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咄咄逼人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康绪乃是假扮县令?”李沧海双手抱在胸前,沉吟道。
“不错,我自然知晓。”
“你们为何要杀我?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关于圣上东巡之事,你们又是从何得知?”李沧海眉头紧锁的问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对于原由,上头不说,我也从不过问。”梁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我只能告诉你,不止你一人。”
“不止我一人?这是什么意思?”李沧海有些疑惑不解。他刚想询问,却被刘通给抢了先机。
“圣上东巡,尚未对外公开,你又是从何得知?”刘通没有质问梁修,反而目光阴冷的盯着李沧海厉声质问道。
李沧海没想到刘通会质问他,愣了一下后,回道:“刺史大人,如今的重点不是我如何得知的皇帝东巡之事,而是‘逆鳞玄武’是从何得知的吧?”
刘通脸色阴沉,他冷冷地道:“陛下东巡乃是机密之事,你小小县令,又是如何得知?”
李沧海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不悦地道:“刺史大人这是在怀疑下官了?”
“你不过是名下县县令,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敢调查洛阳府尹?甚至连陛下东巡之事都一清二楚,你若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绝不饶你!”刘通眼神微冷地喝道。
“没人给我权利,我不过是想查出真相罢了。”李沧海心里很不爽,言语之间也没有了之前的谦恭客气,冷声道。
“好大的口气,你擅自调查上官已是僭越,又对本官如此无礼,本官随时可革除你之功名!”刘通义正言辞的喝道。
李沧海顿时冷笑了起来,他盯着刘通,丝毫无惧的道:“我官职虽低,但论起来也是天子门生,就是这八品县令,也是圣上亲封,你虽身为刺史,没有上报吏部就想革我功名,莫非大人以为自己的权利可以与圣上并驾齐驱不成?”
这一番话说出,让众人吓了一跳。
皇甫坤与梁修纷纷面露惊色,而刘通则被他这番话给噎住了,一张散发着油光的脸皮涨的发紫,气的浑身发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李沧海这番话,说轻了不轻,若是往重了说,却是谋逆造反的大罪!
正如李沧海所说,他是天子门生,即便是刺史,想要革其功名,也要上呈吏部进行弹劾。做为刺史,也只有督查管理的职责,并无罢黜之权。
倘若,他真的罢黜了李沧海,只要有人往朝廷递个折子,他就会被以僭越皇权之罪,被革职查办,弄不好还会有掉脑袋的风险。
刘通之前只是想摆下官威,吓他一吓,没想到却被李沧海一番话给唬住了。
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刘通嘿嘿干笑道:“开个玩笑,李大人何必如此认真?”
“哦,原来是开玩笑啊,下官心脏不太好,万一被吓出个好歹来,那可就不太好了。”李沧海冷笑道。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我现在捏住了你的把柄,你以后要是敢为难我,当心我将你这事给捅出去。
李沧海可不是蠢货,官场凶险,自古如是。
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这是官场自古以来的发展途径,何况这刺史已经对他不爽了,倘若手里不攥些他的把柄,只怕在他手下当官很难混的下去。
刘通脸色忽青忽白,他心中虽无比愤怒,但却不能发作,只得尴尬地笑了几声,转移话题道:“既然梁修已承认杀人之罪,便将他押进大牢,择日送完刑部会审!”
说着,刘通便招呼衙役将刘通给锁了起来。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
“噢噢,下雨了,嘻嘻,粉儿喜欢下雨,咯咯。”
梁修脸色一紧,急忙朝屋外看去。
大雨之中,一名身穿粉色长衫的女子,光着脚丫,在院中翩翩起舞,任凭雨点砸在身上,却毫无知觉。
“粉儿,粉儿!”梁修心急的大叫道。
所有人都将视线转移到了粉儿身上,夜雨之中,粉儿犹如一只精灵在雨中穿行,院落之中到处回荡着银铃般纯真的笑声。
狄晴见状,急忙冲进雨中,将粉儿拉到了屋中。
“粉儿要跳舞,姐姐,跟粉儿一起跳舞吧!嘻嘻。”粉儿浑身湿透,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她拉着狄晴的手说道。
忽然看到很多人,粉儿吓的浑身发抖,立即躲到了狄晴身后。
“粉儿……。”梁修声音发颤的叫道。
粉儿听到梁修的声音,从狄晴身后探出脑袋,好奇的看着梁修,觉得有些熟悉,这才谨慎地走了过去。
梁修伸手捋了下粉儿的头发,眼中流出一行热泪,他拍了拍粉儿的脑袋,忽然转身对李沧海道:“沧海,我自知罪孽深重,但粉儿是无辜的。我死之后,麻烦你代为照顾,大恩大德,梁修下辈子定当牛做马进行回报。”
看到梁修用手轻拍粉儿的动作,李沧海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也常常这样拍狄晴的脑袋。
“梁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粉儿姑娘,哪怕走遍天下,也会将她的病治好。”李沧海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
梁修对他感激地笑了笑,他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抚摸着粉儿的脸颊,轻柔的道:“粉儿,我要去办些事情,以后就让他代为照顾你,你一定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粉儿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歪着头看着李沧海,随后谨慎地朝他走了过去,围着他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刘通摇了摇头,道:“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梁大人,该上路了。”
梁修恋恋不舍的看着粉儿,直到李沧海点头,他才发出一声叹息,随即跟着众人走出。
发现梁修不见,粉儿忽然急躁了起来,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就想要追出去。
狄晴及时的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一旁,红着眼睛安慰了起来。
“小子,你真他娘的有胆量,区区八品县令,竟敢顶撞三品大员,老子果然没看错你!”皇甫坤看着刘通等人离去的身影,猛地往李沧海肩膀重拍了一下,由衷的赞叹道。
第一百二十章 兵书
刘通质问李沧海时,他原本打算替他辩解,但后来听到李沧海那一番话,顿时又将话给咽了回去,他那番话,可真他娘的绝了。
“将军谬赞了,此番多亏了将军请来刺史大人,否则,也无法识破梁修的身份。”李沧海被他拍的伤口再次崩裂,他呲牙咧嘴的哼哼道:“将军,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老子现在可真是服了你了!”皇甫坤似乎很激动,李沧海不仅化解了洛阳城的危难,还抓到了一条大鱼,朝廷若是知道,说不得要奖赏他一番。激动之下,他又狠狠地拍了几下李沧海的肩膀。
“您……能不能不要再拍了,我这肩膀都要被您给拍废啦!”李沧海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然后眼皮一翻,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竟给疼晕了过去。
狄晴见状,急忙拉着粉儿走了过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皇甫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甫坤立即背起双手,抬头看着屋顶,装模作样的吹起了口哨,听到狄晴的质问,他急忙指着自己的副将,突然喝道:“问你呢,怎么回事?沧海好生生的怎么会突然晕倒了?还不快给我去找大夫!嗯?”
那副将顿时愣住了,看着皇甫坤对他挤眉弄眼,他只好哭丧着脸,道:“是小人刚才撞到了李大人,这才导致李大人晕倒,小人这就去找大夫。”
狄晴撇了撇嘴,斜视着瞟了皇甫坤一眼,气呼呼地抱起李沧海,带着粉儿离开了‘粉泽苑’。
“狄姑娘,你们路上当心啊,等过几天我带副将,让他亲自给沧海道歉!”皇甫坤故作惊讶的叫道,心中却是把教了狄晴一身本领的某个白胡子老头,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狄府大院,李沧海躺在摇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享受着狄晴送往嘴里的点心。
粉儿在院子里翩翩起舞,到处回荡着她欢快的笑声,李沧海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此时,距离梁修认罪伏法已过去两天。两天休养,让他的伤势恢复了不少,也让他从狄晴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狄恨天的事情。
原来狄仁杰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与二儿子皆如狄仁杰一般,品行端正,但偏偏三儿子却是个品行不端的浑球。
为人贪婪残暴,在任官期间多行不义之举,深受百姓痛恨,甚至于狄仁杰的生祠也被百姓因之而毁。
后来狄仁杰将其逐出狄家,三子狄景晖便从此消失,数十年来杳无音讯。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过去这么多年,狄景晖后人也没有想过认祖归宗,反而对狄仁杰充满了怨恨,而投靠了‘逆鳞玄武’。
狄晴对三叔没有丝毫印象,有关这些她也只是听两位兄长所说,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做,只得将此事告知狄英,让狄英去做决定。
这两天时间,李沧海总算得空养伤,他身上伤痕遍布,整个肩头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
用狄晴的话说,李沧海是被冤魂缠身,浑身上下都是晦气,否则也不至于弄出现在这副模样。
李沧海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他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有福星护体,想死都难。
趁着养伤之际,李沧海将自己从冥宫里带出来的各种典籍整理了下,这让他顿时有了更大的发现。
除了一卷《南溟神功》之外,还有几套剑法与轻功身法,狄晴说这些秘笈随便拿出一份,都足以在江湖上惹起天大的风波。
听完这些,他很果断的将这些宝贝都给收藏了起来,只将《南溟神功》给了狄晴。
狄晴对其他功法并不在意,对她来说,《南溟神功》的价值远超所有。
虽得了最大的便宜,但狄晴却没有忘记李沧海这个福星,许诺要亲手将他调教成武林高手。
这话虽听着有些奇怪,但李沧海倒也不甚在乎,经过冥宫生死之后,他真正认识到了武功的重要性。毕竟,狄晴不可能一直保护他。
除了武学典籍,还有一些经传典籍,最让他在意的是他在木架里面发现的那条布帛。
当时没来得及细看,等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一部兵书,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大唐开国功臣,卫国公李靖所著的兵书。
卫国公李靖善于用兵,长于谋略,为大唐江山立下赫赫战功。最有名的战役,就是以三千精锐攻克定襄,威震北狄,足见其用兵之神。
李沧海细看了下兵书上内容,看完之后他谨慎地将布帛收了起来,恭敬地放进了一个檀木盒。
兵书上所载内容,只能用‘精奇’二字来形容,奈何他对排兵布阵并不甚懂。尽管只看了一些皮毛,却让他深深的折服。
正当他回想着兵书时,有家仆过来禀报有人求见。
李沧海觉得纳闷时,一袭白衣的薛萱快步来到了院中。
“薛姐姐,你来啦,快请坐。”一见薛萱到来,狄晴顿时欣喜起来,她急忙招呼薛萱坐下,然后端起点心,就送到了薛萱面前。
李沧海觉得有些奇怪,狄晴几时和薛萱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不过两人没有见面开打,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特别是狄晴,李沧海发现从冥宫出来之后,狄晴的性格简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虽然偶尔还会有些小任性,但不再似之前那般刁蛮,而且似乎温柔了许多,这是他最乐意看到的。
“近朱者赤,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会有影响的。狄晴以后和薛萱多交流,会不会变成薛萱这么温柔呢?”李沧海想想都有些兴奋。
想到这里,李沧海急忙眯着眼睛笑道:“薛姑娘,你以后可要常来啊!”
忽然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听的薛萱顿时愣了起来,她脸颊微红的道:“倘若晴姑娘不介意,我自然是愿意常来。”
“当然不介意啦,薛姐姐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狄晴笑嘻嘻地说道。
“这位姑娘是?”薛萱看着翩翩起舞的粉儿,疑问道。
狄晴看着粉儿,叹道:“薛姐姐,你有所不知,她叫粉儿,是梁大人未过门的妾室。”
稍一沉默,狄晴将事情原委对薛萱说了一遍,薛萱听完之后,眼中浮现出不忍与怜惜。
“粉儿姑娘,我会照顾好的。薛姑娘,为何这两天没有见到你?”李沧海叹了口气,随即问道。
薛萱将背上背包取了下来,放在石桌上道:“那天我将你的计划告知何萧之后,想到家里有一株雪莲,便回了一趟老家,将雪莲给你带了过来。”
“薛姐姐,你专门跑回去就是为了取雪莲?”狄晴眨巴着眼睛,吃惊地道。
薛萱款款一笑道:“李公子伤势严重,雪莲具有很好的疗伤之效,于是我便取了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外的消息
“雪莲如此珍贵,用在他身上不是浪费了么?”狄晴皱着瑶鼻,故意调笑道。
李沧海嘿嘿笑道:“晴儿说的不错,这么好的东西用在我身上的确是浪费啊!薛姑娘一番心意我领了,但这雪莲,实在是太珍贵了,何况我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用不着这么宝贵的东西啊。”
薛萱嫣然一笑道:“你武功低微,容易受伤,我看这雪莲就暂且留在你这吧。”说着,薛萱就将盛放雪莲的盒子给推了过去。
狄晴觉得薛萱说的有理,她点头道:“李沧海,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连薛姐姐都对你如此照顾,你再不收下,我可拿走了啊。”
李沧海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估计是祖坟上冒青烟啦,否则怎么能够遇到你们这些美女?”
狄晴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薛萱也是俏脸微红,她低笑了一阵子后,忽然说道:“李公子,我来的路上,听到此案所有的功劳都被都畿道刺史给抢了去,这是怎么回事?”
李沧海和狄晴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粗犷的声音:“沧海,丫头,本将军来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皇甫坤大步跨了过来,见几人正围坐在石桌前喝茶品茗,他顿时愣了下道:“哟,薛姑娘也在啊?”
薛萱对着她微微欠身行礼,狄晴却毫不给他面子,睨着他道:“大将军,您军务繁忙,今天怎么会有空到狄家来?”
“你这丫头,怎生一点规矩也没有,好歹我也是你叔父辈啊!”皇甫坤直接坐在石凳上,笑骂道。
“要不是看在我应该尊称你一声叔父的份上,就凭你屡次为难沧海,我已经将你打的满地找牙了。”狄晴白了他一眼,哼道。
皇甫坤刚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猛一听这话,差点给他呛死。
“你这丫头怎生如此护短,简直比我还要过分。算了,此番前来是有事情要和你们说的。”
“晴儿她爱开玩笑,将军莫要见怪,将军来此不知有何事?”李沧海微微拱了拱手,说道。
皇甫坤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眉头紧皱的骂道:“他娘的,刘通这厮着实无耻,此人竟将洛阳诸案所有功劳全部据为己有,说什么在他的精心安排下,勇破洛阳奇案,解洛阳于危难,对于沧海的作为却是只字不提。”
“将军来之前,我还在和他们说起此事,原本我以为是道听途说,经将军一说,看来此事不会假了。”薛萱抿了口茶,说道。
“这什么狗屁刺史,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抢功劳倒是挺快,简直岂有此理!”狄晴气呼呼地说道。
反倒是李沧海一脸淡然,他不以为意的抓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
“沧海,你做了这么多,最后所有的功劳都被别人给占了去,难道你就一点不气愤?”见李沧海如此淡定,狄晴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气呼呼地说道。
此时,粉儿跳的累了,她跑到李沧海身边,坐在石凳上,好奇的看着众人。
李沧海拿起点心递给粉儿,淡淡地道:“我所做一切只是为了真相,至于其他并不在意。功名利禄,过眼云烟,我要是想要财宝,冥宫里的财宝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狄晴想了想,觉得也对,现在他们守着金山,钱财可是予求予取啊!
“常言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就是气不过嘛!”狄晴噘着嘴巴,嘀咕道。
“其实,从我得罪刘通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他以为自己占了所有的功劳,却不知,真正的好处一直在我手里。”李沧海眯着眼睛说道。
皇甫坤摇了摇头,他是个粗人,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会将功名利禄看的如此之淡。
“对了,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梁修,自杀了。”
“什么?”几人顿时吃了一惊。
李沧海扫了眼正在吃点心的粉儿,见她似乎没有注意,急忙给狄晴使了个眼色。狄晴心中了然,立即带着粉儿离开,回到了屋子。
“怎么回事?”李沧海眉头一皱,问道。
皇甫坤摸着胡须,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据说是在今天早晨,死在汝州大牢。他死前还曾留下血书,说自己愧对朝廷,有辱家门,惟有已死抵罪。”
李沧海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才问道:“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咬舌自尽。”皇甫坤叹息道。
“咬舌自尽?”李沧海不禁摇起了头。
薛萱见他摇头,不解的问道:“李公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李沧海稍作思考后,沉吟道:“关押重犯,必须有人彻夜看守,同时嘴巴会以绳珠堵口,这样就是为了防止犯人自杀。何况,梁修身为朝廷大员,看管之人应会更加谨慎,又怎会让他有机会咬舌自尽?”
听他这么一说,皇甫坤与薛萱也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说,梁修死的有蹊跷?”皇甫坤眉头紧皱的问道。
李沧海伸出右手,在摇椅扶手上有节奏的拍打着,他摇头道:“没有见到尸体,无法做出判定,不过梁大人若是想自杀,从洛阳到汝州的途中就会自杀,又何必等到监牢呢?”
“李公子,汝州属刺史府所管,即便是你有所怀疑,也无权前去查探啊!”薛萱秀眉微蹙地道。
李沧海心知肚明,刘通既然强占了所有功劳,又岂会同意让得罪过他的这个小县令前去查看?此事,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沧海不能去查,但有人可以去查。”皇甫坤沉思了片刻,嘿嘿笑了起来。
“谁?”.
李沧海不禁有些好奇,这都畿道还有比刺史更大的官不成?
皇甫坤神秘的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建宁王——李倓!”
李沧海恍然般的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洛阳城还有一位亲王,乃是当今太子的第三个儿子建宁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恶吏自有恶人治
“建宁王自幼投身军旅,颇有豪气,在诸多皇子皇孙之中,为人最为正直,见不得奸佞谗臣,何况他驻守洛阳,即便是刺史也要敬其三分。”皇甫坤眼中闪出炽热的光芒,一脸敬佩地道。
“听你这么说,建宁王名声倒不错啊!”李沧海对唐朝历史虽有所了解,但对李唐皇室却是一头雾水,除了名震青史的皇帝之外,那些皇子皇孙他又哪里搞的清楚?
薛萱也点头说道:“不错,建宁王性情豪迈,即便是在江湖上也颇有威望,是个可以信赖之人。有建宁王在,想去探查梁修一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那建宁王现在何处?”
“王爷他外出游历,应该再过半月才会回来。”皇甫坤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
李沧海眉头锁了起来,半个月后,梁修的尸体只怕早已成灰了。
倘若梁修的死真的有蹊跷,多则两天,少则半天,尸体一定会被毁尸灭迹,等到建宁王回来显然不太可能。
“罢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或许梁修真的是自杀也说不定。”李沧海揉了揉眉心,他不是不想去查,而是实在是无能为力。沉思了片刻后,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道:“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说。”皇甫坤倒也爽快。
“将军还记得我从冥宫之中带出来的锦盒么?”李沧海问道。
“自然记得。”皇甫坤点头道。
“这锦盒一直存放在我手里,但我却没办法打开。‘逆鳞玄武’如此想要这锦盒,想必锦盒中一定有很重要之物,再放在我这已经不安全,我想让将军把这锦盒交给王爷。他是皇室之人,想必会有办法打开锦盒。”李沧海沉声说道。
皇甫坤拍了拍胸膛,说道:“此事包在本将军身上,本将军定会将锦盒亲手交给王爷。”
李沧海点了点头,随即让薛萱去取来锦盒,交给皇甫坤之后,他让薛萱放出话去,说自己找到了能工巧匠,准备研究打开锦盒。
皇甫坤瞬间明白,李沧海这是为了给他打掩护,吸引‘逆鳞玄武’注意力,好让他安全将锦盒交给建宁王。
对着李沧海点了点头,皇甫坤将锦盒放在饭盒之中,边走边喊道:“丫头,你做的这点心真是太好吃了,我就多带些回去了,哈哈。”
皇甫坤拍了拍饭盒,随即哈哈大笑的走了出去。
李沧海倒是对皇甫坤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竟然粗中有细,想到这种方法将锦盒带出狄府。
皇甫坤离开没多久,一名衙役就冲了进来。
“谁叫李沧海?”那衙役身上挂着汝州府腰牌,盛气凌人的叫道。
“在下便是。”
那衙役见他躺在摇椅上,连站也未站起来,不禁有些愠怒:“你就是李沧海?这是我家大人给你的信,你身为正阳县令,却擅离职守,现命你火速赶往正阳上任,信到启程,不得有误!”
那信件直接给甩在了地上,李沧海深深的看了那衙役一眼,没有说话。
“本大爷说的话,难道你没有听到么?”那衙役眉头一挑,怒喝道。
“谁敢在我狄府放肆?”一声冷喝传来,狄晴突然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对着那衙役就是一脚,直接将他给踹倒在地。
“我是刺史府官差,你敢打我?”那衙役明显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猛地被踹在地上,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惊怒了起来。
狄晴冷笑不止,她一脚踩在衙役胸前,冷声道:“莫说你是刺史府官差,你就是皇宫当差的,敢到我狄府闹事,我也照打不误!”
“哎呦,你们这是要造反么?你们敢打我,我回去一定禀报刘大人,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那衙役被狄晴踩的直叫唤,可嘴里还是嚷嚷道。
李沧海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站起来道:“晴儿,你怎么能这样打刘大人派来的差爷呢?”
那衙役见李沧海替他说话,以为李沧海被他的话给吓住了,顿时趾高气扬的道:“还是你小子懂事,知道本大爷不好惹了吧!”
李沧海对他露出一个很是纯真的微笑,然后,抄起藤椅对着那衙役就砸了过去。
“哎呦~哎呦!你、你要造反么?”那衙役被砸的一声痛呼,猛地吼道。
李沧海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而是认真的对着狄晴说道:“晴儿,记住了,以后对付这种恶狗,要像我这样打才对。”
说着,李沧海抡起藤椅对着那衙役就是一顿猛砸了起来。
那倒霉催的衙役被砸的直叫唤,李沧海直砸的藤椅散了架,这才长舒了口气,看着躺在地上哼哼不止地衙役,温和地道:“大爷,请问这种欢迎方式您可满意?”
那衙役一张脸肿成了猪头,爬在地上再没了之前那般傲慢,而是呜呜呜的道:“老……老爷饶命,小人……小人知错了。”
“你哪里错了?”李沧海眯着眼睛问道。
“小……小人不该对老爷颐指气使,不该对老爷傲慢无礼,是小人的错,求老爷饶命则个。”那衙役躺在地上,哪里还敢有半分傲气,呜呜呜的哭道。
李沧海回头看了下薛萱,问道:“都记下来了么?”
薛萱运笔如飞,飞快的在纸上记了起来,道:“都记下来了。”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声音猛地拔高,颇为威严的道:“你不过是一名衙役,也敢对本官颐指气使,好大的胆子!你们两个给他画押,然后送往府衙,就依藐视朝廷命官之罪告知代府尹。”
两名家仆立即拿起薛萱所记下的罪状,给他按了手印,应声之后,直接将那衙役给拖了出去。
那衙役瞬间变得脸如死灰,他心中那个恼怒,恨不得跳将起来将李沧海大卸八块。
藐视朝廷命官,轻则重打八十大板,重则那可是流放之罪!
那衙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回踢到了铁板,他在心里疯狂的诅咒着李沧海,发誓等回去之后一定对刘通哭诉,让刘通为他出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赴任正阳县
衙役拖出去之后,狄晴捡起信封看了看,撇嘴低怒道:“这刺史好生过分,强占他人功劳,还如此无礼催促。”
李沧海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刘通这是怕上头查起来,我抢了他的风头,这才将我支开洛阳。不过正好趁此时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毕竟治理正阳县是我份内之事。”
当天下午,收拾停当之后,李沧海带着狄晴粉儿喊上康绪,乘坐马车赶回了正阳县。
薛萱本想跟着众人一同前往,但临行前遇到了急事,就没有随众人前往。
正阳县位于洛阳城以东两百余里,虽附属洛阳府,但却是个下县,每年上交的赋税不足上县半数。
一路走去,李沧海发现路上有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往洛阳赶去。
李沧海不禁有些好奇,他询问了下康绪,康绪也是摇头不知。
“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李沧海看到路边树荫下坐着两名老人和一名小女孩,走过去问道。
两名老人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犹如乞丐,而那小女孩则蓬头垢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见有生人来到,急忙躲在了老人身后,怯生生的看着李沧海。
“公子,你有吃的吗?”那名老者没有回答他,而是满怀期许的问道。
“阿绪,将点心拿来。”李沧海招呼了下,康绪随即从马车里取出一盒点心,送了过来。
老者接过食盒,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点心,然后递给小女孩,小女孩咽了口口水,急忙抓在手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公子,真是多谢你了,我这孙女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东西,她会饿死的。”老者摸着小女孩的头,唉声叹气道。
小女孩三两口吃完了点心,她眨着眼睛,紧盯着食盒,轻轻的摇晃着老者的胳膊。
“花花听话,吃一块就够了,快谢谢公子。”老者慈爱的摸着小女孩的头,轻声说道。
那小女孩倒是很懂事,对着李沧海跪了下去,磕起头来。
李沧海急忙将她拉了起来,他忽然鼻子一酸,顿时心疼了起来。
“老人家,这点心本就是给你们的,你们也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吧,快吃吧。”李沧海将小女孩搂在怀中,拿来两块造型精美的点心,塞给小女孩,然后对两名老人说道。
两名老人感激地对他连声致谢,随即抓起点心,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们吃的时候将手放在下面,生怕浪费一点碎渣。一盒点心很快就被吃的干干净净,康绪见状,急忙又取了一盒。
“老人家,这里还有,你们慢点吃。”康绪放下食盒说道。
两名老人似乎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他们一边吃,一边点头,嘴里发出呜咽不清的致谢。
“老人家,你们是从哪来,又要往哪去?”李沧海帮小女孩整理了一下头发,问道。
老者总算回复了一些力气,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是从正阳县大庙村而来,要往洛阳逃荒去。”
“逃荒?”李沧海有些讶异,他看了下康绪,发现康绪也是一头雾水。
“少爷,我离开正阳县时,并未听到哪里有灾荒啊。”
老者摇头叹道:“此事是七天前发生之事,看两位不是本地人,自然不会知晓。”
“怎么回事?还请老人家详说。”李沧海眉头皱了起来,说道。
“三天前,天降暴雨,黄河河水突然泛滥,冲破了堤岸,河水倒入村庄,附近十里八村全部受到了灾殃。”老者脸上出现无尽悲伤,哀叹不止。
康绪对正阳县较为了解,于是对李沧海说道:“大庙村位于黄河决口处,自古以来就极易出现洪水,但武皇在位之时,曾派人对黄河各口岸进行过加固,已数十年未曾发生过洪水。此番想必是黄河水位暴涨,才导致堤岸被毁,发生滔天洪水。”
“你们为何不去正阳县城去求助官府,反而舍近求远,前往洛阳?”李沧海看着官道上络绎不绝的人,都是逃荒而去,不禁有些纳闷。
“唉~”,老者长叹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正阳县县令老爷不在县内,而今的正阳县由县尉王不全说了算,他先是不让我等入城避难,再是同城内富绅勾结,一碗稀粥都要两枚铜钱。我们这些穷人,又哪里吃的起,与其饿死在正阳县,倒不如去洛阳碰碰运气。”
李沧海脸色有些微寒,他看着康绪,问道:“阿绪,王不全此人你可熟悉?”
康绪沉思了一会,道:“我与他交流不多,不过此人很是精明,并且善于溜须拍马。”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眼神微冷,稍作思考后沉声道:“阿绪,这段时间,你暂时不要回到正阳,我去会会这个王不全。”
康绪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沧海的打算,王不全认的他,一直以为他就是县令,只要他一进入正阳县,王不全定会换上一副嘴脸,将自己伪装成赈灾救善的好人。
但是,李沧海却就不同了,他本是正牌的县令,而且还没人见过他,这样王不全才会毫无防备的露出本来面目。
“老人家,洛阳路途遥远,还要翻身越岭,我看你们就在前面村中暂时停留几天,待我回到正阳,定会开仓赈灾,救济大家。”李沧海搂着小女孩,说道。
“这……小老儿多谢公子送食之恩,但我们身无分文,逗留村中只会饿死。”老者停顿了下,老泪涟涟的道:“我们已是半截黄土之人,饿死也就罢了,可是小花这孩子不能死啊。”
小花见两名老人老泪纵横,挣开李沧海的怀抱,懂事的走到老者身边,给老者轻轻擦去泪水。
“老人家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饿死的。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大家重回家乡。”李沧海郑重的说道。
康绪见老人满脸疑惑,他趁机说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这就是咱们正阳县县令,李沧海李大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灾人祸
“李……李大人?”老者愣了下,很快他反应过来,急忙跪倒在地,磕头道:“原来是大老爷,小老儿有眼无珠,还望大老爷勿怪。”
李沧海急忙将两位老人扶起来,说道:“老人家,你们就听我的话,在前面村中暂留两日,我定会派人接大家回到正阳县。阿绪,你去拦下所有的百姓,让他们全部聚在前面村中,记住一定要多弄些吃的给各位老乡。”
康绪点头应是,随即前往大路去劝阻百姓。
“小花,一定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能乱跑,过两天叔叔就派人前来接你。”李沧海从腰间拿出钱袋塞给老者,招呼小花过来,从马车里将仅剩的一盒点心拿给了她,拍了拍她的头,温和地说道。
“沧海,怎么这么多难民?”狄晴一直在马车里照顾熟睡的粉儿,对发生何事并不知晓,便好奇的问道。
李沧海跳上马车,深深的道:“天灾不可避,**是非因,边走边说吧,驾!”
啪的一声鞭响,随着一声马鸣,马车卷起尘土,扬长而去。
傍晚时分,李沧海驾车来到正阳县。
此时,正阳县大门紧闭,城墙边坐着不少逃难而来的难民,眼巴巴的望着城墙。
城墙上,几名衙役来回的巡视着,上面架着篝火,似乎在煮着食物,阵阵飘香。
“楼上的官差听着,快快下来开门,让我们进城!”李沧海勒住马匹,大声叫道。
“县尉大人有令,酉时三刻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入内!”一名官差叫道。
“岂有此理,区区县尉,谁给他的权利让他如此胡作非为?”李沧海厉声喝骂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连县尉大人也不放在眼里,看箭!”那官差哼了一声,竟然拿起弓箭,对着李沧海直接射了过来。
咻~的一声破空,利箭直插入马前二尺处,引得城墙的官差轰然大笑。
“小子,敢轻视县尉大人,你还想不想进城了?想进城就给大爷们放老实点,交出十两银子,大爷们自然会放你进去,否则你就乖乖的在外面待着吧!”几名官差手里拿着鸡腿,得意的大笑不止。
李沧海脸色阴沉,没等他说话,狄晴直接撩开帘子,从马车里窜了出来。
三丈高的城墙,只见她脚尖轻轻一点,竟直接纵了上去。
衣袖翻飞之间,只听到几声惨嚎,几名衙役顿时从城墙上给扔了下来。
“哎呦~。”
“疼、疼死我了!”
三丈高的高度,摔的几名衙役惨嚎不止,躺在地上直打滚。
做完这一切,狄晴直接纵身跳了下来,她衣袂飘飘,犹如九天仙子,轻巧迅捷的落在马车上,瞬间又回到了车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要不是看到地上打滚的几名衙役,李沧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李沧海跳下马车,信步走到几名衙役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几人,冷声道:“身为衙役,却草菅人命,你们是仗了谁的势?”
“臭小子,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么?我可县尉大人的把兄弟,你得罪我们,就等于得罪了县尉大人,你小子还想进城?当心有命进,没命出!”那衙役疼的身体直抽搐,但依然呲牙咧嘴的叫骂个不停。
“哦,你是县尉大人的把兄弟啊,那我还真是得罪你了。”李沧海冷笑了一声,他弯腰捡起插在地面上的羽箭,走到那衙役面前,突然一脚踩在那人手腕,然后将羽箭猛地插在了他手掌之中。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传出老远,那衙役险些没疼晕了过去。
“大、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此时,城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跑出一个胖子。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在落凤集见过的常风,此时他已脱下了捕快服,换上了守卫城门的差服,看样子的确按照李沧海所说,本分的当起了守卫。
“常头,你来的正好,快去告诉县尉,就说有人要造反!”那衙役疼的直翻白眼,见常风跑来,急忙大叫道。
常风吓的浑身一哆嗦,破口骂道:“闭上你的鸟嘴,你他娘的才造反,瞎了你的狗眼,你连本县县令也不认识么?”
“县……令?”那衙役愣了下,他打量着李沧海一阵子,又看了看常风恭敬地表情,他的脸色忽然变得一阵煞白。
“大……大人,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那衙役差点都哭了出来,他暗叫倒霉,新任县令他也只是见过一面,早就忘的一干二净,更何况,之前他们所见的还是康绪。
“本官原以为你们最多只是玩忽职守,消极怠工,没想到你们竟全是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吏。既然你落在本官手里,本官今天就要杀一儆百!”李沧海眉头一挑,怒喝了一声,猛地将羽箭从那衙役手中给拔了出来。
那衙役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怪眼一翻,竟给疼晕了过去。
余下几名衙役颤颤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以后再有仗势欺人,欺凌百姓者,他就是你们的下场!”李沧海随手将羽箭给折成了两截,冷冷地道:“此人行迹恶劣,妄图刺杀本官,本官现判他仗二百,赶出衙门,永不录用!”
那几名衙役吓的连连磕头,直叫饶命。
“大人,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小人好去迎接您啊!”常风急忙上前,点头哈腰的说道。
李沧海盯着他,不禁冷笑了起来:“常风,别以为本官看不出你心中所想,你既早已见到本官前来,为何在他放箭之际,不加阻拦?恐怕你这心里,也想着给本官一个下马威吧?”
常风吓的额头上冷汗直流,急忙跪在地上,叫道:“大人……误、误会了。小的哪儿敢动那心思,实在是因为小人肚子不舒服,去了趟茅房,出来时才发现大人前来,您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小人也不敢啊!”
常风低着头,心中却是无比紧张,他之前的确看到了李沧海,之所以没有拦住那衙役出手,也的确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只是他没想到,李沧海行事如此凌厉,竟然连自己手下也照伤不误。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为官不仁
“哼,本官可不是那些糊涂虫,可以随便糊弄。”李沧海甩了下衣袖,冷冷地道:“你不想当这官差,多的是人想当,衙门可不缺人。”
他这话的意思很浅显,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衙门里钻,你不干,自然有人干。你干不好,我就从新再找。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到处都是。
常风哪里不明白他这话的含义,他急忙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以后一定以大人马首是瞻,尽心尽力为大人效劳。”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些震慑作用,有常风在,也不至于俩眼摸黑。
“你们几个将这厮给我关起来,另外,打开城门,放难民进城,多找些吃的给难民发放。”李沧海用脚尖踢了下昏倒的衙役,随即命令道。
几名衙役面面相觑,跪在地上却没有动。
“怎么,还不快去?”李沧海嗯了一声,喝道。
“大……大人,可县尉说不能放难民进城,还有……这么多难民,我们上哪儿弄吃的去啊?”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常风站了起来,抬脚就对那人踹了过去,骂道:“你们这群蠢货,县令大老爷回来了,自然要听大老爷的,去他娘的狗屁县尉。没有吃的?刚才你们吃的从哪弄来的?没吃的用你们的钱去买,还不快去!”
李沧海眉头拧成了一团,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县尉王不全是何等的霸道,简直把正阳城当成了自己的城池,这也让他坚定了除去此人的决心。
“将所有难民安置在福田院,本官回城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听到了吗?”李沧海背着双手,淡淡地道。
几名衙役早被李沧海的气势所震慑,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服,急忙按照他说的打开城门,放难民入城。
“青天大老爷,您真是活菩萨啊!”
“多谢大老爷开恩放我等进城,我们给大老爷磕头了。”
……
说着,那些靠着城墙根的难民,纷纷跪在地上给李沧海磕起头来。
看着跪倒一片的难民,李沧海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他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推己及人,看着这么多难民,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众位乡亲请起,都怪本官回来晚了,这才使得众位乡亲在城外餐风饮露,这是本官失职。不过,本官在此向大家保证,一定会将大家妥善安置。”李沧海双手抱拳,对着众人微微躬身,正色道。
李沧海的举动,让众人纷纷讶然。
向来只有百姓屈膝,还从未见过当官的给老百姓躬身行礼的。
他们又怎知,李沧海所接受的教育,就是人人平等,所以在他眼里,向来没有贵贱之分。
数十名难民在衙役的带领下,朝着城西南角的福田院走去,直到所有人都全部走完,没有遗漏任何人后,李沧海才舒了口气。
“大人,您可真是好人。”常风由衷的赞叹了一句,不过很快他又叹息起来:“不瞒您说,我也跟着几任县令,他们从来不管事,凡事都交给王不全,这时间久了,反倒让王不全的势力发展了起来。”
“你对王不全很了解?”李沧海背着双手,问道。
常风狠狠地道:“何止是了解,我与他本是同时进入衙门当差。这厮没别的本领,转会溜须拍马,短短几年就从衙役升为县尉,这正阳城黑白两道都是他说着算,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王不全才是这正阳城的县令。”
“听你这语气,你与他有仇?”李沧海双手抱胸,问道。
“呸,这厮还不配!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正阳县附近有山贼出没,王不全带领我们前往剿贼,他自己却躲在后面,我们在山寨中发现山贼所留的宝藏,王不全却将所有的宝藏据为己有,并且对县令说我私吞了财宝。那县令也是个贪官,他听信了王不全的谗言,将我重打了两百大板,然后把我发配到了落凤集。”
常风胸膛起伏,他愤怒的骂道:“更可恨的是,这厮趁着我不在正阳城之际,竟强占了我的妹妹。时到今日,我连小妹的面都没有见到。”
李沧海摸着下巴,说道:“这个王不全还真是个禽兽,他如此胡作非为,前任县令为何不将其绳之以法?”
“前任县令与王不全狼狈为奸,王不全此人又善于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去年监察御史途径正阳县,发现前任县令并不作为,刚要详查之时,王不全就提供了所有证据,直接让那县令进了大牢。”
“丢车保帅,这个王不全的确不简单。”李沧海琢磨了一下,淡淡地道:“带我前去会他一会。”
“大人,王不全此时应该是在富绅左弘济家里。”常风说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冷笑道:“这样倒省的我分开去找了。”
常风前面带路,李沧海驾驶着马车,往城中缓缓驶去。
李沧海的脾气一向很好,但王不全与那富绅所为却是触动了他的底线。
从之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这王不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霸,为人奸诈,心狠手辣,为了自身荣华富贵,可以置他人性命于不顾。
对于这等罔顾法纪,为非作歹的恶霸,李沧海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顺着正街直走,拐过一座石桥后,迎面出现一座庄院。
这庄院占地面积极大,门前矗立着两尊威武雄壮的石狮子,门楣上挂着朱红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烫金大字:左府。
匾额下站着两名门子,朱门紧闭,隐隐能听到从高墙内传来的笙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甫说的一点也不错。”李沧海盯着朱红色大门,冷哼了一声。
常风摸了摸耳垂,不解的问道:“大人说什么?”
“哦,没什么。常风,快去叫门,就说从洛阳来的行商,有笔买卖要和左弘济做。”李沧海挥了挥手,示意他前去敲门。
常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来都来了,为何要说自己是行商,而不亮明身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门富豪
不过,看着李沧海一脸淡然的样子,他也不再多问,于是走上前与门子打招呼。
那门子显然认得常风,见他过来,一脸轻视的笑道:“哟,这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常大捕头吗?如今怎么穿的这么寒酸?”
“嘿,你还不知道吧,据说常大捕头得罪了新上任的县令,被贬为看守城门的皂隶了。”另一名门子适时的说道。
“啧啧,难怪穿的这么破烂,简直犹如乞丐一般啊!”
“谁说不是呢,咱们老爷可有洁癖,见不得脏东西,赶紧把这臭烘烘的乞丐轰走。”
说着,两人就挥舞着衣袖,好似赶苍蝇一般在面前挥了起来。
常风面沉如水,他寒着脸,一脚将一名门子给踹倒在地,狠狠地道:“老子就算是再落魄,也是衙门官差,你敢侮辱老子,就是侮辱衙门,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那门子被常风凶神恶煞的狰狞表情吓的说不出话来,另外一名门子则瞪着双眼,有些胆怯的看着常风,道:“你……你要干什么?”
常风狠狠地踩着那名门子,对另外一人喝道:“你去告诉左弘济,就说洛阳城有贵客前来拜访,让他出来迎接,若是怠慢了些,当心我拆了他这狗窝!”
那门子吓的脸色如土,急忙推开大门,又把大门关了起来,匆匆往堂屋跑去。
左府正堂之中,舞袖蹁跹,几名身材窈窕的女子正在跳舞。
脑满肠肥的左弘济坐在上首,与一群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那门子匆匆跑了进来,叫道:“老爷,不、不好了!”
左弘济眉头一挑,直接将手中杯子给扔了过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老爷我正在宴请县尉大人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那门子急忙收回踏进门槛的右腿,缩着脖子道:“老爷,常风来了。”
“常风?他来作甚?”左弘济还没说话,坐在他左首的一名男子,皱了皱眉头问道。
“他说,他带了洛阳的贵宾前来拜访老爷,让老爷出去迎接。”
“放你娘的狗屁!前来拜访老子,还让老子出去迎接?”左弘济大怒,指着那门子就是一通臭骂。
那门子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又不能反驳,只能不住的点头。
“左兄且息怒,让我去会一会此人,我倒要看看常风能带来什么贵宾。”那男子摸着下巴道。
见男子愿意出面,左弘济急忙说道:“我看那人八成就是个骗子,又何必劳烦王兄,随便找人打发了便是。”
那男子的三角眼精光闪烁,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玩味似的笑意,道:“常风这厮不是应该在守城门的么,他却擅离职守,带着什么贵宾跑来这里闹事,我们自然要给足面子才是。”
左弘济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男子话中之意,他一拍桌子,兴奋地道:“不错,这个面子要给,一定要给!”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心照不宣的大笑了起来。
左府门口,李沧海坐在马车上,抬头看着夜空,常风肃立一旁,面沉似水。
吱嘎~
朱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人。
“哟,这不是常老弟么,听说常老弟被调往看守城门,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左弘济大老远的就看到常风,笑眯眯的说道。
常风寒着脸,他狠狠地瞪了眼两人,冷冷地道:“我这次来,是为了给你引见一位贵客。”
“常大哥,现在可是你当值之时,你擅离职守,依律该当如何处置呢?”那名男子背着双手,嘴角露出戏谑般的笑容道。
李沧海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此人身材消瘦,眼中闪烁着精芒,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一看就是精明之人。他心中暗道:“看来此人就是王不全了。”
果然,就听常风怒道:“王不全!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就是被赶出衙门,也要找你要我妹妹。”
“可惜,令妹已经嫁给我为妾,她说了,以后和你断绝关系,永远不再见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王不全得意的笑道。
“你!”常风脸上怒容尽显,他右手放在腰间刀把上,似乎随时都会拔刀砍去。
“咳咳。”正在这时,李沧海轻轻咳嗽了两声,他从马车上跳下,淡淡地道:“想必二位就是正阳城赫赫有名的大善人左弘济,以及县尉王大人吧?”
王不全斜睨了眼他,傲慢的道:“你是何人?难道,常风口中的贵客就是你?”
他看到李沧海穿着粗衣,身上挎着个布包,怎么看都是个落魄书生的模样,心中不禁轻视了起来。
常风见他如此无礼,心中不觉恼怒,刚要与他争骂,就被李沧海给拦了下来。
“不敢当,我听闻,两位乃是正阳城有名的英雄豪杰,于是特来拜访,不知两位是否欢迎?”李沧海微微一笑说道。
王不全见他神色淡然,浑身流露出一股超然气质,心里不觉犹豫了起来。
他了解常风,能够让常风如此恭敬,绝非一般人。
犹豫片刻后,他给左弘济递了个眼色,左弘济领悟,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欢迎,自然欢迎。但不知阁下来自何处,又如何称呼?”.
“洛阳李沧。”李沧海故意使了个化名,淡淡地道:“两位不请我进去一坐?”
王不全和左弘济同时愣了下,他们还没见过主动向主人家索坐的呢,两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都有些惊讶。
“请,里面请。”左弘济嘿嘿一笑,右手朝门内虚引道。
李沧海掀开车帘,让戴着面纱的狄晴和粉儿下车,然后领着两人昂首阔步的走进了院落之中。
“王兄,此人也太过无礼了。”左弘济面有不悦地说道。
王不全看着几人背影,皱了皱眉,低声道:“此人如此傲慢,必定有其过人之处,看到他身边的两名女子没,她们虽戴着面纱,但绝对是少有的美人。左兄,看来咱们需要小心应付了。”
左弘济心中了然,王不全说的没错,趟入他真是个落魄书生,又怎会有绝世美女作陪?而且,两名女子身着绫罗绸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买卖
“王兄,你说他会不会是朝廷派出的监察御史?”左弘济忽然打了个寒噤,说道。
王不全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他低声道:“应该不太可能,若有监察御史出巡,我应该收到消息。总之,咱们要先摸清他的底细再做打算。”
左弘济点了点头,急忙跑了几步上去,给李沧海等人带起了路。
正堂之中,分宾主坐好,李沧海坐在右下首案桌前,旁边坐着狄晴和粉儿两人,而常风则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
粉儿一见桌子上放着珍馐佳肴,她也不客气,直接摘下面纱,抓起来就吃了起来。
狄晴也有些饥肠辘辘,从洛阳带来的点心,都被李沧海送给了逃难之人,此时见到满桌子的佳肴,自然不会客气。
李沧海看着两女,眼中露出一股温柔的笑意,他拿起一个烤的金黄的兽腿,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左弘济和王不全两人面面相觑,心道,这几人怎生像饿鬼托生一般。
直到他们吃饱喝足,左弘济才咧嘴笑道:“这位兄台,但不知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沧海拿起桌上放着的丝绢擦了下嘴角的油迹,淡淡地道:“无他,做生意而。”
“但不知兄台做的是什么生意?”左弘济往前探了下身子,摸着下巴问道。
“赚钱的生意。”李沧海微微笑道。
左弘济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么,做生意不为了赚钱,谁他娘的去做?
“左兄的意思,是问阁下此番是为了什么生意而来?”见左弘济面有不爽,王不全对他递了个眼色,让他冷静一下,自己乐呵呵地说道。
李沧海拿起酒杯,在手中转了转,淡淡地道:“听闻正阳县洪灾泛滥,有不少难民逃难至此,不知是否有此事?”
王不全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盯着李沧海,说道:“兄台这话里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好,那我就直说了。”李沧海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道:“谁都知道这正阳县如今是县尉大人掌管,而赈灾粮款却又握在左大善人手中,所以,我想和你们做笔买卖。”
“兄台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这赈灾粮款乃是朝廷所拨,怎会在我手里?”左弘济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笑道。
王不全眼中精芒闪过,他大惊失色的道:“兄台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正阳县真正的主事人乃县令大老爷,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县尉罢了,这要是传扬出去,王某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沧海笑了声,道:“两位别着急,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不迟。”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我有粮食三百担,可以分文不取,送与二位。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赈济灾民时所赚的钱,必须分我三成。”
左弘济一听,眼中顿时放起光来,三百担粮食分文不取,只抽取从灾民身上赚到的三成,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王不全却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盯着李沧海,冷笑道:“三百担粮食,分文不取的送与我们,那你又赚的了多少?”
“我在来之前已经做过调查,此次洪灾甚为严重,受灾村庄多达数十个。正阳城现有难民近百,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赶来。而衙门里所有的赈灾粮都被县尉大人卖给了左大善人,你们用高出十倍的价格向难民兜售粮食,我抽取三成,已是不少。”李沧海淡淡地说道。
王不全眼神一冷,喝道:“休得胡言,私卖赈灾粮那可是重罪,本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又岂会做这等事?”
常风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为做生意而来,商人的目的就是赚钱,只要有钱赚,其他一概不问,两位又何必遮掩?”李沧海拿起一支竹筷,挑着头发说道。
王不全扫了眼常风,又看了看李沧海,心知这一切只怕是常风所说,但他对李沧海的话始终无法相信,他冷声道:“你若真是为了赚钱而来,又怎会白送三百担粮食与我?即使你抽去三成赈灾所赚之钱,也抵不过三百担粮食的价格,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
李沧海却一脸淡然,不急不缓地道:“洪灾天祸,非人力所能抗衡,我了解黄河河道走向,此番决堤之后,近年来就会再次决堤的可能。也就是说,日后这些地方还会受灾,他们同样会逃难至此,只要是逃难就需要粮食,到时我可以将粮食再次交给你们去贩卖。做生意,不能鼠目寸光,要从长远考虑。”
左弘济是名商人,对李沧海的话心中了然,这是要长久和他们合作,所以才如此便宜他们。
“王兄,这笔买卖划算。”左弘济从商人的角度看去,对这笔买卖大为看好。
王不全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沧海,沉声道:“我们如何相信你?”
“这是一百两定金,签订契约之后,三百担粮食明日便可见到。”李沧海从布包里掏出两锭马蹄形金元宝,与一张纸,淡淡地说道。
左弘济走了过去,拿起金元宝掂量了几下,然后拿起纸张看了看,诧异地道:“你居然连契约都写好了?”
“有备无患,省的浪费时间。”李沧海倒了一杯酒,微微笑道。
左弘济将金元宝收了起来,随手把契约递给王不全过目。
王不全看了下契约,心中有些犹豫,他为人向来谨慎,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在他还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是断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
正在此时,一名丫鬟着急的跑了过来,叫道:“老爷,不好了,夫人她出事了!”
“夫人她怎么了?”左弘济急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问道。
那丫鬟气喘吁吁地道:“夫、夫人她被人打晕了!”
“夫人!”左弘济大叫一声,急忙往厢房跑去。
“兄台,对不住了,左兄家中出事,关于买卖,咱们还是明日再谈吧。”王不全本就对他抱有怀疑,正好趁此机会将其打发,待派人查清他的底细,再做定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沐浴命案
谁知李沧海微微一笑道:“左兄家中出事,我更不能走了,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忙呢。”
说着,李沧海让常风留下陪着狄晴与粉儿,自己大踏步的往左弘济追了上去。
王不全见状,脸上浮现出怒意,他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左弘济身宽体胖,没跑几步就累的连连喘息。
李沧海和那丫鬟反而快他一步,先行到了厢房门前。
刚踏入厢房,李沧海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他心中一紧,暗道不妙,空气中有血腥味,怕是要出了人命。
想到这里,他抬脚踹了过去,紧闭的房门咣当一下给踹来。
李沧海快步走了进去,厢房靠墙一侧有扇屏风,屏风后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血气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
与此同时,丫鬟紧跟着走了进来,她气喘吁吁的指着屏风道:“夫人就晕倒在屏风后面。”
李沧海立即走了过去,他绕过屏风,看到木桶里躺着一名女子,女子浑身**,胸前插着一把珠钗,整个木桶里的水都变成了淡红色,却是早已死去。
左弘济这时刚好跑到厢房,他看到眼前此景,突然大叫一声:“夫人!夫人!”接着,怪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王不全见状,急忙将他扶起,使劲掐了下他的人中,左弘济猛地回过气来。
“夫人……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啊!”左弘济躺在地上,泪涟涟的哭道。
“所有人立即退出厢房,速速命人前往衙门报案。”李沧海皱了皱眉,脸色严峻的说道。
“去啊,还不快去!”左弘济发狂般的对着发愣的管家吼道。
“夫人,夫人,你怎么就死了呢,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蛋杀了你,我一定要给你报仇,夫人啊!”左弘济爬在地上,嚎啕大哭。
李沧海走到木桶前,她伸手在女尸脖子间探了探,沉声道:“尊夫人刚死不久,凶手应该还没有离开,速速将府上戒严,不许任何人离开。”
王不全看了一眼他,随即吩咐下去,让所有人聚集起来,不许有一人外出。
“你会查案?”王不全目光阴冷的盯着他问道。
“不会,但人命关天,只好试一试。”李沧海随口说道。
“好,你要是能找出杀害我夫人的凶手,这笔买卖我就答应你!”左弘济猛地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嚎叫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尽力而为。”
他仔细观察了下死者,死者的双臂与脑袋搭在木桶上,双臂上都有着被木桶擦伤的痕迹。这说明死者死前曾被按住双臂,并有过挣扎,否则不会在双臂内侧出现擦伤。
死者双眼突出,下眼睑布满红点,不仅如此,他还从死者口鼻间他找到一缕绒线。
李沧海沉思了片刻,随即命人将木桶给凿了个窟窿,血水顿时哗哗的流了出去。
这厢房在建造之初,特意留了一个洞口,专门用来倒水,水流完之后,李沧海盯着尸体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深更半夜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具裸尸,怎么着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舒坦。
左弘济倒不在意李沧海盯着自己妻子的**,他在意的是凶手,他在心里狠狠地发誓,要将凶手大卸八块。
王不全则浑身不自在,他挪了下身子,皱眉道:“你盯着尸体看了半天,可有看出名堂?”
李沧海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向那丫鬟道:“将你所见一切,从新描述一遍。”
那丫鬟面如土灰,她看着躺在木桶里的女尸,哆哆嗦嗦地道:“夫人从酒席离开之后,便回到了房中,她道天气闷热,想要沐浴,于是我就让人弄了几桶水。之后,夫人就开始沐浴,后来夫人让我去拿白天里晾晒的衣裳,于是我就去了。可等我回来之时,突然听到房中传来一声大叫,我急忙推门进去,却发现夫人晕倒在了木桶之中。”
李沧海双手抱在胸前,沉声道:“在夫人沐浴期间,你去了哪里?可有发现可疑之人出现?”
“夫人沐浴时,我在门前守护,并未见到有可疑之人出现。”丫鬟战兢兢的说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走到厢房之中,四处观察了一番。
这厢房以珠帘分成两部分,珠帘之前算是客厅,放着几排木架,木架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奇石,珠帘之后才是卧室。
李沧海走到那些木架前,拿起那些奇石看了起来。
“你不去查凶手,反倒去玩什么石头,你若是没这个能耐,就趁早滚开。”王不全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的说道。
李沧海并不生气,他掂量着手中一块透明的石头,道:“左大善人,这些奇石可都价值不菲啊,但不知最珍贵的是哪件?”
左弘济站起来,走到正中一座木架上,将一个瓷瓶转动了一下,木架后面突然出现一个暗格。
“最珍贵的当属这件‘螺化玉’了,这可是我寻遍天下,费了五年时间才找到的珍品。”左弘济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说道。
李沧海盯着木盒,认真的说道:“早就听说‘螺化玉’乃是世之珍奇,可一直无缘得见,不知能否打开让我长长见识?”
“难道这‘螺化玉’和我夫人被害有关?”左弘济原本不想打开木盒,但瞥见躺在不远处,自己夫人的尸体,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问道。
李沧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有没有关系,要等打开之后,才能判断。”
左弘济急忙打开木盒,可等木盒打开,他却呆立在了当场。
木盒之中空空如也,别说‘螺化玉’,就连根毛都没有。
“我的‘螺化玉’,我的‘螺化玉’不见了!”左弘济咕咚一下顺着木架瘫坐了下去,他喃喃自语,好像被勾去了魂魄一般。
王不全突然将矛头指向李沧海,他冷喝道:“你早就知道‘螺化玉’不见了,是不是?”
李沧海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其实是为了‘螺化玉’而来,杀人只是碰巧。”
第一百二十九章 螺化玉
“无稽之谈,凶手若是为了‘螺化玉’而来,为何又要杀人?”王不全眼神阴冷,步步紧逼的道。
“好吧,那我就给你说说我的推断。”李沧海掂量了下手里的奇石,指着尸体说道:“死者死时是在沐浴,从死者胳膊前挣扎的痕迹来看,凶手应是对她有过轻薄。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凶手一早就躲进了房中,趁着死者沐浴时,偷走了‘螺化玉’,然而在他想离开之时,见到沐浴之中的死者,心生歹念,于是用湿巾之类将死者闷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李沧海停顿了一下,捏起那缕绒线,说道:“这是从死者鼻腔发现,加上下眼睑出现的红点,基本可以断定,死者先是被人用毛巾闷晕,之后才行凶杀害。”
见王不全满脸不相信的表情,李沧海走到木桶前,指着死者的两条胳膊道:“我想,凶手一定是趁着死者昏迷,想要借机轻薄,却没想到死者会突然醒来,于是他抓住死者的双臂,死者奋力挣扎,这才在胳膊内侧留下擦伤。”
“这么大的动静,门外的丫鬟不可能听不到吧。”王不全对李沧海的疑虑打消了许多,他有些不解的说道。
李沧海淡淡一笑:“你忘了,丫鬟曾发现夫人昏迷,离开了厢房,去了正堂禀报。凶手正是在这段时间内行凶,之后在我们赶来前,逃之夭夭。”
王不全沉默了起来,片刻后,他沉吟道:“依你所说,凶手恐怕早已逃离了左宅,不知去向。”
李沧海摇了摇头,眯着眼睛道:“那倒未必,我们来时,夫人刚死不久,同一时间,管家就封锁了整座宅院,我想凶手一定还在左宅没有逃出去。”
“既然凶手没有逃出去,那就快去搜,就算将这宅院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出来!我要扒了他的皮,来祭奠夫人的冤魂!”左弘济双目充血,状若癫狂的吼道。
李沧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虽找出了凶手的杀人手法,对凶手是谁,却是毫无头绪。
他决定对尸体周围再次检查一番,看看能否找到遗漏的关键。
木桶旁边左边放着一个木桌,上面放着各种凌乱的头饰,从现场来看,杀人的发簪应该是被放置在木桌之上。
这木桌放在木桶旁边,就是为了方便女子沐浴时,用来搁放头饰之用,只要伸出半个手臂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摸到。
李沧海站在木桶旁,闭上眼睛,试着在脑海中模拟凶杀时的细节。
于是,一副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浑身漆黑的凶手,拼命的按着死者的胳膊,死者奋力抵抗。挣扎间,凶手伸手抓过木桌上放着的发簪,然后惨然的将死者杀害。
这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但问题是凶手究竟是谁?
李沧海仔细的观察着尸体,尸体所给的信息往往比现场要多,最重要的是可信,因为活人能够骗人,而死人却不会。
这一次,他检验的很仔细,从尸体的头发到鼻腔,都再次检查了一遍。
片刻之后,他果然在死者的右手三个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屑。
李沧海欣喜若狂,他急忙拿出白布手帕,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皮屑用镊子给拨了下来。
“你不去找凶手,反倒去弄这些作甚?”王不全见他从死者指甲里弄出一些皮肤碎屑,有些厌恶地道。
“县尉大人有所不知,有了这些,我就可以找出杀人凶手。”李沧海自信地说道。
这些皮肤碎屑看似无用,但却包含着很多信息,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生物化验所,否则只凭借这些皮肤碎屑,就能轻而易举的找出凶手。
不过,这些对李沧海来说却是足够了。
“你真能找出凶手?”王不全斜睨着他,依旧是满脸的不相信。
李沧海淡然一笑,道:“这是自然,劳烦县尉大人召集所有人去正堂,我要当众找出凶手。”
王不全皱了下眉头,沉声道:“所有人都已在正堂等候,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找出凶手。”
正堂之中,左宅所有家仆全部到齐,约有二三十人。
“这么多人,你说谁是凶手?”王不全背着双手,神色冷峻的道。
李沧海在那些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转身对丫鬟道:“夫人沐浴时所用的热水,是谁弄去的?”
“他们三人。”丫鬟一指三名站在一起的家仆,老实地回答道。
李沧海瞥了下三名家仆,清了下嗓门,道:“大家也都知道夫人被人害死,而凶手,就在你们当中。我希望凶手能够自己承认,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争取宽大处理!”
那些家仆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过了片刻,并没人站出来。
李沧海哼笑了下,他接着道:“凶手的身份我早已掌握,自己站出来,可以算你自首,倘若被我揪出来,这罪名可就严重了。”
左弘济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他气急败坏的叫道:“李沧,赶紧找出凶手,老子要宰了他!”
李沧海叹了口气,他摇头道:“这机会已经给过了,既然你不肯出来,那我就只有动手了。”
走到三名家仆面前,这三人两胖一瘦,被李沧海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
李沧海用手一指正中之人,冷声道:“夫人,就是你杀的是不是?”
那瘦家仆惊慌失措,拼命的摇头道:“冤枉,我没有杀人!”
“是不是冤枉你,待会就知道。”李沧海冷然一笑,忽然蹲了下来,一把抓住瘦仆的左腿,从他鞋袜之中翻出一枚指头大小的玉质螺母。
左弘济认得这螺母,正是他视若生命的至宝——螺化玉!
“好你个龟奴,原来是你偷了‘螺化玉’!说,你为何要杀死夫人?”左弘济猛地蹦了起来,直接冲了过去,一脚踹在瘦仆腰上,将瘦仆踹倒在地,怒声吼道。
那瘦仆见‘螺化玉’被搜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顾不得疼痛,跪在地上叫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鬼迷心窍,这才偷了老爷的宝贝,可我并没有杀夫人啊!”
第一百三十章 恶仆认罪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李沧海冷哼了一声,伸手抓住瘦仆的衣领,指着他脖子间的抓痕,喝道:“你脖上伤痕是怎么回事?”
那瘦仆惊慌,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被蚊虫咬过,我用手抓伤的。”
李沧海突然一改之前温和,声音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用手抓伤的?那可真是巧了,我在检查夫人尸体的时候,从夫人右手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屑,皮屑上沾有血痕,说明夫人在死前曾抓伤过凶手。你脖子上的伤痕究竟是不是夫人所抓,只要将夫人的指甲与你脖子上的伤痕进行比较,就可以进行断定,你还想抵赖么?”
那瘦仆知道事情败露,顿时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哭饶起来:“老爷饶命,都是小的鬼迷心窍,这才做出禽兽之事,求老爷开恩啊!”
“开恩?老子要宰了你!”左弘济怒目圆睁,夺过护院手中的木棍,对着瘦仆就是一阵狠打。
那瘦仆被打的连连惨叫,要不是李沧海及时拦下,左弘济非将他活活打死不可。
“恶奴,还不快将你所做之事,一字不落的从实招来。”李沧海拦下左弘济,让那瘦仆自行招供,顺便让左弘济等人对自己的推断进行比对,看看自己是否推断有误。
那瘦仆满头是血,可哪里敢有半分怨怼,跪在地上,呜咽着回道:“小的一早就听说老爷有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在给夫人提过热水后,我便偷偷潜入老爷房中偷走了宝贝。原本小的想偷了宝贝就溜出去,没想到夫人竟听到了动静,小人情急之下便用毛巾捂住了夫人的口鼻。后来……小的见夫人晕倒,竟忽然起了色心,想要趁机轻薄夫人,可是夫人突然又醒了过来,小的心中害怕,便按住夫人的胳膊。可夫人挣扎的越发厉害,小的担心事情败露,情急之下抓起发簪插进夫人胸部。”
说到这里,那瘦仆拼命的磕头道:“老爷……都是小的鬼迷心窍,可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杀死夫人的啊!求老爷饶命,求老爷饶命!”
王不全吃惊不已,这瘦仆所供述的情况与李沧海所说简直一模一样,仿佛瘦仆行凶之时,他就站在旁边观看一般。
“别急,这事情还没完。”李沧海摸着下巴,盯着他道:“这‘螺化玉’乃是至宝,所藏之处极其隐蔽,你又是如何得知藏宝之处的?”
左弘济被他这话给提醒,他手持木棍,厉声道:“这‘螺化玉’老子很少拿出来,就是在人前也少有提及,你怎么会知道‘螺化玉’藏在暗格之中?给我老实交待,否则我把你剁成肉酱拿去喂狗!”
那瘦仆吓的浑身发抖,他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道:“是、是王……!啊~!”
那瘦仆话未说完,王不全突然一脚踢在瘦仆心窝,直接将他踢闷了过去。
王不全下脚太过突然,动作也太快,以至于李沧海根本就来不及阻拦。
“王县尉,你这是作甚?”李沧海的声调猛然拔高了许多,厉声道。
王不全恨恨地道:“我与左兄情如兄弟,此恶仆杀了我弟妹,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左弘济愣了下,他似乎没有想到王不全竟会将自己夫人的死,当作是自家事情,他感动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李沧海皱了下眉头,瘦仆此时已经晕了过去,有些疑问也只得作罢。
此时,衙门里的皂隶赶了过来,见到王不全,立即对着他躬身行礼:“见过县尉大人!”
王不全背着双手,用下巴指着地上躺着的瘦仆,淡淡地道:“此恶仆先是入室盗窃左大善人所藏珍宝,再是杀害左夫人,现已认罪伏法,你们将他带回监牢,务必要严加看管,待县令大人回来再做定夺。”
几名皂隶拱手称是,随即将瘦仆给拖了出去。
凶手认罪伏法,众人拍手称快,特别是左弘济,他心中悲伤已发泄了许多,此时对李沧海简直视若上宾。
就连王不全也是心服口服,李沧海这神乎其神的推理能力,仅凭一些不甚起眼的蛛丝马迹,在短短半个时辰,就破获了一场凶案,要不是他亲眼所见,就算别人说破天去他也不会相信。
“没想到兄台竟还有这等本领,观兄台举止,绝非普通商人,兄台究竟何方高人?”王不全的语气不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略感好奇的问道。
李沧海淡然一笑道:“王县尉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着大理寺的张大人有过几次接触,听张大人谈论过一些查案之道,雕虫小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大理寺的张大人?可是张英彦大人?”王不全诧异地道。
李沧海做出一副吃惊地样子,道:“正是,难道王县尉也认识张大人?”
王不全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我不过是小小的县尉,又怎能见到张大人的尊颜?张大人身为大理寺卿,天下谁人不知?没想到兄台竟然是张大人的高徒,难怪会有如此本领啊!”
李沧海心中冷笑,大理寺卿的确叫张英彦,但和他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不过是借了他的名头而已。
“看来,这大理寺卿的名声还真好用。”李沧海在心中嘀咕了一阵,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谦虚的道:“王县尉过誉了,我资质愚笨,哪里当得起张大人的高徒,这不正因如此,我才外出行商的么。”
“如此说来,兄台的买卖一定做的很大了啊!”
从李沧海一直表现出来的高傲,以及他神乎其神的推理手段,王不全相信了他的话。
有着一个大理寺卿做靠山,也难怪他如此心高气傲,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哪里,哪里。小本买卖,求生而已。”李沧海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贯的淡然,这让王不全更加坚信了他与张英彦的关系。
左弘济听到两人交谈,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兴奋,老婆惨死之事,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投机取巧
“乖乖,他竟然是大理寺卿的徒弟,倘若与他搭上关系,那以后的生意岂不是可以做到全国各地?”想到这里,左弘济顿时露出了笑脸。
他亲热的挽着李沧海的手,满脸堆笑的道:“兄台真是年少有为啊,管家,速速摆宴,老爷我要感谢李公子查出凶手的恩情!”
管家躬身应答,命人撤去原来的宴席,很快就换上了新宴。
酒席上,李沧海与两人觥筹交错,畅谈古今,很快三人就打成了一片。
酒到酣处,左弘济眯着眼睛,奉上‘螺化玉’,说道:“李兄为我找出凶手,左某无以为报,这‘螺化玉’就请李兄收下,权当左某的报答之情。”
王不全盯着‘螺化玉’,眼中出现一股贪婪之色,不过这股光芒很快一闪而过。
李沧海接过‘螺化玉’,这‘螺化玉’他曾经听说过,前世他曾听过有人花几千万购买过一枚铜钱大小的‘螺化玉’。
唐代虽说不如后世那般,过于注重收藏,但即便放在这个时代,‘螺化玉’仍然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这枚‘螺化玉’虽只有指头大小,但玉质通透,纹路清晰,浑然天成,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品,看的李沧海都有些心动不已。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手中小巧的‘螺化玉’,他啧啧了几声,忽然笑道:“好东西,只是这东西太过贵重,李某愧不敢受啊。”
“嗳,李兄说哪里话,要不是李兄,这宝贝早就被那恶仆给偷去。何况你还替我找到了杀妻凶手,这‘螺化玉’再如何珍贵,也比不上李兄对我的恩情啊!”左弘济打着酒嗝,满脸赔笑的说道。
他是个生意人,又怎会做出让自己吃亏的买卖?他以为李沧海是张英彦的弟子,傍上了他,也就等于傍上了张英彦这个靠山。
张英彦是谁,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大理寺卿,掌管天下邢狱,就连皇亲国戚,也要敬其三分。
有张英彦做靠山,以后的生意就会风生水起,别说一枚‘螺化玉’,就是再多几枚,他也愿意拿出来。
李沧海将‘螺化玉’送还给了左弘济,他微微一笑道:“此物还是太过贵重,左兄若是想感谢我,就将这块奇石送与我便是。”
说着,他拿出之前在厢房中找到的一块透明石头,放在了条桌上。
左弘济有些为难的摊开手,道:“李兄,这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回拿之理?只要李兄喜欢,我这屋中藏品,你随便拿就是,不过这‘螺化玉’,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左弘济说的情真意切,凭借着一张混迹商场的嘴,说的天花乱坠,最后让李沧海都觉得自己不收下‘螺化玉’,简直就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王不全也在一旁劝他收下‘螺化玉’,说是权当此番交易的信物。
李沧海犹豫半晌,才决定收下‘螺化玉’。
“罢了,既然两位兄长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沧海收好‘螺化玉’,并将那块透明的石头放进了布包,这才说道:“两位,这买卖既然已成,可否带我前往粮仓一看?”
“这深更半夜的去粮仓作甚?”王不全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沧海对左弘济使了个眼色,左弘济心中了然,立即摈退了左右。
扫了眼四周,李沧海压低声音,谨慎地道:“实不相瞒,我这三百担粮食,其实是洛阳府囤积的赈灾粮。”
“什么?洛阳府的赈灾粮?”两人吃了一惊,同时叫了起来。
“嘘”,李沧海对两人做了个手势,沉声道:“实不相瞒,我有个堂弟在洛阳府当差,这些赈灾粮就是借他之手弄出来的。两位也知道,这些是烫手的山芋,若是被查出,那可是重罪,所以我来到正阳城寻找二位。”
左弘济与王不全对望了一眼,两人在心中琢磨了会,王不全忍不住感慨道:“李兄弟还真是胆大,竟敢打洛阳府赈灾粮的主意,与李兄弟相比,我等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啊!”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用手敲了敲条桌,认真的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确认两位是否真的在贩卖赈灾粮,否则,此事就当我没说。”
左弘济与王不全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李沧海见状,站起身来,淡淡地道:“罢了,既然两位害怕,那我也不勉强,就此告辞。”
说着,他招呼狄晴与粉儿,就往门槛走去。
常风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眼中尽是纳闷之色。
他见识过李沧海破案的手段,对他找出凶手并不感到讶异,他不解的是,李沧海身为正阳县令,为何会和王不全谈起了生意。
李沧海所说,究竟有几分真假,谁也不知道,但是要说他破案的手段师承大理寺卿,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
在他的印象中,断案高手向来只存在于大理寺,而大理寺卿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最有名的当属曾经身为大理寺卿的名相,狄仁杰。那可是被称为‘神断’之人!
“大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改变初衷,想做个贪官?这样的话,我要不要孝敬他一些,也好为以后打算?”常风盯着李沧海的背影,心中暗自嘀咕道。
眼看李沧海踏出门槛,头也不回的往大门口走去,王不全突然叫道:“李兄弟留步!”
李沧海没有停脚,依旧往前走去。
王不全见状,急忙跑了过去。
“李兄弟,李兄弟暂且留步啊!”
王不全连叫了两声,李沧海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道:“王县尉还有何贵干?”
作为正阳县的地头蛇,王不全什么人没见过,但像他这么高傲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话不投机,转身就走。
王不全自认阅人无数,李沧海越是这般高傲,越是让他觉得非同一般,对他的话就越是深信不疑。
“李兄弟误会了,咱们如今已是一条船上的人,李兄弟既然想去粮仓,我们陪你去便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赈灾粮饷
王不全搓着双手,他可不想白白浪费了一个结交朝廷重臣的机会。
在他看来,李沧海敢打洛阳府赈灾粮的主意,全是因为背后有着大理寺卿这个靠山撑腰,否则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做出这等事情。
“你们可想清楚,倘若此事被人发现,可是要杀头的。”李沧海盯着两人,认真的说道。
王不全嘿嘿笑了起来,他得意的道:“实不相瞒,整座正阳城都在我王某人的掌握之中,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休想逃出我的掌控,要不然我哪里有胆量去贩卖赈灾粮?”
“可是我听说,正阳县新来了一位县令,他会不会发现此事?”李沧海故意皱起了眉头,犹豫道。
“哼,区区一个县令,我还不放在眼里。李兄弟尽管放心,那县令现在洛阳尚未回来,此事无需担心。即便被他发现也无惧,他敢将此事上报朝廷,直接做了他便是!”王不全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机,冷冷地道。
李沧海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抖了下,他沉吟道:“既然王县尉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左弘济见状,脸上露出笑意,他急忙上前,笑呵呵地道:“李兄弟,我们现在就带你去粮仓,请!”
李沧海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左弘济,往后院走去。
常风眯了眯眼睛,看着王不全的背影,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出了左宅后门,顺着一条狭窄小巷一直走,约莫过了一刻钟时间,众人才来到一处破旧的宅院。
这宅院断壁残垣,几间土屋倒塌,茅草全部挤压在房梁之上,将塌了一半的屋子给遮住了大半。
王不全走到塌了一半的房梁下,将地上茅草扫开,露出一块木板。
他伸手在木板上敲了三长两短的声响,只听嘎吱一声,木板被人从下而上给掀起来。
“大人,您来了?”木板下是一处秘道,从里面爬出一个人,对着王不全行礼道。
王不全对那人微微点头,随即右手虚引,说道:“李兄弟,请!”
李沧海神色淡然,他一撩下摆,对常风招呼一声,便跟着王不全下到了密道。
狄晴与粉儿留在左宅,这让他心中顾虑少了许多,他尚不能完全相信王不全,于是喊上了常风共同前往。
密道宽有丈许,每隔十步就放着火把,将密道照的通亮。
众人在密道之中走了数十米,眼前这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之中堆着小山丘般的麻袋,数十名手持钢刀的劲装大汉,在洞穴之中来回巡视。
“见过县尉大人。”见王不全前来,那些人纷纷躬身行礼,言语之间极为恭敬。
王不全随意的挥了挥手,得意的向李沧海说道:“李兄弟,这些就是赈灾粮。”
李沧海眯了眯眼睛,他扫了眼那些劲装大汉,果断的放弃了之前想法。
他原本打算,只要自己查到王不全勾结奸商贩卖赈灾粮的证据,就以县令身份彻查两人,如此一来这些粮食就可以全数充公,用在灾民手中。
不过,当他来到这里,看到这里的布置之后,他立即察觉到之前想法根本不可行。
为保住这些赈灾粮,王不全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别的不说,单就守护这里的劲装大汉,就不是他能够应付得了。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王不全在正阳城势力之大,要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常风说的没错,王不全才是这里的县令。
对于这种人,就要抓住其要害,一击毙命,倘若一击不成就会激发对方凶性,到时候若是被他反咬一口,反而得不偿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惟今之计,只有从左弘济身上着手,一步步瓦解两人。”李沧海瞥了眼左弘济,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走到那些粮堆前,李沧海认真的看了看,这些粮袋上都写大大的‘赈灾’字样,每一个袋子上都有着官印,的确是赈灾粮。
“李兄弟,这些就是赈灾粮了,有我保护,你大可放心,任何人都休想查到我头上。”王不全拍着一袋粮食,得意的说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赞道:“早听闻正阳县乃王县尉之天下,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佩服,佩服啊!”
王不全甚是得意,他自信满满的道:“那是当然,这正阳县我可是经营多年才有如此成果,将货物交于我,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李沧海看着那些粮食,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左弘济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李兄弟,有王县尉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左兄,你也是生意人,难道你没发现其中有些许问题?”李沧海反问道。
左弘济顿时有些愕然,他看了看王不全,不解的道:“这些赈灾粮除了有些发霉之外,并无其他问题啊。”
李沧海摇摇头,道:“不是赈灾粮的问题,而是经营上的问题。我在进城途中,遇到不少百姓逃难他处,而正阳城的难民却是极少。你们囤积了再多的粮食,倘若无人购买,这些粮食恐怕也只能发霉了。”
“前往他处逃难的都是连半个铜子都拿不出的贱民,任由他们去便是,在正阳城内的难民却都是一些有钱的主,这些才是我们的主顾。”王不全不以为意的说道。
“错,大错特错。”李沧海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的评判道。
两人讶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话中含义。
李沧海抓起一把大米,道:“赈灾粮本就是用来赈济灾民,质量本就低劣,加上长年累月的积压,已有不少发霉。有钱之人又怎会愿意来购买这些粮食?这些粮食真正面向的还是普通灾民。”
王不全理解了他的意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将这些卖给普通灾民?那些人可买不起啊!”
“不是卖,是送。”李沧海微微一笑,说道。
这话让两人吃了一惊,王不全眉头皱起,“你这是何意?”
李沧海心中早已有了打算,所有的赈灾粮都掌握在他们手中,想要强行抢夺显然不行,眼下只能尽力让他们拿出一些粮食,赈济眼前灾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商议计策
“先拿出一部分粮食,进行免费发放,吸引更多的难民前来,待难民越来越多之时,再瞅准时机,一点点将价格抬高。”
左弘济是个商人,他瞬间明白了李沧海的意思,“李兄弟的意思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啊!”
王不全有些不理解,他向来只看重眼前利益,对他来说白花花的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
左弘济忙对他说道:“李兄弟的意思是说,咱们操之过急,应该按部就班的前行。咱们将价格提的太高,导致难民纷纷逃往他处,正阳城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少,咱们的粮食自然也就卖不出去。但是,如果以赈灾的名义免费发放,就一定会吸引更多的难民前来。到时候,再一点点的将价格抬高,咱们就能死死的吃住所有的难民。”
左弘济越说越是兴奋,眼中都开始放出光来。
这种层层抬价的方法用在这里,简直就是完美。
难民逃难,首要解决的就是温饱。
先用免费发放的方式发给他们,要不了几天,难民就会形成依赖,这个时候把价格提上一点,还是在难民的承受范围之内,等这个范围内卖上几天,再次提高一点,难民虽有些怨怼,但依旧会购买。
如此下去,只要他们保证一个合适的价格,所有的难民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入正阳,这种方法绝对比之前高价卖粮要可行的多。
最关键的是,这样一来,不仅卖掉了烫手的赈灾粮,赚到了钱,还能博得善名。
如此一举三得的方法,自己就怎么没有想到呢!想到这里,左弘济顿时对李沧海佩服万分。
经过左弘济的解释之后,王不全也明白了过来,他兴奋的拍了拍李沧海的肩膀,赞道:“李兄弟,还是你头脑聪慧,这种方法,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只是两位没有注意到罢了。”李沧海谦虚的说着,心中却是对冷笑连连,这两人皆是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死活的小人嘴脸,看着都让人反胃。
不过,反胃归反胃,这戏还是要演下去。
“事不宜迟,明天就准备赈灾吧,记住一定要将赈灾的名声打出去,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难民来到正阳。”李沧海拍了下粮袋,眯着眼睛,深沉的说道。
“此事就交给我王某人即可,我现在就让他们准备米汤馒头。”王不全双眼放光,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毕竟,这些赈灾粮也着实有些烫手。
王不全留下吩咐众人准备食物,左弘济带着李沧海返回左宅。
“左兄,你与王县尉认识多久了?”李沧海双手笼在袖中,随意的问道。
左弘济腆着个大肚子,一路哼着小曲,心情很是不错,似乎早已忘记自家还有丧事。
“我与王兄相识已有两年,当时我外出经商,却被山贼劫掠,险些命丧黄泉,是王兄赶跑了山贼,救出了我。”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常风突然停了下脚步,但随即又跟了上来。
李沧海用余光瞥了眼他,心中了然,于是不露声色的对左弘济说道:“如此说来,两位的关系一定很好了。”
“那是自然,这正阳城所有的赌场、妓院都是由我出资建造,王兄则负责管理,所赚到的钱财,我们五五分成。李兄弟,你别看这正阳城小,但全在王兄一手掌握之中,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贩卖赈灾粮之事。”左弘济得意洋洋的说道。
说话间,三人回到了左宅。
想到自家妻子还在陈尸堂前,左弘济挤出了几滴眼泪,对着李沧海拱手之后,就一路小跑了过去。
李沧海和常风两人走到花园凉亭,此时正值月黑风高,凉亭上的灯笼被风吹的左右摇晃。
“方才见你神色有异,可是有所发现?此处静谧无人,你可以说了。”李沧海坐在石凳上,淡淡地说道。
常风肃立一旁,稍作犹豫之后,认真的道:“大人,你装作要和他们做买卖,是不是想要除掉王不全?”
李沧海扫了眼四周,让他坐下,淡淡地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你。不错,我正是要将王不全这个毒瘤给除掉。”
听闻此话,常风顿时跪了下来,他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郑重的道:“大人,倘若你能除掉王不全,常风愿誓死相随大人!”
李沧海点了点头,“你先起来,本官有些事情要询问你。”
“大人,相信小人?”常风跪在地上,诧异地道。他似乎不敢相信,李沧海会真的相信他。
“本官初次到任,手下能用之人也只有你一人,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常风顿时感激涕零,他紧紧的抱拳道:“有大人这番话,小人必定惟大人马首是瞻!”
李沧海抬了抬手,让他起身说话,他实在看不惯别人给他下跪。
“我问你,王不全在正阳城有多少势力?”
“回大人,王不全在正阳城,有赌坊三座、妓院两座,这城里的地痞无赖也全归他所管。另外,衙门之中超过八成也都是他的人。”常风如实回道。
李沧海顿时有些头疼,这王不全的势力还真不小,黑白两道以他为尊,要是不把这股黑暗势力给连根拔起,他这个县令简直就形同虚设啊!
“除了贩卖赈灾粮,他可还做过其他恶事?”李沧海觉得自己有必要多收集些证据。
常风愤愤地道:“王不全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鱼肉百姓,欺压良善,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其所作所为简直人神共愤!”
“乖乖,这王不全还真是符合**的形式标准啊!看来这黑暗势力,自古如是啊!”李沧海在心中嘀咕了几句。
他沉吟道:“你对左弘济了解多少?”
“此人家道殷实,颇有资财,如他所说,王不全的势力,大多数都是他出资。”常风顿了顿,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对了,听说他手中有一个账本,上面记载着他们所获得的所有不义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