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章 善惑 (粉红250+)
“我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这三十多年来,我将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我掩住当年的事情,就是不想你为这些事情所累。可以轻松开始,可是……竟是如此!”顾霑掩面,眼泪簌簌而落。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都不知道如何接受这个结果。当年蒋鼐身死后,其妻子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遗孤。祖父顾蕴宁怜其无依无靠,又惜蒋鼐最后的善行,正好顾霑嫡次子难产,便如此李代桃僵。
这一切的出发点,原是本着惜弱怜幼之心,并无多余的想法。可是,经过三十多年的时间流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结果?顾重庭心心念念的,就是毁了顾家,有如此深重仇怨,是谁之错?
顾重庭的本性如此,还是顾霑的教导有问题?抑或是背后手太过强大?顾重庭所说的那个老人,想必是西盛的人。为了当年永安之战的仇恨,为了对顾蕴宁和蒋鼐的仇恨,才使了顾重庭这一手。
此时此刻,顾霑不得不承认,西盛这一手,使得真是太对太狠了!
他双手掩面,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顾重庭。
“你,你……胡说,胡说……不是这样的,顾家是蒋家的仇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顾重庭神色无力地反驳道,神色惨白。
顾霑所说的事情,他一个字都不相信,一个字都不能信!信了,那就证明他这十几年做作作为就是一个笑话!他不能信,不能信……
连氏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顾重庭,然后张口说道:“老爷,您这十几年来。真是一场笑话!”
她与顾重庭成亲十几年了,对他实在太了解了。以顾重庭的性格,他绝对不能接受这些事实,必定幻想着这一切是假的,可是她就要戳穿他的幻想,让他悔恨痛苦。——就像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那样!
顾重安仍是静默低头,自始至终。他都像个局外人一样。不曾真正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什么都无法说。
顾琰静静地听着顾霑的痛哭,脸上悲喜交错。历经了两世。她终于知道了顾重庭的真正身份,终于知道祖父为何如此爱信顾重庭。原来,还有蒋鼐这个人,还有当年的永安之战。
顾蕴宁和顾霑的善心。前一世竟然变成了顾家的恶果。忠孝堂上写积善,为什么前一世顾家就没善终呢?培德积善。为什么就没有好下场呢?
老子有言曰:善之为善,斯不善矣。这到底是作何解?前世今生,顾家都发了一样的善心,前一世所得的是恶果,今生所得的。虽未曰得善,却也无恶。
这两种不同的结果,是因为她在其中作用?她之于顾家而言。是为善;之于顾重庭和连氏来说,是为恶。善恶之间的区别和转化。她竟然一时难以分清。
这时,顾霑的痛哭已经停止了,他看着顾重庭,声音无比沙哑:“我无法原谅你。这三十多年来,就当我养了一只白眼狼!直至今日,我仍年纪蒋鼐的善行,我不会将你除族。但自今日起,你被幽禁在这里,寸步不能离开!我与你的父子缘分,就此断尽!”
顾霑这些话,已经不能使忠孝堂的人有什么反应了。这样的处置,在他们的意料之内。到了这一步,顾重庭要么死要么被囚,就这两条路而已。顾霑的心永远不够狠,会做的,就是将顾重庭囚禁而已。
就在这样的静默当中,连氏朝顾霑说道:“老太爷,当初顾家骗婚,以旁人血脉冒充顾家子,我才会嫁与顾重庭。老太爷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她要顾霑给她一个交代,这个时候,她还要什么交代?
“你说的交代,是什么?”顾霑冷着脸问道,除了顾重庭之外,连氏的举动同样令他意外。往日端庄贤淑的连氏,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咄咄逼人落井下石。
顾霑开始反省,他以往相人的目光,到底有多差?一个二个都像换了个人一样。
“老太爷既以顾家嫡次子求婚,那么我嫁的就是顾家人。我不理会顾重庭是死是活,但我所出的儿女,必定是顾家人!我要的交代,就是为道往求荫官,为道彷求顾家在东澄大街的商铺!这样的交代,老太爷能否答应?”连氏的话语很快速,这样说道。
为她所出的两个儿子求出路?这,的确是连氏会做的打算。顾重庭已经无望,她要为两个儿子考虑!
“我答应你,我会为他们两个铺好后路,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入礼佛堂,非我允许,一步都不能出!”顾霑并没有想很久,就回答道。
顾道往和顾道彷两个孩子,现正在官学就读,本性并不差,他可以答应连氏的要求,但为了防止再一次出现顾重庭那样的事,他不可能留着连氏影响他们。
“礼佛堂没有什么不好的,如此,我便多谢老太爷了!道往荫官和道彷得铺的那一日,我自会进入礼佛堂。”连氏点点头,这个交换前提,她可以接受。
见到顾霑已经答应自己的请求,连氏也不愿意在忠孝堂呆了。她转过身,朝顾重庭躬了躬身,祈愿似地说道:“惟愿老爷日日康健,寿与松长。惟愿此生此生,生生世世再不复见!”
连氏这样说罢,将帕子拢进了袖中,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忠孝堂门口走去。直到跨过门槛的时候,她的脚步才蹒跚了一下,眼泪也瞬间淌了下来。
自从她知道,顾重庭已将名下所有店铺,包括东澄大街那两间铺子,全都转到孙氏名下之后,她对顾重庭残存的一点点情意都全部消失殆尽!
东澄大街那两间铺子,是连氏的嫁妆!当年顾重庭说,为了官场周转方便,这两间胭脂铺子的房契、地契全部都换上了他的名字。——如今大定官场中,是允许官员们经营几间铺子的。
其时,连氏对顾重庭爱之信之,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双手捧上,就算这两间铺子是她嫁妆里面最重要的,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改了名字。
可是,她的嫁妆,竟然被顾重庭送给了孙氏那个贱人!顾重庭竟然敢将她原本上是她的东西,送给了孙氏这个贱人!
这让她如何能忍?更何况,顾重庭在她面前多次说过,她与孙氏要和睦共处,最好能够平起平坐。平起平坐?孙氏只是一个妾而已,有什么资格和她平起平坐?
那一个瞬间,她怀疑顾重庭的脑子是被驴踢了,不然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语?顾重庭既然将她如此践踏,那么她就只能先将他推倒践踏了。
可是啊,她明明做了她想做事情,为何还会有眼泪呢?
连氏的离去,就像抽走了忠孝堂部分空气一样,剩下的人都觉得异常难受。随即,顾琰便站了起来,朝顾霑和顾重安弯了弯身,打算离开忠孝堂。
顾重庭的身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已经明了,虽则一切如此荒谬可笑,但到底有了结果,不像前一世直到死,她都不知道顾家灭亡的因由。
这一生,是知道了,顾重庭是被囚禁了,可是,也就是这样了,像等待多年的戏终于落幕,顾琰已经倦怠了,都没有多少欣喜。
想到连氏的要求,顾琰扬眉笑了笑,连氏,果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就算顾重庭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为顾道往和顾道彷谋划了这些事,而且祖父还答应了。
真好笑,若是顾道往和顾道彷似顾重庭,那么祖父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顾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顾霑,然后问道:“祖父,您对二叔看重至此,顾家差点就族灭;您对两位堂兄仍是爱护,不怕有一日会被反噬?您如今的做法,恰恰是顾家未来的隐忧!”
这句话,她早就想说的了,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压着。如今,再见到顾霑答应连氏的要求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人不可能一而再地重错误,为何祖父仍答应了连氏的要求,这太让她失望了!
尚未等顾霑回答,顾琰又再说道:“祖父,菩萨尚有怒目金刚,用以降伏四魔。祖父,您的做法,真的能镇守住顾家吗?阿璧,心中有疑。”
有疑,并不需要顾霑解惑,她已经知晓答案,祖父顾霑所能做到的,就只是这样了。身为顾家儿女,她却不能不问,问了也无所得。
在顾霑和顾重安疑惑的目光中,顾琰施施然离开了忠孝堂,她都不想继续留在忠孝堂听顾霑怎么说,大抵,就只能这样了。
顾重庭被囚禁在忠孝堂内,估计就是会一直这样病下去的了,直到他身死为止,这就是顾家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呵呵。——顾琰想到这,不知为何想笑。
可是,没两日,顾重庭仍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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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章 身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顾沾还要收拾殿中省的手尾,查清楚顾重庭下药的原因。如此,顾重庭便被关在忠孝堂内,准确地说,是关在忠孝堂左侧偏院内。
这个院子很简单,就是一排过三个房间并一堵围墙组成,以往这里存着棘木藤条等责罚用具,如今被临时整理出来,用以关押顾重庭。
在忠孝堂这里守着的,是顾沾身边的老仆顾忠。他不知道忠孝堂内的事情,只是忠实执行着顾沾的吩咐,不能让二老爷离开忠孝堂一步。
顾忠做到的了,因为顾重庭真的无法再离开忠孝堂一步了。当顾忠如前两日一样,为顾重庭送去早饭,才发现顾重庭神色死白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多时了!
“啊啊啊,二老爷出事了,二老爷出事了……”顾忠惊恐地大叫道,跌跌撞撞地奔出忠孝堂。
松龄院内的顾沾,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其时,他正在洗盥,听到下人急匆匆禀告的时候,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才猛地站起来,动作激烈得撞到了身侧的装水铜盆。
“哐当”一声,铜盆跌在地上,水也溅湿了顾沾的衣服。可是他浑然不觉,只是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重庭他……他怎么样了?”
“老太爷,二老爷已经去了……”仆人低垂着头说道。一大早就听到这样的噩耗,仆人的心也跳个不停。二老爷,突然被关押在忠孝堂,好端端还没气了。这里面的门道,仆从想都不敢想。
顾沾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什么想法都没有。脚步已不由自主地迈出了步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奔跑着来到忠孝堂,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顾重庭……的尸体。
顾重庭的死状十分安详,远远看过去就像睡着一样,仍是那副儒雅俊郎君的模样,只是脸色太过惨白,而且胸口没有半点起伏。这提醒着顾沾。眼前这人,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死了。他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比对亲生儿子还爱重的儿子,死了……
“啊!”顾沾突然哀嚎了一声,脸上已经布满眼泪。他巍巍颤颤地走过去,轻轻触着顾重庭的脸。低低地唤了一声:“庭儿……”
在下令关押顾重庭的时候,顾沾还想过,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承认顾重庭是他儿子。也绝对不会原谅他,甚至还想过以后都不再见他。
可是现在,顾重庭死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尸体。先前的痛恨冷漠,似乎都消了去。他只感到心被剜走了一块,痛不可当,只能再一次老泪纵横。
这么大的事情,瞬间就传遍了顾家,每个院子的反应,都不一样。
锦缎院中的孙绮罗听到这死讯时,竭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边尖叫边流泪,拒绝接受这个噩耗。这两天来,顾家的变化太快太大,她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两日,顾重庭还和她说过,带到二月春光好的时候,就带她到京郊踏春,然后再要个孩子,三个人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可是,随后顾重庭就被关在忠孝堂,就传出了死讯,这怎么可能?
“师兄……”孙氏悲怆地哭喊道,软软地晕了过去。
甘棠院的连氏,听到顾重庭死讯的时候,眼神缩了缩,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然后平静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一直维持着端坐的动作,神容气度一如之前那样端庄,看着就像人偶一样,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婢女幻虹看到连氏颤抖的双手,心想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太太再怨恨老爷,如今仍是很难过的,只是哭不出来罢了。
连氏此刻的心情,当真是晦昧难言。在知道东澄大街的店铺被转之后,她日夜都在暗咒着顾重庭死去,在他最落难的时候,她还要狠狠踩上一脚,她对他早已没有半点夫妻请分,只恨不得当年没有遇上这个人。
可是,他真的死了,死得如此突然。听到他的死讯,连氏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良久,连氏才说了一句:“将先前收下的那副珠帘,拿出挂起来吧。”
除了锦缎院和甘棠院,尺璧院也对顾重庭的死有异乎寻常的关注。顾琰没有想到,顾重庭就这么死了,前一世最初将顾家推上死地的凶手,就这么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顾琰问着风嬷嬷,神色颇为凝重。
顾重庭死得太突然,这死因就不得不让顾琰重视了。她是想过顾重庭绝对不能留,不然后患无穷。只是身死,才是彻彻底底的消灭,才不会再兴风作浪。
但一时半会,她还不想对顾重庭下手。顾琰要顾重庭死,定是要让他死得顺其自然,而不是现在这样死去。
“被人用藤条勒死。应该是昨晚半夜时分,有人潜进了忠孝堂,将他杀了。”风嬷嬷平缓地描述着她猜测的情景。
她刚刚从忠孝堂回来,已经亲自检验过顾重庭的尸体,才得出了这个判断。
“作晚嬷嬷有察觉到什么动静吗?”顾琰这样说道。风嬷嬷的射你早已经好了,若是顾家有人潜进来,她应该会察觉到的。
“奴婢当时察觉到不妥,但因为那是西北方向,且我认为行少爷更重要一些,便没有亲去。”风嬷嬷这样说道,神色颇为自责。
昨晚她的想法和行动就是如此的,早她看来,西北那一侧多是祠堂佛堂刑堂,主子们的都不在那里,就算有什么异常,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异常。
没有想到一疏忽,顾重庭就死了,风嬷嬷的心多少有些难过,感觉顾重庭的死就是她疏忽造成一样。
“嬷嬷。你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必自责。杀人者有备而来,想必不到目的不肯罢休,就算你能阻得了一次,未必阻得了第二次,结果都是一样的。”顾琰这样安慰道,猜想着杀死顾重庭的人。
世人都谓人之一死为大为善。但是顾琰从来不这么觉得。坏人已死。不代表着坏人已好,所作下的那些恶事也不会消亡。对顾重庭之死,她并没有愧疚和惋惜。更没有悲痛。
从这一点来说,顾琰的心比顾沾、顾重庭等人还有清醒冷硬得多。我非佛,害我杀我者,怎么能心存悲悯?!
顾重庭死后。她唯一在意的是,究竟是谁杀死了顾重庭?想到顾重庭在殿中省做的那些事。顾琰很轻易就想到,他被杀是有人想灭口掩真相。
顾重庭为何会在殿中省下药?这个问题,是顾琰所想的,也是顾沾这两日在查探的。他一个小朝官。谋害了皇上,根本没实际的好处,那么他是受了谁的指使?指使顾重庭下药的人。想必就是将顾重庭灭口的人。
会是谁呢?顾琰心中勾勒出一个人形,然后低低说了一句:“又是他……”
这个“他”。顾琰首先想到的人就是秦绩。没有办法,前一世的影响太深刻了,而这一世顾重庭和秦绩又有所交往,她想不到秦绩这个人,很难。
此刻,秦绩正倚靠在床头,脸容有些苍白,正暗哑着声音问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已经办妥了,顾重庭已死。”李楚这样回答道。说实在话,他根在秦绩身边已经很长时间了,还是看不透这位世子爷,猜不透其为何会做这些事情。
先前,世子在巷子中受到伏击,中了剑伤和毒伤,到现在还没养好。可是在养伤期间,世子的心绪就没有安稳过,仍在谋划着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在李楚看来是没有那么重要的,至起码,没有追查巷子凶手重要。可是,主子仍是将这事放在了第一位,让李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世子,三殿下似听到了什么风声,昨日离开的时候,还问了属下是否知道尚食局起火的事情。”李楚想了想,这样禀告道。
尚食局起火,还有九殿下踢破食盒,这样的事情,很容易就让有心人想到什么,更何况是三殿下这样心思剔透的人。他会问起起火一事,想必心中已起疑。李楚想不明白,为何主子不将下药一事告诉三殿下,反正这事是为了三殿下着想,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就说不知道,吩咐所有人的嘴巴都要紧一点,这事绝对不能让殿下知道。”秦绩吩咐道,声音提了起来,眉头紧蹙。
尽管这些事情对三皇子只有好处没坏处,尽管秦绩可以做,却不能让三皇子知道,却不能承认做了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不能让三皇子疑他惧他。
对于三皇子之心,秦绩知道得太清楚了。要是他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为了他好,他必定会认为自己心狠手辣什么都敢做。
连皇上都敢谋划,他或会想着,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连他都敢谋害?这样的风险,秦绩不敢冒。
李楚点点头,表示清楚了,知道这事是绝不能进入三皇子耳中了。想了想,他便请示道:“世子,顾重庭已经身死,顾家那边的手尾……”——他想问的是,顾家那边的手尾,要做到哪一种程度。
对于这种坏他计划的人,秦绩没有丝毫怜悯,更何况,顾重庭还撞破了他与三皇子的事,就算顾重庭已经死了,也不能留下隐患!
然后,他冷冷地说了四个字,让李楚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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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章 有报(粉红255+)
“斩草除根!”秦绩冷冷地说道。他记得,顾重庭是有两个嫡子的,他既然已经杀了顾重庭,就不能留下隐忧。不然,免不了会发生顾家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秦绩会想着不留后患,还是受了顾家事情的启发。就是这么一个顾重庭,就已经让顾家鸡毛鸭血,若是顾重庭下药一事得成,这会顾家已经被端了。
想到这里,秦绩蹙起了眉,再次惋惜那个没有完成的计划。若是顾重庭将汤药送进了紫宸殿,那么,就连西疆傅家都能牵进来,西疆卫必定要换人,殿下就可以控制西疆一带了。
可惜,真是可惜。
“将事情办得稳妥一点,一个一个来,不能引起京兆府的查探。”秦绩这样说道,眼中闪过阴狠。
从顾重庭撞见他和三皇子的事起,秦绩就不想留着他了。若不是他主动供出了自己的底细,若不是他在殿中省还有一点用,秦绩早就结果了他。当然,更重要的是,顾家还连着西疆傅家,秦绩才会容忍他活着。
可是,顾重庭被顾家关押,而且顾霑在调查顾重庭背后,顾重庭这个人,对于秦绩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在他送汤药事败之后,就已经注定死局。
顾重庭已经没有用了,而且还有可能会说出自己的秘密,秦绩绝不允许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才派了田战潜入顾家将其勒死。死人便不能说话,只有顾重庭死了,他才能真正放心。
当然,还有顾重庭身后的枝蔓,一定要砍断!
且说。顾家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不明就里的仆从们,得知极受老太爷宠爱的二老爷突然身亡,也不知道该不该哭,因为主子们的表现,真是太奇怪了。
二老爷是在忠孝堂身亡的,如今过去大半天了。如今尸身仍在忠孝堂内。主子们也没有吩咐这丧事如何处理。在哪里搭祭棚,往哪家报丧,丧事规模如何。这些都没有指令下来,仆人们都觉得不知道怎么办。
松龄院内,顾霑和顾重安正在商量着的顾重庭的丧事,父子两个都久久沉默。谁都不愿意提这些事情。
“父亲,请节哀。二弟已经去了。这身后事如何,还请父亲给个话。”最先说话的,是顾重安。
他的神色并不好,看起来甚是憔悴。的确。他这两日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原来顾重庭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情,原来他第一个嫡子。竟然是顾重庭所杀。
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顾重庭,可是却接到了他的死讯。他一死。顾重安那些愤怒痛恨,也没有可以发泄之处了。人都死了,他再痛恨也没什么意思了。
当下最紧急的事,就是顾重庭的丧事。人死了,还有后事,在外人看来,顾重庭仍是顾家人,仍是父亲的嫡次子,这丧礼一事,父亲是怎么想的?
顾重安还清楚记得,在忠孝堂的时候,顾霑亲口说出“我就当养了一个白眼狼”这样的话语,虽然他拿准顾霑在丧礼上,不会揭露顾重庭的身份,还是要得一个准话才好。
“以顾家之礼,简单从事。就往忠勇伯府和殿中省几个官员那里报丧吧。让往哥儿和彷哥儿执番捧孝砵,棺木不入顾家坟地。你就给他另找一处地方吧。”顾霑无力地靠椅子上,这样说道。
顾重庭一死,顾霑大受打击,一下子就像老了几岁。对于顾重庭的丧事,他能够有这样的安排,已经恩至义尽了。
“嗯,儿子知道了,这就安排下人发丧。”顾重安回道,不禁叹息一声,一时无话可说,
棺木不入顾家坟地,等于是不承认顾重庭是顾家人,可是顾重庭的丧礼,却是按照顾家礼仪来办。父亲如此矛盾的做法,正正表现了他的无奈。
或许,这样才是最合适的安排吧。顾重庭直到死了,仍是让人为难。
随着顾霑定下丧事基调,顾重安便知道如何安排了。撇除这些内因,单按照祭礼来说,顾重庭死于盛年,而且死于他杀,这殊为不祥,丧礼也不能大办。
因此,下人们便迅速动了起来,从库房里找出白幡白衣白带,在侧门处挂了不白幡,表明家中有丧事;备好白帖,准备往各家去报丧;将麻衣白带送到二房各个院子;下人们匆匆赶往国子学和官学,去将顾道往和顾道彷接回来……
顾家所有下人都动了起来,往后院送麻衣白带的,手持白帖离开前院的,忙着支白幡的,顾家霎时异常忙碌。所谓丧者大礼也,由此可见一斑。
甘棠院内,连氏看着叠在一起的麻衣孝服,眼神直直的,思绪飘得很远。
此刻在甘棠院内哭泣的,是顾玮。她神容悲伤,泪如雨落,为顾重庭的死而悲痛。
“娘亲,父亲怎么会突然过世了?”顾玮哀哀哭喊着问道,双眼通红。
对于连氏来说,顾重庭不是一个好相公,两人夫妻情分已绝;但对于顾玮来说,顾重庭并不是一个很糟糕的父亲。
在连氏被幽在礼佛堂的时候,顾重庭还时不时来玉堂院看顾玮,父女两人的亲伦并不算差。尤其是顾重庭对付顾琰,更让顾玮对他心生孺慕,总觉得父亲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父亲还这么年轻,怎么就突然过世了?顾玮不能接受,就来连氏这里哭了。见到这麻衣白幡,她就哭得更厉害了。
“你父亲是被人杀死的,凶手还没有找到。”连氏将目光落在顾玮身上,这样冷淡地说道。
顾重庭的死,肯定是被人灭口,连氏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她想得更多的,是顾重庭死之后的事情。她向顾霑所求的那些事,在顾重庭死后,就更容易实现了。
她要在进礼佛堂前,就安排好一切。
“被人杀死的,为何他们要杀死父亲?为什么?”顾玮的眼泪盈在睫间,立刻问道。
“我不知道,你想想你父亲与谁有仇,或许能够知道。这些事情,你不要理会。我现在说的事情,你一定要记清楚,听到没有?!”连氏的声音十分低沉,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顾玮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压下了喉咙的呜咽。
“你父亲死后,大房就更不容我们二房了。我肯定会再入礼佛堂,你大哥、二哥我都为他们求了官职,他们毕竟是男丁,顾家不会苛待他们。只是你,你是嫡女,想必以后的日子就很难过了。你只须跟着果嬷嬷。就如上元节日那样,果嬷嬷会安排好一切的。”连氏这样说道。
在忠孝堂的时候,她为顾道往和顾道彷都求了东西,就是没有为顾玮求任何事情,因为她早就对顾玮有所安排。
自从得知顾重庭的真正身世之后,连氏就知道,她所出的三个儿女就尴尬了。盯着顾家的身份,却没有顾家的血脉,一旦被人扬出来,他们肯定无法在顾家呆下去。
她瞅准了顾霑的心理,可以为两个儿子求得庇护。可是女儿呢,女儿是要嫁人,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份好人家,大房,会那么仁慈吗?不,肯定不会!
连氏以己度人,知道大房绝对不会为顾玮用心谋划婚事,说不定,说不定,不知会如何作践。
这亲事,她要为女儿未雨绸缪。如今她是看清楚了,什么身份什么宠爱都不如权势来得重要。自己是忠勇伯家的姑娘,还不是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顾玮听罢连氏的说话,并没有立刻说话。不知道为何,她想起了顾琰来玉堂院的情景。那时候,顾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充满了鄙夷:“顾玮,我不屑对付你……”
不屑对付,是因为顾琰手中,握着更多的势,那时候,顾琰几乎掌握了整个顾家后院,就是这样而已。
良久之后,顾玮才点点头,哑着声音说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会听果嬷嬷的说话。”
连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麻衣白幡上,随即眼中就有几分晦涩。披麻戴孝,就算她与顾重庭夫妻情分已绝,她还是要穿着一身白,跪在顾重庭灵前哭泣。
只是,此时此刻,连氏想着顾重庭以往种种,真是没有半点眼泪。——在出了礼佛堂后,在看到顾重庭和孙氏恩爱后,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心死的人,怎么能哭得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连氏的婢女幻虹跌撞冲了进来,惊慌地说道:“太太,出事了,大少爷出事了!”
连氏本来训斥幻虹没规没矩,听到这些话,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慌乱地问道:“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她的心紧紧揪了起来,好像快透不过气来一样。大少爷,是她的儿子顾道往,他在需国子学就读,如今家中的仆人正要去接他回来。他能出什么事?出事的,是顾重庭而已!
“大少爷急着回来奔丧,怎知……怎知策马太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抬了回来,太太快去看看……”幻虹急促地将事情说出来。她就听到了这些话,如今大少爷是否严重,她真的不知道。
连氏都没有听完她最后一句话,急匆匆地奔出了甘棠院,她浑然不觉,自己眼中蓄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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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章 再死 (粉红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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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氏跌跌撞撞冲出垂花门的时候,就见到几个小厮抬着顾道往进来,顾道往脸上满是鲜血,地上都滴了不少。
“往儿……”连氏哀哭一声,脚步蹒跚着,差点就跌倒了。顾道往此刻双眼紧闭着,只剩下微弱的呼吸,看着情况就很严重。
“二太太,小的已经让人去唤大夫了,请二太太让一让!”说话的,是山青的父亲张兴。此刻他脸上冒着冷汗,心中慌乱不已。
因为,就是他前去国子学接顾道往回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状况,他无论如何都躲不问责,都不知如何是好。
连氏赶忙侧开身子,让人将顾道往抬回他所在的占鳌院,泣不成声地一路跟着前去。
很快,顾霑和顾重安也知道了顾道往出事了,便立刻赶往占鳌院,他们的神色同样忧虑,尤其是顾霑,几乎都站不稳。
顾重庭刚身死,大孙子赶回来奔丧的时候,就出现了意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且头部刚好落在石阶之上,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一切,太意外,太巧合了!巧合到让顾霑根本不相信。
顾重庭身死,大孙子从国子学赶回来奔丧,就连顾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这些事只能是同一个人所为,就是杀了顾重庭那个人!
他熟知顾家的情况,知道顾重庭身死,顾道往会赶回办丧,然后在路上制造了意外,让顾道往也出事。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顾霑正想着这种种,就突地听到一阵哭声,这哭声夹杂着“你骗我!往儿,往儿”的大叫声,这哭声满是悲怆苦痛,让人闻之恻然。
顾霑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是连氏。她如此大哭,那么……那么……
顾霑来到顾道往床前的时候,正好见到周大夫摇摇头。轻声地说着:“大少爷撞到头部,伤势太严重了,老夫无能为力。”
周大夫的话,像重锤一样击向连氏。她呆愣之后就死死扒住周大夫的衣袖,叠声哀求道:“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回往儿,他马上就会被荫官了,求求你。求求你……”
一向端庄的连氏此刻头发凌乱眼泪滂沱,挣扎着要跪在地上求周大夫。她这副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怜悯。何况是医者父母心的周大夫?
周大夫不忍地别开眼,心想道这妇人太惨了些。相公和儿子接连出事,这样巨大的打击,谁都受不了,可是他能做的,就只能说“请节哀”这一句话。
节哀,哀什么?连氏呆呆地放开周大夫的衣袖,转身靠近顾道往,完全不在意他脸上满是血污,用手轻轻抚着顾道往的脸,簌簌落着泪,喃喃唤道:“往儿,往儿,快醒过来……”
就像顾道往是睡着了一样,她正在小心翼翼地唤儿子起床。可是,顾道往没有任何反应,任凭连氏怎样叫唤,他都一动不动。
连氏感到顾道往的脸在逐渐变冷,她自己的心也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最后她忍不住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大少爷顾道往在赶回奔丧的途中,不幸从马背上摔下来,最后重伤不治身亡,与他的父亲顾重庭,死在了同一天。
顾道往不治身亡的事情,同样很快就传遍了顾家。下人们惴惴不安,觉得顾家二房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二老爷和大少爷怎么会接连出事?他们这样想着,却每个人更加慎言慎行,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琰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大吃一惊。对于顾道往这个大堂兄,顾琰没有多少印象,前一世顾道往仕途一路顺畅,最后是因为卷进三初宫变中而被诛。
这一世,他竟死于此时,竟然从马背上摔下来,就撞到头,死了。听起来如此儿戏,却是真得不能再真的现实。
“姑娘,我父亲他……我父亲他也懵了,事情就在一瞬间发生,他也不记不得有什么异常。”水绿双眼通红,心里无比焦急,却强自镇定地描述着张兴所知道的事情。
顾道往是会骑马的,虽然不像军中士兵那么精通,但骑马从国子学赶回顾家,肯定不会有问题,为了节省时间,张兴才会带着马去。
从国子学骑马到顾家,所须约半个时辰,中途会经过一条崎岖的青石街道,顾道往就是在那里出事的。张兴并不知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他在后面就见到顾道往突然离开了马背,然后摔倒,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水绿说罢这一切,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声音沙哑地说道:“求姑娘救救奴婢父亲,他什么都不知道。”
张兴是去接顾道往的,如今顾道往伤重不治,连氏指责他故意害死顾道往,定要杖死他。如今,张兴被西堂看管起来,就等候顾霑的发落。
水绿和山青心急不已,唯一所能求的对象,就是顾琰了。
“此事我知道了,你们请放心。我不会让张管事有事的。”顾琰吩咐水绿起来,这样说道。
这一连串的事情,摆明了这是一个局,背后肯定有人在操控这一切,顾道往的死,肯定与张兴无关。祖父想必也知道这一点,他关着张兴,只是要表明追究此事的态度,张兴倒不会有事的。
听得顾琰这么说,水绿才站了起来,她脸上犹有泪痕,心却松了不少。她笃定了一点,那就是姑娘说父亲没事,那么父亲就会真的没事。
主仆两人正想说什么,月白就神色有异地走了进来,低声地说道:“姑娘,孙姨娘有急事要见姑娘,如今就候在尺璧院外,奴婢怎么说她都不肯离开。”
孙绮罗要见顾琰不是一次两次了,在顾重庭还被关在忠孝堂的时候,孙绮罗就给顾琰送了信。请求顾琰帮忙让顾重庭出来。这样的忙,顾琰怎么会帮?她避之还不及。
顾家一下子出了太多事,顾琰也没有心思理会孙绮罗,便让月白推掉了孙绮罗见面的要求,没想到她竟亲自来了,一点都不避忌。
也对,顾重庭都死了。她还避忌什么?
“让她进来吧。”顾琰叹息了一声。这样说道,不知为何心情异常沉重。
孙绮罗便这么婉约地走了进来,她一身雪白。外面罩着一件麻衣,头上除了别着一朵白花,便什么都没有。
她脸上粉黛不施,神容枯槁。眼睛木木的,看着没有一点生气。看着颇为瘆人。
“你……节哀吧。”顾琰这样说道,见到孙绮罗这样,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绮罗听了,眼神转了转。然后缓缓跪在了顾琰跟前,惨然说道:“姑娘有心了。我这番来,是想求姑娘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顾琰再度叹息一声,敛了敛目。才说道:“你且起来吧,是何事?”
此刻顾琰的心情十分复杂,孙绮罗是她物色的,用以对付连氏和顾重庭,显而易见,孙绮罗起了很好的作用,不然连氏不会在忠孝堂揭露顾重庭的身世。
顾重庭和连氏有今日,顾琰一点都可惜,却不知为何,她对孙绮罗,甚是不忍。说到底,孙氏也是个可怜人。或许,天下间没有哪一个女人是不可怜的。
孙绮罗执意跪着,边落泪边说道:“师兄自从被关在忠孝堂,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如今,我也算未亡人了,他的尸身就躺在灵堂,我却不能见他一面,求姑娘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想再见他一面……我想再见他一面……”
孙绮罗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很快地上就出现了几个水印,且越加越深。
此刻,孙绮罗的眼泪,不仅仅是因为未亡人,更是因为无法见顾重庭一面。平时顾重庭是宠爱她不假,如今顾重庭一死,她只是妾而已,哪里有资格出现在灵堂?如今,她唯一能求的,就是顾琰。
顾琰低着头看着孙绮罗,然后不忍地闭上眼,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我答应你。”
孙绮罗感激涕零地离开尺璧院,她走了之后,月白担忧地拢住了眉头,想了想还是出言道:“姑娘,孙姨娘进入灵堂,到底不妥,怕二太太会发难。”
月白所说的道理,顾琰何尝不清楚?只是,她见到孙绮罗的样子,就像见到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眼见就要死的人,满足她死之前的心愿,大抵这就是一种恻隐吧。——是的,顾琰已经看出孙绮罗已全无生志,见顾重庭一面就是她死前心愿。
人行世上,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顾琰不会替代孙绮罗去感受这悲伤苦痛,但她做不到无动于衷。这个死愿,能帮就帮了。
月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了。她已经知晓,看着无比硬冷无情的姑娘,实则内心有最柔软之处。
且说,孙绮罗离开尺璧院的时候,就听到了甘棠院方向传来阵阵哭声,这是连氏在哭,哭她死去的大儿子顾道往,每一声都让人心酸悲伤。
“大少爷已经停灵了,就在老爷灵堂的旁边。听说连氏已经哭得昏厥了几次。没想到,她也有这一日!”孙绮罗的婢女冬棋细声地说道,语气极是幸灾乐祸。
她想起了当时孙绮罗落胎时情况,那时候,孙绮罗被硬生生打下孩子,大出血几乎去了半条命,这都是连氏作的孽,一报还一报,活该她有这一日!一想到这些,冬棋便觉得快慰。
孙绮罗眯着眼往甘棠院方向看了一眼,才淡淡说道:“她哭什么,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连氏,要比她好多了!
(章外:写连氏的时候,竟眼睛有些湿润,她也是母亲呀。顾道往的名字,起得不好,半道而亡,嘻嘻。挂在粉红榜首页尾巴啦,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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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锦哀呼,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深宅,她只想护住父母。
苦心志……还是睡觉吧。
至于大任……
天塌下来,不还有个他吗?
157章 灵堂
(感谢香迷恋168和小胖喵的和氏璧,谢谢!这章我很喜欢,希望大家也喜欢,哈哈。)
《礼记》曰:丧礼,哀戚之至也,节哀,顺变也;又曰: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如今顾重庭的祭葬,倒是十分恰当地体现这些道理。
按照大定祭礼,顾重庭须得停灵七日,这灵堂,当然没设在前堂中间,而是设在了前院的一个偏堂,这里支着白幡点着白烛,堂周围还摆着一排白花圈,就是这样而已。
哀足不足尚且不说,礼则是十分简单的,除了这灵堂布置外,从只给几家送白帖报丧看出来,顾家对顾重庭的祭葬是从简办之。
顾家下人们都知机地没哭得太厉害,只是在客人上门吊唁的时候,才哭嚎几嗓子,客人一离开,嚎哭便停住了。
如此一来,顾家的气氛便极为怪异,除了下人们时不时哭嚎,其余时间则静得不能再静。
此刻灵堂内,顾重庭的棺木前,跪着连氏,还有顾道彷和顾玮等孝子孝女,他们披麻戴孝,除了顾瑜和顾珂有几声呜咽,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顾瑜和顾珂,并不是为顾重庭而哭,她们哭的是自己未知的命运。父亲身死,嫡母不善,生母或死或弱,她们这两个二房庶女,都看不到自己将来的路在哪里。
趁着守灵的时候,光明正大哭一哭,也是好的。
连氏木木地跪着,时不时滴下几滴眼泪,她不是为了顾重庭而哭。而是为了停灵在旁边的顾道往而哭。
顾重庭的丧事尚如此简单,顾道往的就更不用说了,而且先夫后子,连氏只能在顾重庭棺木前守灵,而不能为顾道往守灵。这真的如剜了她的肉一样,对顾重庭的死就更加怨恨。
如果不是顾重庭身死,往儿便不会急着回来奔丧。那么便不会出事。都是顾重庭。都是顾重庭害了她儿子!——其实,她也没有想错。
她双眼淬毒一样盯着棺头那个大大的“奠”字,恨不得将祭台上的白蜡烛、长明灯、往生香等葬丧用品一扫落地。让顾重庭死后也不能安宁。
她死死压住自己,双眼瞪大地看着棺木,一旁的庶女、仆从们还以为她对顾重庭是何等情深,眼神都不愿意离开棺木。
就连顾道彷都往右侧跪了一步。离连氏更近一些,担心地看着她。而后低声劝慰道:“母亲,父亲已经去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顾道彷说罢,就红了眼睛。他长年在官学,平时都难得回家中一趟,根本就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天而已,他就没了父亲和胞兄。这么意外,又这么让他伤痛。
想到父兄相继身亡,顾道彷的心就像被塞住一样,觉得眼前发黑,瘦弱的身躯忍不住晃了几下。顾道彷天生体弱,连续两天跪着守灵,而且不能吃什么荤腥,顾道彷的身体有些受不了。
连氏转过头,看着顾道彷虚弱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不由得又咒起了顾重庭。他就算是死,都拖累了两个儿子!他要死,为什么不死远一点?!
傅氏和顾琰来到灵堂的时候,就见到连氏盯着棺木的方向,整个人都是直愣愣的。
傅氏带着顾琰来到连氏身边跪下,想了想,还是出言劝慰道:“弟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还要照看着彷哥儿和玮姐儿,要保重才是。”
傅氏看向连氏的目光带着怜悯,丧子之痛,她也曾有过,这种痛真的是说都说不出。如今连氏还中年丧夫,这两种痛叠加在一起,连氏心中定然无比凄苦,傅氏见着就心有戚戚。
连氏闻言,将目光从棺木移到了傅氏身上。此时傅氏一身缟素,头上还别着一朵白花。她不必为顾重庭和顾道往守灵,但顾家有重丧,她这个当家主母当然要服以哀饰。
连氏看着傅氏眼中的悲悯,露出了一副哭笑皆非的怪异表情。呵呵,傅氏,这样懵懂愚笨的傅氏,竟然还能活着,而且还能活得这么好?真荒谬!
傅氏知不知道顾家发生那么多事?知不知道她的嫡长子是顾重庭害死的?知不知道迩言院的事?她还怎么能如此平和温润地跪着,悲悯看着可怜的自己?
连氏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瞥见了顾琰警告的眼光。顾琰跪在傅氏身后,微微抬着头盯着连氏,目光森严冷寂,带着仿若有形的警告威吓,意思是让连氏收口!
连氏神色复杂地看着傅氏和顾琰,一时有角色错乱之感。这一对母女,傅氏才是被守护的人。傅氏这样的性子,还能有如此福分,老天真正厚爱的,是傅氏才对!
良久,连氏才转过头,然后悲伤地垂下了头,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琰见到连氏如此,轻轻吁了一口气。她知道连氏想说的是什么,不外是说顾家的阴私丑恶,是说母亲傅氏愚蠢呆笨,连仇人在侧也不自知,意图戳破傅氏纯澈良善的内心,将种种污秽加到母亲心上,无非如此!
可是,顾琰却不想傅氏知道这些丑恶阴私,像傅氏这样的品性,待人以诚入眼所见皆纯,这是一种深厚的福报,顾琰不愿她这福报有任何损伤。这不仅仅因为傅氏是她娘亲,更因为她所渴慕的,正正是傅氏这样的内心。
顾琰历前世今生,见到了太多丑恶阴私,有丧家人亡这个沉痛基调打底,她的内心不可能纯澈良善,只恨不得将顾重庭秦绩等人推在地上碾死,但这何妨?她愿意守护傅氏,为她拭去种种丑恶,让她守住内心澄净明澈。
恶人,有她一个就够了,阴私事,有她知道就够了。恶人和阴私,只是很小的部分而已。不管是对傅氏还是对顾重安,抑或是对胞弟顾道行,她想他们看到的,不是世间的种种丑恶,而是世间的善与福。
像她这样,带着前世的记忆和仇怨而来。不可能有至福之报。但她若以足够强大的势力,来守护傅氏、守护顾家,何尝不是一种臻善的途径?
顾琰低首闭眼。感受着内心的颤动。在顾重庭的灵堂里,想着连氏和傅氏种种,竟然渐渐摸到了善道之大门。
可是,她到底没能踏进去。因为这个时候,灵堂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哀哭声。打破了灵堂的死寂。
听到这些嘤嘤哭声,顾琰便睁开了眼睛,神色一片平静,她知道。这是孙绮罗来了,带着顾重庭的妾室们,来灵堂这里见顾重庭最后一面。
果然。就见到守在灵堂外面仆人进来禀道:“二太太,孙姨娘和宋姨娘等人要进灵堂拜祭二老……”
仆从的话语还没有说完。连氏就打算了他的话,扬着眉厉声说道:“拦住她们!她们是什么身份资格,胆敢踏入灵堂这里?!”
仆人听了这话,并没有照吩咐去办,而是为难地说道:“孙姨娘说已经求得了老太爷的允许,让她们进灵堂来。”
听了这话,连氏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顾霑都允许了,她便不好说什么了,就算她对孙氏再痛恨,也不能将她在了灵堂外。
便是这样,顾重庭的妾室们就进了灵堂,为首的就是孙氏,她好像比昨日所见又憔悴了几分。一个人若是没有了生志,精气神流失得太快了,看着十分明显。
孙绮罗进了灵堂,看都没有看顾琰和连氏等人一眼,只是痴痴地看祭台后面的棺木,径直往棺木行去。——顾重庭尚未大敛,棺盖还没有合上。
孙绮罗一见到顾重庭的尸体,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仿佛还是十五二十时,师兄妹两人在林间花间追逐。可是岁月流逝,师兄已经躺在棺木中,而她自己一身缟素,她已成了未亡人。
未亡人,就连未亡人她都没有资格自称,真正的未亡人乃是灵堂中的连氏。如果不是姑娘提点,让她去松龄院求顾霑,她就连顾重庭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随即,众人便见到看一副心酸的情景。在白幡遮掩间,在黑色棺木旁边,一身素白的孙绮罗整个人扒在棺木上,放声痛哭起来,这哭声蕴藏着巨大的伤痛,震得白幡都动了动,完全盖过了宋氏等人的抽泣。
顾琰不忍地移开眼,顾重庭的未亡人,比起连氏来,或许还是孙绮罗更适合。
连氏浑身恨意,死死地盯着棺木旁的孙绮罗,感觉孙绮罗这样的举动,如一巴掌刮在自己脸上。这副未亡人的姿态,不是正说明她和顾重庭情深意切?顾重庭死了,仍是能戳自己心窝子!
不想,孙绮罗哭罢之后,竟然缓缓往连氏这里行过来,然后在连氏身侧停下,朝连氏盈盈一躬,嘴里说着:“太太,老爷已经去了,您请多保重。”
这样关切的话语,从孙绮罗口中说出来,听着却很惊悚。因为一个顾重庭,孙绮罗与连氏之间,早就接下了不解仇怨。孙绮罗说这些话,太怪异了!
孙绮罗好像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怪异,甚至她还露出了浅浅的笑意,然后直起了身子,往连氏的左侧移了移步子。
下一瞬,意外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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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丁凋零的傅家一跃变成侯府了。
二,傅家七小姐死而复生了。而且据说她醒来后变的性情古怪、馋嘴嗜睡、傲娇恣意,比从小娇生惯养的高门闺秀还要讲究,随性到亲婶子也敢抽打,亲奶奶也能忤逆……
某男看着密报,摸着下巴:这小妞挺好,挺个性,挺别致,挺出乎他意料,刚巧他最擅长顺毛,拐回去当媳妇说不定正好。
某小妞慵懒的晒着太阳,这一穿先变喵喵再变人,不留神成了人生大赢家,运气挡都挡不住,连男神都赶着送上门!
158章 三死 (粉红265+)
连氏的左侧,跪着她儿子顾道彷。当孙绮罗往左侧移步的时候,顾琰就感到眉头一跳,似乎有什么危险一样。她瞬间反应过来,惊惧地叫道:“不要!”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孙绮罗已经走到顾道彷身边,在所有人都没来及反应的时候,她已经半蹲着身,手握着匕首狠狠往顾道征左胸刺去!——天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匕首?!
孙绮罗像已经像疯魔一样,双手紧握着匕首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往顾道彷身体推进去。
因为太过用力,她整个人都向顾道彷那边倾去,顾道彷承受不住这重量,立刻就往后倒下去,孙绮罗整个人都扑在了顾道彷身上,只听到“噗嗤”一声,匕首刺得更深入,最后只剩下木柄露在外面。
顾道彷只感到胸口剧烈一痛,随即瞪大了眼,目光逐渐涣散。从头到尾,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便什么反应都作不出,来不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迅速,如电光火石间,灵堂中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根本就无法阻止孙绮罗的动作。直到他们倒在地上,大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啊!”连氏惊叫起来,想往顾道彷那里冲过去,可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一样,脚步沉滞得动不了,反而是倒在顾道彷身上的孙绮罗,缓慢地站了起来。
她身上、脸上都染着顾道彷喷出来的鲜血,在素服的衬托下,这血色更加明显,更加惊心动魄,尤其是此刻孙绮罗抹了一下。就像她的脸都在流血,她竟“咯咯”笑了起来,像地狱中的修罗一样。
看着她这副样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连氏也是如此。
她笑着对连氏说道:“太太,您要多保重,卑妾祝您无灾无殃寿、如松柏!”
这些美好的祝福语由孙绮罗口中说出来。却是她最深的恶意和诅咒:只有您好好活着。这断子绝孙之痛才会硬生生受着!只好您好好活着,才会日日苦痛不得安宁!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在眼前,却救不得。这样痛苦的经历,她要刻在连氏的心上,就像连氏当初对她做的那样!
连氏的脚仍沉重得迈不动,她听着这最恶毒的诅咒。眼中只有倒在地上的顾道彷,眼中满是眼泪。她本已经已经干涸的眼泪。这两日如流不尽一样。
“彷儿,彷儿!”连氏这样哭叫道,觉得自己终于能动了,巍巍颤颤地往顾道彷奔去。此刻。顾道彷瞪大了眼,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顾玮也奔到了顾道彷旁边,想用力地将顾道征搀扶起来。同样眼泪零落。
灵堂里的人都看着孙绮罗,不知为何。就连灵堂内的仆人都不敢靠近孙绮罗一步,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温柔婉约的孙姨娘,竟如此狠毒,敢在灵堂内杀人,杀的还是顾重庭的嫡次子。
只见孙绮罗露出了一个笑容,竟朝顾琰看了一眼,随后就往身后祭台的棱角处撞去,“砰”的一声响声过后,她就软软地倒了下去,额角正汩汩留着鲜血。
这些鲜血,还有她身上顾道彷的鲜血,刺痛了顾琰的眼睛,逼出了她的眼泪。她没有想到,存有死志的孙绮罗,临死前还做了这样的事,还要将连氏唯一的儿子杀掉,以报之前的杀子之仇。
孙绮罗,仇恨执深如此,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她的这一生“不要”叫得太迟了!
顾琰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滑下来。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为顾道彷还是为孙绮罗?抑或是为了连氏?
她闭着眼,是以并没有看到,哭喊着的顾玮,正抬头半眯眼看着她。顾玮看得很清楚,孙绮罗临死前,是看向了顾琰!
灵堂这里的惨况,很快就传到了顾霑和顾重安的耳中,他们急急赶来灵堂的时候,就见到祭台边全是鲜血。孙姨娘倒在祭台边,额角的鲜血已经停了,显然已经断气。
离孙姨娘稍远些,则是呆呆抱着顾道彷的连氏,身边还跪着哭泣的顾玮。被连氏抱着的顾道彷,一只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其余的人,就像木偶一样站着,谁都不敢开口说话,没有人敢打破灵堂的寂静。就连当家主母傅氏都没有动,不知如何处理这乱局。
顾霑无力地倚靠着顾重安身侧,若不是顾重安扶他一把,他根本就站不住。短短两天,顾重庭三父子接连身亡,变故发生得太快了。他知道,顾家二房已经绝了,或许,世上本应该没有一个顾家二房。
随着顾霑和顾重安的到来,灵堂这里的乱局慢慢被收拾好了,结果当然令人无比心酸。顾道彷天生体弱,而且那一匕首刺得太深,在顾霑到来的时候,他已经气绝了。
如此,便大夫都不用请了,只是,在顾重庭灵堂旁边,在顾道往的棺木旁,架多了一副棺木,里面装的是顾道彷。
短短三天,顾家就死了三个人,而且都是二房的老爷、少爷们。这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有些胆小的下人,还以为顾家二房惹了什么邪魅,不然二房男丁怎么会相继死掉?
太恐怖了,他们要离顾家二房远一点,免得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为此,二房还有几个仆人提出了请辞。
这些情况,当然传到了尺璧院,入了顾琰的耳。她听到之后,便疲惫地补了一句:“都准了吧,二房出了这些事,也用不着那那么多人了。”
经了这三天的变故,顾家二房的男丁已经死绝,就只剩下一些女眷而已。
“这一切,何其相似……”顾琰喃喃说道,想起了前一世的顾家大房。在顾道征夭折之后,顾家大房就绝了,和如今的二房何等相似!
世事颠倒流转。前世今生已经不同了,前一世是顾家大房,这一世是顾家二房。或许,顾家大房二房不能相容。更重要的是,顾家二房,是不应该存在的。
“姑娘,孙姨娘的婢女冬棋向我求救。说想为孙姨娘收尸。这事该如何是好?”月白为难地说道。
冬棋的卖身契不在顾家手中,是可以随时离开顾家的。但是孙姨娘杀了人,作为贴身婢女的冬棋。不可能置身事外,她如今被关在西堂。等候着顾霑的发落。
冬棋倒不在意自己生死,若不是想着为孙绮罗收尸,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所以在被关押之前,就已经求了月白。恳求尺璧院照拂。
“这事再等等吧,你去关照张妈妈,让她们不要对冬棋用刑。我让风嬷嬷去问问祖父的意思。”顾琰想了想,这样回道。
顾道往、顾道彷的死。牵进了水绿父亲张兴和孙绮罗等人。顾道往一事是意外,这是张兴无能为力的,最后他在西堂受了二十杖责。被降为京兆农庄的小管事,才算了结这一事。
但孙绮罗是明明白白的杀人。按照律法是应当上交京兆府的。可是如今孙绮罗死了,只剩下尸体还在西堂里摆着,顾琰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暂且这么说着。
此刻在甘棠院,顾玮陪着一直垂泪的连氏,神色悲痛不已,却有隐隐有一丝坚韧。顾家二房的男丁已经死绝了,如今连氏受了大打击浑浑噩噩的,二房能顶事的,就剩下她这个嫡女了。
这些时日果嬷嬷的教导,已经起了些微效果,顾玮此刻悲痛不已,却不断回想着灵堂中的事。她看得很清楚,孙姨娘临死前,往顾琰那里看了一眼。她们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还有大哥顾道往,去接大哥的人,恰恰就是顾琰贴身丫鬟的父亲,恰恰兄长就出了事。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多“恰恰”的事,所有的巧合和意外都是人为而已!
短短三日,就有人杀了顾家二房三个人。这些,是她都知道的事情,祖父和大伯又怎么会不知?
那个张兴,已经被祖父放走了,如今被关在西堂的冬棋,想必也很快就能脱身了。这一个个有嫌疑的人,祖父根本就不处置,可见,祖父和大伯根本追查凶手,反而纵容这些嫌疑凶手离开。
是祖父和大伯不想查呢,还是他们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不查?还暗中维护?
在果嬷嬷的教导下,顾玮觉得事情永远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她在猜想着顾霑和顾重安的深意,还有孙姨娘看向顾琰的那个眼神。
“嬷嬷,你去查探一下,尺璧院的人会不会去西堂打点,看看孙姨娘的婢女,最后会怎样。”想了想,顾玮这样吩咐道。
“孙姨娘”这三个字,似乎碰触到了连氏的内心,让她瞬间回过神来,让她不再是之前浑浑噩噩的场景。
孙姨娘,孙绮罗,是杀了她儿子的仇人!
“为什么要注意尺璧院的人有没有打点?”连氏这样问道,等待着顾玮的回答。
顾玮便将在灵堂内看到的一切,详细地告诉了连氏,末了还说道:“娘亲,大哥二哥出事,都和尺璧院或多或少有关联,女儿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连氏听罢顾玮的话语,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样,眼球暴涨,神色阴狠得让顾玮吓了一跳!
可是,连氏接下来说的话,才是真真正正让她惊愕到无法反应,她难以接受连氏所说的,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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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生重新回到十三岁这个节点,她决定,要弥补那些遗憾——这第一件事儿嘛,当然是先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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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说的就是上辈子机缘巧合之下,误闯天下还闯出了名堂的少女,这一生决定回到后宅宅斗,结果遇上了一个扮猪吃虎的相公,两个人一起扮猪吃虎的故事……
159章 宿仇(粉红270+)
(第一卷至此结束,稍后会有个感言,请大家看看。感谢各位的支持!)
连氏所说的话,顾玮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是它们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顾玮却是一点都不明白。
“娘亲,你在说什么呀?这怎么可能呢?”顾玮讶异地低叫道,以为连氏得了失心疯。不然,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现实?
连氏叹了一口气,怜悯而悲苦地看着顾玮,狠了狠心,仍是将刚才的话语再说一遍:“你的父亲不是顾家血脉,你及你两个兄长自然就不是顾家血脉……”
连氏将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包括顾重庭的身世、他之所以被关在忠孝堂的原因等事情,都一一告诉了顾玮,末了还狠狠地说道:“顾霑和顾重安早就知道这一点。就算你两位兄长死了,他们又怎么会在乎?说不定,往儿和彷儿的死,他们还从中推了一手!”
连氏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结论没有错。不然,去接往儿的人怎么正好和尺璧院有关系?不然,孙绮罗为何临死之前还看着顾琰?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没有错!
顾玮微张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连氏所说的话语太惊悚,已经超出了顾玮所能承受的范围。她一直以自己的身世为傲,三朝四书之家的嫡女,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可是,她的娘亲却告诉她:这身世是不存在的,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顾家的血脉!
“顾琰知道父亲的事情吗?”良久,顾玮才艰涩地问道。知道这个惊人的事情后,她的脑中闪过种种事情,各样想法充斥。但是她最在意的,最先问出口的,反而是这个事情。
顾琰知道吗?她知道我不是顾家血脉吗?——顾玮这样想着,紧张地等待着连氏的回答。
连氏觉得顾玮这样问有些奇怪,但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如实说道:“她知道,老太爷在忠孝堂说当年事的时候。她正好在那里。而且从神色上来看。她似乎早就知道了。”
连氏回想着当时忠孝堂的情景,总觉得顾琰过于沉默,好像早已知道这些事情一样。此时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听到连氏的说话,顾玮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白光,神色就变得异常难看。她知道!她早就知道我不是顾家血脉!想必,在她的心中。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窜来窜去,她把这一切都当作笑话看待吧?
是以。顾琰才会高高在上的,睥睨地看着我,然后说道:“顾玮,我不屑对付你……”
这样的想法。在顾玮心中翻来滚去,让她的脸又红有白。她感到异常难堪,她不知道。原来她真正的血脉,只是源自西疆一个武官!
顾琰是真正的三朝四书嫡女。而自己,却有这样不堪的血脉!
平时越是高傲,越是看重自己身世的人,在得知自己的血脉并不高贵的时候,就越是难以接受。此刻顾玮就是这样,神色阴沉得几乎墨黑。
直到这时,连氏才隐约知道顾玮的心态。也对,原本两个人同是顾家嫡女,而且不论是相貌才情还是聪慧,原来顾玮都比顾琰高出一大截。可是,自从顾琰掉下假山醒来后,一切就变了。
如今,两个人的情况已经天差地别,一个如掌中玉,一个如屋上瓦,让人忍不住心戚唏嘘。
“玮儿,你要记得,就算你没有顾家的血脉,你也不输给顾家任何一个人!只要你学会果嬷嬷所教的,登上那个位置,权势在众人之上,没有人敢拿你的血脉论事。当今皇上,不也是一个卑贱宫女所出吗?”连氏压低了声音,这样说道。
她的眼眸里仿佛有暗火,像某种狂热的情绪一样,说出这些道理。这是连氏心中坚信的道理,只要有足够的势力,就可以做很多事情,就可以完成很多心愿。
这一点,她无法做到了,只能寄希望予女儿。在她的三个儿女当中,顾玮是最像她又是最聪明的。连氏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将所有负过她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
“玮儿,只要你靠上那位贵人,得到了势力,那么不管是顾琰,还是京兆任何一位贵女,你都能将她们压下去!”连氏急切地说道,唯恐顾玮不领悟她所言。
顾玮点了点头,神色似懂非懂。得到了势力,将顾琰及任何一位京兆贵女压下去?这样,就不会有人看不起她,那一句“不屑对付你”的话语,她此生此世都不想再听第二次!
顾玮再次点了点头,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亮得吓人。
夜半时分,甘棠院却还有一豆灯光,连氏和果嬷嬷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果嬷嬷的神色尤其凝重。
随即,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太,您不必如此。若是你做到这一步,姑娘得有多伤心。”
“我意已决,我做不到的事情,玮儿一定要做到。可是,她太稚嫩了,如今这样的变故,还不足以成就她,须得一道重雷响在她头顶,她才会悟。以后,她就劳烦你费心了。”连氏这样说道,嘴角有一丝奇异的笑意。
她尚未等果嬷嬷回话,就继续说道:“你放心,那个人我已经放回去了,那件事不会有人知道。我为先前的威胁道歉,我想,玮儿如果成就了,你的心愿也达成了,你没有理由弃玮儿不顾。”连氏这样说道,语气很笃定。
虽然她曾看错了顾重庭,但眼前果嬷嬷眼中的野心,她看得太清楚了。
况且,她对自己女儿的本事很清楚,只要仔细跳脚,将来的成就肯定非同一般。这样的璞玉,果嬷嬷肯定不舍得放弃。
“请太太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太太失望的。”果嬷嬷这样回道。眼中也有一抹奇异的亮光。
就算有人在这房间内,也听不懂这两个人禅机般的对话。过了一会儿,甘棠院的灯就熄了,仿佛这一番对话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算顾家接连死了三个人,时日仍在继续,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和往常并无二致。
很快。就到了顾重庭出殡的日子。也是顾道往和顾道彷出殡的日子,这一日顾家的哭声哀嚎就没停过。三口棺材先后抬出顾家,让人不忍细看。
出了京兆南门之后。抬棺的仆人才知道,这三口棺材并不是往南侧而去,而是往东侧而行,顾家的祖坟在南门以南。很显然,这三口棺材是不入顾家祖坟的。
仆人们心生讶异。可是看到主子们一个二个沉静的脸,说明他们早就知道这些安排,就不敢说什么了,只得按照吩咐抬棺。
送顾重庭父子三人最后一程的。除了二房的顾玮、顾瑜和顾珂外,还有大房的顾重安和顾琰等人,就连顾道征都来了。来看着顾重庭等人入土安葬。
顾重庭的两个儿子已经死,走在送丧队伍中。为顾重庭担幡买水的,是顾家旁支的一个小孩子,他按照大人的吩咐将谷子撒了一路,却懵懵懂懂不知是何意思。
在这一事上,顾琰理解祖父顾霑的做法,却不能苟同。顾重庭非顾家血脉,何必还要找顾家子弟送丧呢?就算顾重庭已经死了,顾琰都无法宽容他。
幸好,顾重庭等人并没有葬入顾家祖坟。不然,顾琰就算拼着不孝,也要冲到松龄院反对这一点。
顾琰之所以会送丧到最后,是因为要亲眼看着顾重庭落土,看着他慢慢被泥土掩埋。这对于顾琰来说,就像一个重要的仪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与前一世的伤痛作别,才能与前一世的命运相离。
尘归尘,土归土,顾重庭已经身死,再也不能对顾家作什么恶了。顾琰不信他还能死后翻生,自己这样的经历,万中无一,顾重庭,已经彻底消亡了。
送丧完毕之后,顾家一行人哀默地返回家中,顾玮双眼一直通红,却没有任何抽泣之声,整个人反而无比沉静,看着和平时大不一样。
甫回到家中,她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喝下解秽酒,就听到下人来报,道是连氏在甘棠院自缢了,等婢女幻虹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
“咣当”一声,顾玮手中捧着解秽酒掉了下来,酒水并碗碎飞溅,可是顾玮浑然不觉。
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是急促地往甘棠院奔去。她的绣鞋直接踩上碎片,有没有刺痛都不知道。
顾琰已经举到嘴边的解秽酒,怎么都喝不下去了。连氏自缢,身亡了?这……比顾重庭身亡更让她诧异,这怎么可能?!
七日后,又一口棺木抬出顾家,这一次,是二房太太连氏。连氏入土当晚,玉堂院中的顾玮就就失踪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果嬷嬷与连氏的重要嫁妆,其中,有众多的田契地契铺契。
她走得突然,顾家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在何方。
(第一卷完)
(章外:每一个人都会成长的,顾琰是,顾玮当然也是。如果不是丢了银行卡,我会更得更早一点。我家男神惊愕:你怎么还有心情写东西?不见卡而已,补办就是了,麻烦一点而已,好像没多大损失,是不是我心洞太大了?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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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古代小姑娘竟然要去混末世、星际……
这种种诡异的脑洞到底是谁开的啊,她不过是想要救她爹爹而已!
还有啊,怎么每个世界都能遇到瑞王殿下。
娄筝:我说,殿下,您也太惨了吧,为什么每次都是男配!
160章 你还好吗?
(感谢林水绎书友的两块和氏璧,很开心~)
转眼已经是二月中旬了,距离连氏入土已经好几天,顾家的氛围仍是沉郁静寂,连平时极为闹腾的小孩儿顾道行都没有怎么哭,这倒让叠章院省事不少。
接连不断的丧事,几乎耗光了顾家的所有人的精力,顾家每一个人都累得够呛,而且这种累还夹着伤悲,最让人受不了。
顾霑受了这么多打击,已经卧病在床了,特别交代了顾重安和傅氏不必侍疾,不然顾家人权都要累倒了。
确实,傅氏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来侍疾了,顾家二房的丧葬事宜全是她在打点,如今她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况且连氏死后,顾家二房更加乱哄哄的,这需要她去安置。
顾重庭的庶女顾瑜和顾珂,按礼需守孝三年,还有那些姨娘们,都服素幽居,这倒没有什么需要费心的。唯一让傅氏忧心,是顾重庭的嫡女顾玮,突然在玉堂院失踪的顾玮。
“玮姐儿还是没有找到吗?她一个小姑娘家会去哪里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傅氏问着傅妈妈,眉头皱了起来。
傅妈妈摇摇头,回道顾家各个院落已经找遍了,忠勇伯府那里已经问了话,还有顾家在京郊的农庄也找了,仍是没有找到顾玮和果嬷嬷。
“玮姐儿的几个贴身丫鬟,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再让张妈妈审问,定要找回玮姐儿!”傅氏难得发了怒,冷着脸对傅妈妈说道。
若是找不回顾玮,若是顾玮流落在外被糟蹋了……傅氏不敢想这些最坏的结果,心中甚是着急。
听了傅氏的吩咐。傅妈妈只得点点头,心知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三姑娘失踪,并没有带着听琴、鼓瑟等丫鬟,就证明这些丫鬟是被弃了的,她又怎么会让这些丫鬟知道实情?
顾琰静静听着这些对话,眼神转了转,便出言道:“母亲。这事还是告诉祖父吧。请他做个定断。看样子,三妹妹一时半会是找不回来了。”
顾琰很清楚,顾玮不是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了。而是肯定找不回来了。她离开得悄无生息,而且将连氏的重要嫁妆都带走了,显然早就准备多时;她就见听琴、鼓瑟这些贴身丫鬟都不带,显然走得决绝。
这样的人。怎么能找得回来?
她不知道顾玮为何离开,不知道顾玮如今在哪里。但她知道顾玮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助力。不然,她一个姑娘家不可能躲得起来,就连陈通记发散了人手都找不到!
她让人去查顾玮带走的地契铺契,却发现它们都在同一天易了主。那些接手的新主人。都是京兆正经的商人,背后并没有什么联系,他们是看中了这些地契铺契的利润。才买下来。
将地契铺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易手,还能将所有痕迹都扫掉。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顾玮背后的助力,让顾琰心惊。
不可能是忠勇伯府助她,忠勇伯连翰文是个庸人,不可能是他。那么顾玮身边还有谁呢?
自然而然地,顾琰想到了果嬷嬷,宫中掖庭出来的嬷嬷。她是随顾玮消失不见的,她从中做什么事情?
这些,顾琰暂且不能得知,但是顾玮这个人,她不得不防,而且还要提前做最充分的防备。既然顾玮主动离开顾家,那么,就让她永远也回不来好了!
傅氏听了顾琰的话语,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先前想着老太爷卧病在床,傅氏怕再增加他的忧虑,便没有将顾玮失踪的事情告诉他,既然顾玮怎么都找不到,这事势必要告诉老太爷的。
傍晚时分,顾家后院内就传出“三姑娘忧思过度,茶饭不思以致病了”这样的说话,还说得有模有样,令顾琰有一种顾玮瘦弱卧病的即视感。
听到这些说话,顾琰便知道祖父顾霑还没糊涂到底,对顾玮失踪作出了最恰当的处置。在外人看来,顾玮还是顾家嫡女,顾家嫡女若是在外出了什么事,顾家其余的姑娘乃至整个顾家,必定深受其累,后患定必无穷。
想必,再过几天,后院就会说顾玮药石罔效而后香消魂损,顾家又将会抬出一口棺材。这段时间,顾家抬出的棺材已经够多的了,不差顾玮这一口。
世人看来,顾玮已经身死,顾玮仍活着,但已经不是顾家人了,若是她想用顾家的身份做些什么,绝不可能!
顶着旁的身份活着,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顾玮是自己生受这样的苦,与任何人无尤!
顾琰想着这种种,眉眼都眯了起来,浑身散发着冷意,直到听到“吱吱,吱吱”的叫声,她的冷意才散了去,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笑容。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见到圆滚滚的小圈朝她奔来,然后小短爪扒拉着她的裙摆,还不住地用圆头蹭着顾琰,显得异常亲热。
“小圈,你回来了!”顾琰立刻蹲下身,将小圈掬起来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问道。
这一段顾家太多事情了,尺璧院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得空闲,只有小圈自己在尺璧院,顾琰怕它有什么损失,便让它去了沈家。小圈在沈家那里,顾琰会放心些。
小圈咧着嘴点点头,还想卖萌打个滚,却一不小心滚过了头,差点就掉下桌子去了,它忙不迭地扒着桌子,小短腿蹬来蹬去,可怜兮兮地“吱吱”叫着。
“哈哈……”顾琰看着小圈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如此憨傻的小圈,像一缕阳光,驱散了顾琰这段时日的阴暗。
说起来,她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一旁的月白见到顾琰笑得这么开心,心情也很好,可是她却故意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沈大人来了,就在桐荫轩候着。”
看到月白揶揄的目光,纵是顾琰再稳重,都忍不住微微羞红了脸。他来了……
最近顾琰都忙着顾重庭等人的丧事,而且沈度一直在养伤,顾琰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想到他如今就在桐荫轩内。离她这样近。顾琰心中不可抑地起了一阵焦灼。
很想快点见到他,快点见到他……
当顾琰奔到桐荫轩,远远见到那个笔直修长的鸦青身形时候。她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种种焦灼、晦暗、不安霎时就褪得干干净净。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朝沈度一步一步走近,近到可以清晰看到他眼底的焦灼和情意。
原来。这样的焦灼,他也有。
“你来了……”顾琰在沈度面前站定,笑着说了这一句话,眉眼弯弯的。无法掩饰满心喜悦。
“想着你忙完了,我便来了。”沈度回了这一句,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尤其是靠得这么近,他几乎可以闻到她发端的幽香。
唔。没有用头油,很好很香……
快一个月没有见面,沈度觉得顾琰好像又长大了一些,身量抽高了,呃,胸前的包子大了些,这些都不说,关键是她的气度,更加沉稳了,仿佛经历了风雨洗练一样,璞玉正在放出润泽光华。
对此,沈度既觉得满心欢喜又异常心疼。一个人要成长,必然要经历很多伤痛,将这些伤痛磨圆磨平了,化成向上的力量,整个人才会润泽有光华
沈度当年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知道这样的过程是何等艰难,顾琰的气度越是沉稳,光华越是润泽,所经历的苦痛必然也越多,他怎么会不心疼?
沈度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贴上顾琰的脸颊,轻轻地问道:“阿璧,你还好吗?”
见到顾琰,他有太多想说,却只问了这一句,饱含着心疼怜惜。
这些心疼怜惜,透到了顾琰的心底,如春寒暖阳照着她的心,让她心中丰盈。她用脸颊蹭了蹭沈度的手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薄茧,心中极是平静。
“我很好,只是有点累……”顾琰半眯着眼说道,想起了小山丘那一夜,沈度也是如这样,将漫天铺地的温暖和深情送给她。她从他身上所能感受的,都是这么美好的东西。
仿佛只要站在这个人身边,便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了。
她又蹭了蹭沈度的手掌,再一次说道:“计之,我很好。”
她的确很好,顾重庭已经身死,前一世的仇人已经死了一个,顾家虽然元气大伤,但拨除了二房这个毒瘤,以后的路才能好走。
沈度听她这么说,便不舍地放开了手。他想起了此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给顾琰送礼,顾琰的生辰贺礼!
“这是,这是古山梅?”顾琰打开沈度递过来的小锦盒,便惊讶地低喊了一句。
只见锦盒里面有一对耳环,半开梅花的样式,材质非金非石非木,与先前的古山梅钗子显然是配套的。这个生辰礼,太珍贵了!
她的生辰是正月二十八,正是顾家丧事最忙的时候,生辰自然不能过的,她自己也没有在意,又不是及笄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她没想到,沈度却在意,并且给她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是的,这是织染坊东家池青送来的,织染坊和少府监往来很多,池青总能找到好东西。他是我的属下。”沈度点点头,这样说道。
池青和织染坊的事,他来之前,就想对顾琰说了。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已经认定顾琰,身边的人总要让顾琰知道才是。
顾琰拿着锦盒的手顿了顿,池青、织染坊,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样?她却一时想不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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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章 最后细节(粉红175+)
顾琰看着手中的古山梅耳环,露出了一副深思的神色,池青和织染坊,到底在哪里听说过呢?她真是想不出来了,只好苦恼地摇了摇头。
一直紧张盯着顾琰看的沈度,见到她摇了摇头,还以为她不喜欢这份礼物,于是略为紧张地解释道:“我觉得这礼物很适合你,正好和先前的簪子是一套的,你若是不喜欢,我重新再送一份礼物……”
以他对顾琰了解,她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才对,怎么会摇摇头呢?沈度想不明白。这第一次当面送礼物,似乎就送得不讨喜,这种感觉,沈度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顾琰看着沈度窘迫的样子,忽而“噗嗤”一声笑出声音来。她双眼晶亮地看着沈度。觉一向沉稳的沈大人,此刻却是这样,顾琰反而觉得他此刻特别迷人。
“不是,不是不喜欢,我很喜欢这礼物。我摇头是因为池青和织染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了。”顾琰笑着说道。
沈度听见她说很喜欢,这才放下心来。可是听罢顾琰的话语,他的眉头不禁皱了皱:“如是织染坊你听说过,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池青一向低调,他的名字应该不会传到后宅里来,你确定你听说过?”
顾琰是在哪里听说过池青这名字的?这就让沈度好奇了。这当中,莫不是有什么因由?
“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的,才摇头,一时间真的记不起来了。”顾琰回答道,又凝神想了一会儿,仍是无所得。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既然想不起来,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最近耗费的心神太多了。顾重庭……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过世了?”沈度没有纠结池青一事,反而问起了顾家的情况。
最近的顾家,在京兆官场上太出名,这出名,是因为顾家在半月内,先后抬出了四口棺材!见过有人死的。却没有见过一家这么个死人法的!况且。这家还是吏部尚书顾家!
京兆官员一边惋惜着顾家男丁的凋零,惋惜着顾家元气大伤,一边又兴致勃勃地数着顾家的棺材。这种看热闹的心态,正好反映了朝中无大事。
与这些官员看戏想比,沈度更关心的是为什么。顾家二房的死亡,是从顾重庭开始的。似乎,是从殿中省那件事开始的?殿中省的事情出现之后。顾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就听到顾琰如此回道:“顾重庭是被人杀死的,多半是为了灭口。他被杀,应该和殿中省事情有关。”
说罢。顾琰叹息了一声。顾家对外宣称顾重庭死于疾病,沈度会有此一问,并不奇怪。
顾重庭在皇上汤水中下药一事。幸好被九殿下阻止了,如若没有阻止。那么现在顾家早就被株连了,真是万幸!
原本,祖父和父亲是要追查殿中省一事的,后来顾道往等人相继死亡,这事就被搁了下来。到现在,顾琰都没能确定真正下手的人是谁。心中或有猜测,却不能最终确定。
说及这殿中省一事,沈度便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让如年去了东墙东北角,交代朱宣知去盯着顾重庭。没过多久,朱宣知就急匆匆出现在他面前,还拿着一个瓷器。
听清楚了朱宣知说的事情,沈度立刻就让他去了顾家,这顾重庭真是作死!他必须立刻让顾霑知道这一件事。不然,顾家就会有危险,阿璧自然就会有危险。
没两天,沈度就听说了顾重庭身死的消息,然后顾家就陆续死人,他忙着养伤和朝事,都没能和顾琰见上一面,很多细节便都不知道了。
如今听到顾琰说顾重庭被灭口,沈度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更加清楚了。幸得顾重庭已经身死,殿中省一事便算掩了下来,不然,整个顾家都要陪葬了!
“顾重庭给皇上下的药,周大夫已经弄清楚了。这东西名唤芹药子,对男人身体不好……”沈度言简意赅地说道,尽量让自己语气舒缓,眼神不自觉地闪烁,这是既不好意思的表现。
这芹药子药性猛烈,能让男人阳和不举,这样的话语,他是绝对不会在顾琰面前说出口的。天知道顾重庭在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据周大夫所说,这芹药子十分稀罕,寻常能得一指甲的分量就很不容易了,顾重庭哪里来的这些药?
而且,顾重庭药了皇上,根本不会有好处,若是以后皇上都没有子嗣,对谁最有利?当然是几个成年皇子。成年皇子之中,与顾重庭有联系的人,不难猜。
沈度没有明说,顾琰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毕竟不是只有十三岁,如此,脸色不禁红了红。当然,这些羞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她和沈度一样,都在想着杀顾重庭的人。
事情都说到了这一步,已经太过清楚明白了,杀顾重庭的人不是秦绩就是三皇子!
准确地说说,想谋害皇上和顾家的,不是秦绩就是三皇子!
一时间,沈度和顾琰没有说话。这事,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知道了秦绩和三皇子就好,总有对付他们的一日。
两人又说了旁的事,期间小圈还跑来傻萌地打了几个滚。逗得两个人笑又不敢大声笑,最后沈度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沈度回到家中后,沉吟了片刻,径直往东园走去。顾家的事情、秦绩和三皇子的打算,他都想向沈肃说一说,听听他的想法。
过了年之后,沈肃的精神更差了,头发也更白了,似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聚在了眼中,因此双眼熠熠异常明亮,更显得他身体的颓败。
“父亲……”沈度上前一步,低声唤道,心情就突然低沉下来了。每次见到沈肃的颓败,沈度的心就好像刀割一样,却又不得不强自平静。
再多的悲伤和苦痛,对父亲来说都没有什么作用,完成他的心愿,让他离开的时候可以无牵无挂,这才是自己做的事情。——沈度这样想着,眼神再一次坚定。
“和顾家小姑娘见完面了?我真是同情你,小姑娘现在太小了,你起码还得等两年呀。”沈肃揶揄地说道,看得出很高兴,都有取笑沈度的心情。
“父亲,我等着她长大,这也是挺好的。”沈度一本正经地说道,并没有沈肃所期待看到的羞赧脸红。
没等沈肃继续取笑他,沈度便起了话头,说起了顾家和三皇子一事,还将推测的结果说了出来。
沈肃听罢,嘴角微微上扬,神情看着颇为阴冷,还哼了一声说道:“秦邑的手伸得太长了,废立之事参与得太多了。成国公府还想重现当年拥皇上上位的荣光?可惜,这一次却没有那么人可以让他杀了。”
最后一句话,沈肃几乎咬着牙说出来的。成国公府、安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当年是踩着那么多人的尸体上去的,他们享着这尊荣已经足够多了,难道还想长久维持下去了?
沈肃想到这,忍不住说了一句表达对成国公府等勋贵的最佳看法,那就是:“我呸!”
“下个月,三皇子就成亲了,或许他们很急吧。皇上春秋鼎盛,他们这么急,做什么?”对这一点,沈度深深不解。
成国公府等人上下蹦跶,就不怕会连累到三皇子吗?方集馨建议立褚到现在,三皇子都没被立为太子,显然是皇上有意晾一晾,他们这都不懂?
“随他们作死去!我们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踩上几脚便是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皇上巡幸一事。如果韦长隐的消息无误的话,皇上会在三皇子大婚之后下江南,这几天就会在朝中宣布了,你作好应对便是。”沈肃这样说道,神色凝重起来。
比起成国公府和三皇子这些事,沈肃更看重的是崇德帝即将南下一事,这事,关系着江南官场格局,甚至关系着大定官场格局,太过重要了。
沈度点点头,表示一切已经清楚,在长隐公子和他说这事的时候,他已经有所准备了。
想到长隐公子,沈度便想起殿中省的事情,就是长隐公子提醒的,他才能及时让朱宣知阻止这一切。当时他说过等伤好了之后,就会登门道谢,看来,要找个时间去安国公府一趟了。
第二天,沈度如常上朝,崇德帝却没有说与巡幸相关的事情,一早无甚可忙。就在他准备离开中书官署回家的时候,被急急冲来的中书侍郎杜预截住了,而且杜预的脸色十分难看。
“杜叔,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度见到杜预这个样子,便低声问道,连私下里的称呼都唤了出来。
杜预仍带着喘音,急急地说道:“计之,皇上欲为你赐婚!”
沈度一听,神色蓦地沉了下来。赐婚?!
(章外:这一章过渡,交代一下以前的细节。大家也好舒缓一下,哈哈。仍是挂在榜尾,开心……好像太没出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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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章 拒婚 (粉红180+)
(第三更,迟了,555~)
沈度听了杜预的话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皇上要为自己赐婚?成亲来做什么呀,除了阿璧,他谁都不会娶!
“杜叔,您没有听错吧?皇上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回过神来后会,沈度这样问道。
“我怎么会听错?我还没有眼盲耳背!我刚才原本是要送制书去紫宸殿的,却在太液池旁听到了皇上与安昌公主在说话,皇上亲口说了一句‘将中书舍人沈度指给你为驸马,如何?’!”杜预急冲冲地说道,似乎比沈度还要着急。
他连制书都不顾不得送了,悄悄离开太液池畔,急匆匆地赶回中书省,就是为了将此事尽快告诉沈度。
若是皇上真的下旨令沈度尚安昌公主,那么杜预觉得自己可以去撞墙谢罪了。沈度怎么能尚安昌公主?就算安昌公主是天家血脉,在杜预看来,安昌公主都配不上沈度。
撇除外在所有的因素不说,单单就说安昌公主这个人就配不上!安昌公主一心巴结着淑妃、三皇子,且时常责罚宫女内侍,还以鞭笞内侍为乐,这样骄纵蛮横又没有多少脑子的人,能娶吗?
婚姻乃大事,结两姓之好,绵后世之福,妻子的人选就是一家福泽的中心,择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就意味着选了什么样的福分,这是慎之又慎的事情。
若是沈度娶了安昌公主……那画面太美,杜预不敢看。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沈度一旦尚主,那么正五品官职就到顶了。这真是,真是他娘的破事!
想到这里,杜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快回去告诉大人,我送完制书之后再赶过去。”
沈度点点头,杜预说得没有错,这事要回去和父亲商量才是。事实上。沈度不太心急。这事其实没有杜预所想的那么严重。若是皇上真要赐婚,总要和父亲透透口风才是,拒绝赐婚。父亲肯定能想出一百个办法来。
沈度比较在意是,皇上为什么突然提起赐婚一事?为什么偏偏是安昌公主,而不是别的人?
沈度赶回家中东园的时候,却听到老管家曲禅说沈肃已经睡着了。便候在东园前堂中,没让人惊动沈肃。
这段时间。沈肃的睡眠极其困难,不知是因为心疾还是因为忧思,很多时候他都是整夜整夜不曾合眼的,如今他睡着了。除非是刀子已经割到了喉咙,不然沈度不会打扰他。就让他多睡一会,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得一丝安宁。
沈度就这样等候在东园,直到申时末。他才听到内室起了窸窣的声响,随即就听到了沈肃唤人进去为他更衣梳洗。恰在这时,杜预和陆清也赶到了沈家。
一见到沈度端坐在东园前堂,杜预和陆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必大人还在睡觉。陆清将声音放至最轻,几乎不可闻地问道:“大人睡了多久了?”
他这轻音刚落,就听到了沈肃的说话:“明澈,有何事?”这声音还带着睡醒才有的沙哑,精气神听着也不太好。
陆清的脸色立刻暗了暗,却扬着声音说道:“大人,没事小的就不能来看看您吗?”,语气像是在捧哏一样。
杜预白了陆清一样,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玩!现在紧要的是沈度的婚姻大事,若是皇上真的赐婚下来,有得大家哭的!
陆清收到了杜预的白眼,不由得讪讪笑了笑。他这不是在活络活络气氛,等会好说清楚这件大事么?
过了一会儿,沈肃就出来了。因为睡了一觉,他的眼神熠熠闪亮,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和声音倒不太一样。
他端坐了下来,环视了一眼沈度等人,见到他们脸色都颇为凝重,而且连杜预都出现了,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了,于是问道:“怎么大家都来了?出什么事了?”
待听清楚是什么事后,沈肃不禁扬了扬嘴唇,笑着说道:“这是多大的事儿,值得你们这么紧张吗?计之不喜欢安昌公主,推掉便是了。”
这话说得身份轻松,仿佛这大事就是柳叶落肩一样,伸手拂掉便是了,就是这么简单。
“大人,若是皇上执意赐婚,这就不是想推掉就能推掉的事情。”杜预忧虑地说道。
在来沈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拒婚,却悲催地发现除了为沈度快速定下一门亲事外,还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直接和皇上说不娶安昌公主吧?
“为什么不可以?皇上难道还能将安昌硬塞进沈家?”沈肃挑眉反问道,帝师的风范就尽显。
杜预一时语窒,他想到了沈肃过往的为人行事,这是个敢和先帝僵着脖子说话的人,况且皇上还是他学生,拒婚,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沈肃和沈度一样,最在意的是崇德帝提这件事的时机和对象。崇德帝是他教出来的,虽然中间隔了这几年,但沈肃的对他的行事方式太清楚了。
“皇上要用你了,估计是不太放心,想用你的才能,却不想给你高职。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情,若是你真是尚了主,这就太好笑了!”沈肃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就从皇上对安昌公主所说的话里,就可以测到帝心了。就算皇上现在看着对沈度极为看重,却不会让他登上台辅之位,真正的器重,是应该让沈度的才匹配其位,而不是令他尚主折辱他的才能。
皇上,真是令他太失望了!——沈肃这般想着,阴冷的脸漠地有一丝杀气。
这时,陆清说话了:“计之的年纪摆在这里,不是安昌还会是别人,皇上对计之的亲事上心,总要有安逸的办法才是。”
从帝师的寿宴就可以看得出,那个时候皇上就已经在考虑计之的亲事了,不然不会暗示各家太太夫人都去沈家祝寿,无非是为了让帝师相看而已。
几个月过去了,沈家在此事上都没有什么动静,皇上便急了,或许是想着计之娶哪一个人他都不放心,就将其收入皇家了。
陆清的想法,沈度甚是认同。皇上赐婚,他可以推掉一次,却不好推掉两次,就算能推掉两次,肯定还会有第三次。
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陆叔说得极是,我心悦顾霑的嫡长孙女,除了她,我谁都不会娶。”
他这般云淡风轻地说着,浑然不知自己在陆清和杜预的心中引了一个响雷,这两人霎时就将目光移动向他,想确定他是不是在说真话。
杜预心中忍不住想爆粗,我摔!这对父子怎么都这样,明明最重要的事,说得好像很轻一样!待听清楚沈度说的话语,杜预直接想扑倒在地了!
“顾家,就是近日来死了很多人的顾家?计之,你勇气可嘉。”他“哼哼”说道,并没有反对。哪里需要反对?除了沈度外,大人也是微笑着点头的,可见已经承认了。
顾霑的嫡长孙女,是哪一个?
陆清却是知道顾霑的嫡长孙女是谁,因为他的孙女陆筠与她交好,陆清见过她几次,印象中就是个娇娇姑娘,大人和计之,看中了她什么?
陆清迟疑地开口说道:“顾家现在这么多丧事,非提亲之机,还不能定下来。皇上如执意赐婚,怎么办?”
计之心悦谁,可以容后再细说,但逼近眼前的危机,就是皇上赐婚,安昌公主,娶不得的!
最后,仍是沈肃定下了主意,阴阴地说道:“若是皇上有召,你就直接拒绝好了,驸马是什么玩意儿!台辅之位,你一定要登上去,就连皇上都不能阻止!”
那些才情卓绝的人,那些惊世震俗的策,都湮灭在十多年前,只有计之登上台辅之位,那些安世宁民的策略才有实现的可能,才对得起当年死了那么多人。这赐婚,肯定要拒的!
既然沈肃说了此话,杜预和陆清便没有什么可说了,两个人只好拉住沈度,教他如何婉转拒绝皇上,教他怎样说话才能不让皇上恼怒,教他怎样才能顺着皇上的毛……
凡此种种,他们恨不得将以往面对崇德帝的经验,一下子全都灌到沈度脑子中。
沈度微笑着点点头,保证御前应对之时,一定会小心谨慎认真细致,绝对不会让皇上震怒云云。
果然,没有两日,在沈度将拟好的诏书送到紫宸殿的时候,就被崇德帝留了下来,说起了赐婚一事。
“朕意为你赐婚,朕觉着安昌很不错。”崇德帝这样说道。作为帝王,他根本不用在意沈度的想法。但是安昌是他的皇女,他想要的是结以为好,而不是造就一对怨偶。
况且,沈肃是帝师,崇德帝总要顾虑他几分。
沈度听着崇德帝的问话,脑中想起了杜预和陆清的那一句句叮嘱,委婉、谨慎、细微等等,都在他心头萦绕。可是他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话:“臣感激皇上厚爱,臣已经有心悦的人了。”
崇德帝的面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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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章 顾玮下落
(感谢月下闻笛的仙葩,非常感激!感激大家的谅解!谢谢大家!)
崇德帝打量着沈度,只见眼前这个人星眉剑目,绯色的官服让他起来更加精神。一个人的光华气度,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掩不住的,沈度便是如此。
沈度的能力,比同龄的人高得多,这一点,崇德帝也承认,不然不会给他高得离谱的起点。中书舍人,这是很多人到了耄耋之年都做不到的官位;还有虎贲中郎将,这不是立军功就能做到的。
这样一个才能卓绝的人,老师一定不会让他的仕途停在五品官位上,老师带出来的养子,定要登上台辅之位。
这些,崇德帝都很清楚,他看重沈度,给予他世人难及的官职和尊荣,多少也有顺着沈肃意愿的意思。他在考虑这亲事的时候,就知道沈家一定会拒绝。可是,可是他还是向沈度提了这亲事,这种微妙的心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
大概,是想再试一次老师的底线吧,就像当年那件事一样。果然,他听到的仍是拒绝。理由,在崇德帝看来一点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沈家拒绝的态度。
通过这拒绝,崇德帝可以确认,当年那件事,仍横亘在他和老师之间,看来是不会消了。这些年谁都没有提起过那件事,他曾有一种错觉,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但老师的心中,仍记得!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乐,朕做得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记得?!一时间,崇德帝升起了怒气。不是为了沈度的话语,而是为了沈肃的态度。
崇德帝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随即阴沉地看了沈度一眼。这种眼神,和沈肃十分相似,就连崇德帝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有很多沈肃的色彩,自觉或者不自觉的。
毕竟。沈肃教导了他十几年。从少年开始直到他登基,这种烙印难以磨灭,就算崇德帝已经登基十年。沈肃的影响仍在。
良久,崇德帝才说道:“你退下吧,这亲事,容后再说。回去告诉老师。若是有空,请老师进宫一趟。”
沈度听到这些话语。心中颇为讶异,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说了声是。崇德帝刚才阴沉着脸色,沈度以为必会受到一番责难。却没有想到皇上会高举低放。
如此,这亲事算是揭过去了吗?沈度不清楚。
皇上提到了老师,或许。皇上是看在老师面上,并不计较这拒绝。可是。若皇上真看老师面子,这亲事提都不会提。如此一来,他真是不明白皇上在想什么了。
当沈度向沈肃说起紫宸殿中的情况,并说崇德帝让他进宫一趟之后,只见到沈肃阴测测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没空去!”
“……”沈度听到这简单直接的三个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肃的表现一如往常,但是沈度却知道,在这阴测之下,掩藏的是无法说出来的伤痛和冷寂。
沈度往沈肃那里走近了些,最后搀扶着他的肩膀;沈肃看了看沈度,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顾琰并不知道沈度正面临着赐婚,她仍是在忙着丧事,忙着顾玮的丧事。经过几日的铺陈酝酿,顾玮终于“死”了,“死”得理所当然。
顾家后院的人都知道,三姑娘顾玮忧思过甚,最终不治而夭,追随父母去黄泉之下人尽孝了。顾家还给忠勇伯府、与顾玮交好的人家发了白帖,宣告了顾玮的夭忙,顾家又是一片哭声。
顾家再添了一桩丧事,这又令得京兆官员和百姓侧目不已。霉背成这样、接二两三死人的人家,京兆真是少见。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战乱年代,如今是太平年,顾家出现这样的事,定必是受了诅咒。
这样一来,京兆权贵人家多少对顾家有些避忌,旁的尚且说不准,但顾家姑娘的婚姻大事,当然会大受影响。
首当其冲的,就是顾琰。她已经十三岁了,按照京兆的规矩,正是可以相看的年纪,看个一两年,及笄之前就可以定亲了。如今顾家二房发生这样的事,一时半会肯定不能提亲事了。
当然,顾家除了傅氏之外,也没有人会在意此事。顾琰本人自己就更加不在意了,有沈度在,她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此刻她真正在意的,是顾玮下落。陈通记的人手都出动了,并且,沈度还让虎贲副典军陈维也在暗中查探,仍是一无所获。
陈维对顾琰的事,异常尽心尽力。这当中,除了顾琰是沈度唯一在意的姑娘、是陈维心中认定的主母之外,还因为那个玉指环,令得陈维对她既敬佩又感激。
顾琰送给沈度的玉指环,经过弩坊署和虎贲士兵的多次改进,现在已经用到了军中,造福了军中弓箭营的士兵,陈维也因此立了大功,得了皇上的奖赏,并且从虎贲都尉升职为虎贲副典军。
其实这一切,都是顾琰之功,但这一切,又不能为外人道。如今顾琰有求,陈维当然竭尽所能,暗地里查探顾玮的下落。
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本想好好表现的陈维,就只有无比郁闷了,便只好将这无比的郁闷发泄到练兵之中,最后虎贲士兵几乎都哭了,给练的!
顾琰听到这最后结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顾玮,竟然这么能藏,或者说,顾玮背后的势力,竟如此强大,可以将她藏得这么深!京兆有能力可以避过陈通记和虎贲军查探的人,真的不多,无非是中枢大三神、皇室和国公勋贵。
这些人,能与顾玮有什么联系?顾琰想不出,据她所知,顾玮也没有机会去认识这些贵人,但顾玮确确实实是藏起来了,这才是摆在顾琰面前的事实。这令顾琰感到忧心。
“让陈通记不用再专注找顾玮了,人手都撤了吧。”顾琰这样说道。
花了这么多心力都不找不到,那就真是找不到了,再耗着也不是办法,陈通记毕竟是傅家的,能为她如此尽心尽力,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陈三娘听到这些话。点了点头。表示以后还会密切留意顾玮的情况,又说了说京兆如今的情况,最后才离开尺璧院。
与此同时。在一个豪华的府邸内的某个厢房,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顾家又抬出了一口棺材,京兆权贵人家都知道,顾家二房的嫡女因为忧思过甚。已经夭亡了。以后世上再没有顾玮这个人了。”
他这话,是对着顾玮说的。此刻她匍匐在地。只看得见戴着一朵白花的头顶,身子一动不动。
映进顾玮眼帘中的,是暗金织花云锦的衣摆。这个衣摆提醒顾她现在在哪里,眼前这个人是谁。从她离开顾家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顾玮已死,顾琰不可能留着“顾玮”这个人活着。这些话,意料中而已。又有什么好意外的?
她仍维持着匍匐的姿势,表示对眼前这人的臣服。她父母兄长之仇。她不甘低下之怨,只有靠着眼前这人,才能有报的可能。
见到顾玮这个样子,说话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的顾玮,才像一块璞玉,值得他去雕琢。
顾玮如今这个姿态,似极了他少时的时候。第一眼见到顾玮的时候,他就从顾玮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屈于人下的不甘,对至亲的仇怨,对势力的渴望和野心,这些,都是他有过的。
看着顾玮,他就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所以,在果嬷嬷带着顾玮来寻求庇护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收下了她。他想看一看,和他这样相似的姑娘,可以走到哪一步。
当然,也因为她足够聪慧,如果是愚蠢的人,他绝对会不屑一顾。后宅那些愚蠢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就连宫中的女人,也没有多少聪慧的。他希望顾玮不会让他失望。
“我会将你送去岭南府韶州,从今之后,你就是韶州县令樊松之的庶女樊萦。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将你接回来。”他这样说道,为她安排了去路。
顾玮听了这话,朝这人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樊萦此后必为大人所使,肝脑涂地!”
她自称樊萦,而不再是顾玮。此后,她就是樊萦了,顾玮……已经死了。
顾玮如此自称,令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抛弃过往的一切,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这是一件异常艰难痛苦的事。尤其是顾家,三朝四书的顾家,这样显赫的身份,顾玮却如此轻易地抛弃了,没有半点留恋。
光是这一点,顾玮就让他高看一眼了。但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我的麾下,从来没无用之人。”他这样说道,声音十分冷淡。
他可以成全顾玮,前提是顾玮要真的有用,不然,他不会浪费那么多的心力,他又不是开善堂的。
三日后,顾玮与果嬷嬷就离开了京兆。这是顾玮第一次离开京兆,而且是去遥远的岭南府。顾家世居京兆,连氏的娘家忠勇伯府也是在京兆的,顾玮曾经以为她这一生都不必离开京兆的。
只是,人生远比以为的要莫测,因缘际会这四个字,谁都无法说清楚的。
坐着马车离开京兆的时候,顾玮并没有撩开帘子看京兆一眼,因为她知道,京兆,她一定会回来的。
(章外:昨日接到电话,得知父母身体都不太好,于是今天五点半就起来赶火车了,要离开广州几天,周二才会回来。感谢大家的体谅,谢谢大家!我尽量保证更新,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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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章 祖孙
随着顾家二房嫡脉死绝,顾瑜和顾珂进入礼佛堂守孝,二房的仆人相继离开,顾家就进入了另一个时期,一个没有顾家二房的时期。
在顾家剩余的下人看来,顾重庭仍是老太爷最爱重的嫡次子,顾家二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太爷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已卧病在床,如今顾家已经没有人敢说起二房的事情了,就是怕老太爷会伤心难过。
松龄院内,顾霑的确一脸憔悴和颓然。他卧病在床,是为了顾重庭和顾道往等人,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顾重庭的身世,还是为了那杀顾重庭的人。
顾重庭的死,顾霑并没有上报京兆府,而是报了一个急病而亡,后来顾道往和顾道彷等人也同样如此。本来,一家连续出现这么多丧事,谁都知道不寻常,京兆府的官员曾来过顾家一两次,后来便没有上门了。
不知顾霑是三品重官之位起了作用,还是有人在暗中打点,总之,京兆府就不再过问顾家的情况。没有了京兆府的过问,顾家就不用去应付些什么,只专心办妥丧事便是。
在所有人的丧事完毕之后,顾霑才有心思和时间来推度二房连续死人之事。顾重庭是被人勒死的,这是顾家丧事的源头,究竟是谁半夜潜进顾家来杀了顾重庭呢?
此刻,在松龄院内,顾霑和顾重安就在讨论这个问题,期望有所得。
“殿中省那里,可有查出什么了?”顾霑这样问道。他神色潮白,双眼深陷了下去。
“并没有查出什么,当时,尚食局发生了一场火灾。这火灾是一个小内侍引发的,小内侍已经被杖杀,并没有说出什么来。九殿下那里,孩儿已经让人去接触了,所得的,也是意外撞见,考虑到阿璧的原因。才没有当场揭发出来。”顾重安这样说道。眉头紧皱着。
这么多事情碰在一起,就不是凑巧了,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顾重安都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有人在背后推手。顾重庭之死只是一个先兆而已。顾重安担心的是,这背后的推手不会因为顾重庭的死而罢休。
那么,知道顾重庭死于谁手,就很重要了。因为。直到目前,顾重安都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针对顾重庭还是顾家。敌人窥伺的感觉,令顾重安坐立不安。
顾重安尚且有如此想法,顾霑所想的就更多了,他势必要找出对顾家有所想法的人是谁。不然,他这个顾家族长都不用做了。
听了顾重安的话,顾霑闭上了眼。梳理着最近顾家纷纷杂杂的事情,总感觉这些事。有一条什么线在其中串着,可是他一时无法找到这条线。明明觉得这条线了,仍是抓不着。
他开始回想所有事情的起源,似乎……是从阿璧掉下假山开始,顾家的事情就多了起来。空翠山伏杀、妖孽事、阿璧被掳走、殿中省事,这其中,每一个人都能和阿璧有所联系。
就连九殿下,都考虑了阿璧的原因,并没有将顾重庭的事扬出来,不然,整个顾家都要被问罪了。阿璧,阿璧……
他倏地睁开了眼,眼中有一抹精光闪过,然后沉声对顾重安说道:“让阿璧来一趟,我有事要问他。”
顾重安听到顾霑这么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阿璧?为什么要唤阿璧来呢?”
他们正在说的事是和杀顾重庭有关,为何要唤阿璧来呢?阿璧一个小姑娘,与这些事有何关系?父亲为何要见阿璧呢?
“你且唤她来一趟,我有事要问她,不是与这些事有关的。”顾霑这样说道,避开了顾重安的眼神。
如今他什么都还不确定,便什么都无法和顾重安说。他怀疑,阿璧有掺合到这些事里面去,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掺合,但他笃定,阿璧必定知道些什么。
不然,她不能那么及时去尚书省通知自己返回家中,不然,九殿下不会那么恰好就来到顾家,提及了顾重庭一事。
顾重安听到顾霑如此坚持,便点了点头,让人去尺璧院唤顾琰来。他原本是想留在这里听顾霑与顾琰说些什么,却听到顾霑这样说道:“你先退下去吧,我想单独和阿璧说说话。”
顾重安听到这些话,尽管十分忧心,却仍是退了下去。——对于顾霑的话,他一向是听信的。
尺璧院中的顾琰接到这吩咐,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她还以为顾重庭被关押的时候,顾霑就会找她的了,顾霑这会才找她,已经比预料中迟到了。
从她让山青去尚书省找顾霑那一刻起,顾琰就知道顾霑一定会生疑,疑惑她为什么能这么及时知道这一切,疑惑她的影子为何会在这些事中出现。毕竟,祖父是当朝吏部尚书,很多事情,他应该想到的。
下人来吩咐的时候,正好风嬷嬷也在尺璧院。二房的顾重庭和连氏死了之后,风嬷嬷在尺璧院的时间就多了,顾道行那里,自有傅氏和两个奶娘,倒没有多少用得着风嬷嬷的地方。
“姑娘……”风嬷嬷担忧地唤道。她担心老太爷会对姑娘做些什么,因为,姑娘这样的聪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接受得了的。
“嬷嬷,不会有事的,放心吧。”顾琰笑了笑,安抚风嬷嬷道,神色一如往常沉稳。
见到她这样,风嬷嬷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明白自己没有必要担心顾琰,或许,老太爷还比不上姑娘呢。
便如此,顾琰来到了松龄院中,坐在顾霑的下首,安静地低垂着头,任凭顾霑打量。是的,此刻顾霑正在打量着她,探究的目光似穿过她的身躯,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在顾霑看来,顾琰此刻极为沉静,沉静到不似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准确地说,是沉静到有些冷漠,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一样,与顾霑所知道的京兆少女都不一样。
顾霑是没有女儿,但他身为京兆重官,又掌着官员档录,接触过不少京兆少女,自是知道十三四岁的少女,应该是怎么样的。这样的年纪,应该在后宅中安心绣花作画,然后等待相看,最后嫁人。
过去,他的妻子还在世的时候,曾经点评过家中的几个孙女,说家中的几个孙女都平平,为她们谋一户相当人家就可以了,不用做过多安排。——比如,送进宫中的安排。
因为有妻子这些说话,顾霑也没有对自己孙女有什么期望和关注,只想着让她们平安长大,像任何一个京兆少女那样出嫁就可以了。可是,阿璧,似乎不一样了。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个嫡长孙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阿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顾霑这样问道,并没有作过多铺垫,问得十分直接了当。
顾琰闻言,微微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顾霑,然后说道:“阿璧不知道祖父所指,阿璧会知道什么呢?”
是啊,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呢?前一世顾家被灭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听到了秦绩的一席话,她会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现在顾重庭和连氏死了,她又该知道些什么呢?
在祖父面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前一世,祖父没能庇护顾家,这一世,祖父也没能保护父母,若非有她重生之功,她还不知道顾家能不能得存。
对于眼前这个曾经那么疼爱顾重庭的祖父,顾琰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怨怼。这丝怨怼,是前世今生累积而来,怨怼祖父身为族长,却没能阻止家族被灭的命运。
顾重庭的歹毒,祖父是不知道的,但顾重庭的异常,祖父肯定能察觉到一二,就算有了卫衍的书信,有了沈度的佐证,祖父仍是舍不得对顾重庭下手,这种不舍得,差点为顾家带来弥天大祸。
如果不是有沈度,顾重庭下药一事,定必会连累到顾家。顾家全族有多少人?都会因为祖父的不舍得而毁掉。
祖父这些做法,在顾琰看来,不是仁或善了,而是悠游寡断,多少有为虎作伥的嫌疑。
前一世她临死之时,是认为秦绩和顾重庭是踩着顾家累累白骨上去的,但若仔细论来,何尝不是祖父带着族人率先躺在了地,才让人有踩上去的机会?
这样的顾家,仍存在着,父母仍活着,顾琰觉得是借了天之幸,不知上天给她开了几道方便门才有今日功德。
如此,她所知道的那些事,能说给祖父听吗?她又能知道些什么?
她眼里的不解如此清晰,让顾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顾琰离开,就像唤她来一样突兀。
顾琰恭敬地朝顾霑躬了躬身,道了句请祖父多加保重,这才离开了松龄院。
就算没有祖父顾霑的庇护,她也走到了今日,靠她自己,也可以的。况且,她还有表兄傅铭,还有沈度,这些人,给了她更强大的勇气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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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章 情之不妒
顾琰离开松龄院的时候,见到了守候在院子外的顾重安。顾重安一见到顾琰,就快步迎上来,焦急地唤了一声:“阿璧……”
剩下的话语就不用说出来了,因为他看见顾琰神色愉悦,嘴角边还衔着一丝笑,便知道自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只是,父亲唤阿璧来是为了什么?顾重庭的事和阿璧又有什么关系?
顾琰给顾重安躬了躬身,然后笑眯眯地说道:“阿璧见过父亲。”
她知道顾重安想问什么,却不打算告诉他什么。父亲这样的性子,过于敦厚良善,非亢宗之子,既如此,父亲就不用知道太多事情了,专心在云山书院当教习,这样就很好。
知道得越多,要负的责任越大。世人常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但是能不配责,同样有灾殃。父亲,就这样敦厚良善下去,就好了。
父祖皆非扛责之人,这是令人遗憾的事,以后的路或会艰难,却总不会比刚重生之时辛苦,顾重庭和连氏已死,顾家一切已经渐渐向好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到这,顾琰嘴角更翘了些,宽慰顾重安说道:“父亲,祖父就问了阿璧与九殿下有关的事情,旁的都没有说。”——确实,也如此。
顾重安对家中的一切并非懵然不知,单单是当时顾琰出现在忠孝堂,就已经让他够惊讶的了。可是,阿璧仍如此乖巧懂事,和以往差不多,又令顾重安无话可说,最后也只得叹息一声。
对于顾琰来说。此去松龄院唯一的得着,就是越加夯实自己的心,让自己对前路更无畏惧。此外,便无甚可说的了。
告别顾重安之后,顾琰就带着月白返回尺璧院,在经过某个假山时,她的脚步顿了顿。眼神也闪过一抹难言的意味。这假山的右侧。是通往锦缎院的方向。
孙绮罗死了,临死之前都要拉上顾道彷,给予连氏致命一击。谁会想到。那样柔弱的人,会死得那样激烈?像熊熊大火一样燃尽了二房最后一点血脉,无形中也帮顾琰铲除了隐忧。
想起孙绮罗这个人,顾琰心中难免有些涩意。
月白在一旁低声说道:“姑娘。孙姨娘的尸身,已经交给冬棋了。”
连氏一死、顾玮一走。冬棋最后也从西堂出来了。她离开顾家的时候,带着孙绮罗的尸体,这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人再关心了。
对于顾家而言。二房都已经过去了,何况是二房的一个妾室?孙绮罗的故事,顾家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月白倒不太明白顾琰为何会伤怀了。
顾琰点了点头,将心思从锦缎院移回来。过去已去。不必惆怅;当下正行,这才是最重要的。重现在之事,惜现在的人,她要做的是这些。
当然,顾琰没有想到,她所重视珍惜的人,当晚竟然会在桐荫阁出现。沈度,沈计之没提前和她约定,就出现在桐荫轩了。
“出了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来了?”顾琰平息着自己的心跳,疑惑地看着沈度。他们刚刚见面不久,沈度又再来了,肯定是他有什么事情要亲自对自己说了。
“嗯,是有个事情。皇上欲为我赐婚,赐婚的对象是安昌公主,我已经拒绝了,这事就这样搁着。我怕这事入到了你耳,怕你会多想,我便来这一趟了。”沈度笑着说道。
神容气度都甚是从容愉悦,仿佛在说月朗风清一样,没有丝毫困扰和为难。他没有和顾琰仔细说的是,他来桐荫阁,除了为着这事,还因为他想见她一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已识得“情”字滋味的沈度,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见到顾琰。
顾琰听到他这么说,心忍不住顿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赐婚?为计之赐婚?而且还是安昌公主,这太不妥了!
“皇上,这是要压制你了?若是尚主,那你只能止步于五品官位了,这怎么可以!”顾琰这样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有一丝冷意。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亲事对沈度的影响,而不是旁的东西。
沈度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顾琰,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喜悦和宠溺。阿璧不似京兆其他姑娘那样,只会娇嗔醋给,她说这些话,真的太得他的心了!
“阿璧,你不吃醋?不心生嫉妒?”沈度在喜悦过后,故作心伤地问道,只是他眼中的笑意,怎样都藏不住。
顾琰笑了笑,忽而起了一丝调皮,深情款款地看着沈度,仿似呢喃地说道:“沈大人,我心悦你,知你也心悦我,我何须为这样的事情生妒?”
随即,沈度就不争气地红了脸,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红,就连耳尖都泛了红。这样被人调戏,沈度还是第一遭……哦,不,第二遭,而且两次都是同一个人,他所心悦的顾琰。
顾琰眨了眨眼,看到沈度脸红了,她的心情竟有难以言喻的满足。这个位高权重让人不敢忽视的中书舍人沈大人,在爱情上如此澄澈,细想来,这真是她的厚福。
“我真是这么想的……我信你……”顾琰又再说道。刚才那一番话,她既是调戏又绝对认真。她信任沈度,比对自己的父祖还要信任,就算听到这些传言,也不会有什么嫉妒的想法。
她信任的沈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反而带给她的是无尽的温暖。这样的他,她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以至生妒?
情之切,信之深,所以才不妒。
她的双眼太亮,传达的意思太明显,令得沈度满心都是舒畅,他认真地开口道:“其实我就是借着这件事来见见你而已。”
他说罢,伸出手去握了一下顾琰的手。随即又快速地放开。细腻润泽的触感还留在手指上,他忍不住两手紧握,指腹轻轻摩挲着。
这种无意识的性感,让顾琰脸红不已,这次轮到她害羞了。好不容易,她才稳住了心神,问起了此事的细末。皇上怎么会想要让他尚主?这是要压制还是见弃的先兆?
前一世沈度年轻而居高位。他的婚姻大事自然是大定关注所在。尤其是他辅助九殿下得势后,听说权贵人家委托的官媒几乎将沈家门槛踏平。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直到她死去。沈度都没有成亲。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竟然出现了崇德帝欲为沈度赐婚一事,还是安昌公主!
安昌公主一直投靠三皇子与淑妃,三皇子势力最盛的时候。安昌公主最出名的是残暴淫逸出名。这样的旨意,这样的公主。真是可笑!那么,这亲事如今到底是怎样了?
“仍是这样搁着,反正我与父亲都不会答应。皇上总不能硬生生将安昌塞给我。这事,宫里宫外都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希望它不了了之。”沈度这样回道。
“沈老怎么说呢?”顾琰这样问道,想听听帝师沈肃的意见。
“三殿下即将成亲,册封太子或许就是不久的事。皇上肯定会配设太子詹事府。父亲说,皇上想要用我。却是不放心用,才有这个想法。”沈度的双手仍交叠,语气平缓地说道。
他和顾琰不是第一次商谈朝局了,沈度发现自己所说的局势,顾琰都能懂得,有时候还能给他启发,是以这些事情并不避讳顾琰。
帝师沈肃最懂帝心,他既然这么说,那么皇上就是这么想的了。不知道怎么的,顾琰想起了前一世的某些事情,便觉得事情没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崇德十八年,在三初宫变之前,沈度与九殿下联手,将崇德帝逼至绝路。那样的狠绝,不似一个纯臣和一个皇子所应该有的。沈度、九殿下与皇上究竟是怎样的关系?皇上会在这个时候赐婚,仅仅是因为想用沈度而不放心用吗?
她总觉得,崇德帝想借着这件事来印证些什么,或许是想试探沈家的态度。
想到这,她敛了敛神色,低声地问道:“计之,我觉得皇上突然想为你赐婚,是想印证些什么。你和沈老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皇上有疑的地方?”
听到顾琰这么说,沈度的瞳孔猛地一缩,神色也刹那僵硬。印证、试探、有疑,难道皇上知道了些什么?
沈度惊疑不定的神色,让顾琰一愣。她想都没有想,就伸出手握住沈度的手,心急地问道:“计之,计之,你怎么了?”
被顾琰握着手,沈度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这些事,与父亲有关。我……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他的语气有些艰涩,都有些不敢看顾琰。有些事情,因中间还有沈肃、陆清和杜预等人,现在还不能对顾琰说,到底,他对顾琰不能坦之以诚,到底有愧。
可是顾琰却是豁达地道:“这没什么事,若是你觉得可以说,再说便可了。不必事事都说出来的。”——正如她没讲重生一事告诉沈度一样,每个人都会有些秘密。不会影响深爱的秘密,保留一些,又何妨?
与此同时,在太平前街的国公府,有人也得知了崇德帝将为沈度赐婚一事,神色同样神秘莫测。
(章外:我最烦男女之间因为一点小事情而误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竟能影响两人的感情,不可思议,所以才写这个过渡章。感谢只怀念和floodjiang每天给我的平安符,嘻嘻,谢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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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章 天之贵?
安国公府的水榭内,长隐公子听着属下的禀告,神色陡然变得怪异起来,似是了然又似是迷惘。
属下所说的,是崇德帝欲为沈度赐婚一事,以及沈度的拒绝。长隐公子知道,沈度真正心悦的人是顾家姑娘,这亲事一定会拒绝。令他迷惘的,是崇德帝对沈度的态度。
令其尚主,显然是要压制沈度,那么之前对沈度的看重,又算什么事情呢?沈度乃台辅之才,他若止步于五品官位,那就太可惜了,皇上的看重,也太诡秘了。
“皇上为突然想要为沈大人赐婚?缘何会是安昌公主?”想了想,长隐公子这样问道。沈度已经及冠,提亲事也是常理,但是这亲事的对象是安昌公主就不合理了。
“安昌公主近日在淑妃娘娘面前很得脸,淑妃娘娘又想为三殿下拉拢沈大人,才想促成这亲事。安昌公主本人,对沈大人倒没多少想法。”属下这样回答道。
原来是淑妃……三皇子府要拉拢沈度,这个方法真是大错特错了!如果沈度真是他所想的那个人的话,就算三皇子用尽气力,都不能将沈度拉拢过来。
自是,皇上为什么会听淑妃此言?有帝师沈肃在,沈度不可能尚主,皇上是想试探沈家的态度?为什么要试探?
“皇上近日可有异常?”长隐公子皱了皱眉,又再问道。他始终觉得崇德帝提起沈度的亲事,不是为了亲事本身,而是为了别的事情。
“皇上最近让内侍开了紫宸殿旁边的库房,拿出了几幅舆图来看,这些舆图与一般形制不同。属下隐约听到首领提起‘进策’两字,其余便不知道了。”属下仔细回答道。
听到属下这么说,长隐公子双眼微缩,随即又复归平静。据他所知,会在舆图上题“进策”二字的,只有那一家人!
因为,只有他们认为。舆图的作用与进策不相上下。他们尤其看重的是舆图,从那一家出来的人,不管是谁。都有绘制舆图的本事,并且标以“进策”二字为记,皇上从库房里拿出来看的舆图,是那家人绘制的。
皇上拿出这些舆图来看。是想起了当年那个隐秘事?皇上对沈肃和沈度起了疑心?若是皇上真起了疑心,那必定会……斩草除根!
长隐公子这样想着。脸色不由得变了几下,不再有往常平静到极致的模样。这令一旁的属下看了甚是担心,忍不住急唤一声:“公子……”
长隐公子听到这呼声,才略为回过神来。只是神色仍有些恍惚,良久,才吩咐道:“去查探沈家可有舆图流出。特别查探沈度是否会画舆图!”
属下听了吩咐便点点头,正想离去的时候。却又被长隐公子叫住:“我记得,安昌公主有心仪的人,好像是方集馨的孙子吧?你去这么做……”
长隐公子冷声交代着指令,让属下去办事。交代完这些吩咐之后,长隐公子才扬了扬嘴角。
沈度有台辅之才,怎能因为尚主而被埋没?不管沈度是不是那个人,他都决定帮其一把,助他脱离这莫名其妙的亲事,但为朝廷惜其人,仅此而已。
崇德帝的皇子众多,皇女自然也不少。除了年长已下降的安乐公主、安华公主外,还有安昌公主等六个公主尚在宫中。这其中,安昌公主前两年已过及笄之年,正是可以下降的时候。
此刻,安昌公主正跪在淑妃的永宫中,一脸煞白地叩着头:“母妃,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淑妃斜躺在胡床上,闻言却是轻柔地说道:“母妃?本宫可不是,本宫还没有本事生出一个公主来。”
她嘴角微微翘起,看着似乎心情很好,眼里却有怒火一闪而过。令她生怒的,正是跪在这里的安昌公主。
淑妃这些话一下,安昌公主煞白的脸色蓦地涨红,懦懦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是羞的。
她的生母韦美人只是宫女出身,而且三年前过世了。她厚着脸皮唤这声“母妃”,以往这样称呼都没有问题的,如今淑妃正在气头上,自然拿了这事来刺了。
见到安昌公主这涨红的神色,淑妃的嘴角慢慢平了下来,然后才问道:“你和方集馨的孙子,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定在了安昌公主身上,想到宫中的传闻,突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猛地抓过了身侧的绣枕往安昌公主那里仍过去,直看到安昌公主狼狈不堪、想躲又不敢躲的样子,怒气才稍微消了一点。
安昌公主这些年努力讨好兴和宫的原因是什么,淑妃很清楚。她接纳了安昌公主,就当作多一颗棋子用而已。
可是她没想到,这颗棋子她还没真正下手,就自顾自地动了,这令淑妃恼怒不已。一个自动送上来的棋子,竟然还敢自己动,这就是在蔑视她和兴和宫,这叫她如何能忍?
原来,就在今日早上,安昌公主自己去了紫宸殿,在崇德帝面前坦陈她不欲嫁与沈家,原因就是她不舍得离开宫中,想要多陪崇德帝几年,还道若是令她嫁,她宁可在定元寺茹素礼佛云云。
这番说辞取悦了崇德帝,崇德帝当场就表示:这亲事本就是没影儿的事,若是她不想嫁,自然就不嫁——反正他与安昌公主说的那句话,没有旁人听到,没有君无戏言一说。
安昌公主去紫宸殿做了什么,淑妃很快就知道了,知道之后就气急难挡,立刻让人去查了安昌公主说这话的原因。
安昌公主这番说辞,崇德帝十分相信,但淑妃是万万不信的。一个趋炎附势的公主,会去定元寺茹素礼佛?开玩笑!
淑妃这一查,就查到了安昌公主拒绝沈家亲事的原因,是因为她与方集馨的嫡长孙方克有了往来。如今正是情切意浓的时候,自是对沈度没有什么心思。
想来也是,除了心仪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外加条件,方家都比沈家好太多了。当朝尚书令的嫡长孙,加之方集馨是亲三皇子之人,谁都知道方家起码还可以昌盛三十多年。而沈家。帝师沈肃已经得病。眼见着就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沈度独木难支,能有什么将来可言?
这两者该如何选择。安昌公主当然十分清楚,是以才敢逆了淑妃去紫宸殿拒婚。有所为就必然有所受,是以她才会跪在永和宫这里,承受淑妃的怒火。
这些。安昌公主早就想到了。一时跪下换来后半生的畅快,她觉得完全没有问题。她看似狼狈地躲闪绣枕。实则心中镇定得很,绣枕而已,又不会有什么伤害。
但是,听得淑妃这样问道。她仍急急地说道:“母妃,安昌只是和方公子在宴会上见过几次面而已,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
淑妃慢慢坐直了身子。眼神如刀般射向安昌公主,声音沉了下来:“什么事都没有?若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话。那方克会要生要死地非你不娶?若是什么都没有的话,方集馨会亲自递话到我这里?安昌,你别以为及笄有了封号,就可以肆意做些什么了。”
淑妃俯看着安昌,又冷冷地说道:“你那点心思,本宫很清楚。我想你不清楚的是,就算方克要生要死,本宫说你不会嫁到方家,你就绝对不会嫁到方家。”
淑妃说罢这些话,就嘲讽地笑了一下。安昌公主这些小手段,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既然安昌公主不想做一个棋子,那么就没有什么用了,她会让安昌知道,违了她心意是什么下场。
不知怎么的,安昌公主后辈爬起了一阵颤栗,她看着淑妃婉柔端淑的面孔,忽而起了一丝恐惧。她蓦地想起了另外那些公主的下场,安定和安乐两个人都被淑妃嫁到了边陲苦寒之地,都没有听闻过她们的消息。
淑妃,是真有那个本事!
她骇然地看着淑妃,这时终于是真正害怕了,她跪爬至淑妃床前,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母妃,母妃,安昌知错了,求母妃原谅,求母妃原谅……”
她哭得妆容都花了,心中后悔不已。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胆敢逆了淑妃的心意。她是心仪方克没错,可是,为什么会去了紫宸殿呢?好像,好像是不断地听到宫女和内侍说起方家,说起方集馨的本事,说起方家还能繁茂几十年。
她便脑子一热,冲动地跑去了紫宸殿,在崇德帝面前说了那一番话语。现在她才意识到,方集馨也要倚靠三皇子和淑妃的,她怎么能,怎么能在没得到淑妃允许之前就去了紫宸殿?
淑妃微笑地安昌公主,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迟了!”便令人将安昌公主驱赶了出去,任凭安昌公主在兴永外怎样哭求,她都没有让人将安昌公主唤进来。
三日后,紫宸殿就下了旨意,道安昌公主诚心可嘉,愿自请入定元寺礼佛三年,特下旨称扬,赞安昌公主纯孝有德,为皇室典范等等。——换言之,安昌公主是被送进了定元寺三年。
这个旨意,并没有引起京兆官员多少关注,只除了知道内情的沈度等人,没想到,这一场亲事,竟然会以安昌公主进入定元寺结束。
而在尺璧院,顾琰在数次拿出古山梅来看之后,终于想起是在哪里听说过池青和织染坊这两个名字了。
果然,她所记得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章外:有一种长隐公子是沈度奶爸的即视感。有点感伤,感觉不管我年纪多大,在父母看来都是挂虑的对象,晚上被他们一再叮嘱不准熬夜,所以更迟了。55~~我还是想说,明天回广州,努力多更!!!)(未完待续)
167章 大裘冕
顾琰会记得池青和织染坊,是因为杏黄和小圈。先前,杏黄兴奋的地说着准三皇子妃的嫁妆,劈哩叭啦地说着有一百二十八抬,其中光是名贵的云锦和缭绫,就有三大箱,这令得杏黄称奇不已。
云锦有“寸锦寸金”之称,昔日陆筠用云锦裹礼,是因为长邑郡主掌着皇库,实际上云锦产量非常少;缭绫被文人雅士称为天上丝,其珍贵的程度和云锦不相上下,珍贵,自然就稀少。
如今准三皇子妃竟有三大箱,可见皇室对三皇子亲事的看重,也给足了张家脸面,当时重华坊的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在巨大的利益和势力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但令顾琰有感的不是这个,而是小圈扒拉着杏黄的衣袖,撕咬了几个口子——最近它牙痒,总喜欢磨来磨去,撕咬衣服却是第一次。
它撕咬完杏黄的衣袖后,便瞪着黑豆小眼睛讪讪地看着顾琰,还双手作揖求饶地拜了拜,一副鬼精的样子。
顾琰目不转睛地看着杏黄的衣袖,那几个撕咬的口子像雷电一样,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让她瞬间记得了池青和织染坊,记得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两个名字,是在成国公府内!
那时候,她刚嫁到成国公府不久,有一次祭祀的时候,她被突然跌落的烛火惊到,在躲闪间划破了裙摆,最后被成国公夫人仲氏责罚了一番。
当时,仲氏冷声道:“你别以为划破裙摆是很小的事情,须知服饰就是礼仪,半点都错不得!当年京兆最大的商号织染坊就是因为衣服被问罪的,就连家池青被判了斩立决!你要谨慎些!”
经此责罚。她便去了解池青和织染坊的事情,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崇德十年,在三月郊祭的时候,皇上所穿的大裘冕出了差错。
随后,朝廷问罪少府监织染署,审讯之下查出织染署令宋鸿与织染坊东家池青有授受,那大裘冕是出自织染坊!
因大裘冕一事。整个少府监官员都受牵连。宋鸿和池青被判斩立决,盛极一时的织染坊被收归皇库,当然。京兆就没有织染坊这个商号了。
这在崇德十年是件大事,但那个时候顾琰在福元寺中,对此并不知道,后来也只知道大裘冕出了差错。至于具体是什么差错,却并不知道。
当时顾琰并不觉得有何问题。但如今细想,大裘冕出现差错,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从织染坊到织染署再到少府监,最后到皇上身上。一件大裘服会经过重重关卡审查,不可能会出现这样大的差错,当中。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池青是沈度的属下,织染坊是沈度的产业。她既然记得了这些事,就不能不理会了。眼见郊祭在即,她一定要提醒沈度此事才行。
想了想,顾琰提笔写了封书信。这上面写了小圈撕咬衣衫一事,然后提到了织染坊,直问郊祭的时候,大裘冕是不是织染坊所制,言曰须防人不仁,恐有人借此对付织染坊,这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沈度接到书信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织染坊暗中为织染署制大裘冕的事,京兆没有多少人知道,阿璧怎么会知道此事的?她之前说听过池青和织染坊的名字,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看着“吱吱”叫着送信来的小圈,眼中闪过了深思。过了一会,他就给顾琰回了信,仍是让小圈送去尺璧院。
小圈还想在沈家玩几天,便磨蹭着沈度的靴子不愿离开,沈度也不说话,只是慢慢板起了脸,就见到小圈“嗖”的一声,飞一般地离开了。
见到小圈这副样子,沈度微微笑了起来,随即扬声唤来了如年,吩咐道:“让池青来一趟。我有急事!”
池青很快就来到了沈家南园,而且神色有些凝重。以往,沈度很少找他,这次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急急唤他来,他不知道出了何事。
沈度一见到池青,就问道:“大裘冕制得如何了?最近宋鸿有没有找过你?”
织染坊为郊祭制大裘冕的事情,池青曾和沈度提过。从去年开始,织染署就陆续将一些冠冕交给织染坊制作,因为织染坊的工艺要比织染署的匠人更胜一筹,最主要的是,织染署不用花钱!
织染坊代制,用于冠冕的钱财便省了下来,最后这些钱流进了谁手中,不言而喻。
这些,都是织染署和织染坊心照不宣的事。池青为了和织染署打好交代,不在意这一点钱;织染署的官员得了好处,不会有那等没眼见的官员将其中门道说出去。是以织染坊和织染署一向合作愉快,这大裘冕的事就是因循这合作。
池青听得沈度这么问,就一一回道:“已经制好了,明日就交给织染署。属下最近没有见过宋大人,听说他置外室的事被妻子发现了,正是头痛时候。”
宋鸿畏妻如虎,偏偏他妻子又是个撒泼的,为了外室一事,听说他都被妻子挠破了脸,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织染署了,就更不可能见池青了。
听了池青的话语,沈度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没有顾琰提醒,沈度或许并不关注此事,但在交大裘冕的时候,宋鸿偏偏没去织染署,这令他觉得不妥了。
“大裘冕有没有细细检查过了?用料、纹饰等是不是确认无误?”沈度这样问道。
大裘冕是皇上祭祀昊天上帝的礼服,代表着皇上对上天的敬意,半点差错都出不得。若是真有人想对付织染坊,就只能在大裘冕本身做手脚了。
“属下已经细细检查过了,用料和金线都没有问题,十二章纹饰都齐全,而且都绣得极其威严。为了稳妥起见,属下还让绣娘多绣了一件,以备不时之需。”池青这样答道,话语中有沉稳和自信。
大裘冕的事情甚是重要,从定制到最后检查,池青都参与其中,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楚。
“这两件大裘冕都要送到少府监吗?若是同时出现意外怎么办?”沈度紧接着问道。
“都要送到少府监。以前还从来没出现过差错,织染坊将冠冕交给织染署后,任务就算完成了。”池青依然详细地回答道,心中有些疑惑。
这事,织染坊都熟门熟路的了,不太可能会出什么差错,主子为何如此审慎?
沈度也无法想池青解释为何,他总觉得顾琰是在提醒他大裘冕有问题,她不明说,只能说明连她本身也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沈度才定下主意,这样吩咐道:“立刻让绣娘赶制多一件,少府监那里宁可拖两天!”
他倒想看一看,大裘冕能出什么事,当中又会有什么牛鬼蛇神,不妨将计就计。
池青虽然不解,但是沈度的吩咐,他必定会照办。若合整个织染坊绣娘之力,几天赶制一件大裘冕是可以做得到的。
“另外,你立刻去找宋鸿,让他赶紧回织染署坐镇。真出了什么事,他这个织染署令第一个逃不掉!”沈度下了第二个指令,以未雨绸缪。
池青离开后,沈度想了想,仍是不够放心,又给陈维下了一个指令。郊祭之时,虎贲军肯定要护卫在侧,陈维作为虎贲副典军,肯定会前去的,或可护航一二。
另一边,在成国公府内,秦绩看着面前的华衣男子,扯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淡淡地说道:“殿下为何想打织染坊的主意?”
他面前的话语男子,长得和三皇子朱宣明很相似,只是他此刻眼神闪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气度威势就比朱宣明差了一大截,秦绩看不起他。
这华衣男子,正是朱宣明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朱宣信。他出现在成国公府这里,是为了和秦绩谈一桩合作。
“实因本殿下手头太紧,而京兆最大的商号就是织染坊,织染坊东家池青背后只有少府监的势力,只要我们少府监和池青端了,就不愁织染坊不入手中!”朱宣信这样说道,眼中的贪婪十分明显。
朱宣明和朱宣信虽是一母同胞,但两人才能相差太远,与朱宣明一对照,朱宣信就好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什么好做了。
吃喝玩乐是需要大把钱财的,秦绩总是听朱宣明提起暗中给了多少钱财朱宣信,纵如此,朱宣信仍时时手拙,经常问淑妃要钱。如今,竟将主意打到了织染坊这里。
“殿下有何良策?”秦绩随意地问道,对朱宣信这个人并不太信任。一坨烂泥,能有什么好主意?
“良策是有,但还要世子相助才是。我探听到少府监将大裘冕交给了织染坊制作,只要我们这样做,就让少府监和池青一窝端了……”朱宣信这样说道,眼神因想到织染坊的钱财精光闪闪。
秦绩听了朱宣信的话语,倒对他高看了一分,他说的这个办法,听着还不错。如果真的谋划顺利,织染坊真的可以顺利收入手中。
(章外:火车误点,比较晚才回到广州。心塞,果然一更就像写单机版,人都不见了,555~~)(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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