出几分同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在我小时,我的父亲对我的期望也很高,每次我犯了错,他就会用藤条一顿打,然后让我自己说,错在哪里,说不对就再打。”
“我那时又恨又怕,出逃过几次,成年后,当我不得不面对这样那样事,虽记得当初挨打的疼痛,记得更多更清晰是因挨打所牢记的那些道理。因我知道,我不懂那些道理,损失更多。”
“那些损失,可不是屁股开花就能换回来。”
纪伦接话:“您觉得棍棒出人才?”
老者反驳:“棍棒是惩戒,规矩才是核心,在我看来,代表责任、荣耀、勇气、担当,当然有苦难。”
说着:“想做一名真正男人,不可能避开苦难。”
纪伦并没有留意老者的哲理,他在意的是这话,差不多对一个叛逆期少年说,再次微微躬身:“多谢教导。”
见纪伦很有礼貌,老者很满意,正要再说,突脸色一僵,快语:“帝国军,就要来了,你自己小心。”
疾步先行,沿步行道右弯。
纪伦要走的也是这个方向,可等自己拐过弯,老者已经失去了踪影,前后连三秒都没有。
他加快了步伐,沿途看到人奔跑往来,看到关门锁户,看到熄灯灭火,顿时一种肃杀就充满全镇。
第八章 荒弃之所(下)
一幢门前草坪上有颗大树的宅邸出现在视野中,纪伦立刻确认,这就是他的家。
灌木篱笆墙,藤萝缠绕铁架的门框,没有院门,屋门锁着。
纪伦略一思忖,就自距离屋门不远处的窗台下左数第二盆花的花盆下面找到了房门钥匙。
门一开,嗅到了熟悉味道,是混合了家人气息,以及茉莉花花香。
纪伦一恍惚,就记起,母亲从不用香水,洗衣用的皂角是一款老牌子,且全家都使用一种药皂洗手擦身,再加上母亲对茉莉花情有独钟,因此家的气味相对浓郁有特色!
“真有用!”纪伦紧握了下拳。
就想过借‘家’的刺激,找回记忆,至少找回一部分。
现在看起来是有成效。
这成绩有点让他上瘾,他迫不及待想要寻找下一个找回记忆的突破点。
没有刻意去选择方向,就信步而行,他进入第一个房间是间卧室,只看家俬式样及摆放,他就能确定这屋子是属一位成年女人,且是独居。
房间中除气味和一盏床头台灯让他觉得熟悉,并无共鸣。
二楼还有三个房间,杂物间中双人大床让他感到熟悉,现在看这里,当成了一个杂物室。
的确找到一间小男孩特色明显的房间,理论上应属于他,可看了没有多少感触,就在参观别人家孩子房间一样。
这情况让纪伦失望,甚至有点恐慌。
这是一个没有成年男人存在的宅邸,也就排除母亲改嫁别有子女这种可能,他对房子本身也是熟悉,甚至知道备用家门钥匙藏在哪里。
可他自己的房间完全没有感触,这真是见了鬼,就算他8岁就一直住病院,也没可能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推开二楼最后一间房,是间粉红色的儿童房间,住在这里的孩子应没有超过三岁,带有护栏的婴幼儿床,床的正上还吊着小布仔和星星床铃。
曾住在这里的孩子不会拥有毛绒玩具,因对很可能逮住什么都撕咬嚼吃吞咽稚儿来说,那种满身卷毛的泰迪熊是不合适。
他也确实没找到小女生所言的一只能配对的布熊。
这房间的家俬不仅陈旧过时,还缺乏打扫,床都是拿白单罩着,这跟小男孩那屋的待遇明显有区别。
回到一楼,纪伦来到一个半隔间,喝了一杯水,才渐渐冷静下来。
“书房里有相片。”书房墙上,看到了一些挂着相片,其中的成年女性他一眼就认出正是母亲。
可照片中,与母亲在一起男孩子面容模糊,就他在医院院长室看到的被小男孩‘加工’照片中的中年军官情形一样。
“怎会这样?”
纪伦终于不淡定了,翻箱倒柜,很快找到了一些照片,甚至还找到了一本小相册,可无一例外,里面男孩子面部是模糊,不管是几岁。
女婴的照片,同样模糊。
带着几分颓然,他靠坐在椅子中,目光不经意间被一叠找照片时翻出信笺吸引。
“未寄出的信笺。收信人是我?”略一迟疑,纪伦拆信开始阅读。
娟秀漂亮的小字,字形折转圆润,格式工整,反应书写者的温婉性格和循规守矩的特点,与房间装饰的整体风格也相合,朴素、简约、秩序、有些沉闷及清淡。
信的内容主要是记述琐事和思念之情,其中一些段落是这样:
“……亲爱的,妈妈知道你很快就会回来,可还是忍不住想你,时时刻刻,你不在,这个家我都不愿意回来,空的让妈妈难受……”
“妈妈的暖脚,今天下雪了,雪龙超人又回来了,跟去年、前年、还有大前年时一个模样,一点都没变,可是你不在,龙超人也无精打采,晚上风呼呼,妈妈心里害怕,脚冰凉……”
‘儿子,妈妈实在是太想你,心已随你而去,只剩空空的壳,不想吃饭,难以入睡,就是想见见我的宝贝,爱你……”
不知不觉,纪伦泪流满面,不仅仅是因字里行间透出的母亲对他的思念之情,及那信纸上斑驳的泪痕,还因结合信笺的内容以及零散记忆,他感受到,不准探看,信笺物品一概无法寄送,思子心切、越来越忧伤的感情。
“啊……”纪伦抬起首,似乎就要把泪水忍住。
就在同时,小镇中雾尽消失,太阳已落山,但在天形成了大量火云,整个天空,以及小镇都红光笼罩,仿佛蒙血。
“帝国军来了!”
书房窗被一股风刮开,惊慌失措的呼喊、伴随着惊呼尖叫传到了纪伦耳中。
“帝国军?!!”
本能,纪伦心里生出了厌恶,似乎立刻认定是敌人,只略一思忖,就直奔厨房,厨房的工作台有一套厨刀,干脆连刀座一起拿了。
这还不行,这些厨刀用投掷还行,格斗武器是不行,他从厨房这边的侧门出来,直奔车库。
家中无成年男人,没有合格的工具房,那里甚至成车库的一部分,但有逛一圈的价值。
在角门前,纪伦才推门,就一恍惚。
车库中有间地下室,他幼时玩耍时发现,据母亲说是废弃不用储物窖,他想探索,因为年幼,入口被一张长条铁货架压着,始终没能如愿。
现在想来,按照女性收拾家习惯,那里很有可能找到钢筋、铁管。
实际上小男孩房间是有棒球棍,而医院遭遇让他对钝器很不看好,想法是刀刃跟铁管组合,短矛,劈斧、战镐,都行。
不再管零星的记忆苏醒,一脚踹开落了锁的角门,车库仅有一排窗户,开的高而且小,位置靠近顶檐,血色天光透过这小排窗照射到对面墙上,不但没给房间里带来光,还令阴影区域更黑暗。
就在这黑暗中,纪伦看到有人影一闪,同时,他就觉得怀中一空,用手隔着衣服一摸,毛绒熊阿吉消失了。
“谁?”纪伦毫不迟疑,一伏身,自左手拎着刀座中抽出一把剔骨刀,手一翻,熟练捏住刀尖,将刀座放下,探手去摸灯开关,目光始终盯着阴影区域,随时准备投掷飞刀。
拨动开关,灯没有亮。
纪伦背靠角门所在墙站了一会,待眼睛适应阴影区域的光亮,这才小心翼翼排查着下去。
靠墙有厚重铁架,上面摆放着物件,拐角有张小工作台,一侧是一人高铁皮柜,看积尘已经有些时日没用了。
纪伦寻思着,贴墙,变换角度观察,下面也看了,没有人。
就在这时,眼角看到角门光影一闪,纪伦追出角门,四下扫看,没有人,也没有可疑痕迹。
回到车库,意外有了发现。
“是剑!”
一把装在硬皮鞘中的长剑,绷簧抽出,寒意森森。
这是柄纯手工打造的剑,双面对称双血槽,剑脊厚重,宛一根通条,从握柄的配重物直至剑尖附近,麻花十字剑锷,剑柄扁,便使用者确认刃的方向,还缠了防滑皮绳,可以说即拿即用,都不需要改动,连配重物都不用调,他用指试过了,平衡性很好。
纪伦通过小圆镜细细观察一遍,才执剑在手。
剑比他预料的沉重,换成病院冒险时,是无力玩这武器,现在则不同。
有了这利刃,来车库的目的就算圆满完成了,不过剑尖指的方向,就是地下室,看一下心中有数也好。
挪开铁架,扯住门盖上拉环用力一拉,灰尘中,斜下石台阶显出来。
纪伦眉蹙了蹙,他原本以为会见一架竖梯,或仅仅是陡木楼梯,没想到是石质,石阶的地下室,对这幢宅邸档次而言,显得过分了。
就在纪伦打算拾阶而下时,突脚停止了,一种毛骨悚然感觉在心中泛起,不由心中一懔,这感觉,记得是在病院水疗室打算探水池时出现。
纪伦停步,迟疑下,就放下盖板,挪回铁架。
在车库拿了一小盘绳索挎背在肩上,将齿轮、项链藏于小男孩间,收拾利落,想了想又带了千元现金,从后院翻墙而出。
后院墙外,是一条方砖铺就小巷,院墙对面是一排宅邸后院,基本都开有后门。
巷中少人行走,野草顽强生长在墙根或砖缝中,再加上本来偏僻,看起来更是荒凉一片。
小镇中土地并不金贵,宅区多此结构,他很熟稔,应是小时经常跟小伙伴在这地方玩耍。
他翻墙出来,十几米外一扇后门被推开,鱼贯出来四个男人,持着武器,看到纪伦,最年轻的眼睛一亮,正要打招呼,最年长制止。
这一脸胡茬瘦高男人给三人嘀咕了几句,随即冲纪伦点点头,四人顺着小巷小跑着离开。
“一盘散沙的民兵乡勇,对帝国军人……我救不了你,只能尽力为你复仇。”望着远去,纪伦叹口气,向着巷子一处行去。
自己又记起一些有用的信息,一条路线图,自己他家到小镇东的商店。
幼时,货品琳琅满目的商店,就是美食山和玩具集散地,路是为此而记牢。
这次他过去,除想获取一些生活用品,主要是希望能获得小镇地图,刚过遭遇老者的十字路,远远就看到前面路上,突有着甲士涌出,虽只有上百之数,但脚步层叠,兜鍪上一枚枚长缨闪动着寒光。
纪伦顿时,无声一伏,藏在树后,眸子同样透出寒光。
第九章 帝国军(上)
“射!”
丛林角落几支箭,几个甲士举刀格档,有的挡住,有的没有,箭射入了铠甲处,血顿时顺着溅出,只是到了外面,就化成黑血。
“杀!”不过只是瞬间,这几人就结成三角阵,直扑向射箭之地。
丛林里知道暴露了,只听一声喝,有些人也是不惧,再喝:“射!”
第二次射箭极近,盔甲再也无法抵抗,只听“噗噗”,前面四个甲士立刻中箭,深入数尺,因声而倒,而后面数个甲士毫不停留,直接杀上。
“可怕的军用刀术。”纪伦看去,只见数刀同时杀出,并不在招式,而只是狠准,这是纯正军用刀术。
“噗!”三个镇民立刻惨叫,而后面一个中年人已经丢弓拔剑。
这时领首甲士眼中杀气一闪,长刀一捅,就自中年人胸口刺入,只见中年人惨叫一声,就此身死。
只是片刻,抵抗就被清除,铁流并不停顿,有一个校尉命令着:“收拾铭牌,分队清除叛贼!”
“是!”
纪伦看见有数个军官检查尸体,收拾铭牌,而甲士分流涌出,宛是铁流,冲入了小镇,接着,喊杀声、哭号声、求饶声、及呻吟声连绵。
这条道是小镇有数的几条干道之一,帝国军成群结队,颇是势重。
纪伦虽有些迷惑,自不敢硬敌,转进路南建筑,但总前进方向没有变,他想贴近观察下这些甲兵。
“火器,为什么这些甲兵没有火器?”观察令人费解。
军中火器是主流常规武器,冷兵器只是辅助器械,这是他的本能认知,一时间迷惑不解。
不过甲兵比他预料里更早完成了分队,查看上去,基本上是三人一组,每三组又有一个什长隐隐指挥,拉成网络,以至纪伦在穿屋跃脊行路时,一再遇到搜索的小组甲兵。
“很严密!”
“一旦不能迅速杀之,立刻会召唤别组支援。”
纪伦几次想动手,都没有机会,不过转入了一处,终忍不住了。
远远看到一个女人,黑发挽成一个髻,齐膝长裙遮不住腿部,看上去是个俏丽的少妇,但这时跌在街侧,一条大腿上鲜血直冒,依旧抱着一个甲兵一条腿苦苦求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不远处同样腿上有伤的女儿。
甲兵狞笑着,“噗”一声,长刀而入,自这女人胸口扎到背后,见女人还不松手,用内包着钢片军靴狠狠的踢在女人眼角,女人太阳穴眼眶骨直接就凹陷了进去,眼珠都爆了出来,双臂立刻失了力道,翻身仰跌在地。
甲兵不解恨,用军靴后跟践踏,将女人脑袋都踏的稀烂。
“反贼都要死!”接着,甲兵看向小女孩,举刀而上,就在这时,一阵风声,一柄剔骨厨刀飞至。
“噗!”
刀扎进甲兵的肩,这甲兵惨叫一声,同时也看到了奔冲过来的纪伦,急忙将军刀交到左手,刚抬起来,就看到剑光一闪。
“啪!”手臂传来剧痛,他本能想再次发出惨叫,纪伦已反手横斩,他就觉脖子上一凉,紧跟着世界迅速变黑。
“力量变大了!”看着头颅飞出,黑血飞溅,纪伦暗暗想着,在医院,自己这一抹,最多断半个脖子,现在却可一刀斩断。
未等纪伦跟小女孩说上一句话,三人组中余下二人立刻反应。
“蓬!”一个甲兵在不远处屋子中,见此情况,直接将一扇落地窗撞碎,公牛一样向他冲了过来,看上去是组长。
又一个甲兵身材精瘦,是自房门扑出来,这甲兵虽后发,一步就能蹿很远,人在空中,一把飞刀已射出。
纪伦没有刻意躲避,没有对甲兵下手,而是身一伏,就向着冲过来的甲兵组长扑了上去。
这一伏一冲,顿时躲过了飞刀,擦过了纪伦的左脸,将一些发丝切断,见敌人不退反进,甲兵组长更是加速,军刀猛斩而下:“去死,反贼!”
此人手中的刀虽是帝国军刀经典款式,但无论刀宽、刀长、脊厚,都远超寻常,这刀普通人当双手大剑都闲重,此时此刻,这刀更借了冲力,刀光一闪,连空气都被这一刀斩开。
“有我无敌!”
“这正是久经战阵老兵的特质。”
纪伦却早有准备,目光直视着甲兵组长的眼,同时观察着肩,眼角余光则留意着一一个甲兵。
这属于战斗常态,通过对对手眼神,肩动作判断敌人动作、意图。
这时,身一转,就微伏侧。
“噗!”这一刀,刀尖穿过,虽只差丝毫,但带起锐气,在纪伦脸上鼻梁偏左,由上而下,切开一道薄薄口子,血一下子溢出来了,离稍远点看,就仿佛脸被切成了两半。
不仅仅这样,长刀所向,夹克、裤子,则因有些起伏褶皱,直接刀光撕开,底裤都露出来。
这凶险一刀,可以说刀再前探一点,就是又一种结果。
“刀已老!”可以说,军中刀术,本是有我无敌,分出生死只是瞬间,但同样一击不中,在武术家眼里就有了破绽,瞬间,剑光一闪。
“怎可能?这家伙冲的比我还快,他怎能突刹住?”甲兵组长久经战阵,自是看出了,可顿时一下迷惑,一刀不中,立刻意识到危险,几乎依照战斗本能,直接就是一拳。
“噗!”
长剑重重扎入,直接刺穿甲兵组长的心脏!
紧接着甲兵组长沉重左拳就砸在了纪伦的右脸上,纪伦顿时整个人都趁机倒退了出去,在这瞬间,持剑右手一拧,又是一拔。
这可不是病院手术刀,这是真正兵器,四道血槽,刺的深、拧的疾、拔的猛,甲兵组长胸开出一个血洞,这一拔,就和侧放的橡木酒桶,桶塞拔出一样,鲜血大股飙喷。
甲兵组长试图用手去堵,却腿一软,咕咚跪倒在地,随即扑倒。
“组长!”
纪伦突刺时,第三个甲兵已纵掠如飞赶了过来,这个甲士发出了一声长啸,既是发泄怒火,也是唤警。
显这个甲士知晓纪伦很难对付,但同组两个被杀,自己不能退,不过只要再拦截下,就算自己阵亡,也有别组赶到。
长啸中,这人还没有散乱,当纪伦飞退时,这人已自侧面抵达,顿时就是一刺。
这甲兵使用的也是帝国军刀,刀身只有拇指宽,轻灵锋锐,突刺极强,只见刀光一闪,狠准,决断,不死不休,这正是帝国刀术。
纪伦不得不赞叹这甲士精锐。
可惜,是敌人就得死!
纪伦脚下一错,上一瞬,纪伦还在倒退,下一瞬,纪伦就已来到甲士一侧,这甲兵大惊,试图转动刀身,只要一转,敌人就废了。
而纪伦早有准备,手顺着刀向上,将手掌自中指和无名指缝隙豁开,用食指、中指和拇指一步就抓住了甲兵手腕。
甲兵立刻有着明悟,纪伦早就明白在灵巧和速度,没有太多上风,一旦让自己拖延,别组就可赶到,现在将计就计,以身为饵,吸引自己进行攻击。
他想明白了,也晚了,纪伦锁拿,铁箍一样难以挣脱,这时两人才一先一后自斜飞和空中追击变成了脚踏实地。
剑光一闪,在甲兵绝望眼神中,一剑穿喉。
纪伦踉跄数步,稳住身。
“5秒!”
纪伦咕哝了下嘴,喘息着吐出一口血痰。
“杀人,这样自是难免!”纪伦看了小女孩,站直了身体:“快离开这里!”
“咦?”
纪伦感觉心脏一动,伤处出现了痒痒,泡在温水中一样,这种感觉持续5秒,就迅速断绝消失了。
检查,伤势虽未恢复,足称得上大有好转,已有封口封住了伤口,最值开心的是,掉落槽牙,顶出了新牙齿,远未长成,也可用舌舔了。
“这真是不可思议。”
“什么产生这效果?”
时间短暂,远处已有人声,纪伦就要拉着小女孩离开:“快,我们离开。”
“哥哥,给!”刚才纪伦就留意到了,小女孩在自己搏杀之间,就一瘸一拐自死去的甲兵身上收集铭牌。
一把抱住了小女孩,迅速穿入一处房舍缝隙,几乎同时,后面响起了警报声,以及甲兵叮当声。
下一刻,二组甲兵匆匆赶到,雪白刀刃上沾着血,甲上飞溅着红灰痕迹,带着一股杀气。
“好武功,好贼子!”什长盯着尸体,眼角狭长,眯起眼,脸色冰寒:“两组不要分散,跟我追上。”
“是!”
…………
稍远一处房舍,里面没有人,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带着发霉气味,纪伦就这才放下了小女孩。
“你腿上的伤……”
“好多了。”小孩子谎言总是很容易拆穿,不过她会包扎,在自己抱着时就自我包扎了,且水准不低,换成自己干同样活,未必比小女孩好。
最重要的是现在缺医少药,也不知道怎么样帮助。
“哥哥,给你!”小女孩捧着铭牌伸着,纪伦就伸手接了,问:“谁叫你收集铭牌和配重石?”
刚才生死之间,小女孩硬是去摸尸体。
小女孩擦着眼泪,哽咽却认真回答:“妈妈说,丢了狗狗牌,坏蛋想要再来,就要花多很多时间。”
“是么?”瞬间,纪伦闪过许多念头。
第十章 帝国军(下)
纪伦站着,感觉脑里有些乱,不过不觉得小女孩在说谎,她年龄还不足编出这样谎言。
那这里必有玄机了。
“哥哥,我找到了食物!”小女孩又打断了纪伦的思绪,看到小女孩拿出了小筒,这是刚才自甲兵衣袋里拿出。
小筒打开,里面是一块糯米糕饭团。
刚才还有水壶,不过小女孩就来不及拿了。
小女孩将饭团捧到面前,“哥哥,吃了,伤快快好。”
纪伦看到了她吞咽口水,立刻意识到食物对小镇的镇民而言恐怕很珍贵,至少她很饿!
“你留着吧。”纪伦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罗莉,母亲被杀,现在还想着自己,这实在让人感慨。
“不,囡囡不饿,哥哥你要跟坏蛋打架,你需要。”小女孩还是捧着饭团。
“我不久吃过,肚子很饱,你留着吧。”
“可是你受伤了。”
“不要紧,真的。”
“谢谢哥哥。”小女孩开心,想要吃,想了想,小心翼翼把脏掉一层啃去,在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手绢,郑重包好,放进了包里,还拍了拍,对纪伦:“哥哥,你饿了,就跟囡囡要。”
纪伦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就转了话题,问着情况。
“……坏蛋找到了我们,爸爸缠住两个坏蛋,让我和妈妈逃到卢伯伯里,结果门口还藏着一个坏蛋……”说着,小女孩又哭了起来。
纪伦紧握了拳。
这话感同身受,自己的母亲也住在这里,这些甲兵隔时间就来一次,一想到囡囡母亲被杀惨状,他就五内俱焚。
纪伦平息下了情绪,他注意到囡囡在讲述往事时,提到了‘卢伯伯’这个人。
“囡囡,你觉得卢伯伯怎么样?”
“卢伯伯专门打坏人,但胡须很扎人。”
“你知道卢伯伯住哪里吗?”
囡囡用力点首。
“我们去找卢伯伯不好?”囡囡再次点首。
经过这一番歇息,纪伦感觉自己状态又好些,帝国军攻入小镇,她跟着自己非常不安全,他打算为囡囡找个能庇护她的安全屋,而且也想看看这个‘卢伯伯’,如果可能,他是想把镇上还在反抗的镇民联合起来,只有这样,才有一线可能胜利。
一看见甲兵烧杀,想到母亲和许多无辜的妇儒在镇上,只一瞬间,自己就恨不得立刻冲入甲士之间杀个痛快!
只是,却不能这样卤莽。
小镇中黑烟滚滚,偶尔还能看见翻卷的火舌,甲兵在放火烧房,隐隐听见声音:“去死吧,反贼!”
“为了帝国!”
就才一接触,纪伦已不止一次听到这种口号,充满凛然杀气。
有惊无险的穿过一条主干道,纪伦有些意外,他原本目标——镇东商店,就在他的面前。
开门是位中年人,纪伦发现这人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看着小女孩,显很是熟悉,二话没说,就引着入内。
在空空货架间绕了一段路,中年人打开一扇货柜门,又内里将货柜后挡板横向推开,向下楼梯显现。
中年人就送到这里,下面虽是显得幽暗,但没有太多选择,下了楼梯就是一条通道,30米,尽处是一扇单开的铁门。
铁门打开,就令人吃惊。
“这是地下兵营?”
超过三千平米的巨大场,建筑用材看,很有年了,石墙石柱石地板,承载了岁月的痕迹,照明用是火把,墙上、柱子上,有专门插火把的铁套。
巨大的场地并不空,而是摆放着三百张以上小桌,每张小桌都有一套甲具和武器排列,桌上的装备,纪伦自然也留意到了,他发现这些用具款式、尺码、用材、色泽,都有着差异,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都是量身定做,而非批量产品。
还注意到了一些细节:空气流通不错,良好通风往往也意味着更易尘霾,但这里很干净,似乎有专人清扫。
甲具武器都不新,但保养很不错,似是日日擦拭。
桌是石桌,厚重古拙,左角有油灯,与石桌一体,造型美观,与石桌反差很大,近乎本能,纪伦看了过去。
接着才反应过来,看向桌上亮着灯的区域,而亮着灯,必桌后有人。
“油灯亮着22盏,都在一个区域,其中14盏随时要熄灭,但盏中并不缺油。”
“8盏灯是正常亮度,桌后都有人!”
一扫过,整个场面就入了眼,发觉这些人,都一个个认真细致武装着自己,神情冷峻,对自己和囡囡,不理不睬。
“卢伯伯!”囡囡打破僵局,很有礼貌向一个中年男人打招呼。
这男人桌子在这个区域最前,看情况是队长。
中年人抬起首,看了一眼,就直接:“囡囡,去内屋找你大娘。”
“哦。”囡囡应了一声,随即问:“卢伯伯和叔叔是要去打坏蛋?”
“嗯。”
囡囡对纪伦:“哥哥,你也要去吗?”
“这是个好问题。”中年人笑了起来,站起来,看着纪伦,口气淡淡:“你,镇里官员的儿子,要站在哪一方?”
这句问出,身后专注武装自己的七个人都停了动作,目光灼灼看过来,甚至感受到了隐隐的杀气。
“是战士!”纪伦心中给这些人评了分,认真断然说:“我当然站在镇民这一方。”
这些战士收回了目光,点了点首。
中年人就没有这样的情绪变化,神色淡淡,没有感情起伏:“我们拭目以待。”
又指了指自己,介绍:“卢胜,云雾卫队战士长。”
“纪伦。”
云雾卫队?没有听说过,但纪伦立刻就记下。
卢胜点点头,对囡囡:“去吧。”
囡囡很懂事,对纪伦摆手:“哥哥再见。”
“再见。”看着囡囡沿着路到了里面,里面隐有着灯光,纪伦心情就有些复杂。
接下来卢胜的话给了他一些小惊喜:“与帝国军作战,你可以为自己选一套装备,一套属于你的合身的装备。”
“听起来很不错,具体要怎么选?”
“这里有三百具,都属精良武甲,你随便选个桌子,点亮灯就是了。”
纪伦一凛,问:“这灯要怎么样点燃?”
卢胜神情一动,看了看,说:“自是用念。”
“谢谢。”纪伦就近选张第二排小桌,双目注视着灯芯,尽量集中注意,心中默想一下:点燃……
过了半晌,灯火没能亮起。
卢胜看了过来,脸色已有几分阴沉。
纪伦眼角余光注意到了这细节,立刻意识到点灯,怕需要仅仅是某种基本信念,而不是力量,卢胜现在很可能觉得他缺少诚意。
再次向卢胜求教?
不,纪伦觉得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办法。
这对他而言并不算困难,只需要想想母亲可能受到苦难——才这一念,情绪中,一股对帝国军的怒火就产生,而桌上的灯顿时亮起,光芒比别人的都亮,焰团是淡红色。
这变故,顿本来武装自己的战士,都看了过来。
“有不对之处?”
还没有来得及想,下个瞬间,却产生了纪伦没有预料的变化,这灯光一照,首先是桌上盔甲和武器就分解,接着,自己身体衣服、剑、小镜子,甚至三枚甲兵铭牌,都立刻分解了去,一点不剩。
这个过程十分快,他还没有来得及制止,只剩身体了。
不过这尴尬很快消失,贴着肌肤,一件连体衣出现,很厚实,有1.5厘米,并不会让他觉得重,相反,几乎感觉不到。
试了试,发现弹性佳、透气也好,面料和织法从未见过。
接着,又体现变化。
连体衣上,出现了山文甲,特殊的造型和结构布满全身,每一个单位都小,不比米粒大多少,看起来是编织品而不是甲胄。
沿着他的双腿螺旋攀附而上,所过之处,板甲生成。
与卢胜他们的甲具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同一个档次,连他自己都被这甲胄惊艳到。
卢胜看待这件事的角度显然跟他不同,就听说着这话:“没想到你,愿意出这么大的牺牲!”
纪伦心中一惊:“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以后你自会知道。”卢胜没有回答,这时,七个人已全数武装。
“云雾卫队,致礼!”卢胜退了两步,拉下面甲,拔出长剑。
“是!”都穿着甲,虽才七个人,只一排列,瞬间列阵,随着整齐的动作,一片铿锵声响起,拔出长剑,向某个存在行礼!
“以真君之名,给予帝国军制裁!”
所有人齐声:“谨受命!”
下一刻,脚步踏在地上,发出整齐的声音,接着,就分散取用着弓弩,长矛,甚至别的武器。
“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武器。”卢胜扫了一眼,淡淡的说着,看着他们列队而出,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纪伦不由一凛,跟着一行人出了地下室,卢胜一行就立刻翻身进入了侧处隐蔽处。
弓弩已上,左右中三组,形成交叉火力!
看着这些动作,纪伦不但没有觉得安全,多了些恐惧——这样精锐,300多张桌子,现在只有八个人。
那对面的帝国军,有多强大?
第十二章 交战(下)
浓厚雾气虽有些消退,但还是阵阵翻滚,不远墙都显的模糊
“我们开辟新战场依靠的还是雾气,正因有雾气笼罩全镇,所以敌人才分组出击,要不直接碾压就是了。”
“其次就是我们选择在房屋密集处作战!”
“这可大大抵消敌人的规模。”
“这是非常明智的战术!”
纪伦问卢胜:“帝国军有没有探察行踪方法?猎犬?”
“有,战貘。”
战貘,这个词第一次听到,但纪伦听懂了,在仓库中,他的随身物品都被吞噬了,里面就有小圆镜。
但它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换成更有利存在——护目镜,或盔甲面罩。
所以一早就观察到重重杀气在凝聚。
“战士长,我愿竭尽所能,斩杀为祸镇子的帝国军,不过我有自己的计划。”
卢胜点点首,并不意外:“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这样的话,卫队一些内部待遇你就无法享受了。”
“嗯,合情合理。”
这时战场埋伏点,房屋紧凑,道路虽四通八达,但都是小路,让个人通过没有问题,可在这样道路上,无法展开,兵力难以发挥,卢胜就可一夫当关。
9人,分三路,每路三人,最前沿是主战位,中间对付主战位过来敌人,最后一人是后备。
这战术和帝国军异曲同工,不过有一个战士还在伏击场收集食物,因此有一路是两人,卢胜跟一位战士在这一路。
至此三组就是各自为战,约了一个集合点,但没人觉得会用到。
“再见!”纪伦这个方向是这个区域最典型窄巷。
两侧都是侧墙和高墙,巷宽不及三米,施展不开,纪伦用的是刚才回去在兵库寻找到的锥指匕。
这武器是可运用更多变,缺点是不能随意切换。
双手都灵活,臂力相差无几,甚至左臂更有力。
前面,甲士在突进,在距离纪伦几十米停了下来,一个什长排众而出,问:“陌生人,你为什么要站在反贼这面?”
“因我有亲人在这镇上!”纪伦回答着,几个甲士列成阵,徐徐逼上,只是由于胡同,展不开。
听到纪伦的回答,甲士眼中有着怒火,什长脸上大怒,简短的说:“反贼,就得死——上!”
话才落,两个甲士在突进。
“废话!”纪伦窜几步,纵身而起,横踏墙侧,从顶上越过,落下时,避开对面一剑,只是一贴,就见寒光一闪,以锥指匕刺入对方侧肋。
甲士痛叫时,纪伦已再次横闪,躲开一刀光,从其背后以贴身一靠,将其顶飞出去,甲士踉跄着,还想站稳,只见后面的卫队战士,长刀所向,顿时一刀枭首,头颅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纪伦以阴手架住正面甲士长刀,前突,曲臂显肘,寸劲,崩!
正在向军刀施力甲士组长,觉刀上传来大力,沛不可挡,军刀一下子震开,等他想再度发动攻击,对手与他错身而过,一怔神,就觉后心剧痛。
原来纪伦与之错身,以阴手刀刺入后心,鲜血泉喷。
左手直刺,目标前面甲士。
这甲士仗着刀长,狞笑着与纪伦对扎,未曾想纪伦一贴,竟然贴着刀锋贴近,手腕一缠,藤绕树一样,在右臂上一切,腕筋血管顿时切开,鲜血直喷。
军刀脱手,甲士嚎叫抽身想退,纪伦右手以锥直捅,在胸开个大洞,甲士当下身软,摇摇欲坠。
纪伦上前,锥指匕一划,鲜血飞溅。
“我来!”盯着纪伦的什长,不由脸色微变,沉不住气,这地方狭小,无法展开出去,刀贴着盾移,刀尖微微下指,就要雷霆一击。
纪伦身影自原地消失,几乎贴在墙上,壁虎一样,在什长身侧,锥寒光一闪。
什长反应非常快,手中盾一砸,就迅速后退,试图拉来差距,不想尚未稳住,纪伦已冲过来,埋身一靠。
“噗!”
在什长侧肘以下,出现了一道血口,心脏鼓着血喷出,这下再也稳不住向后跌去。
纪伦一脚蹬其裆,第二脚踩肩,自其顶跳。
火长两个甲士,这时再想抽刀已来不及,纪伦锥寒光一抹,靠近甲士的一臂立刻血光飞溅。
架住迎面一刀,直刺入****,只听“噗”,这甲士本能弓腰,惨叫才发出,又顺势在颈一刀,鲜血飞溅。
“噗噗!”已受纪伦攻击的什长和一个断臂甲士,就见乱刀砍下,被卫队战士砍杀,配合的甚是默契。
而敌人也是身经百战,纪伦抹喉时,动作稍老,也是“噗噗”两声,虽身体微转,避开要害,还是连中两创。
刀光所至,虽有甲胄,也破开了口,血口飞溅,纪伦顺势一贴,又挂在墙上,一下踢中后面甲士下颌,落地后折身猫腰突刺。
“噗”,尖刺一刺入心,这一下,这人闷哼,身体顿时软倒。
紧接着又以这甲士身体为盾,推进数步,抽匕旋身,绕到又一甲士组长斜侧。
这甲士组长见他突出现,顿吃一惊,想要拉开距离,发现攻击已至,一咬牙,就是一刀,企图同归于尽。
未料到纪伦这攻本就是虚招,见已应招,立刻一侧一点。
以锥正面架住长刀,自是以弱击强,但侧面一点,刀光顿时一偏,突进埋身其怀中,用手一推,短刃在其胸腹间连捅,只听见噗噗。
这时,甲士嚎叫着蹬墙,凌空而斩,已完全不顾甲士组长,见着刀光而下,纪伦折身而出,余光看见一刀所下,组长头颅就飞了出去。
“杀!”血光中,甲士紧跟一个扑刺,眼看就要及身,纪伦突跃起,空中左右踏在窄巷两侧墙上。
甲士这一击落空,扑在前,把背亮给了高处,纪伦扑下,扎进后颈,随即一拔,鲜血飞溅。
这时,一个卫队战士越过,顶上。
不到2分钟,帝国甲士连死11人,一时间心胆俱寒
环视一地甲士尸体,纪伦伸手,激烈喘息,自家知自家事,这一番战斗消耗极大。
就在歇息时,雾气流动着,隐隐有人影,帝国军进一步赶到了。
“正面人数突增,有人自两侧穿屋越脊而过。”纪伦心中一惊,察觉到有帝国甲士自小路两侧穿房跃屋,正面敌人明显增加。
“有敌增援!”他大声示警。
“死战!”
“你退!”
两个卫队战士高喊。
这时,已有帝国甲士从小巷两侧房顶上出现,直接跃下,切断两个卫队战士后路,还有几个在屋顶上呼喝奔行,追杀纪伦。
纪伦奔着,刚出得小巷,看见一脸茫然短戟战士。之前就是他奉命在后方收集粮食,没想到现在才找过来。
“快!”纪伦喊着,冲短戟战士指了个方向,随即便越过了他,短戟战士一怔,追着纪伦一起。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二声惨叫。
“你带路。”纪伦跟了上来,急促吐出几个字。
“是!”短戟战士带纪伦三转两转,冲进一间民宅,通过一扇暗门,进入夹墙。
“只要战貘不来,就不会被发现。”短戟战士贴在了夹墙上,低声的说着,两人陷入沉默,过了一小会,听到有动静,少顷远去。
短戟战士正要说话,纪伦及时对他进行噤声。
半晌,又有动静传来,并再次远去,消失。
纪伦这才问:“有收获?”
“两份。”
“所以你得活着。”
短戟战士有些苦笑:“大家只是别无选择。”
“我知道。”纪伦沉声,又说着:“为什么敌人不用弩?”
“有弩的话,只怕没有几分钟,我们就全灭了。”
“因他们是帝国军,都有规矩,这营没有配弩。”短戟战士也问着:“你为什么这样……”
“我是为了亲人,在对帝国立场是一致。”纪伦说着,已喘息回力过来,估计帝国甲士已前往别的区域搜寻:“出去吧,这只是个躲避的场所。”
就自夹墙中出来,看着十米外就朦胧胡同,眸子寒光一闪:“我们继续!”
“正面对抗,我们对上五个就得死!”
“但我们还可以游击。”
只是才踏出了几步,纪伦凛然站住。
雾气中,一下刀光而至。
“铮……”刀剑接触声,人影倏中分……冲来的一个甲士扑在地上,身上只有一个伤口,却是在致命之处,鲜血飞溅而出。
“敌人还没有远去。”
虽现在只有一个,那是敌人不确定自己在那个具体点,短戟战士的脸一下就有些灰白,握紧了戟。
交战声虽短暂,就有近处发出了尖锐军哨,却并不直接攻击。
“反应很快!”
“已经发觉了单兵与我的差距,故不再添油战术,而是盯着,集体围杀,或者派遣强者前来。”
“这样就非常不好对付了。”
瞬间击杀一个甲士,纪伦并没有喜色,站在那里,态度凝重,只听着下一声军哨,眼前雾气里,就隐隐有帝国甲士逼来,其中就有骑着战貘。
“是战貘骑士!”
“帝国军中的精锐!”
“步骑联合,要不是路狭,只一个场面我就死了。”
第十三章 堕崖(上)
“分开!”纪伦想到这里,说着,直接顺街而去。
短戟战士见纪伦将更易脱身西面留给了自己,心中感动,可情况不容推让,于是只是低声:“别出镇!”
纪伦奔行了一段路,发现身后追来只有两个战貘骑士,且对方明显在故意驱赶、好让他多耗些体力,遂选择一处街宅,三蹿两纵、左蹬右踏,跃上屋顶,单膝跪地喘气。
两个骑士相视一眼,顿浮出杀气,并不勒坐,反驱之,冲到屋宅前,只一拍战貘后臀,战貘就已会意,嚎叫一声,曲腿发力,腾空而起,高度甚至一度超过半跪在屋顶的纪伦!
纪伦之前就注意到战貘与其说是在奔,不如说是在跳,且后腿肌肉群发达,超出前后肢极多。
当时就想,战貘肯定很习惯人立而起,用前蹄对目标践踏。
心有戒备,逃上屋顶更是有计划、有准备,此时见到骑士驱骑上房,冷笑一声,只见自砖瓦下一抽,就出现一杆长矛,向前一送。
“不!”这陷阱太突兀,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矛尖一闪,“噗”的一声破开战貘外皮,直入胸。
这时矛虽入肉,并不深。
可战貘跳上,冲正盛,惯性强大。
纪伦双手紧攥枪杆,半跪微蹲,重心放后,用力一顶。
哗!
纪伦脚下砖瓦飞溅,犁出一道泥沟,足有两米。
而矛尖直刺入内,不但穿过了战貘,还透出战貘骑士身体二尺,哀嘶惨叫中,战貘和骑士自空中直摔而下。
同时,纪伦借豁挑战貘,将矛斜扫。
对面正是又一个趋骑上房的战貘骑士,这骑士后发、并且战貘跃更高,落脚点是屋脊。
他左手牵缰,右手竖刀,身子紧贴在坐骑,刀光一闪,错身侧砍,却落了个空。
“错位了!”战貘骑士瞬间一寒。
驭骑上房成功,战貘落点也在预想区域内,惟一问题是,目标不在预想区域内。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长矛一扫,自骑士侧后斜挑而至。
“不能挡!”骑士很清楚,反手挥刀根本没有把握拨开,刹那间,身体一侧,就在了坐骑一侧,只余条腿半跨在坐骑。
“噗”血光飞溅,锋利枪刃自坐骑头颈斜扫而上,直接扫切过,皮肉带着血刮下去一大片,头骨都切开一片。
“嗷!”战貘受此重创,吃痛顺势低首,猛后腿一蹬,就要倒立。
骑士自也不好受,朝下险些翻出去。
纪伦趁机收枪,左右腿更换,面对着战貘骑士,撤臂收回的长矛,就对着一击!
轴位转移,就转个身,配合收枪出枪,一击已落下。
这时战貘刚刚结束尥蹶子,一对后蹄重重踩在屋脊两侧,碎瓦飞溅,枪自右侧凶狠的灌入胸腔,直破而入。
刺、转、抽!
十字锥才抽出,连着肉块抽出,鲜血飞溅。
战貘遭此致命,哀嘶声中,腿一软、向着骑士所在那侧倒去。
骑士一看情势不对,急忙蹿出。
倾倒的战貘,顺着瓦片向下滑落,纪伦也顺坡自房顶跃下。
下来看了过去,见深刺一枪,豁出巨大创口战貘居一时还没有死,生命力顽强,联想到了病院中那些“医生”!
而战貘骑士同战貘一起自房上摔下,此刻向街道方向而去,吹响了军哨。
先杀谁?
这时不及细想,纪伦对着战貘就是一枪,只听“噗”一下,直插心脏,拔枪,又挥着而下,重重砸在头颅上。
“啪”脑浆飞溅,这战貘眸子灵光终维持不住,熄灭了。
“你就这样杀了战貘!?”
“那又怎样?”纪伦脚一挑,一把落下长刀就激射上去,自背而入,没入其中,这战貘骑士艰难回首:“战神会诅咒你!梦神会诅咒你!你会武运衰微,你会永陷梦魇!”
纪伦冷笑:“你很有语言天分。”
说话间,纪伦又对刚才一对战貘骑士补矛,下一刻,听到镇上杀声渐平,不由一寒,微微咳嗽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自病院到小镇,逃亡、连场战斗,他的精力、体能反复压榨,不堪再用,但是还得继续奔去。
镇上处处飘起灰雾,宛有生命,一切都隐没在雾里,只有尖锐的军哨时隐时现,跟随在其后。
不到10分钟,甲士越来越多,但并没有攻击。
纪伦侧听着,隐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这就是那个术武。”
术武?
忌惮?
估计忌惮多少有一点,但战貘骑士都无法对付,自立刻放弃,更多是召集全队,进行雷霆一击,仔细看去,有不少人是挂了彩。
衣甲破碎,血色染驳,但笔直肃立。
且哒哒蹄声,一批战貘骑士赶了来,这时帝国甲士拥着一个人抵达,显是高级指挥官,只看了一眼,就问着:“就是此人么?”
转首,一个什长回答,身带几处创,血水流出却毫不动容:“就是此人,杀得我们二十余人。”
“跟上,围住,不容此子再有喘息之机。”校尉眉微锁又展开,身经百战,遇到这样的高手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是!”甲士列阵而出,军序整然。
“帝国精锐!”纪伦心中想着,脚不停,继续向南,他这时并没有计划,只在尽可能的拖时间,争取恢复。
然后?
在他想来就是死战。
帝国甲士不肯再添油,要一举解决,出现这样局面,这点早就想到了,没想到的是规模有60人,隆重让他受宠若惊——这是全部剩余的军队了吧?
帝国军觉得这种隆重应有,这次空前四十损失,很大程度上是拜眼前这人所赐。
纪伦继续向前,很快,他站住了脚步:“南路断了!”
路的确断了,断的突兀,裂开了深深的悬崖,小镇似乎是一座浮空的岛,而这里就是深渊之门。
虚空中隐有着大雾,近90度的断壁,呼啸的风吹过,让人觉得渺小,让人感到了心悸。
“到绝路了么?”纪伦笑了,回过身,缓缓拉出一个侧马步,单手持枪,枪尖斜搭在地上,一只手端在肋侧。
一面展风猎猎的旗帜下,帝国军不疾不徐压过,停在十五米处,中间是一个骑在战貘上,头盔顶上插有一根红翎的骑士。
“原本听说有个术武,我吃了一惊,原来不过将魂,这样实力,就掺合此地,甚不明智。”
纪伦抿着嘴,将矛尖直指。
红翎骑士一怔,现在这局面,话中又有劝降之意,不想纪伦铁了心,不过这种也见多了,点点首,口风一转:“你心思狠毒,格杀战貘,这我自要讨回。”
“喷雾!”
话才落下,就见全数骑士围成半圈,一戴缰绳,同时一按战貘顶,战貘奇形短象鼻中,立刻喷出墨绿色的毒雾。
这种毒雾看上去,似松散但连接的丝棉,形成氤氲的雾团,风吹不散,而就围了过来。
纪伦探手自地上拾起一小石粒,向雾中一弹。
小石落地,缠了些雾丝,且周遭还有颜色相对浅些毒雾,情形有些是挂下一片蛛丝网,或扯掉一块棉花糖。
“粘附很难缠,之前两个骑士在战斗中没有用。”
“我明白了,这对战貘负担很重,而且还要列阵喷出。”
见到战貘明显有些萎靡,想及骑士揉按战貘动作,纪伦明白了,骑士操控,不能瞬发,且对战貘来说,是不小负担。
现在,是由于自己被围困住,才可以进行。
才思考着,雾气就扑了上来,纪伦顿觉身体一粘,似乎陷入了蜘蛛网,而且顿时觉得难闻气味扑至,身体微微颤抖,力量迅速在消退——是毒!
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就见来将微微点首,语气带点惋惜:“可惜了一个将魂——杀!”
这话毫不迟疑,下个瞬间,呐喊一声,帝国甲士云涌而上。
“杀!”纪伦呐喊一声,扑入其中。
一刀光破风,纪伦长矛倒卷而上,格住刀,这甲士一声闷哼,踉跄而退,寒光闪过,又有三个甲士砍来。
纪伦左脚顿地,身体前俯,突呐喊一声,枪刃一扫,血光飞溅,前面两个应声而斩断,及至第三人,突手一软,虽砍到敌人已无力斩断。
鲜血飞溅中,这甲士一愣,刀砍下。
纪伦身一翻,已感到一阵剧痛,铠甲破开,一抽一刺,又杀得了这人。
“哼,两军相争,无所不及,借尔首级一用!”见着毒雾产生作用,敌人力量已枯竭,就踏出一个什长,以一双红眸死死盯着纪伦,只听一声,合身扑上,手中长刀直斩。
纪伦向后稍退,矛光一闪,这什长小腹上已传来剧痛,发出了惨叫,只是纪伦一拔,第一次竟拔不出,是真正力竭了。
抬眼看去,周围围着是一群惊讶但杀气逼人的甲士——很明显,在毒雾里能支持这样久,实在出乎预料。
“杀!”又一个什长低喝,接着,数个甲士呐喊着扑上,纪伦连连后退,深深看了看帝国甲士,持枪侧身跳下。
风呼啸,纪伦向崖仰望,就在这一瞬间,模糊的视线里,山崖校尉身侧,似有一个人影,正俯视着。
第十四章 堕崖(下)
“啊——”
纪伦直身坐起,喘气,本能挣扎。
身上还是白色病号服,空荡荡病房,左侧柜子上有一本翻旧的书,不实用,右侧柜子上有个小花瓶,一束杂色鲜花,还有个食盒,摸了摸温热,打开来,盖子背面插着漆木筷子和金属汤勺,第一时间摸了勺子在手里,冰凉,坚硬,实用。
再看看盒子里是些粥汤小菜,饭菜香气和花香混合一片平常生活,而刚刚还是在紧急跳崖,大地扑面,转眼这样。
“奇怪的世界……不理解……到底要怎样?”
咔嚓——门把手缓慢转动。
“又来了……”一股寒意涌上,合上饭盒,身子缩回被子里,听到门轻轻打开又合上,来人脚步靠近,脚步声有点熟悉,很轻,不是男性的脚步,这次换成护士?
手指就摸到汤勺上,掉转细长把柄,反握,金属冰凉渗入了肌肤,眼睛睁开一条缝,能捕捉模糊位置。
但有点出乎意料,护士掖了掖被子,握住纪伦的手放在被子下,又离开床。
手是暖而细腻,正常……
睁开眼睛,雾气又在窗口弥漫,纪伦警惕看一眼,这次雾气进来的不多,护士到房间一面清扫……一身护士服雪白,稍有点淡青底色,护士短帽上横贴一条长蓝线,是护士长?
这背影,有印象……应是……护士听到了动静侧转,她胸口有着贴牌。
没错,费护士。
费护士转过来,眼睛一亮:“小郎醒了,要用食?”
纪伦看了看她的双眼,分辨着,就露出一个笑容:“谢谢……能帮忙关一下窗?雾很大,凉。”
“啊,这雾……”
费护士过去关了窗,又回来坐床侧说话:“就这最后几天,雾就过境高州了。”
“高州,没听过,我恨记忆……”纪伦不动声色,松开汤勺的手指。
“咦,勺子……我刚刚还放着……”
费护士开盒子找着,纪伦叫了声:“费姨。”
她转身看过来。
纪伦一手举起旧书在面前,这吸引了费护士目光,一手在她身侧将汤勺塞回,说:“勺子不就是在这里。”
“怪了……”费护士嘟囔一句,又笑:“老鸭汤,很补的,小郎来喝一口。”
“对了,你身上怎么出汗了?”
一股浓浓汤香伴随着淡淡的花香飘进鼻子,纪伦渐渐身体放松下来:“我没事,做噩梦了,现在醒来了,没事了。”
“嗯,汤很美味!”
喝了汤,还吃了些汤中薏米、莲子、山药、肉羹,纪伦觉得肚里暖暖,舒服。
右侧的床柜上摆着一个透明花瓶,内里盛了半瓶水,插着花枝,叶绿花红,开的正好。
在花瓶旁,一本翻翘旧书,在柜色和花枝的衬托下显眼。
“让李医生来检查一下。”费护士查看了下,说。
“我听你。”纪伦敛了眼帘。
匆忙,李医生赶来了,检查了下,特别是进行简单测试、发现纪伦的腿,多少有了点反应,不由暗露喜色。
纪伦对李医生第一感官不算佳,不过见此,也不由改善。
特别是李医生的专业,比纪伦想象高明多,施针后,他感觉原僵直酸困肌肉和关节松快很多。
喝完,见护士收拾,纪伦摸上那本旧书,文字或能补充缺失记忆……探手拿过来,见是一本线装书,打开来,泛黄书页,边角有些缺损,手抄本,正中四字书写的工整。
就有熟悉,是《道法汇元》。
“道法汇元!”
很普通的名字,但看到这四个字一瞬间,纪伦突觉得一剧痛,构成字的横竖撇捺都活了,游着构成某个图案或符号。
眼前一黑,似乎看见一个黑白的房间内,一个少年躺在床上,背诵着这些法决,春夏秋冬转眼翻过,还是勤读不倦。
就在不能自已时,一切又突然都恢复正常,只是突有一块记忆,带着密密麻麻的法决,涌上了心。
模糊之间,只是听继续擦地的费护士说:“……纪大人这次去的久了些!”
纪伦感觉心一震,随即自回忆中醒来,心神逐渐平复。
翻动书页,他认真读了起来,入眼一片熟悉。
“下次可不和小郎说奇闻异谈了,李医生发火……”
“对不起。”他低首,这一提醒,就回想起自己怎么病,云雾山,十月迷雾,进行许愿,天真少年啊。
“李医生也是好意……”
费护士话很多,她年纪到了。
不过现在对纪伦刚刚好,他有些感觉唤醒了,更多则是,真记不起来了……
就这样安静听着,心情平静,没有丢失记忆和目标的急躁,好像习惯了,一页页翻过发黄的书,手指摩挲到熟悉的质感,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的意思有点微妙,法术……世界上有这东西?
一些印象又涌入的眩晕,记起来是有,只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很奇特,喃喃:“法术啊……飞天遁地?长生不老?有没有?”
“小郎又痴了……”
费护士失笑,纪伦应着,留意到这本书毛了边,真翻过很多次了,就有个印象,很小时开始翻,那理性分析——如果真是黄医生骗小孩的那些奇闻异谈类,早就给严格的李医生禁了,还能当童话留着?
只可惜,记忆上,得不到更多。
用餐完毕,费护士收拾着食盒,说:“大人要回来了呢!”
大人……
纪伦一怔,缓缓才说着:“好事。”
或,能记起更多。
费护士提着食盒推门出去,就看到走廊,两个护工男子目光掠过她,又收回去,继续着拖地、扫地,动作整齐……掩盖不了的特征。
“大人是怎么想……”她叹了口气,带上门把。
咔嚓——
门合上,脚步声远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一人。
纪伦合上道法会元,内容历历在目,就回忆着书中法术,过得半晌,微闭眼,脑海里将刚才看到术法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开始施法。
没有响应。
想了想,可能难度太高,按照一个最简单施法:“锐目。”
这法分为咒与纹两部分,咒只有两个音,纹只是一个圈,真是再简单不过,只要集中精神,且有一点术力就能成功。
“玛鲁!”他默念咒同时,捏法指画纹,毫无反应,又试了几次,同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再试了几次,猛咳嗽,手捂着嘴巴,差点没吐出来,眼前的视野没有半点变化……
遂罢手,微微苦笑。
和记忆里一样,哪怕熟颂三千术法,也毫无反应。
纪伦苦笑一下,手指翻动书卷,不再试着术法,寻找信息——帝国军称呼的术士……战貘……
“唉,这就是法术的童话。”
有种不甘,不该是这样……
施术失败,纪伦闭目,通本读完,心中有了概略。
看来,法就是定律,引出的应用,是术。
惯性属于物理学范畴,物理学算道?
也许。
反正这书以《道法汇元》称,让他觉得牵强些,《法术汇元》差不多。
在寻常人看来,这或只是个小细节,没有必要咬文嚼字。
但他不同,他对细节敏感,尤其是这《道法汇元》题字的右下还有行小字:纪江再编。
纪江,自己父亲,一个被外人称呼“大人”,哪怕丧失记忆,听其名还会本能的产生畏惧。
自己很容易就勾勒出威严、冷酷的形象。
将书合上,放到一侧。
枕边、柜上,还放着其他书,都是费护士找来,阅读这些书籍,让他对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有了相对清晰的认知。
遗憾的是,跟术士有关的书籍,哪怕是辅助读物,也不是普通渠道所能获得,这导致他无法解释自己的经历。
病院、休息站、小镇,给自己的感觉,不在一个时间轴上。
本质的说,他对精准有着强烈的需求,仿佛这是性格一部分。
或正是因为这样,他现在的求知旺盛,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书都通读一遍。
眼睛有些疲劳,看向窗。
醒来,曾经感觉都不存在了,仿佛他在病院和小镇都是虚幻,是南柯一梦,甚至眼前的一切都显的既熟悉又陌生。
“牵星法?一气法?噬魂法?”
《道法汇元》中有灵魂修炼的篇章,但是术士角度入手,以灵能来养魂。
每次看见,都涌出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记忆障碍?
我到底是谁?
正思考着,李医生来了,来打针,但是药液注入,感觉不太好,注射没多久,除了双腿全身都开始发凉,凉的就深秋夜晚只穿着单衫露宿街上的感觉。
纪伦不知道这股子凉意十足的药对他是否真有益,不过现在就跟医生探讨治疗这一话题,他还是有顾虑,不是担心打乱了医生安排的计划,而是考虑到自己的话语权不足。
“不能操之过急,这话语权,得慢慢争取……”
纪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自己:15岁,瘫痪在床,每日花费巨大,没有一技之长,中学课程自学,有记忆障碍。
注射半小时,凉意加重,转寒,人犯困。
睡意一起,眼皮沉重,连打两个哈欠。
刚刚躺下,就觉房间中的灯光一暗,仿佛电压不稳。
“莫非……”
迷雾出现,迅速在房间中扩散。
纪伦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下一瞬,思维一暗,又转明。
第十五章 回家(上)
一处公寓
门铃短促响了两下,一个道人将视线从报纸移开,右手伸进枪套。
门一打开,紧张气氛瞬即松弛,出现门前的是一个熟悉的人。
“交班了?”
但是这接班的人表情木然,道人立刻打个寒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血突在这人身上出现,在房间内喷出一层薄薄血红液体,这道人立刻飞退,拔出了枪,口中发出嘶喊:“有敌人!”
说话间,道人已瞄准对方的眉心,扣动扳机——下个瞬间,看见对方的脑袋飞溅出血雾。
但是这人还没有倒下,半个脑袋呈不可能的角度,露出两支尖长犬齿,吼叫。
没有丝毫停息,道人对着心脏继续开火。
就在发出第二弹时,道人突眼前一乱,听见自己脖子斩开的声音。
嘭!
军靴踢开倒地的尸体,年轻男人站立在侧处,长剑缓缓回鞘,扔掉染血白手套:“外围这个只是个学徒,他的老师很快会觉察到死气。”
“那个人我来对付。”
一个中年男子看过来,目光锐利:“少尉,带上你的人,我给你们屏蔽一分钟,杀光他们。”
“是,上校……”年轻少尉点首,和几个同僚:“跟我来。”
“都动起来。”士官压低声音,在草丛中、树木背后、废弃房屋中跃起,几人,几十人……上百人。
众人沿着树丛和走廊转角的阴影疾行,在战场外围向内运动——这场突袭中心区域,似废弃教会医院或教会学校,这这两者经常混一,又在战乱中征用改造成某个临时军营。
此时雨过天晴,阳光正好,金光穿过这座西式建筑风格的巨大庭院,一路再冲过去是庭树幽深。
院子是西式,混搭的中式假山,流水潺潺在假山顶部灌下来,一层层疏松山石和间隙泥沙过滤流水,淌出底部一片清水池,水草和游鱼还在,池砖支离破碎,杂草荒芜。
最中间醒目的一幢大楼也有部分断壁残垣,分几块高低不平的区域,此时废弃大楼的一面在阳光下,窗口有些人影走动,底楼正门甚至有人站岗持枪,房间里与房间外的明暗落差,看不清里面的人数。
外围已躺了几具哨兵尸体,肢体微微抽搐着还没有冷,一双双军靴在尸体侧踏过去,有着积水,血色脚印一路而去。
“隐足!”
脚步踏在地上时,一种透明水波隐在中间,没人听见入侵者的声音,队伍前面的几个军官也随着分队而散开,长剑在微微闪亮。
而在大楼一面背光,有着缺陷,尤其在某种法术屏蔽更突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无声无息停在一片假山后面,相互紧贴缩小间距,再出去,身形藏不住了。
首个士兵抱着枪,接着假山的石孔微微探视大楼,做出示意……假山一处角落,有个暗哨。
目光上移。
窗户闭着,顶楼有人巡视刚刚离开,在一侧眺望。
二楼凸起的阳台上还有个明哨来回,端着枪,神情戒备,视线正转向阳光。
微风在大楼背面吹来,暗哨正转向墙壁倾倒一个角落,阳光明晃晃在墙上反射,他眯起眼。
假山的首个士兵转出半个身子,举枪对向阳台,作出竖切。
后面队伍就有人猫着腰闪出,没有持枪,而是举弩抬高,冰冷锐光对向了二楼阳台,第三人跟着垫步跃出,脚步非常轻,急速直取大楼一角,第四人、第五人……都扑上去。
背后光线的变化,暗哨突然之间回醒,毛骨悚然,猛的前扑,口中就要喊出。
一双手箍住他脖子一拧,咔嚓,身子软倒,一个黑影扶着哨兵抽搐尸体,不让碰撞发出声响。
“嗯,有动静?”
二楼明哨还是转过身,阳光刺眼一面到幽暗庭院,他还没看清楚,只听弩矢破空声入耳,顿时警觉张开口,晚了一秒,冰冷插进口中,贯穿后颈,血水溅射在墙壁上,轻微倒地声。
明哨也解决了,顶楼暂时还不用管。
但这背面的一楼门窗都是沙包封死,一挥手,就有人上前埋设炸药,有人攀着墙壁作人梯,后来队友踩着肩跳跃。
无声的波纹扫过,年轻少尉立刻明白:“被发觉了。”
抵达二楼,滚身起蹲,低声“锐目”,视野放下,眼前一黑,又是一红,光暗立刻清晰。
黑幽的枪口,瞄准一个敌人士兵的面孔,扣下扳机……对方抬枪动作在视野里变得缓慢而可笑。
“啪!”子弹穿过,脑浆飞溅,沉重的尸体跌在地上。
而在身侧又冲进来更多,既已开打,弩弓也掷在地,举起了枪。
“砰砰砰!”
枪声在这时密集响起,交火开始,又在几息后暂歇,密集脚步声奔行走廊里,这面占领了所有楼梯口,直接隔断一楼到三楼之间的通行,喊声和枪声分明显示出敌人数目在各层多寡。
楼顶的部分区域是坍塌分割,真正完全相通只有一楼二楼,而现在看来敌人没有配置太多在三楼、四楼。
二楼敌人还没出现有组织抵抗,一楼密集敌人组织上冲。
轰的一下爆炸声在大楼背面一侧响起,沙袋爆碎的沙砾溅射扑簌簌响,惨叫声与喊杀声,外面的友军在一楼鱼贯而入,同时还有上校:“快寻找目标。”
“是。”
一楼激战的时候,二楼的幽暗走廊上已开始各个房间的清洗,一无所获,直到西向拐角,大约是某个会议大厅区域,入目就是大门紧锁。
“撞开!”二个士兵不假思考,撞门的瞬间,一道红光一闪,一只狮子虚影咆哮着,狮爪一挥,顿时鲜血飞溅,肢体掉落。
余下的士兵停步在这里,目光盯着大门上若隐若现雕纹,脸上一丝紧张:“是这里。”
“报告定位——”又两人上前蹲下,小心布置。
迅速后退,嘶嘶白烟在门前窜起……
“轰!”
整扇门红光一闪,却抵御不住,炸倒在地。
里面完全雾气一片,好像没有开窗户,废弃设施里更没有通电灯光,只有墙壁火把燃烧的红光将雾气染得血色。
“射!”
火舌在暗中密集投射出来,冲在前面几个士兵应声而倒。
几乎同时,枪声大作,十数人对着里面扫射着。
各个角度,空间,上下交叉,大量子弹相互对射,房间里外都一片血雾。
走廊墙皮爆裂,房间玻璃打碎的噼啪,厚重窗帘撕开的豁口,阳光穿进来这个密封的会议室,照透尘雾的一道道光柱,形成着复杂的光影。
“杀!”
两边基本都是精锐士兵,突袭到这里变得不明显,冲锋,反冲锋,火力交织,手雷互扔。
但房间里,明显还有吓得闭上眼睛乱开枪的新兵,还有背对逃跑,抱头蹲下的人……这些对密集火力反应生疏的人,多半穿着奇怪法服,看起来是新手。
一个还惊喊:“专门针对我们来……是清理者!”
“这乱世!谁还讲究正魔,但肯定有人出卖了老师行踪……”
“该死,梁侯里有叛徒……”
除去这些面对突袭不够成熟的学徒,更多还在组织反抗老兵,沉默射击,又有人在高呼谁的名字,然后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命令:“熄灭火把!”
噗噗噗,房间迅速陷入黑暗。
这黑暗一出现,就与普通黑暗不同,连打破的窗口和走廊都不再透进光线。
对射还在继续,破开的砖墙,土尘飞溅,子弹的火光弹跳爆射,墙壁一明一暗,不时的惨叫声在两面响起,血流满地,在沿着地面上的花纹流动,逐渐遍布整片走廊乃至会议室,宛地狱图景的血腥具现。
森森笑声在阴影中响起:“想要我的命?来付出代价吧……黑狱天平!”
“轰!”
这是个奇异的地方,大地暗红色,暗黑,寸草不生,泥沙都湿腻腻,一把在手,会发现令湿腻是半干涸的血液的物质,淋漓低落时,会感到粘手,甚至能拉出些细亮的丝。
铁灰色尘霾将天空遮掩,天光穿过尘霾已十分黯淡,让这里比黄昏更昏暗。
诡异的是这样厚霾遮空,竟能看到太阳,还是日全食太阳,一直在那里,且似乎永远在那里。
“小心!”
日全食太阳的照耀下,诡异的幽影却在每个人背后生出,站立起来,四肢修长,头颅尖尖,没有面目,只有中间一点独眼,发出了鲜红色的妖邪火光,一个个抽出漆黑诡刃……血光飚溅。
锵——
少尉军刀挡住诡刃,爆出淡光,劈散了一个幽影武士。
但除了他,多数都是惊讶发现,那些敌人的诡刃似是虚无无形划过了他们物质抵抗而切过脖子瞬间,森冷真实,血液冻结……
瞬间,许多人脖子上,一丝红线隐隐产生。
“妖术……”
有人在最后时刻拉响了手雷,滚进了房间:“帝国万岁——”
“轰!”
手雷爆炸,瞬间产生的高温高热,似乎带着白光,炸开了幽影,那些超自然的幽影武士在波纹中,嘶声消散。
第十六章 回家(下)
房间最深处,宽大会议桌后,一层黑色暗幕阻挡所有流弹和破片火星,这时迅速扁平一圈扩张,染红了所有暗影诡刃……整个二楼,化作黑色地狱。
一个老者面无表情,发号施令:“杀光敌人,一个不留!”
日全食太阳下,更多幽影产生,它们只是一停留,就接受到了命令,低声嘶鸣,直直扑了上去。
“噼啪”扑至士兵身上,士兵身上往往有着白光,有些幽影炸开,化成了脓液一样的雾气散去。
但这些幽影虽远比不上幽影武士,似乎永无穷尽,紧接着下一个扑了上去,这次渗入了士兵身上,士兵发出了惨叫声。
“帝国万岁——”接下来,又是一团爆炸,火光将周围幽影炸的粉碎。
听着连连的惨叫,少尉怒喊着,砍向一个幽影,幽影尖叫一声,模糊的面孔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四下分散,但几乎同时,军刀上的毫光,渐渐熄灭。
只几个呼吸,周围士兵的声音就少了许多,少尉咬牙拉响手雷:“为了帝国——”
啪!
沉稳脚步声响起,上校在走廊角落出现,一楼密集枪战还在继续,却没能阻挡上来,这时随手一枪击飞了少尉的手雷。
手雷本砸不远,但现在,它突破黑暗,砸进会议室,“轰”爆炸,灼热的钢铁碎片溅射,无差别扑向所有人。
会议室里最后的枪声顿时稀疏下去。
一颗子弹唰得透入,直奔少尉眉心,少尉这瞬间,感觉着死亡,但这子弹斜擦着少尉的脸颊过去,血光飚出的轻微刺痛。
枪声停止了,但里面至少还有三四个老兵。
隐隐星光,在上校背后浮现,他没有亲自杀人,脚步不停穿过大门,里面黑幕一震,苍老声音:“是纪大人你亲自来对付我……真是荣幸……”
“前辈……天下崩乱,诸侯林立,唯卢侯是潜龙,还请前辈能弃去成见,共同锻造更有力的术士组织。”上校站住脚步,诚恳的说着。
沉默,似乎在思考。
上校静默一下,又说:“至少请不要再协助这些反贼了。”
许久,只听到一声叹息,黑暗一阵翻滚,渐渐淡去。
上校看了一眼,命令:“少尉!”
“是!”少尉正色:“集火!”
整排的枪口对这房间深处扫射,隐几声惨叫声响起,不多时就清扫完毕。
黑色的暗幕消失,走廊和房间里的地狱图文逐渐淡去,最后士兵们拖出来几具身穿法服的尸体。
少尉看一眼,迅速点数,松了口气:“报告上校!二楼敌已肃清!”
“救治伤员。”上校嘴角微微一翘,道:“还算圆满,我……”
在这时,心弦突然一颤,沉吟了片刻:“我要回去一趟,你清扫周边。”
“是,上校。”
不久,对过来的军人说着:“姜山,送我去高州,还有,我交代过的那些事可以办了。”
“难道是?”
上校点首:“家里,终于有变化了,我等了十五年了。”
…………
“轰!”
纪伦第一感觉是身体在下坠,随即听到大风在耳畔隆隆响,脸割的生疼。
几乎是在睁开眼的霎那,他斜下出枪。
嘣!
火星迸裂,碎石激射,霸王枪深入岩壁达两尺,枪身被压的弯曲如弓,足足1.2秒后才绷直,他借着反弹之力,蹿身而起,稳在枪上,一只脚的前脚掌顶着岩壁,双臂向两侧张开,在颤抖枪杆上保持了平衡。
双臂剧痛,灼烧和撕裂结伴袭来,俄顷之间,疼出一身细汗。
纪伦知道自己的手臂拉伤了,这是情理之中,甚至情况已远好于他的预料。
忍着疼痛观察周遭情况,看清后,心里一沉。
正想的那样,他再次来到这莫名的世界,并且接续了上次断崖飞坠的时间线。
当初选择‘断崖速降’,本是有相当把握。
他对自己的枪术很有信心。
虽不知道这信心怎么样来,可这门本领于他而言已达到运用时随心所欲、分毫不差的水准。
对灵甲套装同样很有信心。
纪伦刻意调整了灵甲布局,强化了以双臂为主的局部特性,且霸王枪也做了改动,大幅提升了韧性。
而随着飞坠过程中发生穿梭,一切都变了。
本应在1秒内出枪,但依他现在观察判断,他晚了至少1秒!
重力加速度,多这1秒就是多向下坠落百米以上,居还能成功锚定、且手臂一只都没有拉断,他深感庆幸。
纪伦细细品味自己的新变化,借此减轻疼痛,发现自己有着微妙的变化,更多力量在身体内抽发,仿佛自少年一夕之间成为壮年。
他还察觉到了‘自愈’的特征——那种刺痛酸痒。
情绪渐宁,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当下。
此刻他所在的位置,上距崖顶百多米,下离崖底几百米,宛置身山鹰的巢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跳已出了小镇所在,视野中,雾气浓度仅是深秋晨曦前程度,仿佛只要朝阳升起,它们就会散尽。
崖下是广褒的山野,沟谷纵横、林木稀松,视线尽处是平原旷野,后者给他的感官不好,以他难释其源的认知进行判断,那里即便不是沙暴荒漠,也是生命难存的戈壁。
这情形顿使纪伦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感觉,念头一起,他当下尝试施术。
还是那个简单的术,咒语‘玛鲁’,纹则是一个圆环。
在这一过程中,随即便见一颗鹅蛋大小的光球出现在画纹的虚空中。
舞光,持续照明8小时,光球散发略刺眼的白光,没有热度,相对位置可调控,最远距他不能超过3米。
“为什么在人间屡试不应,这里一次成功?法则不同?灵能浓度高?还是别的因素……”
“哗!”
有碎石自上滚落,打断了思绪,仰头观瞧,见十多个帝国士兵正在进行索降。
纪伦当即掷剑,半空中无处变向,一个士兵惨叫落地,趁着这机会,大喝:“猫爪!”
身上微微有点白光,猫爪,飞檐走壁,在涉及平衡、攀爬、潜行状态时,保持正常移动速度。
才完成,索降的帝国士兵面向崖壁蛙跳,其中4人因绳索锚定点,率先接近纪伦所在位置,他们在距离纪伦3米左右位置停住,等待战友,其中一人探手摸向腰囊,那里插着飞刀。
纪伦向下发力,压弯枪杆,之后借其弹性跃身而起,躲过飞刀,落下后脚踩枪杆,再度弹起,这次就有米许高。
四个士兵见他在这样情况下蹦床,不由一惊,纪伦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发力,第三次弹射又高又疾,猛扑向帝国士兵。
“小心!”附近的3人不约而同提醒。
下一瞬,这帝国士兵见纪伦扑起,他立刻蹬踏,摆荡横移,及时躲开了抓捕,明显是以身作饵诱纪伦来攻。
而让他意外的是,纪伦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左侧略高上一处岩壁。
更让他震惊的则是纪伦在岩壁上攀爬的速度,简直就是一只人形壁虎,连横向爬行都能做到,而且速度非常快。
以至于跟他同时抵达新落点,根本来不及抽刀,纪伦就到了,他只能是腾出一只手,可他一出手,才发现再次被纪伦欺骗,纪伦根本没打算攻击,纪伦目标是他系于腰腹间的安全带。
锥指匕挑断安全带,单手抓索的帝国士兵身体一坠,纪伦趁机踩上一脚,帝国士兵再也抓不住长索,尖叫着飞坠向崖底。
这次呼吸之间的交锋拉开了断崖厮杀的帷幕,距离最近又一个帝国士兵在纪伦夺索之际单手拉锁,蹬踏崖壁,刀劈纪伦现在所抓的长索。
纪伦在长索借力、并再次磕飞了一枚飞刀,立刻反身重新攀在崖壁上,手中锥指匕的棱锥当冰镐用,攀岩附壁效果惊人。
“噗!”这一刀,帝国士兵只砍到了空空长索,与纪伦错身而过,纪伦在崖壁上借力再次扑起,刀光一闪,又是断索。
帝国士兵扑摔而下,下面正是霸王枪,想抓住霸王枪,但只差丝毫没有抓住,上身在枪杆上碰了一下,惨叫着翻滚着坠向崖底。
两个帝国士兵此时均已抽刀在手,飞刀投手正好与纪伦距离不远,且面对面,他大吼一声扑杀过来。
与此同时,纪伦背后距离较远一个帝国士兵趁着战友吸引纪伦的注意,迅速接近。
纪伦单手持索,双脚蹬踏崖壁,一副以静制动的模样。
飞刀投手见此,继续大吼,将军刀舞动,而纪伦背后的那个帝国士兵,则跃身而起,扑向纪伦。
纪伦仿佛脑后有眼,后背之敌刚跃起,他立刻放弃绳索,贴壁向上。
此时飞刀投手够不着,背后之敌刚刚击空落足,都距他不远,只不过他在上,他们在下。
冷笑一声,纪伦割断那背后袭击者的长索,立刻翻身再跳。
飞刀投手见战友飞坠而下,目眦欲裂,弹身倒跳,同时将手中军刀投掷而出。
哪知纪伦翻身跳的目标是崖壁,军刀走空,斜插进岩壁,纪伦借力第三次起跳,这次的目标就是飞刀投手的长索,而飞刀投手刚结束倒跳,想再躲已来不及,惨叫着贴着崖壁一路翻滚磕绊坠向崖底。
连杀4人,总计用时没超过15秒,崖顶有帝国士兵观望,可惜崖壁远算不得平整,想要看真切并不容易,还是通过长索松飘摆荡才意识到连损人手。
“割了!”上面有人立刻命令,不愿让纪伦有长索可利用。
“噗”绳子顿时落下,而纪伦早有准备,伸手一捞,两条就抓在手中——其中之一就有安全带!
第十七章 壁字(上)
安全带并非他的目标,他主要是观察锁具。
记忆障碍让他脑袋里没有成形的概念,可一看这锁具,相关记忆唤醒。
梨形主锁、牛角八字环,然后回想起帝国士兵索降时的情形,推导出最佳的腰腹拎点,这三个概念明了,索降的知识复苏。
以霸王枪为锚点,纪伦开始索降,他的双臂有伤,短时间内已不足以应对新一轮激烈而又连续的发力。
追兵来的很快,事实上他们这一波本就是十多个人,除被纪伦干掉4人,余主要是因在上面看不到纪伦,分散设置锚点,以至一部分锚点略远,需要调整中继锚点的位置,因而延误。
纪伦操控灵甲、部分变形,使绳子通过在腿部盘缠并通过脚来刹车,以此基础,飞速下降。
而帝国士兵在砍断4根绳索后,确认了他的垂直位置,第二波索降者更是迅速下降,快如猿猴,看起来是真正的索降高手,比他更艺高胆大,采用是倒立式速降,其中一人3次出手,试图砍断他所用的长索。
幸这一段距离视野无碍,他通过摆荡躲过了危机,可下降速度也因此减缓不少,遂被追及。
第一个索降者凶猛,仿佛就是同归于尽,一起坠落而来。
面对这样的军人,纪伦自忖成功躲避把握不足40%,他选择了搏个生死刹那。
“啪!”在这个刹那,他和军人都得偿所愿,军人成功抱住了他,他毫不迟疑,锥指匕一插,鲜血飞溅,这人右臂肩窝处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
“啪!”果不其然,纪伦的绳索因突承受两人重量,还有一人惯性而崩断。
“抓崖!”纪伦及时捞住岩壁,靠脚蹬来减速。
“帝国万岁!”军人眸子中闪着寒光,右臂伤势令其只能独臂发力,在两人沿壁激烈下滑中,迅速失去擒抱,于是他突松臂,双脚向纪伦身上一踏,恶风顿起。
这是希望与纪伦支撑不住,同归于尽。
“哼!”纪伦道法在身,攀附远比想象的强,军人一松臂,纪伦就明白了,微一踏,立刻上扑。
一脚踏空,军人斜向飞离崖壁两米,向下飞坠。
“啊……”战斗以来最懊恼不甘的绝望诞生了,不过这样的动作,也使纪伦身子一侧,气流呼啸,使纪伦再也抓不住。
“刺!”这次冰冷握着的是短剑,锵火光爆射在崖石上,剑插了进去,身形一滞,肩膀要脱臼了。
才喘口气,脚下空落落,匆匆扫过下方视野,记住壁面裂纹和植物分布,又是咯噔一下……剑卡断。
糟!
失重时,本能反应蹬了一脚,踩在悬崖树上,刚刚记住的信息,身形往某个方向扑坠去,崖壁扑面,再次插剑。
断剑震着虎口留下鲜血,一飞出去就变成黑色,一路洒遍留下长长痕迹。
“杀,杀掉这术士——”
上方,传来了呼喝声,一道道身影,虽有着绳子,但快速纵身跳下,山石滑落,草木飞溅,扑簌簌……这幕简直疯狂。
果一个没有掌握好,后脑磕在一处尖锐山石上,红白色脑浆迸射。
一个给拌倒了,铁罐头包裹着没有散架,但变成红色笔刷扑过山崖,这出血量不可能再幸存。
还有一个值得留意的是——其中有人一条腿废了。
这废腿士兵拉着绳,艰难的爬着,口中衔匕首,两眼死死望着纪伦。
纪伦之前就已久战脱力,这时根本没打算停留,不断直下,崖壁裂隙和藤木间加快速度。
见此,废腿士兵大吼:“帝国万岁——”
仰首一看,那人影脱离位置再次凌空,舍身跳扑过来……锵!
断剑与长刀交锋,火星飚射,两人都一起落空掉下去。
废腿士兵脱手长刀,发了疯一样双手死抱上来。
成年人的高大和力气,却不防他面前这少年人一声不吭身矮缩下,趁着他腿伤防御空开,一膝盖猛顶他裤裆,噗!
生死急坠,分野也就这么瞬间。
纪伦单手抽回断剑,一个头槌撞脱甲士下巴,两道人影高低错位分开……纪伦向上背撞一丛灌木,轻质的山文甲没破,但脊背都要断的感觉,看准最后一根藤条拽住了,耳听到人体掉下面噗一下肉饼的声音。
但没有听见水花声,匆匆扫一眼,崖下面是石头滩。
剩余士兵追上,都扑了下去。
“都不怕死?”
纪伦尚未来得及重新锚定索降点,两个索降者就到了。
纪伦横向攀爬,险险躲过一人,一人无论怎么样也躲不开,就索性全心全意与其交错。
“噗”血光飞溅,其人脖颈一丝红线。
与此同时,纪伦也在飞坠,但他有一次机会,下面11米位置有岩石凸起。
刹那间,纪伦脚一踏,硬是半空踏了敌人一脚,获得了缓冲,再树熊抱木般擒抱凸起的石头,虽没有短剑,但还有锥指匕。
火星飞溅,石屑崩飞,成功了!
但并没有一次停止下坠,自这块被风雨侵蚀的凸石上滑落,只是一按,翻身,先是头下脚上,近乎360度的一次滚翻,代价是下坠21米,优势是双臂终可以勾住岩壁了,且手中锥指匕变成了真正冰镐。
冰镐入岩壁,拉出两道向下的沟槽,脚膝的锥刺作止刹器,终制住下滑。
刚喘了一口气,三名索降者最后一名杀到,刚才纪伦已不是在速降,而是反复坠落刹车,下降一举超过他,这给了再次飞降扑击的机会。
这索降者对自己狠,为了提高突发性,只见刀一挥,自断绳索,速度猛加快,扑向纪伦。
“噗!”
这样确实出乎纪伦预料,即便有道法相助,纪伦也没能完全躲开,只见寒光一闪,一只冰镐穿过了大腿,钉入岩壁。
“去死!”纪伦转动身体,左手冰镐架住索降者一手冰镐凿击,右手冰镐猛的一击,击在脑袋上。
“啪!”脑浆飞溅。
索降者一死,所有绳索松了,看着下面绳索一松,随风飘着,校尉脸色铁青,这意味着索降兵全部被杀,扫了一眼,命令:“砸!”
上面的人并非没有行动,这时已收集些石头,听到命令,立刻推下巨石。
说是巨石,有些名不副实,实际上是自附近拆下的半堵水泥砖墙。
崖壁不是水滑梯,它凹凸不平,且陡峭,这使得水泥砖墙很快就与一处处凸起撞击而崩解,弹到了空中。
这样的巨石,对于紧贴着岩壁纪伦并不能造成直接伤害,可随之而落大量碎石沙土造成相当的困扰。
重力加速度,便是鸡蛋大小的一块,飞坠数百米后砸在身上也足以造就一片淤青红肿,更何况这并非一块两块,而如飞涧泻落,形成冲刷。
之后就是第二块巨石,第三块……崖顶的人似乎铁了心要靠这种手段制造麻烦,从开始投掷,就没有停过。
在这种沙石聚下的干扰下,纪伦艰难的斜下爬滑了近十分钟,才找到一处凸石,躲在了下面。
这时,双臂伤上加伤,腿伤也不轻,攀爬是不成了。
向下一看,花白色的盐分渗透内凹崖壁,野生动物****石盐留下的一片光溜溜表面,这导致没缝隙可抓,糟糕的是藤条也到了尽头,差着还有四层楼高。
“跳!”纪伦一咬牙,直接悬空坠下,风声呼啸,四楼高度非常短暂,开始还能感觉自由落体的加速,视野就一下晃动模糊,噗……
纪伦一个翻滚,躺在了丛林里,遍体鳞伤,几乎一动也不想动,这回真的感觉脊椎快断掉了。
终于安全着陆。
“武器!”
本能要寻找剑,触手摸到一个小小冷硬金属,带着花纹,转首看看,只见不远处血肉模糊,摸着的是甲士铭牌。
纪伦缓了缓神,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中找到了剑,多个铭牌也都捡起来,这铭牌确实有古怪。
纪伦还在甲士尸体附近,找到了抛落盔甲,不过这不是目的,他一瘸一拐的就近搜索,饭团,他现在需要饭团。
找到了三个口袋,纪伦猛感觉到饥渴,撕开一看,是一模一样的饭团,很小,脏烂的不成样子,发出诱人的香气,隐隐似乎有白光闪过。
不过对他来说这不是问题,分成小份直接吞咽,且只吃了二个,还有一个被他收入囊中。
食物落肚,很快就有了反应。
并不立竿见影,但能明显感受到温热不断滋生,一波波扩散向四肢百骸,伤患就像是淤积在滩头或堵塞了通道的泥沙,在这浪潮中一点点被冲刷带走,呈现好转的迹象。
脑子里仍旧乱糟糟的,不时浮现莫名其妙念头,不仅打断他的思绪,还让他的注意力难以集中。
这里干粮似乎非常珍贵,叫人费解……什么时,粮食会珍贵呢?
就在这时,呼啸声传来,抬首一看。
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点在山崖半空,那是高空投坠的枪林,一个激灵,翻滚,一道道铁枪追着身后扎下。
纪伦紧贴着崖壁站起来,定神看去,面前谷地石滩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枪林,甲士的枪当了标枪!
暴雨骤歇,落下的稀疏了些,隔着悬崖,敌人似乎黔驴技穷。
但纪伦毫不迟疑,不顾还在钢枪继续下落,快速冲出枪林,才走了几步,黑影在头顶笼罩。
一块真正的巨石落下,“轰”一声,重重砸下。
第十八章 壁字(下)
千钧一发,纪伦奔出,回首一呆。
巨石并不填满崖底,烟尘积卷淹没了石滩,夹杂其中是丝丝绿色雾气,侵蚀席卷,飞虫都啪啪啪掉落……这诡异绿色气浪余波直到碰撞到树林一线,撞上了透明的玻璃幕墙一样,才将将停止。
稍后雾气消散,石滩上的尸体肉饼已一空,衣服、骨肉、血迹都没有看见半点,只有幽冷的钢铁枪林,竖立在空地上,原躲避的那个崖壁底部凹陷也给腐蚀千疮百孔,人还躲在那里必是尸骨无存。
“抓住,杀死!”一道道缒索,继续在上面抛下。
军队的组织,搜集到了绳索工具,而这样缒降,就无需卸甲,只见得更多黑影在上方变大。
片刻,众多甲士出现在山崖,伴随着盔甲与刀枪碰撞,散开冲入林子:“没有发现敌人……”
“追!”
身材高大校尉,扫了一眼,命令着。
满片的森林,雾气徘徊,没有风,只一路疾奔卷起堆积枯枝落叶,唰唰响,沉闷中刺耳。
天上没有太阳,通过植被辨别的知识在这里没有意义,好在断崖醒目,它高墙一样的横亘,而自己的目的是绕过它,从别的方向再次进入小镇。
与小镇法域所显现季节不同,以植被来判断,这片山谷处于春夏交接,新绿很易就能发现,或是因地处山中、又没有太阳,气温并不算高,不会让人觉得冷,湿度适宜,山风偶来,满鼻都是泥土和树木的气味。
在这样的环境中前进,并不痛苦,让人诟病的就是没有路,效率低下。
走了个把小时,食物产生效能差不多停止了,伤势愈合几乎察觉不到,可思维的混乱问题更严重了。
眼花缭乱、恍惚、头晕恶心,宿醉一场又挨了顿打一样,踉跄几步,他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息,缓缓跪倒,不久呕吐,这一刻,思维是几近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就是吐,不停吐,感觉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折腾了10分钟,才觉得好一些,浑身酸软无力翻身滚到,躺着小口呼吸,感觉连一根小手指都困难。
有趣的是,此刻他脑子里不再是乱象纷呈,相反是放空,巨大反差让人不适。
又过了差不多半小时,种种不适消退到可以忍受程度了,他站起来,继续行路。
帝国军没有追来是运气,但这里并不安全,直觉告诉他,这周围有东西一直在暗中窥伺,且不止一个。
离开时,留意自己的呕吐物,黑绿粘稠物,似乎是某种工业废弃物,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是自己嘴里吐出来。
纪伦蹒跚离去,这处谷地重新寂静,数分钟,雾气渐浓,留下以呕吐物中心一片没有一丝雾气,看起来颇不寻常。
突然,雾气中扑出一道雾影,这影有着抽象头颅和前肢,后半身干脆是雾,它的目标是呕吐物,飞速直取。
紧接着,更多雾影出现,它们都具有着强烈意愿,目标均是呕吐物,区别在于,形态的完整度各异,但无一超过最扑出的雾影的完整度,有的干脆就是个隐可见的面孔被雾团包围着。
呕吐物被这些雾影包围后,很快就沸腾冒烟,墨绿的烟,升腾四散。
仔细的看,会发现烟中有扭曲的景象,不过紧接着它们就被搅碎了,仿佛有无形的存在疯狂撕扯吞噬,直到所有呕吐物全部化烟消散。
随后,一团团的雾影拖着长尾各奔东西,这时再看,它们的形象清晰不少,其中一些甚至有了完整体形。
与此同时,行进中纪伦感觉自己的精神在恢复。
事实上自从呕吐后,就有所起色,只不过受极端转换不适困扰,不及现在清晰。
又过了一会,就不止是恢复的问题,而是增益。
这种增益迅速弥漫全身。
“不对,这座山周围,或是一个更大的封闭囚牢。”
一道悬崖,山上山下两个世界,不过现在纪伦并不考虑冲出,他要回到镇子,战斗还没有结束。
山下是不规则弧线环绕着崖壁谷地,地形奇怪,似乎是一棵大树的树皮给人剥掉了一圈环形……纪伦还没看到全部,只是这么猜测。
“汪——呜——汪——”
隐隐狗叫声响起,远方喊声:“嗅到他了……他在这面,追——”
狗还能下悬崖?
军犬?
纪伦还没摸清出路,不打算给敌人锁定围捕,几步冲上树,跳跃解下腰带、臂甲、破碎肩甲这些带血腥物件,都用了力气远远投掷去,错落间距列成错误路线,干扰追犬的嗅觉。
自己在树上跳跃。
装粮食袋子没舍得弃掉,这由于不确定自己要逃亡多久,思索——长途追猎中的猎物到底是死于长枪刺杀的几率更高,还是死于饥渴疲累的几率高?
纪伦想不起答案了,只凭着直觉取舍。
最后大体只剩下贴身的连体衣,还有带着护目镜的头盔,夺路而逃,这片是山谷环绕,但其实内部还是有岔路死路,密林,雾气,构成巨大迷宫。
“咦?”
纪伦突觉得眼内一亮,怔了怔,跳下来,站在地上,只见视线的尽处,在一片陡峭崖壁壁上空,出现一点点白光,照亮了半个侧面——壁上竟出现字!
字体由盐分析出的结晶,似是鎏金烫出来的正楷,但似是书法家的毛笔漏水了,模糊不清。
只是靠近了些,只感觉杀戮带来的鲜血一清,化成了点点光雾……消失双眼中,一阵清凉,眼前一亮。
又不见了白光,似乎是幻觉。
盐分结晶也重新黯淡,字体消失,似乎不真实,但纪伦身体是有变化,他回想到刚刚看到过,与清凉效果描述相近似的东西……《道法汇元》中记录……
“法术……锐目!”
一用,清凉感陡然涌上,视野焦距拉长,隐隐能在雾气中看的更远了。
空气中,许多细小雾运动变得清晰,树上飘落的枯叶速度变得缓慢,自己的举手投足动作也变得同样缓慢,一切都沉浸在水波中!
眼睛看向崖壁,捕捉到细小的光暗。
盐分析出结晶的字迹清晰起来。
“万分感谢你的努力,小镇依旧在恶化,但这带来了些好转……你是黑暗中射入的一束光,带来了希望……”
“这句话中的线索,口吻是镇子,谁在指引支援我?且……一束光?”
纪伦原或许看不出,但这时穿透部分雾气,视野扩大,就看到崖壁、林木、枝叶、蜘蛛网间许多偶然小小露珠,宛许多细小镜子的相互折射,随着视野扩大由孤立光点转向串联,一丝光若隐若现。
无论是偶然还是设计,这光线没有消失……
纪伦带上食物袋子,往可能是小镇疾奔而去。
锵——
火星在地面飞溅,一个身披重甲、全盔覆面的校尉,宛黑色铁塔,只身在道路尽处的雾气中缓行过来,长刀拖在地上,摩擦溅射出火星,柏油路融化出焦臭。
跟着雾气,六个甲士,目光巡视树林。
“呼!”
纪伦转身靠在树干后面,隐藏着,只有胸口起伏,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敌人脚步声到这片林子附近时放缓了,校尉似乎判断出这是林子出口,声音在面甲下沉闷传出:“你在这里,躲不了……”
轰!
一股巨力撞击大片林木,落叶纷飞,惊起一些飞鸟虫豸,一个躲藏人影在林子一侧窜起,大叫而逃。
噗——
长刀穿空,透腰而过,人影切成了两段,惨叫着扑在了柏油路面,血红肠子流了一地。
甲士疾奔上前,检视:“副尉,是镇民,不是他。”
“继续搜……快要入夜了,无论他,还是逃民,都要回家,这是进镇必经之路。”校尉冷冷的说。
染血长刀,吱吱拖地声,似是冷锯锯向骨头的声音。
血一片流淌到柏油路的两侧,润进树根的枯枝腐叶层,长刀震下的落叶尚未停息,落在树林的枝桠间,有些悄无声息落在一些黑色发丝、面孔、瘦削肩上,覆盖了他的全身。
这个镇民是男性……
纪伦绷紧待发的身体放松下来,最坏情况没有发生,现在自己没有布熊阿吉来隐藏,但推测来说,可以认为巨刀校尉感觉没有异化怪物的敏锐,否则也不用猛犬嗅觉追踪。
不多时,金红色火星消失在视野对面,长刀拖地声音回去,到了来路某片林子时,又是一声巨响:“出来吧!你伤痕累累,又累又倦,太阳又要落山,这夜危险,你撑不过去。”
“这样简单粗暴的试探。”
纪伦爬起来,看得出敌人很有信心,可队伍配置上分析,帝国武士数量明显在稀少,这波堵截敌人如果只有这点数量,并非不可击破。
只是拖刀声音有些奇怪,越叠越高的杀气。
纪伦觉得不对,不打算与副校尉在平地冲突,扫眼自己周围这片森林,查看了镇民尸体,镇民手里握着一柄普通的自作刀,朴素实用,这是个惊喜,但双眼圆睁的惊恐,没能在校尉巨刃下挥出一刀。
沉默将镇民的鲜血,涂在自己连体衣上伪装,这血粘稠还没冷。
实话说,纪伦对此并无多少印象和感情,只是想起母亲,伸手阖上这人眼睛:“虽不记得你是谁,但也许曾帮助过我家,你安息吧。”
接着,抽出刀:“而我……会为你们复仇。”
第十九章 更清冷(上)
雾气隐没校尉的重甲,不见人影,但长刀拖动的火星,刀锋上满溢流光,猩红刺目,简直占满视线。
纪伦俯身沿着道路侧疾行,一路衰草轻晃,镇民未冷凝鲜血流淌一滴一滴,声音控制得不可查,雾气带动林子草木起伏有些明显,不过在远距离上屏蔽了这点。
这样大雾真是最适合突袭。
反之,几个黑影在护目镜的视野里出现,暴露位置。
那是稍落后的几个甲士,同样声音静默,神情戒备雾气,在他们左侧几步就是树林,雾气重重。
纪伦在大树背后轻轻放下了袋子,暂时去掉累赘,记住这颗大树的位置。
又有一个脚步声在镇子方向过来,副校尉拖着长刀转向,有人喊声:“副校尉,搜到了人……”
黑色铁塔挡住视线,看不清手里提着什么,纪伦感觉有点不妙。
“……审讯出他的家了,听说还有个女人偶尔回去住。”
“很好,立刻带上一组人,抓捕人质……”校尉招呼着前后两组人:“这是帝国的规矩。”
纪伦沉默,突转过树干,掠身扑上!
三个甲士还在回话:“是!”
后队为首的甲士组长,视野一转,眼角就感觉到人,这时只低喝一声:“杀!”
军刀已重重斩下!
这刀,计算是纪伦现在速度。
此人有伤,靠着脱去甲衣才有这样速度,就剩下头盔,明显强弩之末,这时只要长刀撞击,小组缠住,校尉赶上就可围杀!
这时,纪伦吐出一词:“疾风!”
扑上来的身子,突快了几分,只见刀光一闪,甲士组长狞笑还没有消除,瞪大了眼,脖颈鲜血飚出的丝丝,纪伦顶着尸体直撞。
“不!”
两个甲士冲锋,左右夹击,一人滞后吹响哨,刀劈纪伦,一人在前脸上已闪着死志,军刀擦着脖过去,削下了半截发丝,纪伦注意力不在刀锋,一顶甲士组长的尸体,对这组剩下两个甲士砍去……噗噗噗三声。
这次没躲,最快速度,几乎互砍。
三人砍中肉体的声音,头盔炸响……两个甲士怒瞪,倒下。
纪伦一手握拳,堵住口,紧紧咬住手,忍着身上剧痛,没时间纠缠迅速脱离,这下硬冲又多了两道刀伤,不过隔着尸体,是皮肉伤。
“截住他!”校尉发出怒吼。
纪伦倒踢甲士组长尸体,借势后跃——噗!
倒下甲士组长尸体沿着刀口裂开,肠子流满地,血射满大树,变红色血雾,金红色的火花窜过来,抡起巨大的刀光:“喝——”
纪伦跃进林子,伤口丝丝麻痒收口。
嗖嗖——
弩箭的三角锋擦着脸过,飚出血花。
纪伦一惊:“有弩弓!”
瞬间侧身在树后,又一根箭镞透着木屑擦过肩,停在那里,冒着热气,在目镜热感看去简直是发红了,那是擦着自己血……年轻热血,还是别的原因?
围过来敌人并不管这些,甚至根本不知道盔甲下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高喊:“快,射杀反贼!”
生死一发!
原敌人阻截自己的信心,不止是校尉,还有这些弓弩,卢队长说这营帝国军没配备弩弓,现在来看,这不意味着敌人有弩弓还不会用,已死了好些武士,尸体搜到就可用。
刚刚出来汇报甲士,手里拎着的所谓东西,或就是这些弩弓,又或新搜到弩矢,现在火力看有四张劲弩?
或者装备可能更多,只是给自己杀掉三个甲士,人手少了。
纪伦拔出箭,剧痛牵扯着肌肉,捂住血——这只是弩弓,不是火器,致命差一点,但帝国军越来越针对性。
他有种感觉,现在就要回到镇子里,去家里!
脚步继续不停地深入密林,方向还是继续向镇子,吸引敌人。
护目镜中更红的敌人,在道路各个区域扑进林子,弩矢一道道擦身而过,恶意潮涌,吞吐成一圈绳索,要捆死:“他浑身血,又受着箭伤,别放跑了——”
“很好。”
纪伦奔到一棵大树背后喘息,一手捂着酸痒伤口,一手摘下头盔,银色金属上面也给人砍了深痕,护目镜拆出来,重新变小圆镜。
镜子举到树侧反照动静。
甲士手持弓弩列队冲过林口狭窄区,迅速展开小组,交替跃进。
嗖嗖嗖的弩箭,在大树两侧擦过,轮次射击来限制纪伦的逃逸。
还有最中央刀光,刀锋拖着枯枝落叶地面的哗哗声,那黑色铁塔一样的军人,带着台风雨的气压袭来,使人脊背森冷。
伤口收拢,痛苦刺激精神,凉意中清晰。
“这样林外弩弓远射,长刀近战,单纯阻截,拖到后面追兵合流……可能真的会死!”
下个瞬间,校尉冲入!
轰!
大树倒下,刀光横切,一下排开大圈雾气,斩在头盔上!
“啪!”
一副头盔切开。
“空的?”
校尉面甲缝隙视野对着周围一扫无人,本能斜刀向上,纵切树桠……轰!
碎叶与露珠中,一件灰扑扑连体衣服上半部掉下来,大树倒地,“轰”一下震响,碎木爆射。
纪伦攀树,侧跃,翻身到一棵树上,上身能感受到枯枝落叶在肌肤上滑动,准确捕捉雾气中树木走向,就在树桠之间冲锋,比猴子更敏捷,反扑敌人后面——威胁巨大,但相对脆弱的弩兵。
锵锵锵锵、噗噗噗噗……是兵器格挡弩矢的声音,战斗在不远雾气中展开。
“哼!”校尉眼神一冷,拖着长刀反冲。
林木萧条,更多迷雾,没有繁茂枝叶的干扰,但长兵器来回还是不便,用以马战和平原步战的本领施展不出十成,枯枝落叶地面沾湿露水,形成刀势也比平地慢,纪伦确定那些摩擦火星不是为好看,或某种与身体契合的调节、心理暗示、习惯节奏的结合。
“杀!”隐隐能看见人影,校尉长刀在雾气中一闪,而在前面,甲士弃弩,持刀,不退反扑。
“啪”
火星飞溅,纪伦刀过甲士,几乎同时,后面刀光几乎是擦着纪伦过去,发丝都齐齐切断了几缕。
纪伦趁虚突进,旋刀直刺校尉裆下,少年身材使用这招便利,觑准敌人下盘。
校尉整个人顺着刀横向偏移,差着毫厘避开,代价是脚步不稳。
就是现在!
两人交错而过瞬间,纪伦左脚转向,雪亮刀光落下,给校尉的臂甲挡住。
校尉身形一晃,踉跄而退。
纪伦自身双脚以落地,踏实发力,校尉挥刀,晚了一点,刀光直刺胸膛。
生死关头,校尉怒吼一声,身披重甲,不理会,长刀横扫。
正是老兵杀法——以伤换命!
纪伦刀锋刺中对方胸甲,陷入半寸,刀尖崩碎……这柄路上捡来用刀,与敌人重武器接连撞击,负荷到这刻已不堪用,对上重甲,竟不破防!
当面扑来刀光,纪伦阴手虚握柔劲,跟着一股力倒退,卸力。
哗……茂密枝叶纷开。
校尉首次主导了两人,一前一后冲开了枝叶遮挡,纪伦直觉脊背一点森寒,扭转身形,长刀脱手,化一道白光疾扑十米……
噗!
刀锋贯穿一个平举弓弩、逼近偷袭的甲士眉心。
“唔——”
扳机上手指松弛,甲士身子跪倒。
弩弓无声跌落,在枯枝落叶厚垫上晃了晃,紧绷复合绞弦搭着的精钢弩矢纹丝不动,箭镞插在一朵橙黄色的娇嫩小花上,花瓣飞溅在秋暮的萧瑟林间。
更远处开阔草地,几个甲士获得视野,一个个举弩。
纪伦这时没盔没甲,远距离射击也不敢抗,又已失去武器,伏身疾走。
“哪里走!”
长刀轮舞的一股热风扑面,破碎木屑横飞带着焦臭味,似乎是一道灼铁墙壁横拍。
倒地翻了个横滚,拔出剑。
“喝——”
校尉一刀落空,当即双手变竖斩。
锵!
纪伦跃起挥剑格挡,这次吸取教训没完全接力,偏斜借势,擦着一棵大树枝叶而隐没雾中。
噗噗噗——
三道弩矢追射进去,甲士视野丢失,不敢再逼近:“雾气太浓,他速度太快了!我们根本看不清人!”
“是术士?”一个甲士疑惑。
“跳崖时都没见用法术,明显不会……最多会点借势隐匿,能在雾气中偷袭,或感知敏锐?”
听着部下议论,校尉左手拖刀而起,双手交错在顶,腰身发力,长刀落下,整棵大树树干断开:“小小伎俩——没用!”
纪伦在树梢倒挂,本想自上刺向校尉,敌人没有完全冲进来,而是一刀毁树,这下偷袭落空。
锵锵锵锵锵!
刀剑激撞的火花以更惊人高速在雾气中闪起来,大树呼啸倒下,纪伦逃亡也是一种引导,转眼又一个持弩甲士,弩矢在半空中射出。
纪伦身影鬼魅般消失在雾气与树干后。
校尉喊:“小心!”
这甲士只来得及抛弩,抽刀:“啊——啊——啊——”
纪伦当空接住弓弩,砸这甲士,弩碎,刀飞,横手一推,叠步直送,将甲士直接撞到大树上,这人胸膛压扁喷血,已不活。
“都闪开远点!”校尉断喝:“向我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