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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仄客     权贵娇txt下载     权贵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3章 成与不成

    (感谢的和氏璧!祝大家周末愉快!)

    沈度带着笑意回到沈家,满足得一直带着笑容,且不断摩挲着右手拇指,看着如痴似傻。

    他的右手拇指,套着那枚顾琰送的玉指环,这是顾琰送给他的及冠礼,还有她说的那句话,都是她对他的心意。

    “谢谢你……”沈度用嘴轻触着玉指环,喃喃自语道,神色沉醉不已。

    刚才拥着顾琰的时候,沈度心头被那份礼物震撼着,都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这难得的亲密。直到回来南园就寝,沈度才深刻记得那是什么感觉。

    少女的身体纤细娇媚,馥郁的芳香窜入鼻端,还有她笑意盈盈的脸颊,嫣红欲滴的唇,都让沈度感觉无比强烈,让他觉得顾琰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是啊,她太小了,且待及笄,还有好几年。一想到这点,沈度就懊恼不已。

    顾琰的行事和气度,常常让沈度忽视她的年龄,他总有一种她已经及笄的错觉,总会不知不觉被她吸引迷惑。待他拥住她的时候,他才猛然记得怀中的人年纪那么小。

    他最后,只是轻轻抚着她的红唇,暗哑低语道:“阿璧,我等你长大。”——便如此,桐荫轩里只有心悦爱慕,却没有旖旎情欲。

    第二天一大早,沈度就去了东园,给沈肃请安,主要是为了说顾琰送的及冠礼。这两份贺礼,不管是哪一份,都意义非凡。

    “看你笑得傻愣愣的样子,莫不是昨晚顾姑娘送了你什么好礼?”沈肃见到沈度没有昨晚的寥寂,为其感到开心。语气都有几分取笑。

    沈度脸色却没有羞赧,反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她的确给孩儿送了两份大礼,父亲你看,这枚指环就是其中之一……”

    沈度边将手中的指环递给沈肃,边将这指环的作用、并他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这样的大礼。沈度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沈肃。

    沈肃越听,神色便越凝重,那股嗜血阴冷的气势就冒了出来。最后他端详着那枚指环。再次确认道:“你是说这枚指环可以用来钩弦?”

    沈度点点头,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说道:“她是这么说的,我已连夜让如年赶制了一枚差不多的,我试了几次。果然能钩弦,而且能保护手指!”

    这枚指环。对他来说太珍贵,他是不可能用来试验的,且如果这指环要用在军中的话,不可能是用玉的。是以如年赶制出来的那枚,是用皮甲混合着陶土而成的。

    沈肃仍在看着那枚指环,指令却一个个地蹦出来:“将陈维唤来。让他带着家中的侍卫再试几次,确认无语后。立刻与弩坊署令徐甲商量,看看可有什么改进之处,便可以上呈兵部、上报朝廷了!”

    沈肃说到最后,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是军中孤卒出身,也曾做过弓箭营的箭手,用手指钩弦时所受到的损伤,他比沈度更有体会!如此是钩弦一两次,那么问题不大,但是军中的是士兵,怎么会是一两次?

    很多时候,他们的手指都是血肉模糊的。对此,军中一贯的做法是用软甲包住手指,可是这样一来,就影响了手指的灵活性,弯弓射箭这个动作也会有所滞,很多士兵连软甲都不想用的。

    兵部和将作监都试过很多保护手指的办法,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指环这个办法!若是这个指环能用于军中,那么军士就有福了!

    “是,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将陈维唤了来,这会他正带着侍卫在练习,这个指环要在军中,不会费时太久。”沈度点点头,表示已经在动作了。

    沈肃将这指环递回给沈度,见到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戴好后,才问道:“这事,你打算让陈维出面?”不然,只是试验指环是否有用的话,根本用不上陈维。

    “是的,阿璧她不愿让别人知道这是她做的。这个指环,正好为陈维添个军功,提升他在虎贲的品阶和影响。中郎将的位置,孩儿尚不知能做多久,万一出事,陈维还可以顶上。”沈度对此并不忌讳,所谋已至几年后了。

    “为陈维谋个军功也好……”沈肃笑笑道,随即眼神如刀般刺了沈度几眼,毫不留情地喷道:“你既然当上了中郎将,还能脱了虎贲军?脑子进水了!”

    沈度被他这么一说,脸色讪讪的,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赞同地点点头:“父亲说得极是。”既然进了虎贲军,哪里还能让人定一个期限的?是他一时想左了,哈哈。

    “这个贺礼,真是太好了!她不将这个指环送给顾霑和顾重安,而是送给你,你真是走运!”沈肃将话题兜回顾琰身上,语气颇有些感叹。

    也是,她为什么不将这个告诉顾霑或是顾重庭呢?是因为自己有军中背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对自己定是异常信任的。

    这点自信,沈度还是有的。

    随即,沈度就想起了顾琰的第二份贺礼,这个是她所送最好贺礼,意义更加不一般。

    果然,在他说完顾琰那句话后,沈肃便皱着眉头沉默了,眼神还有一丝丝佩服。

    中书省官员待不下去了,月华门东西还空着。这样的一个谋划布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亏得他最近还出入宫禁,竟然对月华门东西空着的那些房子视而不见!

    他竟然被一个小女娃比下去了,这真是……真是让人高兴不已想痛饮三百杯呀!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说道:“此计太重要,要细细谋划,不能随意实行。这个,尚需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找个最适合的时机。”

    顾家小姑娘想的计划的确非同凡响,但要将这个计划落到实地,可不能像她那样轻松说说而已,没有一番仔细思度、静候时机,那就太对不上这句话了!

    “嗯,孩儿知道了,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沈度点点头,完全赞同沈肃的看法。

    贺礼已经收到了,什么时候拿出来,一点都不急。

    沈度父子是不急,可是紫宸殿内,崇德帝就有些急,为三皇子朱宣明的亲事着急。

    这亲事从他让皇后谢姿代为物色开始,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这样的大事不可能很快就定下,但崇德帝觉得拖太久了,他要在年前就定下三皇子的亲事。

    本来,崇德帝最属意的人选,是长邑郡主的女儿陆筠,后来就变成了国子祭酒叶端的孙女叶稳。他看重的,是叶家在儒林文官中的名望,有叶家的支持,三皇子的人望必会大增。

    这是崇德帝考虑,不想,在他下指婚旨意之前,京兆就发生了棺材案,随即就有了三皇子好龙阳的传闻。

    这些传闻,崇德帝自不会当真,叶家人也不敢当真。先前他给叶端通气的时候,叶端虽然有所踌躇,但仍是答应了。

    可是崇德帝万万没有想到,叶端的孙女儿叶稳竟然不能孕育!这是尚药局奉御郑杏林的诊断结果,也是坤宁宫嬷嬷检验的结果。

    对此,他不能置信,却不得不信。郑杏林和嬷嬷的检查结果尚在其次,主要是以崇德帝对叶端的了解,知道这事不属实的话,绝对不会有这个说法。

    就算叶端对此亲事不愿意,想要推拒这门亲事,也不会选择一个这么愚蠢的办法。不能孕育的女人,身有如此重疾,固不能成为三皇子妃,但以后也几乎嫁不出去了。

    叶端这么聪明,不会做这种自伤甚重的事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叶稳真的是不能孕育了。

    三皇子妃绝对不能有这样的疾病,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能繁茂皇嗣,这是三皇子妃最基本的要求。既如此,叶家就不是崇德帝属意的人选了,他将目光从叶家移开,落在了京兆其余官员家身上。

    殊不知,此刻在叶家,叶端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去他娘的指婚!那位有龙阳之癖的,竟还想作践我叶家阿稳,我呸!”

    崇德帝是不信三皇子好龙阳,可是叶端却是去查探过了,三皇子府那些姬妾,大多都是用来摆的,还有那么多年轻的男人在府中,这三皇子,叶端绝对信不过!

    在叶端看来,好龙阳也没有什么,京兆权贵中也有人豢养娈童的,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这好龙阳的人要娶他孙女,还在皇上面前奏说“我对叶家姑娘意甚笃”,这就令叶端不能忍了!

    他老脸涨红,显然气得极为厉害,就连紧握的两拳都有些颤抖。说着这些话,他心中怒气更甚,再次吼道:“为了推拒这亲事,还要做出阿稳不能孕的假象,真是亏了!”

    他的下首,坐着五个男人,或已中年或尚年轻,或有笑意或有沉吟,想着那位求娶他们小妹的三皇子,他们眼神中都有一丝森冷。

    三皇子朱宣明绝对想不到,他借助叶家权势不成,反令得叶家路人转黑,其实亏的是他才对。

    这叶家,可是盛产男丁子嗣的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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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章 谁可怜?(粉红180+)

    (等会还有一更!嘻嘻。)

    没多久,京兆就出现了一件盛事,那就是三皇子的亲事定下了!

    崇德帝下了赐婚的旨意,择户部尚书张龟龄的孙女张妙为三皇子妃,旨意称“张家有女端淑坤顺,乃三皇子良配……”,并加封张龟龄为三等承恩伯,以提高张家的地位。

    赐婚和加爵的诏书很快就送到张家,与这两份诏书一起送到张家的,还有少府监的锦衣绸缎、珍品珠钗等物品,这都是崇德帝的赏赐,以示对三皇子妃的看重。

    三皇子成亲乃皇族和朝廷的大事,举凡纳彩、问名、纳吉这些亲事流程,当然不会像民间那样耗时。很快,司天台就卜出了明年春三月的成亲吉日,如此,宗正寺官员便与三皇子府长史谢登开始筹备亲事了。

    张妙即将成为三皇子妃,而且宫中的贵人看重非常,除了崇德帝之外,谢皇后和淑妃都往张家送来了很多赏赐,这让京兆少女们津津乐道,且艳羡不已。

    这个消息传到尺璧院的时候,顾琰正惬意地喂着小圈,她听了心情多少有些异样。

    时间不断地向前推进,三皇子纳妃这件事她无法根止,不是叶稳,便是张妙,总会有那样一个无辜少女,成为三皇子妃。

    张妙……前一世的张妙是如何的?顾琰竟不记得了,她想起的,只有今生花渚亭边的情景。那个骄横的张妙、口出恶言的张妙,却成了三皇子妃。不知她可会重复筠姐姐的命运?最终惨死在三皇子府?

    她觉得嫁给三皇子,不是富贵吉祥事,而是应该哀悼的不幸。或许,张妙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吧?顾琰还记得在花渚亭边。张妙对长隐公子迷恋的眼神,还有那嫣红的脸色。

    说到底,每个人都自有命途,或许这就是张妙这一世的命运,顾琰不觉得自己还能就此事改变什么。她对刻薄的张妙实在无法喜欢,便只能自欺地这样想道。

    更何况,这事里面还有一个秦绩。秦绩对三皇子的情意……啧啧。前一世可是至死不渝的。不知道他看见三皇子成亲,会是如何难过悲伤?最好是疼得肝肠寸断!

    一想到这点,顾琰的心便不能自抑地开出恶之花。感到无比痛快。亲者痛仇者快,顾琰乃凡人,当然不例外。

    小圈看着顾琰怪异的神色,似乎觉得她悲伤。又感到她很开心,它的脑容量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便“吱吱,吱吱”叫着在笼子里打滚装死,让顾琰看后扬了扬嘴角。

    正如顾琰所料的那样,秦绩此刻的情况不好。非常不好。自皇上为三皇子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成国公府东南院落的酒气就没有消过。

    “世子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府中尚有这么多事情。国公爷前两日都问世子最近怎么样了。你去提醒世子吧。”冯宇捂住嘴角这样说道,一说话就觉得嘴巴抽痛。

    “你去!我先前被殿下踹了一脚。如今都还痛着,我可不敢再去。”李楚揉揉肚子,仍觉得腹部生痛,他才不敢去跟世子说话。

    如今世子见谁都不顺眼,若是往他跟前凑,说不定仍是被暴打一场,冯宇和李楚身上的伤,就是被秦绩打出来的,想到像发了狂的世子,他们两个都心有余悸。

    “你说,世子这是怎么了?如此暴怒,又借酒浇愁。”冯宇抽了抽嘴角,继续说道。

    “好像是三皇子被赐婚后,世子就这样了……”李楚的话语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哽在了喉咙中,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与冯宇面面相觑,突然想起了三皇子好龙阳的传言,两个人的神色渐渐变得惊惶惨白,就连身上的伤都不记得了。

    “世子应该很快就会好了,很快的……”冯宇和李楚掩饰地一笑,最后决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世子的幕僚,秦绩是如何心境,他们多少知道一点,而秦绩对三皇子府如何上心,他们就更加清楚。

    尤其是李楚,他忽然记得上次调查叶家姑娘的情况时,世子无比寂寞的样子。此时,他就明白了世子当时为何会这样,世子原来这是心伤,原来世子对三皇子竟是这样……

    他们既觉得理所当然又难以置信。三皇子府中,是有众多姬妾的,而世子也时不时召来几个美人,难道这些都是用来摆的?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秦绩在房间内,正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想让自己醉得厉害一些。这样,就不用清醒,就不用面对那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可是啊,他酒量太好了,就算喝再多,很多事情他都忘不了。

    最开始成为三皇子伴读的那些日子,还有后来三皇子出宫开府的那些日子,在秦绩的回忆里,都是最美好的。可是三皇子如今要成亲了,朱雀东路的小书房,他以后都不知能不能再去!

    “呵呵……”秦绩想到那些美好的事情,有些想笑,却觉得眼中一阵酸涩,竟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秦绩无意识地摸了一下脸,看到手上的液体,突然不能自抑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笑的时候,他的眼泪就落得更凶了。良久良久,当他的笑声止住的时候,温热的液体也止住了。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也不知道秦绩最终想到了什么,他将酒瓶放开,然后理了理自己的乱发,才沙哑着声音喊道:“李楚进来……”

    李楚和冯宇正想着秦绩的大笑,心中想着秦绩和三皇子的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料就听到了这声叫唤,李楚的神色不由得僵硬了。

    世子,不会又想揍人了吧?

    李楚惴惴地推门进去,闻到这些浓烈的酒精气息,李楚心中更加忧惧,生怕下一刻秦绩就会踹过来。

    然而。让他惊异的是,秦绩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让人煮来醒酒汤来,让人将这里收拾一下,本世子不要再在这里闻到半点酒气。”

    秦绩的声音很平静,态度很沉稳,除了眸子通红之外,除了样子憔悴些之外。似乎和往日那个世子没太大的不同。好像他之前的醉酒不曾存在一样。

    当李楚让人送来醒酒汤,又让人将这些收拾妥当之后,他就听到了秦绩的吩咐。这些吩咐,令他忍不住一愣。

    “谢登才来三皇子府不久,本世子怕他不熟悉府中的事务。李楚,你去协助他。打点三皇子府的亲事,务必将三皇子的亲事办得妥妥当当。不容有半点损失!”

    此时的秦绩,已经完全清醒了,仍是一副翩翩君子而有清俊冷严的样子,仍是像以往对三皇子府无比用心那样。吩咐着李楚去三皇子府办事。

    “属下领命……”李楚躬身说道,强忍着心中的不解。难道他和冯宇想错了,世子并不是因为三殿下才借酒浇愁的?不然。殿下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对待三皇子的亲事呢?

    不解归不解,他可没有勇气去询问秦绩这些事。也不敢深思秦绩和三皇子的关系,他又不是活腻了!

    李楚离开后,秦绩眼中的沉痛就显了出来,他喃喃自语道:“我答应过你的,就算你成亲,我也会站在你身边,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此时冬日高挂,和煦的阳光照进书房内,可是秦绩却没有感到半分暖意,他觉得很冷,这些冷意是从心底泛出来的,就算太阳多盛、毛氅有多少件,他都是觉得冷。

    像秦绩一样,觉得怎么都挣脱不了这些寒冷的,还有户部尚书张龟龄家的张妙。

    被京兆姑娘羡慕不已的张妙,此刻正坐在妆台前,除了眼中间或逸出两行泪,就没有什么反应,像木偶一样。

    年后将嫁到三皇子府的准新娘,即将拥有无尽荣华富贵的张妙,此刻却没有半点娇羞喜色,反而像受了巨大悲痛,神色蜡黄面容黯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逢巨丧!

    张妙的眼睛看向了妆台上华贵的珠钗,这是少府监特地送过来的,她的祖母邱氏说这些都是宫中贵人最喜欢的式样,又说京兆姑娘们想要一件都难得,可是她一个人就得了这一妆匣子!

    最后,邱氏还欢喜地抚摸着她的头说道:“祖母早就知道,你是有福气的,以后啊,说不定还能入主坤宁宫。我们张家,就靠妙姐儿了。你是个有大造化的!”

    那是,张妙低下了头,邱氏等人还以为她娇羞,还不住地“呵呵”笑着,且不断劝慰着她,房间里是一片欢声笑语。

    可是,除了她的贴身婢女,谁会知道她低下头不是因为娇羞,而是怕自己压抑不住会将这些珠钗都毁掉?

    此刻就是如此,张妙须得拼命将双手紧紧握住,双手掐进掌心肉,才能克制住自己将珠钗扫落地的动作。

    婢女云可一进房间,就见到张妙冷着脸双手握拳,她叹息了一声,快步上前劝说道:“姑娘,您这是何必呢?”

    张妙一见到云可,双眼突然就迸发出去亮彩,她紧张又希冀地问道:“怎么样?信能送进去吗?”

    婢女云可见到张妙这副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异常心酸。她摇了摇头,从背后拿出了那封信,声音哽咽地说道:“送不进去,安国公府守卫森严,长隐公子又不出府,奴婢送不进去……”

    “信送不进去,他不知道啊……”张妙喃喃自语道,眼里的光彩瞬间就黯淡下来,整个人又木木独独地坐着。

    婢女云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所有人都说姑娘是有大造化的,可是谁知道,姑娘一点都不稀罕这些大造化?姑娘她只是想见那个谪仙般的人一面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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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章 棠棣(粉红185+)

    这一日,顾琰如往常一样去叠章院给傅氏请安,主要是为了看看弟弟顾道行,这是顾琰每日必做的事情。

    见到顾道行,顾琰就会无比开心。不仅仅是因为顾道行是她的嫡亲的弟弟,还因为顾道行是她希冀得以实现的明证。前一世,顾道行从来没在她生命中出现,如今他真切存在,让顾琰清晰知道今生和前世早已不同,命运渐渐发生了改变。

    还有什么比见到悲惨命运发生改变更让人欢喜的?傅氏和顾重安仍在世、陆筠没出事、沈度对她的情意,凡此种种都让顾琰知道这一世不同了,但都没有顾道行的存在让她深刻。

    她对这个幼弟的关爱,也异乎寻常,对他比对自己还要亲厚。比如,她请求风嬷嬷来到叠章院,守护着顾道行。——风嬷嬷的本事,顾琰太清楚了,有风嬷嬷在,幼弟必定能平安成长。

    顾琰去到叠章院的时候,却发现这里要比平时热闹,这是因为金姨娘带着顾珺和顾道征在其中。

    一见到顾琰,顾珺立刻就站了起来,微微低着头唤道:“长姐,您来了。”

    她的动作和语气都很恭敬,自上一次她冲去尺璧院找顾琰理论之后,每次见到顾琰,她就这副样子了。嫡庶的确有别,但顾珺还分得出人心善恶。

    她很清楚,对一母同胞的弟弟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顾琰为她弟弟铺了一条坦途,她如今满心只有感激。

    顾珺说罢,金姨娘和顾道征也站了起来,金姨娘爽利地和顾琰打招呼,顾道征则朝顾琰点点头。羞赧笑了笑,就低下了头。

    金姨娘见到这一幕,眼神便暗了暗,明媚的脸似乎也带了一丝郁色。她的三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每每想到这一点,金姨娘就心痛不已。

    顾琰看了看金姨娘。又看了看异常乖巧的顾道征。没有说什么,而是在一旁静静听着傅氏的说话。

    傅氏将出月子了,所以最近苏姨娘、金姨娘等人都来看望她。就连腿脚尚未完全好的连氏,都来了叠章院两趟。

    如今的尺璧院,是顾家最受瞩目的地方,这些人前来。打着什么样的心思,顾琰心中都很清楚。也很放心。如今叠章院有风嬷嬷在,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这样想着,顾琰就听到了一阵“哇哇”的哭叫声,这哭声从耳房里传出来。想必奶娘正在给他换尿布,他正闹腾着呢。想到这,顾琰眉眼就弯了起来。

    俗话说三岁看老。其实哪用三岁,如今顾琰就知道顾道行是什么样性子。定是闹腾不肯安分的人,也是个极难讨好的主。每次给他喂奶、换尿布的时候,他就哭闹得特别厉害。

    伺候他的奶娘,是西疆傅氏送来的,必定忠心可靠,他不会有什么事,哭闹只是他的性子罢了。

    金姨娘听到孩子哭声,眼神更暗了,脸上的郁色也更加明显。她记得顾道征刚出生的时候,也会“哇哇”地哭,后来就发现他只会那样哭了,大夫便诊断他患了哑疾。

    顾道行的哭声,刺激着金姨娘,让她极为难受,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太太生下了嫡子,而且这个嫡子十分康健,不像三少爷那样口哑……

    金姨娘胡乱这样想着,就感觉到衣衫被人扯了扯,原来是顾珺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还眼神示意着顾琰的方向。另一边,顾琰正一瞬不动地盯着金姨娘。

    无端地,金姨娘心底就起了阵阵惧意,只得干巴巴地笑了笑。

    恰在这时,奶娘就抱着襁褓进房间了,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风嬷嬷。顾道行的哭声已经歇了,似乎已经安静下来。

    随后,奶娘来到顾琰跟前弯下腰,让她看着襁褓里的顾道行。他清醒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顾琰。这个时候,他和刚出生的皱巴巴不同,整个粉嫩粉嫩的,看着甚是喜人。

    顾琰看着这样的顾道行,眼神一转,忽然转过头,笑着对顾道征说道:“三弟,你来抱一抱四弟吧。”

    她这句话一落,房间内就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愣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就连顾道征,都惊诧地瞪大眼,似不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顾琰仍看着顾道征,笑眯眯地重复说道:“三弟,你来抱一抱四弟吧。”

    这一重复,房间内的人就回过神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金姨娘,她下意识地出言阻止:“大姑娘,三少爷尚小怕抱不住……”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颜在谋算什么。刚出生不久的四少爷那么金贵,金姨娘带着儿女来叠章院的时候,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就怕他有什么损伤,最后会连累她们。

    可如今,她竟要三少爷抱四少爷,若是三少爷抱不住或是怎么样,那怎么办?三少爷会不会出事?金姨娘想着这些,神色颇为仓皇。

    就连傅氏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阿璧……”

    只有顾珺和顾道征看着顾琰,然后沉默。顾珺知道顾琰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不解地看着她;顾道征则在内心挣扎,也不能出声。

    “娘亲,没事的,有奶娘在旁边看着呢。三弟已经六岁了,肯定能抱得住,三弟是哥哥了,抱抱弟弟不是天经地义吗?”顾琰将目光从顾道征身上移开,这样说道。

    哥哥抱抱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句话,再度让房间内的人一默。这样听起来,这句话太有道理,她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金姨娘仍是仓皇着神色,手紧紧拽住顾道征。

    随即,顾珺就紧紧看着顾琰,目光里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敬佩敬慕。而顾道征在听到这句话后,似是思虑了片刻,然后挣脱了金姨娘的手,往奶娘所在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他走到奶娘身边停了下来,像是鼓足勇气那样,伸出手去。他不会说话,然而此刻所有人都似乎听到他说:“让我抱一抱吧。”

    奶娘在顾琰和风嬷嬷眼神的示意下,轻轻将襁褓放在顾道征手中,边细细提点道:“三少爷,就这样,手要曲起来……”

    顾道征紧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抱住这个襁褓,整副心神都提了起来,仿佛抱着什么贵重宝贝一样,不敢轻易动一下。

    顾琰见到他的拘谨,也没有让奶娘去接一把,而是轻声地说道:“三弟,四弟和你不同,他还很小很小,你是哥哥,他是弟弟,你要爱护他。以后我们都嫁出去了,大房就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了……”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对顾道征来说,不啻于振聋发聩,他呆愣愣地看着怀中的襁褓。襁褓中小人儿粉嫩粉嫩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别处。

    下一瞬,小人儿就困了,他打了个呵欠,眼皮将将垂下,随即又倏地睁开眼,似向顾道征看了一样,最后蹭了蹭襁褓,闭眼睡着了,样子粉嫩香甜,且极为满足。

    顾道征愣愣看着小人儿睡过去,浑然不觉自己眼中有湿润了。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小人儿的一眼,极致的纯净和信任,小人儿仿佛见到他,才能安心地闭上眼睡觉。

    这一刻,顾道征怀抱着这小人儿,他终于可以体会到,孟先生经常说的棠棣之华是什么意思。

    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他是哥哥了,而这个小人儿,是他的四弟。

    此刻的顾道行,深深地印在了顾道征脑中。而他怀抱着顾道行的那一幕,同样让很多人不能忘,比如顾珺,比如金姨娘。

    尤其是金姨娘,回想起这一幕,总觉得极为违和,她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何顾琰要那么做,最后终于忍不住来尺璧院找了顾琰。

    “为什么?姨娘,就如我对三弟说的那样,哥哥抱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便是原因。金姨娘有什么疑问的吗?”顾琰看着拘谨的金姨娘,这样说道。

    “可是……可是……”金姨娘犹豫的说道,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心中那股怪异是什么。旁的人家,庶出少爷和嫡出少爷,会如此吗?

    “金姨娘,想必你也知道,三弟和四弟的情况不一样。我是想告诉你,不管旁人怎么说,不管他们以后际遇如何,他们都是骨血相连的兄弟!大房子嗣本就不多,他们兄弟相亲,难道姨娘不希望见到这一点吗?”

    顾琰轻轻地看了金姨娘一眼,眼神幽深,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不是,不是……”金姨娘下意识地反驳道。三少爷是庶出,如果他和四少爷感情好,她怎么会不愿意?

    “我只是想告诉你,千万不要糊涂,我会不忍心。并不是不忍心对付你,也不是对付不了你。而是不忍心三弟没了生母!没了生母,三弟得有多可怜……你清楚吗?”顾琰的声音冷了下来,话语有悲悯,更多的重重的威胁。

    金姨娘的郁色,顾琰看得很清楚,她不忌惮对付金姨娘,却更希望的是,金姨娘不要犯什么糊涂,才有了这一番敲打。

    金姨娘最后感激又懊恼地,想必她可以体会到顾琰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了,一再向顾琰保证道绝对不会犯糊涂,才离开尺璧院。

    可是没有想到,顾家还是出事了,而且这事还和金姨娘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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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章 顾家出事

    (感激神仙小胖喵的仙葩缘,厚遇如此,感激非常!我能做的,就是写好此文,努力!)

    崇德九年的除夕,似乎来得特别慢,这是顾琰重生以来第一个除夕,意义十分不一样。因为这是隔了那么多年,一家齐齐整整在一起,而且还多添了弟弟顾道行。

    顾琰怀着感恩的心来协助傅氏、风嬷嬷筹备过年事宜,时不时就会露出欢喜的笑容。现在一切向好,以后想必会更好,一想到命运或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苦难,顾琰心头的喜悦就难以抑制。

    不管是谁,只要抓住了命运,让它往好的方向行去,都会开心的。

    顾琰以为这样的欢喜会一直持续到年后,不想顾家就出了事,而且还是颇为不祥的事情。

    这一日,水绿匆匆来报,神色甚是忧虑:“姑娘,出事了!锦缎院的的孙姨娘滑胎了,滑下一个成形的男胎!如今二房乱套了!”

    水绿有些气喘,她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实因孙姨娘和尺璧院多少有关系。孙姨娘,就是顾重庭的爱妾,顾琰送到顾重庭身边的爱妾。

    本来,一个姨娘落胎在权贵人家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个姨娘在顾家,这个姨娘是顾重庭的最宠爱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顾家子嗣单薄,为了繁茂子嗣顾家已经作了太多努力,每一个子嗣对顾家来说都很珍贵,不管是姨娘所出还是通房所生,顾家都会全力保下来,是以顾家基本不会陷害落胎这样的阴私事。

    而且孙姨娘是顾重庭最为疼爱的,为了孙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顾重庭甚至还借自己在殿中省任职之便,将尚药局奉御郑杏林请来为孙姨娘好过脉。郑杏林说孙姨胎弱,但仔细滋养着还能保得住。

    这些时日,顾重庭将孙姨娘如珠如宝一样疼着的,眼见着她身子渐渐好了,肚子渐渐大了,郑杏林又号出这是男胎。顾重庭满怀欢喜地等待这个男丁降落。可是现在。已经平安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竟然就落胎了!

    毫无征兆地,像玩笑一般。孙姨娘落胎了!这血淋淋的事实,顾重庭根本就接受不了,道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如今,顾重庭的怒吼几乎震翻天。二房所有下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甘棠院和玉堂院则是无比安静。这就是水绿所回报的情况。

    “周大夫不是说还可以保住的吗?怎么就落胎了?”顾琰听了水绿的汇报,诧异地说道。比起郑杏林,顾琰更信任周大夫,在周大夫为傅氏临盆看诊的时候。水绿就秘密带他去锦缎院看过了,说还是能保得住的。

    顾重庭并不知道,孙姨娘所用的安胎药。不是郑杏林所出的,而是周大夫所开的。私底下。尺璧院为保住孙姨娘的胎,做了很多事情。

    顾琰没有想到,就算做了这么多事情,孙姨娘的胎仍是保不住!

    “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月白正去查探细末。听说孙姨娘情况不太好。姑娘,不如先请周大夫来吧?”水绿说话。

    “去请周大夫,让风嬷嬷带人去锦缎院,若是连氏阻挠,就说顾家子嗣重要,一定要将孙绮罗保住!”顾琰点点头,当水绿立刻去请周大夫。

    孙绮罗这一胎出事,是谁做的手脚,顾琰根本不用深思,都知道必定是连氏无疑。

    从孙绮罗进顾家的那一刻开始,想必连氏就打算杀了这胎,没想到她能隐忍这么久,直到胎儿已经五个来月、成形了,再动手,且让她一击得手了!

    若是落胎,胎儿越大,对母体的损害就越大,连氏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定是要让孙绮罗也去掉半条命!想到连氏的隐忍和狠毒,顾琰都有些心惊。

    她更心惊的是,锦缎院的防备十分周全,冬棋事事都亲力亲为,而且顾琰让风嬷嬷对锦缎院都看顾几分。在这样的情况下,孙绮罗还是出了事,这当中,必定有顾琰不知道的线,有暗处的人隐匿其中。

    水绿所汇报的资料太少,顾琰一时半会想不到连氏是如何下手。就在这个时候,月白就冲进来了,脸色比水绿刚才还要紧张几分。

    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孙姨娘身边的婢女指认……指认金姨娘是让孙姨娘落胎的凶手!”

    什么?孙姨娘落胎和金姨娘有关?落胎是二房的事,怎么就牵扯到大房的金姨娘了?这是半竿子都打不着的事!

    金姨娘……若是顾重庭认定是金姨娘谋害了孙姨娘,这事就不好办了,大房定要给二房一个说法。

    “走,我们去找娘亲和风嬷嬷,先去高澄院看看金姨娘是怎么回事。”顾琰站了起来,大步迈出了尺璧院,脚步匆匆地往叠章院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连氏恨孙绮罗得了顾重庭宠爱,下手让孙氏落胎,这很容易明白;但连氏将金姨娘圈进去,是为了什么?

    待顾琰去到高澄院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比她所想的还要复杂,还要不利,金姨娘下手毒害孙绮罗,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因为,金姨娘的贴身丫鬟青荷,当着顾重庭的面,承认了她在锦缎院下的毒手,供认正是金姨娘下令指使她的!

    青荷跟了金姨娘八年多了,谁都知道她只听金姨娘的吩咐,谁都知道金姨娘最信的,就是她!当年顾道征出生的时候,金姨娘是让青荷去守护的,就像如今风嬷嬷守护顾道行一样。

    所以青荷说是金姨娘指使,顾重庭和连氏这些二房的人,立刻就相信她说的话,相信了锦缎院出事和金姨娘有关!

    “青荷,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害孙姨娘?我与孙姨娘无冤无仇,不管她是不是生下孩子,对我都没半点影响!我怎么会吩咐你去害她?”

    金姨娘在瞬间的惊愕之后,立刻就脸色铁青的反驳道。她看着一脸悔恨的青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这是青荷吗?青荷怎么会害她?!这是怎么回事?

    青荷一脸愧疚,哭喊着说道:“姨娘,您不能再错下去了,害了一条人命,奴婢悔了!姨娘说,太太的嫡子害不了,就只好去害孙姨娘了!姨娘。嫉妒乃罪孽之一。姨娘可不能错下去了!”

    说罢,青荷就不断地叩头,一副恳请金姨娘回头是岸的样子。

    金姨娘呆愣地看着青荷。完全不能明白青荷在说什么。她的脸色渐渐从青转白,青荷这些话语,像冰刀一样刺向她。

    青荷这是要陷她于绝境!这是为什么?

    金姨娘看着一如往昔恭谨低顺的青荷,觉得眼前这人就像被换了魂一样。不然,说不清青荷为何要陷害她!

    “说来也好笑。孙姨娘是二房的人,若是嫉妒的话,我都尚且没有,怎么大房的人就忍不住了?难不成。大房就这么看不惯二房繁茂不成?”连氏在一旁,轻飘飘地这么说。

    大房……二房……

    不知道顾重庭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阴狠起来。立刻上前一步想往金氏那里踹去,想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风嬷嬷见状。立刻迈出一步,单手就阻住了顾重庭的动作。她神色平静地提醒道:“二老爷,金姨娘是大老爷的妾室,就算二老爷要做什么,都要先只会大老爷一声。”

    风嬷嬷面相阴狠,这么平静地说话,让顾重庭感到一丝压迫,他悻悻地收回脚,冷哼了一声,随即恶狠狠地盯着金姨娘道:“金氏!你是大哥的妾室!我一定会同父亲和大哥说,此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转瞬看向了跪着的青荷,语气狠戾地说道:“还有你这贱婢!来人唤西堂的张妈妈来,将这个贱婢关押起来,等父亲和大哥回来再说!”说罢,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对着这个婢女,他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顾琰站在傅氏身侧,冷眼看着高澄院的一切,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这名青荷的婢女身上。

    这个叫做青荷的婢女,是落胎这件事的关键。据她供认,她与锦缎院的婢女雅心私底下来往不少,便与孙氏身边的冬棋也能说上几句户,她趁着冬棋没有注意的时候,她将致人落胎的药落在了安胎药中。

    这个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毒手,竟然也能让她得逞了!而且这个落胎药太凶猛,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个男胎就打下来了,太骇人听闻!

    巧的是,顾重庭其时正在锦缎院中,他是亲眼见到那个死胎的样子的,可想而知,顾重庭此刻是何等震怒,他对金姨娘有何等痛恨!

    这几个环节组合起来,只让顾琰有一种深深的荒谬感,这么简单的手段,就将孙姨娘落胎了,就将金姨娘圈进来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一时还找不到破绽,看来连氏为了这一局,的确做了很多功夫!

    更让顾琰皱眉的是,她不明白这个青荷为何会这么做。谋划主子血脉,这事她承认了,就是死路一条!她为何要这么做呢?她与连氏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锦缎院的下人几乎哭着来报:“二老爷,孙姨娘她大出血了!”

    这话语一落,就见到顾重庭神色惊变地跑了出去,剩下连氏笑眯眯地跟在身后,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太在意。

    这名叫青荷的丫鬟,当然就由西堂的张妈妈看管起来了。当晚,青荷就暴亡了,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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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杀人者

    青荷的暴亡,更坐实了金姨娘的毒行。如果不是为了心虚要掩饰,怎么会杀人灭口?就算西堂张妈妈说不出青荷为何暴亡,顾重庭等人都认为是金氏下的手。

    这样的事情,有动机就好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此刻在松龄院内,顾霑父子三人正在说着此事,三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顾重安皱着眉头说道:“金氏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说话或许是冲了些,但绝对不去害人落胎,更不会谋害丫鬟。她自己都有两个孩子了,绝对不会嫉妒孙姨娘。”

    金氏是他的妾室,为人秉性如何,他十分清楚。这些时日他将顾道征带在身边,发觉这儿子虽然不会说话,但为人聪慧性情纯良,他和生母金氏往来甚多,若金姨娘心狠歹毒,这儿子的性格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这青荷的死太凑巧了,就像赶着时机死去一样,就像故意坐实金氏的毒手一样,这就更让顾重安存疑。

    这么想着,顾重安又继续说道:“父亲,二弟,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这个青荷名义上是金氏的忠仆,但她指认金氏是落胎凶手,这当中明显有诈。她是被人灭口的,但这个人不可能是金氏,可能就是背后做了这一切的人,目的就是乱了顾家和睦!”

    他这话一落,顾霑的脸色就沉了几分,顾重庭的眼神也闪了闪。

    “如此拙劣的手段,想要一石二鸟,既要落了孙姨娘的胎,又让我们兄弟失和!二弟,你还相信是金氏下的手吗?我不是在为金氏辩解。而是我们不能被蒙蔽!”顾重安沉沉地说道,眸中有怒气。

    他是太在意内宅的事,但这样的阴私事,这样的栽桩嫁祸,让顾重安不能忍!

    空翠山的事,迩言院的事,还有如今的落胎事。总让顾重安觉得背后有一只手。在推着这一切,就是为了让顾家出事。

    “大哥,虽然这个青荷死了。但锦缎院的丫鬟还在,她们都可以指正高澄院与此事离不了,高澄院总要给我一个交代的!”片刻后,顾重庭这样说道。

    他声音低沉。神色无比痛苦,可见正承受着丧子之痛。他一贯俊朗从容。很少露出这样痛苦的神情,这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顾霑端沉着脸色,并没有说话。这事,很明显就是针对大房的一个局。顾霑是当朝吏部尚书,要看透这个局一点都不难。

    他想不明白的是,这背后设局的人是谁。那个青荷是怎么死的,她背后的人是谁?

    这样的内宅阴私事。顾霑曾听人说过,他想着是不是儿媳妇连氏心生嫉妒,让孙姨娘落了胎,可是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连氏没那么蠢,而且这事没有必要扯上大房。

    沉吟良久,顾霑才说道:“先将金姨娘禁足,没事的话就不要出丰澄院;孙氏那里,用好汤好药将养着,将西堂的张妈妈和锦缎院的婢女唤来,我要亲自审理!”

    随后,一干人等级到了松龄院,张妈妈说她一直守着青荷,中途不过是去了小解,第二日早上青荷便暴亡了,死因尚在查;婢女更是说不出什么来,只结结巴巴地说丰澄院的青荷肯定是她。

    事至此,就算顾霑亲自过问,也查不出真相。

    顾琰听到这些的时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祖父是朝廷的三品重官,精于铨选善于相官,怎么偏偏就看不清楚顾家二房都是什么人呢?当年,祖父为何会认下顾重庭为嫡子?

    即使重生了这么久,顾琰都看不清这些事,不明白祖父为何对顾重庭如此信任。这一次落胎的事,明显的得益者就是连氏,祖父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车嬷嬷,依您看,这事会怎么解决?”她问着车嬷嬷,同时也在问自己。

    青荷这里的线索已经断了,顾霑查了青荷的来历,只知道她是从外面买进来,后来就进了丰澄院伺候。这个来历清楚明白,自是不能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顾琰猜测着青荷是连氏的人,可是水绿和月白都细细查过了,并没有找到青荷与甘棠院往来的痕迹。

    如此种种,都让顾琰心中凛然。连氏谋的这一个局,竟然如此滴水不漏,就算顾琰明知道这事肯定是她的手笔,都奈她不何。

    “这些内宅阴私,都不会找到实质证据,最后只会不了了之。”车嬷嬷低头说道,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这样的事情,她在宫里见得多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她看来,顾家人丁单薄,内宅阴私已经算少的了。

    “那么,孙姨娘这胎就算白落了?不能将毒手揪出,不能偿生者痛,这事,就会这样了之?”顾琰说道,心情不太好。

    “姑娘,事实就是这样。既说是内宅阴私,便是不明不白。”车嬷嬷仍低着头,说着这京兆谁都知道的事情。

    顾琰听了,紧紧抿住唇,似乎在压抑什么。内宅阴私,就是不明不白!前一世,父亲、娘亲、三弟等人,就是死得不明不白,最后不了了之!

    这一生,她明知谁是凶手,还要放任一切不了了之吗?既如此,她重活一世有什么意思?

    车嬷嬷见到这样的顾琰,也没有说什么,就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让顾琰自己一个人静静思考。

    良久,顾琰才像想通了什么一样,眼神的沉郁便渐渐散了去,且将水绿唤了来,平静地吩咐道:“水绿,让陈三娘来一趟,我有事交代于她。”

    说罢,顾琰的唇角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讥诮。内宅阴私是吗?那么她就以阴私对之,总有一日,这些事情都会暴露在阳光下,所有人都将无所遁形。

    不管是刻薄狠毒的连氏,还是……伪善仇杀的顾重庭!

    与此同时。在玉堂院内,顾玮的教养嬷嬷果嬷嬷,正一脸严肃地问着顾玮:“姑娘,太太在这一事上的算计,您看清楚了吗?可有什么得着?”

    她对面的顾玮,端直了身子,神情十分认真。她想了想。才说道:“氏之前一直压着娘亲。可是娘亲这个反击如此漂亮,落了孙氏的胎,还让她去了半条命。如今娘亲心情想必很好。嬷嬷是想说,只要谋划得当,不管情况多么艰难,都能顺心顺遂?”

    果嬷嬷的眼神亮了亮。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赞许地说道:“姑娘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没错,就是如此,只有谋划得当。只要抓住人心,事就少有不成的。耐心、手段、谋划,这几个方面缺一不可。太太忍着孙姨娘在眼前蹦跶。不是不想对付她,而是要等待更好的时机。”

    果嬷嬷缓慢地说道。将连氏这个做法掰开来一点点揉碎,将这事完完全全摊开在顾玮前面,又将此事组合起来呈现它全貌。通过这一个具体的事例,细细地教导她,连氏如此做是什么,那样做又是为什么,遇到类似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顾玮越听,眼神就越幽深,神色就越惊惧,可是她极力克制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内心的震动怎么都止不住。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里面,还有这么弯弯道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连氏的地位、端庄贤淑是花这么都心力维持的;她更没有想到,孙姨娘前一刻有孕受尽宠爱,下一刻就胎落人病!

    连氏的做法和果嬷嬷的话语,似乎为她打开了一扇门,她见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想起了连氏幽居在礼佛堂的日子,想到顾琰威胁她时,她只能龟缩在玉堂院不敢出,可是顾琰,却协助傅氏管家,日子过得顺心顺遂,一日好过一日,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顾琰谋划得比她厉害,是因为顾琰所得的势,比她强太多!如果……她谋划得厉害,得势比顾琰还要多,那么此刻被压在谷底的,就是顾琰了!

    想到这,顾玮的双眸猛地迸发出强烈的光彩,这是一种混合着不甘、嫉妒、醒悟的光彩,名之为欲望。见到了这些事,想到了自己曾经艰难,顾玮想要变强,想要得势!

    强得要将顾琰压下去,势得要将顾家玩在手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奇异地柔和起来,神色越发平静。虽然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看着有一种动人的光华,让人轻易忽视不得。

    果嬷嬷眯起了眼,这样的顾玮让她似曾相识,透过顾玮,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场景。曾几何时,她侍奉的人也是这样,从开始的懵懂柔弱到一步步变强。

    顾玮,是一块璞玉,只要细心雕琢,假以时日,她必不同凡响。不枉她为了让其开悟,建议连氏在这个时候下手,还将宫中让人落胎的秘药献给了连氏。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如二太太所说,只要她侍奉着的顾玮一步步变强,那么她那些未竞的愿望,总会有实现的一日!

    果嬷嬷再次满意地笑了起来,为顾玮解惑道:“姑娘,太太这事能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青荷是太太八年前埋下的棋子,这是占了时间先机,事肯定会成的。”、

    八年的时间,就算顾家要彻查这事,又怎么会查得出真相?她看着顾玮渐褪稚嫩的脸,决定迟些就带着其去占另一个时间先机。

    事在人为,不是吗?

    (章外:无话,只想求粉红。昨晚那一章金姨娘的院子名有误,已经改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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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章 有嫉恨!(粉红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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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棠院内的一切摆设,都是按照顾重庭喜欢的样子来布置的,不管是玉山子还是行溪图,不管是焚香炉还是卷珠帘,一式一样都是顾重庭所喜爱的。

    以往,连氏在看着这些摆设的时候,心中的喜悦会一点一点地泛出来,让她笑靥如花。如今,连氏看腻了这些,只觉得门帘用珠子串成,实在花俏至极,俗不可耐。

    忠勇伯府可不会用珠子串门帘……

    爱之,则皆以为美;恶之,则皆以为丑。物乃心化之,这世上的事情大多是这个道理。

    “太太,老爷捎来话说,说在锦缎院用晚膳,今晚要晚些才回甘棠院。”大丫鬟幻虹这样说道。

    幻虹是甘棠院的老人了,原先是二等丫鬟,后来因迩言院一事,甘棠院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们几经更替,幻虹就做到了大丫鬟的位置。

    连氏对她有几分旧情,但信任又说不上,像顾重庭宿在哪里这样的事,多是幻虹所禀的。

    “嗯,我知道了。”连氏淡淡回了一句,目光仍是落在珠帘上,似乎对顾重庭宿处并不在意。

    连氏很清楚,如今孙氏出了事,顾重庭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锦缎院,用晚膳,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实则他是想陪着孙氏!

    想到这里,连氏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她就轻扬了唇角,想起了很多快乐事。孙氏已经落了胎,病至半死的样子,就让顾重庭多看几眼也没有关系。

    这个顾家,迟早都会握在二房手中,一定是握在她孩儿的手中!她的儿子们。必定考取功名出将入相,她的女儿,必定是人中之凰!她要做的,就是为他们铺平这条道路,将顾家所有的资源都夺过来!

    我不会让孙氏产下孩儿,更不会让大房和睦安宁,能安稳地迈步往前的。就只有我的儿女们!——连氏“咯咯”笑着。端庄的脸显得极为动人。

    “将这珠帘撤下去吧,随便换一个,都可以。”连氏这样吩咐道。让幻虹将这珠帘拆掉。

    既然看厌了,就将这个拆了去,省得看着碍眼,不管是物。还是人,对于连氏来说。都一样。

    “是,奴婢这就去办。”幻虹立刻回答道,很快就将此事办妥了。

    锦缎院里面也有珠帘,只是上面的主子比连氏房间的。略小一点。顾重庭吩咐冬棋将珠帘撩起来,就见到孙绮罗的脸色比珠子还要白,而且是仿佛随时消失的透白。

    “绮罗。孩儿已经没有了,你还年轻。我们还可以再要一个,你得赶快将身子养好才是。”顾重庭执起她的手,爱怜地说道。

    孙绮罗闻言,便朝顾重庭那里靠了靠,泪珠簌簌地落下,无声地哭泣着。还可以再要一个?不可以!怀上这一个已经是饶天之幸了,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千辛万苦才捡回一条命,不可能再怀上了!

    想到那个已经成形的男胎,孙绮罗的心就像被刀刺一样,整个人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明明可以保得住的,如果不是有人落毒手,她的孩儿肯定能保得住!毒手……是有人害她,那个人,肯定不是丰澄院的金姨娘!

    自己和金姨娘素无仇怨,她不会害自己,在顾家,与自己有仇的,唯一就是甘棠院的连氏……

    连氏!

    孙绮罗靠在顾重庭的怀中,哀哀呜咽着,眼神却无比幽深,像两潭无底深水。

    半夜时分,锦缎院仍有一豆烛火,和这两天一样,烛火亮着是为了给孙绮罗抚慰。

    此时,灯火正映着一个少女的脸庞。玄色的大氅映衬着她精致的眉眼,整个人显得更加华贵,平静到近乎漠然的神色,看着有种高高在上的贵气,一如孙绮罗初见到她的那样。

    孙绮罗怔怔看着这少女,想起了被赶出客栈时的屈辱,那个时候她似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这个少女。这个少女娇养着她,帮她达成心愿,让她来到了自己心慕的人身边。

    她绝对想不到,这个少女是顾重庭嫡亲的侄女,顾重安的嫡长女顾琰!

    孙绮罗在顾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幸好那时是在假山边,周围都没有什么人,没有谁会知道她的惊惧。

    可是那个少女只是淡淡地唤了她一声“孙姨娘”,就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好像不认得她是谁一样。

    此后,两个人心照不宣,似从来没交集一样。可是孙绮罗知道,为她安胎的大夫、那些上好的安胎药,都是尺璧院秘密送过来的,不然以连氏对她的嫉恨,她不会有这些东西。

    可最后,她仍是保不住胎儿,这或许是她一生唯一一次有孕了。

    顾琰耐心地等待着孙绮罗思绪平复,然后才问道:“水绿说,你非要见到我不可,所为何事?”

    顾琰本就想来锦缎院一趟,如今孙绮罗这样强烈要求,她便来了,想听听孙绮罗有话可说。

    “你为什么要将我送到他身边?”孙绮罗问道,这个问题盘桓在她心头良机,她也暗问过自己无数次,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我与连氏有仇,当初迩言院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一二。连氏处心积累害我娘亲,我岂能让她好过?她是我婶婶,我不能杀了她,就只好让她痛苦了,你就是让她痛苦的那个人。”顾琰神色淡然地回道,说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

    这的确是原因没错,却不是主要的原因之一。

    “我是她痛苦的那个人?”孙绮罗喃喃重复道,眼神有些迷惑。

    “是的,二叔和二婶恩爱了十几年,原本二婶以为自己才是二叔最爱的那个人。如今二叔最爱的是你,与二叔最恩爱的。也是你。她怎么会不痛苦?”顾琰简要地回道,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孙绮罗脸上。

    顾琰就这样直直盯着孙绮罗,神色和眼神能感染人般,让人觉得无比信服。——此刻孙绮罗就是信的,除了相信,她没有别的答案。除了顾重庭对她的情意,她还有什么能让人谋划的?

    孙绮罗木木地看着顾琰。眼神间或一转。似乎在思虑什么。突然间,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顾琰的大氅。语气急速地说道:“我想报仇!我所受的痛,定要连氏身受!帮我,大姑娘,求你帮帮我!只要让连氏受苦。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的眼神饱含希冀,就像当初在客栈门口见到的那样。只是她披散着发、神色惨白。双手死死抓住顾琰,好像癫狂一样。

    顾琰用力地抽回手,语气却十分舒缓地道:“想要报仇,不是我帮你。而是你自己要帮自己。我不是说了,你才是令连氏痛苦的那个人。如今还不明白吗?”

    她轻柔的嗓音入春风雨露一样,润泽着孙绮罗的心。孙绮罗似懂非懂。语气仍是迷惑:“大姑娘的意思是……我能做什么?”

    顾琰打量着她,一时没有回答。孙绮罗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面容婉约骨架纤细,可惜造此重创,整个人就像失了水的花儿一样,不复往日的光彩。

    顾琰冷冷地道:“首先,你要将自己拾掇好,二叔怀念的喜欢的,是娇媚婉约的你,而不是个癫婆子。其次,要让二叔宠你!二叔越是宠你,连氏就越痛苦……最让连氏痛苦的,莫过于二叔为了你而动了她的名分。”

    名分,当然是连氏这妻子的名分。如果顾重庭真的对孙绮罗爱到入心入骨,动了连氏这个妻子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宠妾灭妻,京兆男人多的是!

    “名分,动了连氏的名分……那的确比杀了她还要解恨,我要将刀子日日插在连氏心窝上,让她像我一样,只能喊痛什么都做不了!”孙绮罗咬着牙说道,明明是凶狠至极的语气,说得却簌簌落泪。

    这个软弱的女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终于成长为顾琰期望的样子了。如此一来,自己就有能力给连氏和顾重庭致命一击了!——顾琰心头这样想着,心情有些矛盾。

    说到底,孙绮罗是个可怜人,以阴私对阴私,终非正道,而是无奈的办法。这个无奈的办法,却是一把利刃,顾琰不得不用,她再难以容忍连氏和顾重庭再下毒手了!

    顾琰由水绿陪伴着回到尺璧院的时候,月白等人尚未歇息,尺璧院内的灯火同样不洞明,却让顾琰感到温暖,而不像在锦缎院那样,让人感到无边的阴冷。

    “陈三娘那里的事,已经办妥了吗?”就寝之时,顾琰支起了身子这样问着水绿。

    “已经办妥了。驿站的印戳、书信的用纸,都有邺城的痕迹,朝官都知道他是去了那里的。老太爷应该很快就会收到书信。”水绿这样回答道。

    顾琰点点头,沉着的心才觉得有一点点轻松。这事,本来早就应该办妥的了,中途却出了差错,一直拖到现在,幸好陈通记是办妥了,她期待着事情的进展。

    孙氏落胎的事,果然是不了了之。俗话都说两耳不聋难做家翁,这样的内宅阴私事,顾霑吩咐老仆顾忠查探着,多半暂时不会有所得。

    除夕过后,就在初七上朝之前,顾霑却收到了一封书信,这封信来自邺城,还有驿站的印戳,看完心中内容之后,顾霑便脸色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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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章 破!(粉红195+)

    (感谢月下闻笛的和氏璧!求粉红君垂怜!)

    这封信,是原秋官灵台郎卫衍寄来的,作为吏部尚书,顾霑当然知道卫衍已经辞官,也曾听朝官说起过他归隐在邺城。

    像卫衍这种六品以下的小官,顾霑原本是不会关注的,但因为当时孙女顾琰卷进妖孽事中,他便将目光放在了司天台,且特别对五官灵台郎上心。

    顾霑记得,卫衍似乎是在妖孽事后就辞官了,那时他还很奇怪,须知以灵台郎入仕,这是大定对道士们的恩遇。大定千山百岳中,有万千道士,能被授予官职的,却很少很少。自然,辞官归隐的,也很少很少。

    卫衍辞官的原因,顾霑也了解过,知道是归隐山林求问道心。像卫衍这样的人,厌倦了官场仕途,想着辞官归山,就是瞬间念动的事情,很难有原因。

    那时,顾霑没有多想什么,可是如今收到这封书信,却不想卫衍辞官还有这一个原因在里面。

    这封信很简短,除了卫衍的印鉴之外,就只有几句话,上面写着:“尚书大人顿首:昔日妖孽事,殿中丞顾大人曾贿草民,以坐实令孙女妖孽一事。古训曰:受鱼失禄,无以食鱼。不得受禄,终身食鱼。’鱼禄之事,草民心中有愧。忽而对官场仕途兴致尽失。今天修书一封,以告实情。草民:卫衍拜上。”

    顾霑逐字逐句地看着这几行字,生怕自己看错或者看漏,浑然不觉自己双手已经颤抖,手中拿着的信纸都是飘飘的,幸好他是坐着。若是站着的话,恐怕早已站不稳。

    “老太爷……”一旁的老仆顾忠见此,担忧地唤道,猜测着这书信上面写的是什么,缘何老太爷的神色如此难看。

    “我没事,我没事……”顾霑反复地说道,不知是回答顾忠。还是在劝慰自己。纵如此说着。顾霑仍觉得心一下子就被寒冰冻住了,简直难以呼吸。

    顾大人曾贿草民,以坐实令孙女妖孽一事……这样的字句在顾霑脑中萦绕。这封书信的意思让他心惊胆战。如果卫衍所说是真的,那么……那么就是这第二子自破家,其心当杀!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是他的嫡次子。不可能做这种破家灭族之事!顾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手忍不住按住心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立刻去查这封书信的来历,派人去邺城驿站核对,看是否有这样一封书信寄出!”很快,顾霑就这样下令道。第一时间去核实这书信的来历!

    “备轿,我立刻回府衙一趟!”顾霑继续说道,他要回吏部府衙找卫衍的印鉴来比对。官员辞官的时候。通用的私印会在吏部记录,同样是个人身份的有效凭证。

    明日才是初七回府衙的日子。老太爷这么急着回府衙是为何?顾忠疑虑地想道,却立刻领了吩咐,交代前院的管事去办事。

    “驿站那里,拿着我的印鉴去,道吏部有要事!不可有片刻耽搁!”临出门前,顾霑又强调了一句。

    顾忠知道事态紧急,也将此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管事,让他们一定要从重从急应对此事。

    且说顾霑回到吏部官衙之后,急忙找出了去年请辞官员的卷宗,找到了司天台灵台郎那一属。

    这一属之中,上面第一个就是秋官灵台郎卫衍的资料,私印存录则是在第二页。

    顾霑伸出颤抖的手想翻开第二页,只觉得这薄薄的一页纸有千斤重,他须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翻开,甚至觉得额头都有汗了。

    卫衍的私印一出现,顾霑就觉得眼前一黑,眼睛似乎被什么蒙住一样。他堪堪扶住桌子,好不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恢复正常。

    这上面的印纹,和他收到的那封书信一样!“衍”这个字防冒的流水断点,都一模一样!显然,这两个印纹同出一枚印鉴,就是卫衍所独有的那枚私印!

    顾霑死死盯着这两个印纹,宽敞的礼部档房里,只听得见顾霑极力压抑的呼吸声,仿似风暴雨来之前的雷电蕴藏,让人心生惊惧。

    良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中青筋暴涨,连手背上的老人斑都浮起来一样。

    初十大朝会过去之后,顾霑就借着由头去找了司天丞古清臣说话。古清臣与顾霑有旧,虽然两个人官阶相差很大,但司天台官职本就不能以常论,两个人倒有两句话可说。

    顾霑杂七杂八地说着话,问起了秋官灵台郎的接替人选,最后就将话题说到了卫衍这里。

    “说起来,卫衍当时是为何辞官?”顾霑这样问道,旁敲侧击他暗想知道的事情。

    “这事,想必是为了当时妖孽一事。卫衍辞官之后,几个五官灵台郎似乎都有些不妥,前段时间才回复正常。”古清臣说道,想到了当时妖孽一事,语气多少有些不自然。

    先后有两件妖孽事,令得古清臣的心境大为改变,他本不欲再说这些事了,但见是顾霑,就回了这些话。

    “说到当时的妖孽事,我尚有好奇的地方。我记得那段时日你都在司天台观星,都不怎么理会台外事的,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妖孽事了?”顾霑继续问道,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却紧紧提了起来。

    “想想……好像当时殿中丞谢登来司天台问事,就说了这件事。此后,事情便是那样了。”古清臣半眯着眼,仔细回想着当时的事情。

    因为这事乃他心境转变之因,后来他都一一捡拾,这些细节只要凝神一想,便能记起来。

    殿中丞谢登!殿中丞,殿中省……顾霑记得,二子顾重庭与谢登的交情,一向很好。

    他听到“砰”的一声,自己的心跌落在地,化为粉榧。他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略干巴地应道:“原来是这样,我最近总想起这事……”

    想起这事后呢,怎么接下去?顾霑觉得自己语气艰涩,一时什么话都不想说。这些他求证的事情,所证实的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结果,顾霑霎时没有了直面的勇气。

    有些事情没有露出来,是因为人心有不及处。当年的妖孽事,顾霑压根就想不到顾重庭会有什么歹心,待看到卫衍书信的时候,他才顺着这个方向来查,结果竟让他如此震惊,及难过。

    这些都表明,他一直爱信的二子,在阿璧被指为妖孽事上,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居心!

    可是,为什么呢?有人会覆自己巢毁自己家的吗?一向优秀的儿子,一向倚重的儿子,竟然有这当灭之心?顾霑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一点,一时也不知道拿这些事怎么办。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宣平大街,却在顾家大门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在顾家等门的人,中书舍人沈度!

    顾霑整了整神情,挤出一丝笑容,往沈度所站立的地方行去。

    “下官见过顾大人,下官要事找顾大人,随从正在递帖子,不想就见到了顾大人,可巧了。”沈度迎上前,这样说道。

    “沈大人多礼了,请进,请进。”顾霑这样说道,将沈度请进顾家,领着他往书房走去。

    沈度在中书省任职,中书省和尚书省的官署虽然相隔很远,但两人时在紫宸殿外碰面,沈度根本不用费这递帖子的功夫。

    沈度来找他,必定是为了私事,到底是什么这么急?待他听完沈度的话语后,呼吸马上粗喘,近乎失态地问道:“什么?空翠山上伏杀的人,是成国公府的死士?!”

    他万万没有想到,沈度和他说的,竟然是空翠山那场伏杀,而且,已经查出了那些杀手的身份。这是去年三月初的事情了,时间虽久远,但顾霑却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时刻都在想着,想着究竟谁才是顾家的死敌,究竟谁才是顾家的内奸,是谁要断了顾家的血脉……竟然是成国公府!顾家与成国公府素无仇怨,怎么会是成国公府?

    沈度点点头,语气很确定:“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如今虎贲军正在查探,更多的线索请恕下官无法透露。是因为当初空翠山的伏杀,牵涉到顾家,下官才破例说这事,还请顾大人保密。”

    这个消息太让顾霑震惊,和在司天台的震惊几乎一样,他久久沉吟,都不知如何回应沈度。

    沈度看了顾霑一眼,觉得这个吏部尚书全无平日的精干,似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副心神大恸的样子。

    “下官也不明白这是为何。顾大人不曾与成国公府、三皇子府有隙,这伏杀看来与政事无关,至于私仇,还请顾大人仔细思量。这事,或可询殿中丞顾大人。”沈度这样说道,提到了顾重庭。

    “为何要询问他?”顾霑顺着话说,猛然就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手臂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殿中丞大人与成国公府的幕僚私交甚笃,下官曾在酒楼见过他们几次,不知可能探知一二……”沈度点到即止,剩下的让顾霑自己想象去。

    他所言非和虚,如年和陈维等人的确见到顾重庭和李楚相聚,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当然是有原因的。

    顾霑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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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章 查顾重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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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霑自听到沈度说话之后,心神就极震动,尤其在听到顾重庭与成国公府幕僚私交甚笃后,神思就更恍惚了,就连沈度什么时候告辞离去的,他都不太清楚。

    卫衍书信说收买,是为了坐实阿璧是妖孽;古清臣话语说内情,是因为殿中省从中推助;沈度陈述杀戮,那死士东家是成国公府。这一切,都与顾重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指向顾重庭意欲害顾家!

    顾霑竟从来不知道,他所信重的二子顾重庭,竟和成国公府走得那么密切!那么,空翠山的那场谋杀,他知情吗?会在其中做了手脚吗?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竟然有人处心积虑地想毁掉自己的家,顾霑难以理解、无法接受!

    从接到卫衍书信起,到他去司天台查探,再到沈度求,这几个环节一步接一步,在太短的时间内接连出现,顾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是个局,目的是为了离间他和顾重庭的父子亲伦。

    可是,古清臣不会说谎,虎贲军的消息不会胡说,沈度没有理由陷害顾重庭,那么,这些更大的可能就是实情。

    在这么明显的证据前面,要说这些事和顾重庭无关,顾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无法压抑心底升起来的怀疑。

    当他将一直找不到的内奸换上顾重庭的时候,他竟然发现,以前疑惑的地方就通了,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就明了。如果真是他,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顾霑有一瞬的茫然。父疑子,这对顾霑来说,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在这个世上,真会有人破自家毁自族的吗?

    顾霑被这个残酷的事实打击得心神俱伤,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为之一弱,很快就病倒了。这疾病来势汹汹,夹杂着冬末初春的严寒。让他只能卧病在床。就连起身在顾家走一圈都不能够,更别说去吏部官署了。

    顾霑的病,引起了顾家的慎重对待。慎重中还有细微恐慌。毕竟,顾霑的年纪不小了,大家生怕他有什么损失,侍疾便极为用心。大房、二房轮着来。对顾霑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这一日,正好是顾重庭休沐。他便去了松龄院侍疾。主子们侍疾,当然不用看火熬药,主要是陪着顾霑聊聊天纾解愁闷而已,顾重庭此刻做的。便是这样的事。

    “父亲,朝中无大事,您且放心在家休养。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昨日我还见到了尚书左丞蒋大人,他还嘱咐您要以身体为重。吏部一切事情都正常。”顾重庭这样说道。

    他的语气带着忧虑和劝慰,像冬日暖阳一样,让人感到无比温暖。

    顾霑躺靠在床头,试图擢住这些温暖,却力不从心。他的目光落在顾重庭脸上,想透过他俊雅的面容,想看清他的心究竟是如何的。

    “父亲,您怎么了?”被顾霑这样盯着,顾重庭觉得有些奇怪,便这样问道。

    顾霑的目光似在探究,好像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这令顾重庭心中怪异更甚,忍不住问道:“父亲,孩儿脸上有什么吗?”

    顾霑闻言,将目光从顾重庭身上移开去,声音沙哑地说道:“没有什么,这一病,为父倒有些黯然,总想起以前了,仿佛觉得你们还萦绕膝下,不想已经故去几十年了。”

    顾重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松了一口气,便笑着说道:“父亲卧病在床,难免多思。待往儿和彷儿回来,便可萦绕膝下了。再说,大哥已经有嫡子了,父亲膝下必会越来越丰盈的。”

    说罢,顾重庭倾身为顾霑整了整被子,掩住眼里的情绪。那些少时的欢乐,顾重庭自是记得。其时越欢乐,其后便越可笑,他竟然……认仇作父,还懵懂过了这么多年!

    父子两人一时若有所思,恰在这个时候,仆人将晾好的药端了进来,顾重庭下意识将药接过来,边说道:“让我来吧,父亲,我来喂您……”

    说罢,叫药匀起来,轻轻吹了吹,然后举到顾霑的嘴边,脸上带着笑容,如天下间任何一个孝子那样。

    顾重庭这番动作极其自然,让顾霑忽而觉得眼睛酸涩。如果他不是接到卫衍的书信,他定会觉得二子纯孝。可如今,顾霑竟难以分辨这些和美孝顺是真境还是幻象了。

    顾重庭又陪着顾霑大半个时辰,才告辞离开,临离开之前,还细细叮嘱顾霑要好好养身体,家中万事都有顾重安和他,让顾霑切勿劳神云云。

    顾重庭离开之后,顾霑仍觉得口中仍有药味,苦涩一直不肯散去。

    良久之后,他才唤来老仆顾忠,对他这样说道:“阿忠,我有件重要的事情交代与你,你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让人发觉!”

    顾忠一听,便弯下了身子,恭敬地说道:“请老太爷吩咐。”

    顾忠跟了顾霑几十年,很清楚顾霑这么说,必定是事态紧急,他凝神等待着顾霑的吩咐,不知道会是何事。

    下一刻,顾霑便沉着脸色,低哑地说道:“你去找几个可靠的人,跟踪顾重庭!他离朝之后去了哪里、与谁见面、说了何话,这些,我都要知道!要尽快!”

    顾忠猛地抬起头来,他不确认自己耳中听到的,不由得迟疑地问道:“老太爷……”

    “你听到的,没错。去监视顾重庭,我要清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这事,绝对不能让他察觉!”顾霑再一次沉声说道,将口中的苦涩压了下去。

    破家灭族……就算是他最爱信的二子,都不可以!

    入暮时分,顾重安如常来松龄院给顾霑请安,在见到顾霑有所好转之后,脸上的兴奋便不禁露了出来。这兴奋如此明显。顾霑想不注意到都难。

    “秘书省有什么高兴的事吗?”顾霑这样问道,颇有点好奇。顾重安今日是在秘书省任职,事情想必和秘书省有关。

    “倒不是和秘书省有关,而是和云山书院有关。今日下午我告了半日假,去了云山书院。它三月份就招纳生徒了,事务异常繁茂,孟山长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便去帮忙了。我一想到书院要授徒就兴奋不已!”顾重安回答道。眉眼都弯了起来。

    在太原府晋州的时候,他隐约有了开设书院的想法,回到京兆之后在大朝会上书。幸得有孟圭堂、长隐公和沈度等人,众人合力才能将云山书院捡起来。

    从太原府晋州到京兆云山,有关书院的一切,顾重安都参与其中。有一种看着孩子渐渐成长的感觉,他对云山书院极其上心。为它所付出的心力。甚至比他在殿中省多得多。

    “云山书院啊……”顾霑这样说道,尾音拖长。他神色颇为沉凝,显然在思量什么一样。

    顾重安没有注意到顾霑的迟疑,仍是兴致勃勃地地说着云山书院的事情。说着孟圭堂的厉害,说着那副“不知不识,无党无偏”的对联。最后兴奋得神色都有些潮红。

    “父亲,孟山长真是厉害!诸子百家典籍。四书五经六艺,他都无比精善,而且结合当世灵活贯通,书院生徒真的是太有福气了……”顾重安意犹未尽地说道。

    顾霑静静听着顾重安的话语,良久,才说道:“云山书院是很好,不过……你是不是对书院太过投入了?你在秘书省任职,最近似乎没有听你提起过省中的事情。”

    他不反对顾重安为书院尽心尽力,不然当初也不会鼓励他去上疏,但如今,顾重安似是一心扑在书院上,却是太过重了。顾霑怕长此下去,顾重安会疏于本职,引得秘书省官员不满。

    “呃……最近中没有什么事情,所以才去书院的。”顾重安愣了一下,这样回答道,笑容渐渐隐了下去。

    “你对秘书省太不在意了。省中旁事就算了,连我都知道,秘书监钟隶的孙女即将出嫁,你可准备好贺礼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秘书省葛洪马上就致仕了,他对你尚算照顾,你就没有想着怎么送一送他?”顾霑这样问道,声音略略提高。

    “父亲,我……”顾重安脸色微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就算再迟钝,都知道顾霑的心情不太好,而且他无言以对。因为顾霑说的那些事情,他真的没上心。

    葛洪即将致仕,顾重安是知道的,也同齐泌、陈文裕两个人宴请过葛洪,但私交……他真没想到,他全副心思都扑在了云山书院之上。

    “这样下去,有失偏颇,这个事情,你得有个决断,怠于秘书省职责不好。”顾霑叹了一口气,这样说道,为顾重安仕途感到担心。

    说到会做官,重安还真是比不上重庭。这样想着,顾霑便想到了顾重庭,想到卫衍的那封书信,脸色便微微一变。

    顾霑所想的顾重庭,此时正在太平前街的成国公府,与秦绩说着一个计划。

    “这事,本世子为何要帮你呢?”秦绩淡淡问道。他相貌俊朗气度如玉,似神祇一样睥睨着顾重庭。

    “世子只要助在下一把,殿中省那件事,在下便觉得可以下手了。”顾重庭跪在秦绩面前,这样说道。这不是威胁,顾重庭不敢威胁秦绩,只是作为交换条件而已。

    “本世子想一想。”良久,秦绩才这样说道,依如玉人般。

    (章外:手残党伤不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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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初宴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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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暗流汹涌,但对于京兆其余权贵之家来说,这段时间是相当舒悦的,很多人家都在兴致勃勃地准备初宴,呼朋引伴前来畅叙一番。

    初宴,其实是去权贵人家年后的第一场宴会。有的人家办,有的人家不办,今年的顾家,因为顾霑有疾,就没有办。

    总的来说,京兆权臣勋贵都会办初宴,一向冷清的沈家,都来了陆清、杜预等客人。在严寒的初春午后,他们带着美酒佳肴来到沈家东园,琴酒抚琴聊天作乐,半疏狂、半认真地说着世事人情,间或仰头痛饮,间或哈哈大笑,惊得东园梅花簌簌落。

    “他们又来了……等会又可以见到杜大人敞衣袒胸了……”叶染望着庭院中那三个老人,小声和沈度嘀咕道。

    他说罢拿过小几上的酒瓶,为沈斟了酒,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粗犷的脸满是潮红,显然喝得不少了。

    “是啊,可惜只有我们看到,中书官员个个都说杜大人是冷面虎呀。”沈度笑着说道,举起酒杯呷了口,他半坐着曲伸着腿,意态极悠闲。

    “冷面虎……”叶染听了,看着庭院中的情景,脸不由得抽了抽。此刻,一脸嬉笑着,正在解开大氅的杜大人,是冷面虎?

    沈度坚定地点了点头,继续笑眯眯看着那几个老人。不管是沈肃,还是杜预,在这样的初宴里,他们都是无比开心和放松的。放浪形骸之中有一种飘然自得,这样的时刻。对于他们来说,极为难得。

    “走吧,去给大人们斟酒去!”沈度推了推叶染,笑嘻嘻地说道。此时庭院里不会有仆人,斟酒递茶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沈度和叶染这两个后背代劳了。

    那边,杜预已经坐在了古琴边。敞开了大氅。然后“哈哈”一笑说道:“我新近谱了首曲,我弹给你们听一听吧。”

    京兆不少人都知道,中书侍郎杜预最擅长的并不是做官。而是抚琴!他年轻的时候被称为青预先生,一手琴技出神入化,他弹的一曲“百鸟朝凤”引得百鸟栖落,可惜十年前。杜预就不在人前抚过琴了。

    外面都道青预先生已经弃琴,殊不知每年初宴。他都带琴来沈家东园,不过都是随意弹不成曲,像这样说谱一曲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他的话才落。就听到陆清“嗤”的一声笑道:“别别,我可不想有鸟在我头上拉屎!”

    沈肃则在一旁阴测测地笑,并不说话。陆清和杜预比沈肃要年轻一些。沈肃惯常看着他们闹,很少说什么。

    杜预“哈哈”笑罢。双手轻轻抚上了琴弦,整个人都和刚才不一样了,显得无比静穆。

    庭院的氛围也一变,刚才的嬉笑热闹变成了安静,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杜预的身上,等待琴音响起。

    杜预的曲风以大气磅礴见称,沈肃等人还以为会听到气势恢宏的曲子,却没有想到,杜预弹奏的,竟然是如此空寂苍茫的曲子!

    当杜预收起最后一个琴音后,几个人仍沉在那样的空寂中,庭院内只有梅花轻落。

    良久,陆清眨了眨湿润的人,掩饰地怪叫了几声:“喂喂,你弹的是什么啊?难听死了!快快,罚酒三杯,再弹点好听来助助庆!”

    他的怪叫并没有消掉庭院的寂静,沈肃仍阴着脸,沈度和叶染则直愣愣看着杜预,一时没回过神来。

    “我……想起十几前的事,那时的初宴……呜呜……”杜预的神色满是痛苦,未说完的话语被人捂在了嘴巴里。

    在他说话的时候,陆清已经奔到其身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眼神乞求道:别说,别说,别再说当年的事了,这庭院中还有沈肃和沈度……

    沈肃看着陆清的动作,不由得笑了笑,然后说道:“明澈,你至于这样吗?这是多大的事儿啊。”

    他和沈度都没有那么脆弱,若说都不能说的话,若不能直面那件事的话,那么他们还回来京兆做什么?

    这时,沈度也端着酒瓶走近了陆清,脸上带着笑意:“陆叔,没关系的。杜叔,这首曲子太好了!”

    沈度弯腰请他们坐下来,神色和语气都看不出痛苦,似乎的确没什么受不了的。

    杜预用手狠狠抹了一下脸,将痛苦换成了仇恨,狠狠地说了一句:“总有一日,我要将方集馨那厮拉下来!”

    另外那些人,他还没有那个本事,只有方集馨,同在中枢为重官的方集馨,才离杜预稍稍近一些。

    沈度听了杜预的话,双眼眯了起来,然后笑笑道:“杜叔,这事……也不是很难了。”

    他想到了顾琰送的及冠贺礼,有了这份贺礼,杜叔的话语就可以实现了。方集馨就算权重为尚书令,也不是无坚不摧。

    沈度的话一落下,杜预就惊喜地问道:“难道有什么好法子了?”

    方集馨乃权重第一,背后又要掌权的勋贵支持,加之其人小心谨慎,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有办法对付他。如今沈度这么说,是有什么好法子了?

    就连陆清也双眼晶亮地看着沈度,想听听沈度有什么好办法。

    沈度忽而玩心起,笑嘻嘻地说道:“不告诉你们,反正现在时机还没到。”

    陆清和杜预对视了一眼,然后都抽了抽眉头。下一刻,陆清就想脱下靴子往沈度那里扔去,这个臭小子!还在这故弄玄虚?!

    他忍不住追着沈度跑,庭院里因为杜预一曲而起的空寂,这才消散了去。

    叶染拿着酒瓶,自斟自饮,看着陆清在追着沈度,就像小孩子在玩一样。他心想道:这些朝中大人,一个比一个怪!!

    沈肃和叶染一样,看着沈度和陆清在闹,脑中却想着刚才杜预弹的那首曲。空寂苍茫,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无尽的孤寂缠绕在身。

    他闭上眼,掩住自己所有的情绪: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旧友……

    沈度还在回想着这一场沈家初宴,随后就接到了长隐公子的帖子。邀请他去参加安国公府的初宴,邀请言辞极为恳切。——那清隽飘逸的字体,是长隐公子的手书。

    如此一来,沈度便不好不去了。如果是安国公府下帖子。他多半是不会去的,但是长隐公子亲自邀请……

    于是。沈度便去了安国公府,去参加这一场初宴。因为安国公府的地位,就算只是一场简单的初宴,京兆勋贵人家都来了。新晋的承恩伯张龟年也在受邀之列,且风头不小。

    既是户部尚书,又是未来太子的母族。张龟龄是有这个风头的。沈度端着酒盏,看着这里济济一堂的勋贵。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眼中却是一片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

    人都齐了啊……当年那些人,都在这里了……

    就在沈度思绪有动间,一个仆童来到沈度跟前,恭敬地说道:“沈大人,我家公子有请,请随小的来。”

    沈度认得,这是长隐公子身边烹茶的仆童。他这么一说,沈度才发现长隐公子并没有出现在宴厅内。那样的风华人物,那样的性子,身为东主不出现,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沈度这样想着,便跟着这个名叫齐书的小厮往外走,然后来到了一个院落,上面用古篆写着“微居”这两个人,乍见到这院名,沈度愣了一下。

    长隐、微,看来这个谪仙人物心中真正想的,是平平凡凡乃至湮灭在众人之中,真是意外!他的相貌,他的才华,他的家世,又哪一点会允许他平平凡凡呢?

    每个人所渴求的东西不一样,有时候一个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反而是另一个人孜孜以求可望而不可即的。在长隐公子身上,原来也有这样的心绪?

    沈度一踏进微居,就感到一阵暖意,却看不到有任何炭炉,只看到幽静精致的摆设,想必这个地方是有暖池的。

    迎面而来的,就是长隐公子。他一身玄色大氅,看着和平时大为不同,竟有一丝清冷的意味。

    “计之,你来了,快请进。”长隐公子这样招呼道,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称呼“沈大人”,而是唤了沈度的字。

    所谓称其冠字以敬其名,长隐公子这么称呼,是符合京兆一贯的礼数,但是这么一称呼,倒显得两个人亲近了一些,不像“沈大人”那么生疏和远离。

    沈度笑着回应,跟着长隐公子来到了一间茶室,仆童齐书已经在用心煮水烹茶了。

    “齐书的茶技又进步了不少,计之可以尝一尝。”长隐公子这样说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度看着这样的长隐公子,心中却觉得有些怪异,长隐公子似乎是专门请他来品茗一样。既如此,直接给他下帖子就好了,何必要走初宴那一道程序?

    似是知道沈度在想什么,长隐公子浅笑道:“我本来就想给你下帖子的,正好府中有初宴,我顺便让他们一起送去了。”

    他没有告诉沈度,他是特地挑这个日子请沈度来的,那么多勋贵在场,他就想看一看沈度的反应,他想看一看,沈度会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可惜,他在暗处观察了很久,除了见到沈度的笑容,便什么都看不到。

    沈度点点头,没有戳穿长隐公子这个明显的托辞。长隐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会顺便?

    接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品着茶,说说朝中的局势,说说京兆的风月,有一话没一话地说着,也没有什么紧要的话语。

    只到了最后,沈度自惆茶水喝得差不多了,正想告辞的时候,就听到了长隐公子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令沈度震了一下,茶水便洒了些出来。

    “皇上有意三月巡幸江南。”长隐公子这样说道。

    (章外:这是我新书冲榜的最后时刻,或许是我这本书唯一一次进入粉红前十名了,各位书友倒是支持一下呀!555,我异常需要实实在在的粉红支持!)(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

132章 巡幸

    (这一章,欲为巡幸正名,古者帝王巡幸,是行使皇权的形式之一,与视朝并无二致,所谓观风问俗,皆忧勤兆庶,是也。而并不是大多数人脑中想得到:巡幸=游乐奢侈。最后一天,继续求粉红!)

    沈度端着的茶水溅了出来,这是一向镇定从容的他,所少有的失态了,这一点,长隐公子自然看在了眼内,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发自内心,谪仙面孔更显得光华照人,仿如将天地所有光芒都拢至这茶室,外面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沈度稳稳将茶杯放下,不明白这谪仙人为何开心大笑,他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何长隐公子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出来。

    皇上有意巡幸,这事想必未有一个朝官收到消息,皆因他在中书省这么消息灵通的地方,因他是为皇上承旨拟诏的中书舍人,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别的官员怎么会知道?

    可是,长隐公子不仅知道了皇上要巡幸,还知道他巡幸的地点是江南,而不是蜀地或太原府。

    沈度深吸了一口气,才正经地问道:“为什么将这么重要事说给我听?”

    长隐公子的意思,不是在巡幸本身,而是“皇上有意”这四个字。皇上有意,这说的,是帝心!

    长隐公子竟将猜测到的帝心说出来,帝心岂能轻易言说?在朝为官,紧记的第一条就是不能测帝心,这说明,长隐公子对她他,是何等信任!

    可是。此刻他是真的不解,他与长隐公子的交情,似乎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撇除那些不能承认的过往,他们的交情,只不过比泛泛之交略好一些,可以相论帝心吗?

    还有,巡幸这件事本身。也极为重要。皆因朝官对此事的有很大的分歧,支持巡幸和反对巡幸的,差不多是半半之数。若是巡幸这一事处理不当。随时会演变成派别攻讦,最后就会发展成为党争。

    想到前朝灭国的根源是党争,沈度的脸色就极为凝重。因此,不管是帝心还是巡幸。这两个事情都无比重要。

    沈度先于朝官知道这件事,所做的准备便能更充分。所安排的人事就能更到位。这对沈度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么说,长隐公子是为他好?——沈度想来想去,仍是不解。只好疑惑地看着长隐公子。

    “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计之和我的一个故友很像吧。再说,巡幸这事,你们这些朝官会很感兴趣吧。”长隐公子这样回道。

    你们这些朝官……已泾渭分明。他说得太坦诚太直接。让沈度不禁有些郝然,故意没有接长隐公子的话语。这么纯澈的人。自觉心思有九曲十八弯的沈度,一下子便招架不住。

    世间至诚的人,能照出污秽,谁都不想直面吧?

    长隐公子仍浅浅笑着,继续补充道:“我看皇上意已决。”这又是一个提醒,皇上意已决,这意味着崇德帝一定要去江南,沈度若有所想,必要提前作好应对。

    若赞成皇上巡幸,那么所要考虑的,必是江南的布置;若是反对皇上巡幸,那么就要想好万全之策,以应对皇上的怒火。

    不管沈度会选择哪一种,长隐公子这一句话,都给沈度予时间先机。

    沈度听了这些话,良久才长叹一声,将茶杯举起说道:“计之以茶代酒,谢过长隐兄了。”

    长隐兄自然比长隐公子要亲近些,沈度这个称呼,已经表明了他对长隐公子的感激和谢意。长隐公子这一番盛情,他收下了!

    不言谢,当为报而已。

    长隐公子对这个称呼很受落,便扬了扬嘴角,这样回道:“不用谢,若有朝一日我有求于你,还请计之答应。”

    其实,长隐公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句话,听着就像一个交易那样,自己的本意,明明不是如此。或许,只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敢不应承!”沈度放下茶杯,双手一抱拳道。

    沈度很快就离开了安国公府,回到沈家后就直入东园,将此事告知沈肃,以便商量应对。

    沈肃听罢,稍有沉吟,好一会才问道:“巡幸?如今国朝承平,皇上想要巡幸,也是应有之事。说起来,皇上前一次巡幸是在何时?”

    “崇德七年,约是三年前,巡幸关内府,因为路途甚近,且停留天数不多,朝官们都没有多言。”沈度回道。那时他已经出仕,对这个尚有印象。

    沈肃点点头,又再沉默下来。的确,他对巡幸这个事本身,没有太多可说的地方,这不过是帝王行使皇权的形式之一,皇上观风问俗,示威于四海,广布浩荡皇恩,这没有什么褒贬对错之分。

    沈肃这么想,是有原因的。大定立国八十多年了,帝王巡幸并不是一件新鲜和隐秘的事情,国初史官谓“四时狩,前王常典,事有沿革”,且礼制有规定,言曰“天子行幸,礼必有名,当下制书,晓示天下。”,礼部对皇上巡幸的法驾、卤薄等仪仗都十分完备。

    如此一来,帝王巡幸在功能上与皇上视朝没有太大的分别,不过是形式而已。

    沈肃觉得,皇上不能一直深居皇宫,总要知道天下九府、民间百姓是怎么样的,皇宫中就尚有“望君出”和“望君归”。帝王巡幸的深意,不在游乐,而是观风问俗、体察民情。

    沈肃手指轻啄着桌面,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皇上巡幸江南,未尝不可。身为人主,总不能不知道人间疾库。朝官言巡幸即是索贿,是有谬的。如今所要为两点:一是皇上巡幸江南的安排,二是皇上巡幸期间对京兆的安排。这两点乃重中之重。”

    沈度听着沈肃的话语,脸色渐渐凝重。父亲说得没有错,帝王巡幸是应有之义,这事会招致朝臣反对,是因为巡幸与劳民伤财只有一线之隔。

    巡幸的人员、规模,所经的地方、所受的接驾、所见到的民情,都是要推敲再三的事情,只有这几点做好了,巡幸的本意才能体现出来。

    “总之,不能糜费!巡幸之所以劳民伤财,就是因为糜费太甚!这本是一件好事,别到最后百姓怨声载道,那么巡幸就只有失没有得了。”沈肃又继续说道,想尽量推动巡幸往好的方向而去。

    巡幸本身没有好坏,端看的是如何实行这事。

    “父亲,皇上若是巡幸江南,京兆这里……谁来监国?”沈度这样说道,眉头有皱。

    帝王巡幸,必要有人监国,这个人,会是谁呢?能监国事的人,必定是皇上最信重的人,不然怎么敢将军国政事托付?皇上已经有几个成年皇子,应是从中择一。

    听到沈度这样说,沈肃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一哂:“论权势,论爱重,必是三皇子无疑。”

    如果真像沈肃猜测的那样,三皇子以皇子之身监国,等于皇上已经默认了其太子身份。这样一来,朝局想必就微妙了。

    “监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福兮祸所倚,谁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沈肃的笑容有些阴狠,让沈度有些了然,便轻轻点了点头。

    父子两个便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巡幸一事,仿佛此事就如在眼前,他们所感受到的压迫,一点都不轻。

    越是就巡幸一事深说,沈度就越觉得时间先机的重要,就越对长隐公子感激。能得这样一个风华人物信任,这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沈度却想叹息一声。

    “父亲,长隐公子是个好人,可惜安国公府……我倒想不明白他心思了,他既然认定我是谁,为何仍会对我那么好?”沈度这样说着,语气有些黯然。

    对这一点,沈肃倒有都少体会:“或许,长隐公子和那些京兆勋贵不同。你要知道,有些人即使在深污泥潭里,心里仍能开出高洁莲花,朗朗磊磊,他或许就是这样。”

    这个描述,沈度极为认同,想到茶室那里的情景,想到了长隐公子的请求,沈度暗想长隐公子若是有何请求,他定然全力以赴。

    接下来,沈度便暗中准备着巡幸有关的事宜,又和沈肃、陆清等人有过多次相商,最后才制成一份拿得出的表书,打算合适的时机再用。

    最近朝中无大事,唯一可堪道的就是三皇子亲事,宗正寺、少府监的官员都在紧张筹备着,务求将一切尽善尽美。这对沈度来说,并不是多值得关注的事情。

    他还以为近日朝中的大事,就是皇上巡幸一事了。不想,年后第一件引起朝臣震动的事情,竟然和云山书院有关,与孟圭堂、顾重安有关。

    这是继创立之后,云山书院再一次在京兆引起震动。这是年后朝堂的大事,完全压过了三皇子的亲事的风头。

    (章外:这一章写得不易,关于巡幸一事其实还是有很多想说的,不能一一陈述。感谢小灰灰的仙葩缘,感谢大家的粉红,有吾道不孤的感觉!写罢头痛欲裂,第四更我明早起来再码吧,555,请原谅!)(未完待续)

    ps:感谢所有亲的粉红!

133章 书院争端

    (感谢izzie猫小糖盟主的支持!所有书友为了支持我争榜都这么给力,反而是我更新不给力,自骂一百次!下个月,开始还债之旅,保底粉红投起来!哈哈~~~)

    作为大定第一间民间书院,云山书院从创建之日起,就备受官员和士子的关注,所有人都想看看,挂着“不偏不党不识不知”对联的云山书院,会给大定带来什么影响。

    云山书院以怎样的步子走下去,可以走到哪一步,能否成为后来书院的典范,这都是天下读书人、乃至天下百姓所关心的事。

    因为,云山书院的生徒,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权贵子弟,其余都是普通百姓子弟。

    崇德十年春,云山书院之所以才朝中引起轰动,是因为云山书院山长孟圭堂提出了分斋治学、知体实用的书院规范。

    这个规范一经传扬,就令得国子监官员面色有变,就连方集馨和裴公辅这样的朝堂重臣,都对云山书院关注三分。

    所谓分斋治学,是指云山书院分设“经义”和“治事”两斋。经义斋择心性通、有器局、能大事者来学习,主要教授儒家经典,令其明学培德,这就是孟圭堂先前在御前奏对的那样,书院培养“足备朝堂任使”的人才;

    治事斋则要求一人各治一事,又兼摄一事,如治民以安其生,将武以御其寇,堰水以利田,算历以明数等等,这就是书院要培养专门的人才,在某一事上有独特之才。就算他们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不能出仕,同样能利用书院所学。为大定尽心尽力。

    至于知体实用,顾名思义,就是仁义礼乐、历世不可变者,为体;以能造福百姓的一切有利本事为用,如讲武、堰水、算历等,提出“不出仕也能造福百姓”之言。

    实际上,经义斋的分设和“体”。和大定官学、国子监相差无几。差别在于书院只是入门之学,让学生们知道何为儒家经典,何为道德修养。为生徒们进入国子学、官场奠定基础而已。

    因此,真正让朝官在意的,是治事斋和实用这两点,尤其是“不出仕也能造福百姓”之言!

    须知道。大定如今承平,是讲求文治的时候。所谓乱世从武治世为官,因为读书人出仕成为了每家每户一生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多少家户孜孜以求、倾尽所有,可是云山书院如今提出“不出仕也能造福百信”。实则上就是对仕途、文官的一种冲击。

    若是云山书院的规范得以长久执行,那么以后出仕、为官的人必定会大大减少,仕途和官职并不是大定子民的唯一出路。这才是令京兆官员士子色变的原因!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不至于谷已经不易得,可是云山书院直接就提出了“不出仕也能造福百姓”,根本就弃了谷,这是多么超前的想法,又是多么大胆的尝试!

    “孟圭堂真是……实在没有想到,实在没有想到!”国子祭酒叶端这样的说道,语气相当复杂,因这感叹有佩服有自愧不如。

    国子司业徐桢点点头,这样说道:“是的,下官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民间书院,可以提出这样的规范。孟圭堂不愧是当世大儒,下官佩服!”

    像叶端和徐桢这样的国子监人员,既是官员又是教者,比一般官员更清楚云山书院这个规范的意。治事实用,这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够想出来,就算能想到这些,也没有勇气将这些宣之于世。不然,光是应付文官的攻击和压制,已经够艰难的了。

    “听说,最先提出这些规范的,是秘书郎顾重安,后来孟圭堂加以提炼,变成了如今的分斋治学、知体实用。这个人,真是不错!”徐桢继续这样说道。

    他想起了秘书郎顾重安是谁,正是最先上疏奏请开设书院的那个人,也是吏部尚书顾霑的嫡长子。这个人,在朝中的评价一向平平,就书院这件事看来,倒不是如此。

    顾重安在上疏之前,想必知道皇上对书院的反感,随时会引起皇上的震怒,甚至会因此获罪,可是他还是上疏了,后来还为云山书院的筹建忙前忙后,如今还提出这样的规范。这事,霎时就让徐桢对顾重安的评价拔高了很多。

    不为己祸而苟且,是谓有节;知死而不辟,是谓有勇。某种意义上来说,顾重安算得上是有节有勇了,一个秘书郎,能够这样有节勇,殊不简单!

    叶端点点头,认同徐桢的看法,随即又叹了一句:“孟圭堂和顾重安这两个人,如今算是站在浪尖上了,受到的攻击不会少。”

    一时间,两个人的脸色便有些凝重。作为国子监的官员,他们可以推算到这些规范是有很大意义的,或许暂时没见什么成效,但对大永来说,人人皆可以为才,皆能为大定谋福,这是一件好事。

    但这对很多文官来说,就不是这样了,他们只看到这些规范影响了出仕做官的地位,动摇了出仕为官的权威,必定会奋起功绩阻挠!

    叶端和徐桢的忧虑,果然就出现了。接连几日,朝会上都有官员提到云山书院的规范,攻击云山书院的规范为邪说歪道,是为了迷惑人心,是根本就不将皇上放在眼内,奏请皇上令书院停止云山书院的规范,还奏请皇上慎重考虑书院山长云云。

    “皇上,诸位大臣既有弹劾,想必这书院规范定必有问题,此事臣以为轻忽不得。”宗正卿朱有洛这样说道,也来就此事掺合一脚。

    他其实不太明白众多文官为何对此事耿耿于怀,但想着书院分斋,那又得建造很多学舍,还要专人教授讲武、堰水、算历等,这又要花费很多的银子了。

    沈度立于宣政殿中。静静听着朝臣对孟圭堂和顾重安的攻击,心中却感到极为可笑。他都怀疑这些官员是不是脑抽了,这样明显对大定有好处的事情,怎么一个个都跳出来反对?

    可以为百姓造福、为大定谋祉的途径,并不是只有出仕为官这一途!如此一来,大定的子弟就不会个个都盯着出仕为官,甚至有些根本就不适合为官的。仍是在仕途上苦苦挣扎。这对大定来说,一点帮助都没有!

    为众生提供另一个可能,为众生提多一条道路。云山书院的规范,有什么不好?为何要攻击?

    沈度毕竟年轻,一时没有想到读书人对做官的渴求到何种程度。古言有有云“士之仕也,犹农之耕也。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也。”,如今。云山书院提出“不出仕为官也能造福”之言,若形成风气,不就等于让这些文官失位失国吗?

    说到底,出仕做官。在这个时代来说太重要了!沈度因为过往的经历和开阔的眼界,并不在意这些,可是。有很多朝官是在意的!

    朝堂永远不是一个水流一处的地方,有官员攻击弹劾。便有官员维护赞颂,出列为孟圭堂和顾重安褒美的,正正就是国子祭酒叶端。

    “皇上,诗书史传子集,垂法后世者,其文也;举而措之天下,能润泽斯民,其用也。国朝累代取士,不就是为了造福百姓、造福国朝?臣以为,分斋治事、知体实用,乃上佐皇上,下济百姓之举,当重而申之!”

    这一番话语,是叶端所说。他说罢,便低下了头。这一番话如巨石投地,谁都可以听得出那种轰隆巨响,瞬间让朝官静默不语。

    叶端掌着国子监,在官学和书院这些事上面,最有发言权,出言也最权威。他认为是造福的,书院这规范便恶不到哪里,这令朝中文官愕然。

    他们还以为,孟圭堂和顾重安风头如此之盛,还有云山书院如此独树一帜,会令得叶端心生不喜。毕竟,国子学是官学,叶端不是站在官学这一面的吗?

    要是叶端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会嗤笑一声,然后摆着谱说道:“官学、私学不以一统,皆为明教化、传斯文、担道义而已!”

    众官之中,唯有门下侍中王璋阴阴嘴笑,这些文官会愕然不解,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了解叶端的为人,他持正而闷骚,会站在孟圭堂这一边、会说这一番话语,实在是太正常了!

    崇德帝听着朝官的争论,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也猜不出他对云山书院有何看法。

    朝堂为了云山书院的规范有争论,但是风浪中的孟圭堂和顾重安却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只在不断完善和细化着书院的规范,为云山书院的第一批生徒而劳心劳力。

    尤其是顾重安,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规范会在朝中引起如此大的震动。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考虑到顾道征的情况,想着他不能出仕为官,又能走一条怎样的道路,便有了一番思考。

    几经考虑,他才斟酌着与孟圭堂提起,能不能分而交之,让所有生徒都学有所用、学有造福。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小私心,会成为云山书院的规范,会让朝中震动如此!

    他更没有想到,崇德帝的一纸诏书,将他推向风浪更高处。

    (章外:关于分斋教学,其实是胡瑗提出,胡瑗与孙复、石介并称宋初三先生,我觉得这些理念是十分超前的,借而用之!还有一个半小时结束新书期,坚持!我心塞,要不要求求保底粉红呢?)(未完待续)

    ps:感激所有的书友们!名单稍后详附。推荐一本古言好书,情节动人、坑品保证。《锦谋》,作者:总小悟,书号:3393372,简介:古人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心志。

    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

134章 逼高

    (祝大家五一快乐!大家都出去玩了吧?哈哈,谢谢大家。求保底粉红!)

    朝会之后,崇德帝下了一道旨意,称孟圭堂和顾重安乃上佐下济之才,特意赏赐两人文绮、貂皮,还赐了一幅“当世师表”的匾额送到云山书院,以表彰两人和云山书院。

    旨意称:“书院分斋,读书其中,治事其中,使之朝夕讲诵,整躬砺行,令天下才学皆有所用,亦兴贤育才一道,亦造福国朝一道……朕嘉而兴之,此谕。”

    这个旨意,还有孟圭堂和顾重安赐赏、给云山书院赐额,都表明了崇德帝和朝廷对书院的态度,表明了崇德帝对“不出仕为官也能造福百姓”等规范的认同。

    上意如此,加之叶端和徐桢等人站在书院一边,朝中因书院规范引起的争端,面上就平息了下去,至于暗地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些反对规范的官员们,其实门儿很清。既然皇上表了态,作为臣子的他们,当然不敢与崇德帝直争,私下里却将孟圭堂和顾重安骂个狗血淋头,心想着有什么办法让孟圭堂和顾重安栽一次。

    孟圭堂安于云山,那就算了,但顾重安是秘书省的官员,这总让朝官们有一种非我族类的感觉,不然他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规范呢?

    人心是很微妙的,他们这样的想的时候,无形中就对顾重安有所疏远,就连秘书省的官员也不例外。

    秘书丞葛洪即将致仕,对顾重安倒一如既往地和蔼,甚至心底有一些佩服。这个为官平平的秘书郎,最近几次行事都让他震动。顾重安这样的官员。实是朝廷少有。

    “重安,我不日即致仕,你……好好为官吧。”葛洪看着顾重安,想提醒他些什么,最后只能说这么一句。

    顾重安听了,心中感到一暖,便笑着说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心中知晓了。”

    葛洪说的是什么。顾重安很清楚。自顾霑让他多留心秘书省的事,顾重安对秘书省就上心了,这几日秘书省官员看他的眼神。还有他们的疏远排拒,他都看在了眼里。

    除了葛洪和齐泌之外,其他官员非必要,都没和他有什么接触。对此。顾重安感到黯然和无奈。

    秘书省的官员与书籍经义打交道,应该比别的官员更懂明学培德之理。他们明明知道,云山书院的规范是对百姓、后世有益,为何还如此不待见他呢?

    “过些时日变好了,他们只是一时入谷而已。你这样做法。很好很好。”葛洪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他对顾重安的做法是很叹服的,有些事情。虽身不能至,心却向往之。顾重安行事不曾考虑帝心朝官。不曾在意朝中势力拼角,这是葛洪心中所愿却不能做到的。

    身在朝堂,陷于千丝百缕的势力关系当中,真想从意愿去行事,那是一种奢想。无疑,顾重安是幸运的,他心中所守,都坚持了下来,并且得到了实现。

    “下官多谢大人了。下官已在春晖楼备下酒席,还请大人拨冗前来。”顾重安朝葛洪拱了拱手,这样说道。

    就算没有葛洪此时的提醒,顾重安对葛洪都是感激的,诚如顾霑所说,葛洪要离开秘书省了,顾重安总要礼谢欢送他一番。

    葛洪点点头,欣然赴这席,席中作陪的,除了顾重安外,还有被称为“秘书五善”之一的齐泌,在秘书省官员对顾重安疏远的时候,他和顾重安反而走得很近。

    齐泌对顾重安的态度,其实和葛洪所想的一样。他们所想而不敢做的事情,顾重安做到了,他们便心往之。

    酒席结束之后,在目送葛洪离开之后,齐泌带着醉意与顾重安说道:“顾兄,你这样的性子,适合为官,呃……你可有想过离开这乱局?”

    齐泌说罢,就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剩下顾重安在春晖楼。他一身酒气头脑迷糊,但齐泌说的那句话,却奇异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你可以想过离开这乱局?

    第二天顾重安酒醒之后,这句话仍在他心头翻跃,冲击着他的内心,让他神色凝重。

    顾重安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会出仕为官,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因为他生于顾家,因为他是顾霑的儿子,是其时兵部尚书顾蕴宁的嫡长孙,除了出仕为官,他没有别的选择。

    在整个少年、青年时期,顾重安都在为出仕为官作准备,最后得了进士出身,后来被授予官职,一路在外地官场浮沉,最后才回了京兆任秘书郎。

    这些年在外地任官,顾重安考课所得大都是中中,偶有中上。如果顾霑不是吏部尚书,或许他都不能出任京官。他一直以为自己才能平平,只能勉强守成,直到出现了云山书院这些事。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只是以往心力都用得不对而已。他想,他在为官一途没有什么政绩,可能是内心根本不想为官之故。

    齐泌的说话,仿佛为他打开了另一扇们,提供了另一个人生可能。离开这乱局,不再理会朝中势力倾轧,那么,又能去到哪里呢?

    一连几天,顾重安都在想着这些问题,因为顾霑尚未痊愈,他不想让其忧心,便没有将这些想法与顾霑说道说道。

    是以,他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没两日,葛洪便离开了秘书省,归家养老去了。他一离开,秘书丞这个官位就空了下来,这是个从五品上的官职。只有跻身五品京官以内,才算真正仕途通达,因此,有不少官员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即使秘书省是如此清闲的官衙。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秘书丞会落在顾重安手上,而且,这还不是吏部铨选安排的,而是崇德帝直接下令指派的!

    事情其实很简单,正好有人与崇德帝说了秘书丞空缺的事情,崇德帝便想起了顾重安是殿中省的官员,便这样说道:“朕看顾重安不错,以其在云山书院一事,有本事胜任秘书丞一职。”

    天子一言,就是谕旨。皇上要抬举顾重安,吏部的官员不可能会反对,加上这个是主官的儿子,他们就更没理由反对了。他们火速地拟好了任命书,送至崇德帝面前盖上宝印,这任命书就生效了。

    此时,顾霑尚在松龄院养病,这事自然没有经过他的手,只是经了尚书左丞蒋钦的同意,这任命书就送到顾重安手中。

    顾重安接到这个任命的时候,简直不可置信。秘书丞这个职位,怎么会是他担任呢?他任职秘书省尚不满一年!秘书省中资历、才学比他高得多的官员,一抓就是一把,怎么会轮到他?!

    他还在想着离开这乱局呢,却有了这升官一事。此刻,顾霑只觉得这个任命书是烫手山芋,他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当顾霑知道这个事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这个任命,他觉得有些不妥,因为以顾重安目前的资历本事,并不能胜任秘书丞一职。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顾霑担心这里有什么门道。

    “皇上的意思是,我因为云山书院有功,这秘书丞当得,秘书省官员便没有什么话。父亲,这个官职我能否推辞?”顾重安这样说道,神色并不喜悦。

    顾重安总觉得这个官职来得怪异,他不想要这个官职。

    “皇上下了口谕,吏部发了任命书,这个官职一时半会不好推辞。”顾霑摇了摇头道。

    除非重安不做官了,不然这个官职还不好推迟。推了秘书丞这个官职,继续任秘书郎,这就轻忽了皇上的心意,往重里说,还会被认为抗旨不遵。

    父子两一时沉默,拿这个五品官职颇感为难。

    良久,顾霑才说道:“先接着吧,过两日我便可回吏部,到时候再看。只是有一点奇怪,秘书丞致仕这样的小事,到底是谁向皇上提及的呢?”

    如果没有人向皇上提及,皇上就不会下这个口谕,这里面,肯定有关联!

    顾霑和顾重安想不到,这个人,就是顾重庭。他在殿中省任职,有太多机会可以见到见到崇德帝,说几句这样的话,实在太正常了。

    顾重安得到了文绮、貂皮等赏赐,还升任秘书丞,对此,顾重庭没有一点嫉恨,反而希望他势越盛越好。一门出了三京官,而且都是五品官员,这样的势力荣耀,其实离险境只有一步之遥。

    顾重庭决定利用自己,将顾家推进险境一步,这是他之前求秦绩所做的事情。如今,顾重安的秘书丞之位落实了,他的加等任命也落实了,事情就办妥了。

    剩下的,就等着正月十五的大朝会了。

    当顾霑回到吏部官衙之后,才知道,不仅仅是顾重安被升任为秘书丞,就连顾重庭都加了等第,从从五品上升为正五品下,而且已经通过吏部备注,一旦正五品下等第有职位空出来,顾重庭就可以出任了。

    顾重安和顾重庭都有所升迁,特别是顾重庭加等第一事,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令顾霑瞬间寒毛直竖,似乎觉得将有什么发生一样。

    果然,在大朝会之上,就有人对顾霑出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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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章 弹劾之危

    (感谢冬冬的和氏璧!今天,多更……我要将更新票拿住!)

    朝会之上,侍御史吕阳谷出列弹劾顾霑,指顾霑以权谋私,卖官自家,顾重庭加等第就是事实之一。另外,吕阳谷还弹劾顾霑才疏能庸,不足以胜任吏部尚书一职,并列举了不少实例,其中就有皇库吏胥一事。

    吕阳谷是六个侍御史之一,与房莘一样,掌纠举百僚、奏弹等事,位卑职重,是以胆敢弹劾三品重臣顾霑。

    吕阳谷这弹劾一出,宣政殿就有片刻沉静。廷上弹劾这样的事情,朝官见得太多了,这本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只是他们想不到,吕阳谷这次弹劾的竟然是顾霑,这多少让他们有些想法。

    顾霑自出任吏部尚书以来,就很少被弹劾了,且他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善人,为官能力不差,在朝中一向风评甚好,怎么就引起了吕阳谷的弹劾了?

    吕阳谷这些弹劾一下,朝官们才想起,顾家一门出了三京官,而且都官至五品。这在朝堂来说,的确是少有的荣耀了,可见皇上对顾家的看重。

    大定任官是实行避地原则,但京兆的情况又例外,毕竟大定百官都汇于京兆,有不少世居京兆的人家,很难真的做到避地任官。但不管怎么说,顾家这样的情况,都算极不寻常了。

    顾家是子嗣单薄,但这嫡枝仅有的两名子弟,都在朝中任五品官,这一点都不比子嗣丰茂的家族差,这才是顾家厉害的地方。

    顾重安近日风头太盛,还有皇上亲自口谕令他升任秘书丞。这事,朝官敢疑不敢言。但他们没有想到,除了顾重安之外,还有顾重庭也加了等第。

    这就有些猫腻了。

    虽然朝官们认为顾霑身为三品重臣,行事不会这么蠢,但这些事实摆着,顾霑总要给个说法才是。

    顾霑听了吕阳谷的弹劾。就知道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妥是什么了。这个不妥。从顾重安被升为秘书丞时就有了,他一直想不到是什么,却原来是这个!

    势高益危。原来是有人想借顾重安和顾重庭来攻击自己。以权谋私,这事可不是说笑的,真究查起来,是会免职丢官的祸事。看来。背后设局人就是这个目的了。

    这个弹劾,顾霑自然不承认。当即就出列自辩,也没有如何申诉,只是说道:“臣心如何,皇上知晓。臣之长子。有幸得皇上看重,以其在书院上的贡献得以升任秘书丞;臣之次子,加等第时。臣养病在家,并不知晓此事。吕大人的弹劾。属子虚乌有!”

    听罢了顾霑的自辩,吕阳谷没有举出所谓的事实证据,而是凝重地说了一句:“顾大人尤工相人测心,一切推而顺治,自无须忧虑的。”

    吕阳谷这句话一落,宣政殿中站立的沈度便神色微变,这下糟了。吕阳谷这句简单的话,实在诛心!他指责顾霑尤工相人测心,实则是说顾霑擅策帝心,甚至还进一步暗指顾霑能驱使帝心,用帝心去行事,自己反而摘得干干净净。

    在朝为官,首忌的就是测帝心,就算知道上意何为,都要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因为帝王能天子,天子的心思都被猜到了,还怎么能保持神秘莫测?还怎么维持高高在上的威严?

    这和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是同一个道理,帝心是不能测的,测之则死!这是面上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可是,如今吕阳谷就说顾霑做了,皇上会怎么想?

    崇德帝的面色一如往常,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瞳孔缩了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将顾重安升官的过程。

    那几天,似乎殿中丞顾重庭都在眼前晃荡,说了云山书院的事情,又说了秘书丞葛洪致仕的事情,崇德帝便想着,如此一来顾重安正好接上葛洪了,便下了那样的口谕。

    如今看来,这些环节都接得很紧密,以致他的口谕就像被人推着所下的一样,定是有人将他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不然,顾重安就不能升任秘书丞了。

    崇德帝极为推崇“谁得益谁谋划”这句话,顾重安升职,顾家得到的好处最大,这就不能不让崇德帝生疑了。

    多疑,是每一个帝王的性格。他们坐在天下至尊之位,任何时刻都在担心有人觊觎这个位置。严格来说,每个帝王所奉行的治国原则是外王内霸,或者说外儒内法。

    表面上看,他们以儒家提倡的君臣父子、仁义道德来治国,实则上却以法家的势深令立、设刑止恶来运政。在这样的原则下,崇德帝对朝廷百官的心情是很微妙的。

    他要依靠这些朝官执行他的皇令,以维持大定的运行,但是他又忌惮怀疑这些朝官,所谓可使之,不可由之,其实就是崇德帝这种心态。他可以让顾家有“三朝四书”之名,可以让顾霑担任吏部尚书,可以让顾重安升任秘书丞。

    但是他不能允许顾霑猜测他心思,更不能允许顾霑借他心思行事。如果一个臣子能测到帝王的心思,还一步步借帝心得好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至尊帝王不过是木偶泥塑!

    想到这,崇德帝看向顾霑的眼神就有丝冷,中枢三大神立刻就觉得寒毛直竖,却恭敬立着,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沈度却是轻颤了一下,他的目光掠过殿中的顾霑,眼神流露出怜悯。他太清楚崇德帝这丝冷意了。想必,皇上已经对顾霑起疑了。

    顾霑是顾琰的祖父,又是一位不错的吏部尚书,起码他任吏部尚书两年多来,铨选作假、考课弄虚这样的事。不管于情于理,他都要出列为顾霑辩解一番。

    他双脚动了动,正想迈步出列,却见到左侧前方的低着头的陆清,微微往自己这里递了个眼神。然后几乎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是让沈度勿轻举妄动。

    见此,沈度的脚步就稳稳停住了。陆清在朝中浸淫良久,对形势的判断比自己精准很多,沈度知他不让自己出列,定有原因。

    立在殿中央的顾霑,被崇德帝这么一看。心中渐渐有了惊惶。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鬼使神差地,他扭转头,想看看右侧后方的顾重庭。想看清楚他,想问他加等地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说出来?

    可是他只见到顾重庭弓着身立着,此外什么都看不真切。顾霑竟觉得自己与儿子之间隔着千重山。隔着诸多扑朔迷离,以往的父子亲伦好像蒙上了一层纱。

    “皇上。微臣之心,日月可表。欲加弹劾,何患无辞?顾家历代忠直,恳请皇上明察!”顾霑回过头。这样说道,声音满是苦涩无奈。

    莫使忠臣得冤枉,莫使奸佞得直褒。这两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能任职三品重官。自然经历了很多风雨,朝中攻讦倾轧这样的事,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却从未觉得如此力不从心,从来没觉得,为臣如此不易。

    或许,我真的老了。——顾霑这样想着,整个人霎时颓然。

    廷上弹劾,当然不会立即有结果,崇德帝也不会当场处理顾霑,而是下令退朝,朝后别议。只是临离开宣政殿的时候,崇德帝再次看了顾霑一眼,眼中仍是有丝冷。

    这个眼神,朝中重臣差不多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度考量着宣政殿这一弹劾事,深深觉得顾霑被坑得厉害,真正擅测帝心的,是在背后推动一切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沈度的目光移向了顾重庭,想到了早前顾琰的请求,眼中甚是疑惑。他的人监视成国公府的时候,发现了顾重庭频繁出入其中,他便通过小圈与顾琰说了,不料顾琰却有一个请求,就是将空翠山死士的事情说与顾霑听,还特别提到了顾重庭。

    沈度当然一一照做了,便有了他前去宣平大街等顾霑那一幕。

    这些事情,沈度都没有问顾琰为什么,他相信她做事必定有原因,能谋划拔除了南风堂的姑娘,怎么会胡乱行事?他对她无比信任。

    从这一切看来,顾琰显然对顾重庭极不信任,如今顾霑被弹劾,直接原因就是因为顾重庭加官升等第,又和顾重庭有关,这多少让他感到奇怪。

    顾霑回到顾家的时候,脚步微颤神色颓然,脸色病气十足,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很多,这让所有顾家人都大吃一惊,当然令顾颜忧虑。

    很快,顾琰就知道了宣政殿上的事情,这不是从顾霑或顾重安口中得知的,而是沈度让小圈将消息带来的。吕阳谷弹劾顾霑以权谋私、顾重庭已加等第这样的事,都写在小圈带回来的纸条中。

    顾琰见到这张纸条,见到吕阳谷这个人名,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个人。

    吕阳谷,是秦绩的人!这一次廷上弹劾,是秦绩的手笔!

    只有他,才能暗中通过吏部为顾重庭加等第,而且成功瞒住了祖父顾霑,成国公府在尚书省有方集馨这个人,想在吏部做什么都很容易。何况,还有一个尚书左丞蒋钦在,这人,可是三皇子的死忠属下!

    秦绩果然厉害,一出手就让顾家伤筋动骨!这一次祖父的尚书之位,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想及此,顾琰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浑身不自觉散发着深深寒意。小圈见到她这样,圆溜溜的黑豆小眼睛有些担心,不由得蹭了蹭顾琰的腿脚,“吱吱”地叫着,仿似在安慰她。

    (章外:要跟大家说对不起,昨天五一放假,小朋友闹得厉害,便陪她去玩了,请大家原谅!今日我会多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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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章 亢宗(粉红200+)

    松龄院内,顾沾阴沉着脸色,看着顾重安和顾重庭,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顾重庭身上,一瞬不动地,似要将顾重庭盯出个窟窿来。

    顾沾的目光带着森寒和沉痛,顾重庭从来没被他如此盯过,似乎这些目光紧紧揪住他的心,不由得眼神闪了闪,不自在地避开了顾沾的目光。

    “说罢,这加官品是怎么回事?为何从来没有听你提及过?”顾沾这样问道,想听听顾重庭怎么说。

    “父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今日早上才知道,我自己莫名其妙就升了等。不然,我早就告诉父亲了。”顾重庭这样说道,言辞极为恳切。

    他被称为俊郎君,相貌是一等一的好,但凡是个人,都会对好皮相特别宽容,尤其是他言辞还这么恳切真诚,让顾沾几乎相信了他。——只是几乎而已。

    顾沾闭了闭眼,想起了刚才顾忠的禀告。顾家派出去的人从邺城回来了,一路的驿站,都有卫衍那封书信的存档记录,虽然卫衍已经隐居深山一时难以找到,但是,这信是确实存在的。

    还有,顾忠对顾重庭监视,也有了汇报。顾重庭和成国公府的幕僚的确有往来。有一晚,顾重庭跟着李楚进了成国公府,逗留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因成国公府守卫森严,顾忠等人并不知道顾重庭在里面的言举动。

    如是以往,顾沾会以为儿子是朝中经验少,急于从龙,才会想通过成国公府意图在搭上三皇子。可是,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如果说收到卫衍的书信后他只是起疑。那么后来顾忠的监视就成了确实,这个他一向信重、爱惜地儿子,暗地里竟然有什么谋划,而且是对顾家不利的谋划。

    在宣政殿上,他转过头看了顾重庭一眼,那时他下意识想的就是这一次弹劾,会不会与顾重庭有关。这个念头一生起。顾沾就觉得自己的心裂开一样。痛不可当难以接受。

    他的颓然,不是因为皇上猜疑,而是因为顾重庭和可能和这一切有关。他最钟爱的次子。为了他铺平了一切道路,竟然会对顾家不利!

    为什么?顾沾没有问,他知问了顾重庭也不会说,问了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原因。倒不如自己去寻找真相。

    这个他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二弟想必也不清楚,究竟是谁有那个本事栽赃呢?我们要想办法让皇上消除疑心才是。”顾重安这样说道。他觉得父亲与二弟之间似有暗流,便出声打断道。

    现在皇上的对顾家生疑,要想办法应付这危机才是。父亲和二弟,可不能起什么龃龉才是。

    听了长子这么说,顾沾便没有再问顾重庭的是否知情一事。知道或不知道又能如何?

    “重庭,你说。此事可以怎么办?”顾沾这样问道。以往在政事上,顾沾与顾重庭相商得最多,一是为了提点教导顾重庭,二是顾重庭的确有机变,很多问题会迎刃而解。

    此刻,他倒真想听听顾重庭怎么说!

    “父亲还是去紫宸殿求见皇上,再次自辩,或许皇上并不听信吕阳谷之言。实在不行,父亲只能上表乞骸骨,以表忠心。”顾重庭忧心忡忡地说,将早已想好的答案说出来。

    “上表乞骸骨?”顾沾重复着这句话,似有疑问。

    “这个表,皇上肯定不纳。父亲只是表态而已,以往朝中重臣应对弹劾,不都是这么做的?”顾重庭反问道,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当然,他没有告诉顾沾,只要顾沾这个乞骸骨的表书交了上去,秦世子就有办法让皇上收下这个表书,顾沾这个吏部尚书就丢定了!

    只要顾沾下台,以顾重安的平庸窝囊,顾家嫡枝就能倚靠自己,顾家所有的人脉、资源都会落到自己手中。到时候,他要顾家生则生,死则死,以报父母亲族大仇!

    顾重庭提出的办法,是朝官应对弹劾的最普遍做法,顾沾也考虑过,但这个办法从顾重庭口中说出,顾沾便不由得审慎再三。疑者见疑,这是顾沾无法忽略的事情。

    顾沾的目光在顾重安和顾重庭间徘徊,最后闭上了眼睛,掩住了所有的情绪。乞骸骨,是办法之一,却不是个绝后患的办法,他还要想一想才行。

    与此同时在尺璧院内,顾琰正与风嬷嬷说着话,神色颇为凝重。

    “嬷嬷,这一次祖父遭到弹劾,我有一计可除掉后患,不知风嬷嬷能否去松龄院与祖父一说?”顾琰如此说。

    因为莱州那位太奶奶的缘故,祖父对风嬷嬷甚是信重。这个办法,若是风嬷嬷去说,祖父肯定会慎重对待,若是自己……才十三岁的闺阁姑娘,能懂朝堂之事?

    “姑娘,请说。”风嬷嬷这样问道,吊梢眉扬了扬。她是从沈家少爷那里知道了姑娘不少事情,但顾琰真正与她说这些事,还是比较少,除了围杀尹洪那一次。

    “皇上所以会对顾家生疑,不外是因为顾家出了三京官,只要将这三京官全部去了,不就可以了?”顾琰简单地说道,神色异常淡然。

    所谓大道至简,应付顾家这样的危机,并不需要用太复杂的办法,只要舍得下,什么危机应付不了?

    再说,顾琰觉得顾重庭在朝中蹦跶得够久了,不如就趁机将其拔出来,省得他借着殿中省的官职使坏。

    “姑娘的意思是全部去了?可是如此一来,顾家嫡枝就没有人在朝中了,此乃自损根基之事……”风嬷嬷听了这些话,不禁摇摇头,觉得这个办法颇类因噎废食。

    “嬷嬷,这怎么会是自损根基之事呢?这反而是顾家保存根基力量之事!祖父已经年老,父亲和二叔都不是才华卓绝的人;连氏那样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三弟口哑,四弟年幼,这样的顾家嫡枝明显不济,强行留在朝中,才是祸害!”顾琰一口气说道,语气中有一种深深的悲凉。

    这一番说话,她早就想说的了。现在才能说过畅快。重生以来的发生那么多事情。这些说话就越深刻。前一世,顾家落下那样的命运,固然是顾重庭和秦绩所害。又何尝没有顾家自取之因?

    祖父仁善以至辨人不清,一直对顾重庭宠信有加,这是顾家祸起之源;父亲母亲性子单纯,才会那么轻易遭人屡次陷害。既然如此。就让他们都脱离这些事好了,省得他们一次次中招陷险。麻烦永远都不断!

    “姑娘,您……您的意思是说……”这一次,风嬷嬷的脸色终于变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琰。觉得这个身量快要和她齐平的姑娘,陡然陌生起来。

    姑娘竟然有……如此骇人的想法?!

    “嬷嬷,你想得没有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顾家嫡枝非亢宗良选,那么就将位置让出来。让顾家更有才能的人顶上,这样或许能带领族人开创一步,顾家或有生机!”顾琰快速地说道,话音清冷得近乎残忍。

    这是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吗?这是才十三岁的姑娘吗?风嬷嬷看着顾琰稚嫩而满是威严脸孔,突然不确定了。

    “姑娘……您,您……”风嬷嬷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风嬷嬷,你去与祖父说,辞官、移宗,这才是绝后患的办法!”顾琰低低说道,这轻柔的嗓音却如巨石落地,震得风嬷嬷轰轰响。

    辞官、移宗,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辞官影响尚且不说,宗族嫡枝的身份多么尊贵神圣,这怎么能换呢?饶是风嬷嬷见识再广经历再奇,都不能理解顾琰的想法。

    姑娘这样的想法,简直惊世骇俗。哪一家的姑娘为了“嫡”这个字,用尽一切手段,这嫡出庶出尚且如此,更何况的嫡枝嫡系?如此重要,从没有听说移换之事。

    顾琰却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她怕压抑不住自己的焦躁和愤恨。尊贵神圣的身份又如何?前一世不是被灭个干干净净?尊贵神圣的身份如果没有足够强悍的力量来维持,就是死路一条!

    保存家族力量,能让家族蓬勃向上,这才是亢宗之选,这才是顾家所有族人得以享福的前提。她是在意自己的嫡枝身份,却又没有那么在意,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走那一步呢?

    顾琰焦躁愤恨,是因为祖父顾沾实在让她失望,这么多明显的证据,他仍然不舍得对付顾重庭,难道要亲眼看到他将顾家拖入死地,祖父才肯真正相信顾重庭狼子野心吗?

    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祖父对顾重庭厚爱如此。以前她或许想等待忍耐,但顾重庭一次次有动作,秦绩一步步紧迫,让她无比厌烦,也让她深刻体会,她不能只倚靠祖父,等他来发现顾重庭的坏。

    既然祖父迟迟下不了决定,那么她来帮他下好了,省得这些糟心事一次次出现,省得顾家再重复前一世的命运。

    “顾家除了京兆嫡枝,不是还有很多旁支吗?莱州那一枝,不是还有太奶奶的孙子顾重廉叔父吗?”顾琰突然一笑,灿若朝华,娇美得令风嬷嬷一窒。

    (章外:555,我早就想让顾琰霸气侧漏一番了。关于嫡枝嫡系这个问题,其实在古代不是那么神圣不能换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郡望?另外,我这算是黑祖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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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章 处置定下(粉红205+)

    (三更啦,求一下保底粉红?)

    风嬷嬷眨眨眼,忍不住别开了目光。姑娘的光芒太盛,她不敢正视,尤其是姑娘说的那些话语,让风嬷嬷心头仍震骇。

    辞官、移宗,当今大定或许只有姑娘敢这样想了吧?风嬷嬷不知如何形容这时的感觉,只忽而想起了太奶奶经常说的“破而后立”之言,或许姑娘的意思也是这样。

    “嬷嬷,你与祖父说一说辞官事宜吧,其实祸福相依,辞官避开朝中的争斗,专心培养家族力量,才是长久之法。至于移宗一事,你修书一封与太奶奶说道说道。”顾琰这样说道,焦躁和愤恨渐渐散了去,神色变得平静起来。

    这段时日顾琰总回想前世,关于那位莱州太奶奶的记忆,又多了一点,是与太奶奶的孙子顾重廉有关。顾琰记得,那位太奶奶仙逝之后,顾重廉就辞官守孝,后来……后来就消失了。

    前世,顾琰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但这一世顾琰却猜他肯定还活着,因为从陈通记送上来的资料中,顾琰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轨迹。

    顾重廉的为人行事,似乎与沈度有些相似,这种性格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恶境,都能顽强地活下来,然后等待春风雨露再次崛起。不知她死后,顾重廉有没有出现?

    如今,顾重廉在蜀地任职,顾琰不能得知更多消息了。但莱州那一支,有那位太奶奶这个基石、有顾重廉这柱梁,想必,要比京兆顾好。

    “好的,我立刻修书与太奶奶。至于辞官一事,奴婢会与老太爷说。”风嬷嬷点头回答,心里的轰隆逐渐平息。

    她想着顾琰的吩咐,当晚就出现去了松龄院找顾霑,她出现在松龄院的时候,已经和往常一样沉稳了。

    顾霑见到风嬷嬷来访,是有些奇怪。他从莱州借来风嬷嬷。主要是为了主理家事。顺便揪出那个内奸的。如今顾家后院十分平静,至于内奸……顾霑觉得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当他听到风嬷嬷的来意后,不禁沉吟了片刻。才不确定地问道:“嬷嬷请再说一遍,全部辞官是什么意思?”

    风嬷嬷将顾琰的意思再说了一遍,然后才说道:“老太爷,奴婢离开莱州的时候。太奶奶就经常说着一句话: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奴婢在宫中也见了一些世面。老太爷何不上疏全部辞官?如此一来,顾家就清白忠心了,这比所有自辩都强。”

    风嬷嬷的态度十分恭敬,顾霑待她为客卿。她却没有持势而骄,说话动作都极其符合她身份。

    顾霑这一次沉吟得更久,风嬷嬷的建议和他自己所想的、顾重庭所说的。十分相似,只是概括了所有。

    先前。顾重庭建议自己上表乞骸骨,顾霑对此审慎再三;后来他想来想去,最后认为顾重安、顾重庭两个人上表请辞会更好。尤其如今他对顾重庭生疑,总觉得顾重庭没有了官职会好些,如此他就有更充足的时间来调查顾重庭。

    可是,风嬷嬷却说,三个人一起上表请辞,若是皇上都准奏了,顾家嫡枝在朝中的力量岂不是全部溃败了?这可不行。——顾霑想到这些,眉头紧皱。

    “老太爷,辞官又不是灭势,总有起复的时候。家中少爷们尚年幼,这几年并非耗不起。这事朝官已有弹劾,老太爷总要再次自辩,不妨将姿态做到十足。”风嬷嬷扬着眉,笑了笑。

    顾霑的眉头收得更拢,显然是认真思考风嬷嬷的话语。或许旁人看了会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嬷嬷而已,顾霑身为三品朝官竟会重视她的建议,真是笑话。

    但是,这的确就是松龄院的实况,个中原因,大抵还是因为莱州那位太奶奶。良久,顾霑才说道:“此事容我想一想,嬷嬷你先离去吧。”

    风嬷嬷听了,便朝顾霑弯了弯腰身,离开了松龄院,心想着现在果然不是说亢宗一事的时候,还是先给太奶奶修书一封,听了太奶奶的意见再说吧。

    风嬷嬷离开松龄院后,顾霑揉了揉眉头,接下来便是长久沉默。松龄院内的老仆都屏气凝神,谁也不敢打扰老太爷深思。

    直到顾忠接到了某个前院管事的汇报,才不得不打扰顾霑,汇报道:“老太爷,二老爷进了成国公府。”

    原本低糜沉默的顾霑一听了这话,就倏地抬起头来,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瞬间就定下了主意。

    且说,顾重庭离开成国公府的时候,脸上有无法压抑的笑意。秦世子刚刚再一次保证道,只有顾霑递上表书乞骸骨,那么皇上就一定会接下这个请辞。

    他带着笑意回到顾家,尚未来得及换衣裳,松龄院就来人将他唤了去,于是他便匆匆去了。在那里,他还见到了顾重安。想来,应该是顾霑就弹劾一事有了应对。

    可是,当他听清楚顾霑的应对之后,却失态地站了起来,声量忍不住拔高:“父亲,您在说什么呀?顾家怎么能上这些表书!”

    回应顾重庭话语的,是顾霑坚定的神情,还有一旁明显有喜色的顾重安。

    紫宸殿内,崇德帝示意常康接下顾霑呈上来的的三份表书,略略翻了翻,便出声道:“顾霑,这就是你的自辩?这倒让朕惊讶!”

    顾霑跪着,佝偻的背看着有些可怜,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着却很平静:“是的,皇上,这就是微臣的自辩。除此之外,微臣没有办法证明顾家之心,恳请皇上准臣所奏,允许臣及儿子们辞官。臣无能以保皇恩,实在……实是有愧。”

    顾霑这样说道,这一番话语虽是经过润饰,虽是自辩之语,但顾霑的心绪竟奇异地与这些话一致。

    辞官归家,然后远离朝中的风浪构陷,这或许是另外一种幸福。顾霑在官场上太久了,就算没有这个弹劾事,这种倦怠也迟早会冒出来的。

    “顾重安和顾重庭也是一心请辞?”崇德帝又问道。他还没有料到,顾霑为了自辩,可以将一切都豁出去。

    一门三官员都请辞,这等于是狠心弃掉家族的政治资源了,顾家在官员交替上斩断一截,以后很难续得上了。他原先以为,顾霑只是上表乞骸骨而已,不想他能做到这份上。

    “是的,臣父子一心,为国朝、为皇上尽忠。臣等辞官,只为表昭昭之心。”顾霑回答道。说到父子一心的时候,他差点咬到了舌头。

    昨晚,顾重庭听了这个应对后,失态地站起起来说道:“父亲,若是我们三人都辞职,顾家在朝中就无人可用了。父亲,殿中丞这个位置太重要了,顾家不能没有官员,我不愿意上表请辞!”

    如此强硬反对的顾重庭,顾霑还是头一次见到。在他的印象里,次子是温和的懂事的知大局的。可是,为了殿中丞这个官职,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顾霑有一种从未了解过顾重庭的荒谬感,他也懒得深究顾重庭如此,是为了让顾家在朝中有人,还是为了手中的权力,他要将顾重庭的官职摘下来,主意已决。

    当即顾霑就冷冷地说:“若是皇上怪罪,就是不上表,你这个殿中丞也做不下去。吕阳谷等人的弹劾,你以为是开玩笑的?你若还当自己是顾家人,就上表请辞!”

    许是没见过顾霑如此冷漠,许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当晚顾重庭就写好了请辞表书,送到了松龄院,只是神色阴郁。

    这些,顾霑自不会与崇德帝说的,当下又是表态道:“皇上,请准许臣等所求,臣乞骸骨以示清白。”

    崇德帝并没有说话,似乎在思量着拿顾霑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先退下吧,朕自有注意。”

    顾霑明了地退出紫宸殿,皇上一时半会还想不到拿顾家怎么办吧,但是他的事情已经做了,表书已上呈,就等崇德帝的处置了。

    顾霑离开紫宸殿不久,尚书左丞蒋钦就来到了紫宸殿,向崇德帝汇报了尚书省事宜,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话题说道吏部这里来了。

    末了,他还像请罪似地说道:“皇上,以往顾大人在的时候,好像能知道事情每一步如何走一样。如今他休沐在家,吏部倒有些混乱,办事有所延迟,恳请皇上恕罪!”

    说罢,蒋钦又说了户部和刑部诸事,然后才低着头退出紫宸殿。出了殿门,蒋钦才抬起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紫宸殿内,崇德帝想着蒋钦刚才的话语,若有所思。好像能知道事情每一步如何走一样……顾霑其人,果真是擅测人心?抑或,是擅测帝心?

    崇德帝一时难以判断,恰在这个时候,中书舍人沈度来到了紫宸殿,同样是有事要禀。

    很快,崇德帝就对吕阳谷弹劾顾霑一事有了处置。这个处置,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让人心悦,也让人悲痛。(未完待续)

    ps:感谢2832616书友,思慕雪,袁小乔a的粉红,感谢爱美斯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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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贵娇介绍:
只是,这一世
娇柔面孔下是杀伐冷硬的心
三朝四书之家藏有多少内宅阴私?
她历尽了刀血杀影,又何曾惧怕过?
欺我辱我贱我者,必十倍百倍加之!
以守护之名,诛奸杀佞,无悔可有
幸好还有亲情深重,还有那一个他……
权贵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贵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贵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