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师姐
长丹真人看着二人一问一答,已然从中看出端倪,怒意更盛,哂笑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寻死路。”他一把抓住肖逸后颈,扭头对长阳真人道:“掌教师兄,这小子乖张的很,我先回殿中,再细细审讯于他。”
静姝明白,肖逸一旦被长丹真人带走,只怕凶多吉少,不禁又气又急,想设法拦住师父,可又无计可施。正焦急处,忽闻长阳真人道:“长丹师弟,你且来看。”长阳真人站在乱石堆中,凝视着一块石板,神情厚重。
长丹真人不敢怠慢,放下肖逸,走到长阳真人身侧。只见在长阳真人清理出的空地前面,赫然有一块其形如碑的石板屹立不倒。长丹真人“咦”了一声,再仔细一看,竟发现这石板还连着山体。石板上清晰地刻着“大道无常,自然度势,终归于一”一十二个字,字迹不算工整,却透着一股硬朗气息。
除了眼前这块石碑,龙印石壁已然销毁殆尽,连一句完整的道法都未留下。长丹真人心中清楚,这块石板能保存下来,并非是其坚硬无比,而是因这句道法值得留存。长丹真人回头看看肖逸,眉宇间满是疑惑,实在看不出肖逸有何特别之处。又扭头看看长阳真人,只见长阳真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最后一个“一”字,若有所思。他心有所触,登时明白过来,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长阳真人问道:“师弟可看出什么来了?”
长丹真人谨慎道:“掌教师兄可是想起了盛传多年的那句谶语?”长阳真人点了点头,没有回话。长丹真人道:“九龙聚,四海一。这句话已经流传了数千年,当不得真。”又道:“如今,九州早已没了龙神,如何九龙聚,只是玩笑罢了。”
长阳真人摇摇头,心中却想道:“‘阴阳混沌,乱象将成,天翻地覆,合一而终’。这是我们崇真历代掌门传下来的预言。这些话中,为何都说最后要归于‘一’呢,这个‘一’到底又代表了什么?难道世间要再次归于混沌吗?”百思不得其解,终于长吁了一口气,道:“但愿只是玩笑吧。这孩子就拜在长清门下吧,让他好好学习道法。平日里,也可让静姝教他一些道术。”
长丹真人愣道:“掌教师兄这样怕不妥吧?”
长阳真人道:“事由蹊跷,静观其变。”话罢,将手一挥,四周的碎石涌上,瞬间将石碑掩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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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漆黑的山洞,一路倾斜向下,直深入山中腹地,来到一片白蒙蒙的偌大空间。
长阳真人对着一团白蒙蒙的云雾俯首拜了一拜,说道:“真仙可曾感觉到了异状?”
云雾如海潮翻滚,竟答话道:“确有一丝感应,应是一缕魂印。”
长阳真人揣摩道:“魂印?”
云雾道:“这缕魂印已经很弱,只怕熬不过百年了。”语音略显悲伤。
长阳真人道:“真仙,当知道我的来意吧?”
云雾沉默了片刻,道:“九州因龙神镇守,才能维持稳定,魂印消失,九州必有一场浩劫。我的神识一天比一天流失的快,眼前一片昏黄,已然看不真切,结局如何,我也不知。你尽早做好准备吧。”
长阳真人不死心道:“难道真没有转机吗?”
云雾答道:“心不灭,生不息。转机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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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抓着肖逸的右手腕查探片刻,眉头微微一蹙,疑惑地向肖逸望了一眼,又抓起他的左手腕查探,面上疑云更盛。
肖逸已换上崇真弟子的月白道袍,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俊朗了许多。此时,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静姝,眼神中一片平静。至于静姝为何蹙眉,他浑然不在意。只觉得,就这样看着,外面天塌了也无所谓。
片刻之后,静姝默念一句口诀,将手一挥,竟使了一个隔音壁障。肖逸见状,才奇道:“你这是为何?”
静姝郑重道:“你老实和我说,你除了修习‘五心向天’打坐法之外,还修炼了什么功法?”
肖逸疑惑地看着她,面上一片迷茫,道:“除了‘五心向天’法,我什么也不会了。谁还会教我其他道术吗?”
静姝凝视肖逸的眼神,顿了顿,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别人不知,我却是清楚的很。是否是那个锁在奇石峰的人教的你?”
肖逸心中一惊,奇怪地看着静姝,心道:“长阳真人都没有发现我这个秘密,她怎会知道?”但是口中仍然装模作样道:“那个犯人呢,他恨不得杀了我,怎会教我道术。他如果肯教我,我又怎会困在入境期这么久?”
静姝想从肖逸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来,但是一无所获,道:“你体内真气的情况十分复杂,已然与崇真道术相背离,我再教你吐纳之法,只怕会害了你。待我向长谷师叔请教后,再行定夺。”
肖逸立时急道:“我困在入境期已经半年多了,你还是赶快教我吐纳之法吧。”
静姝撤去壁障,站起来向外走去,坚决道:“不行,你现在连气旋都未形成,如何修习吐纳之法。”
肖逸见她就要走出门去,更加急道:“喂,那我该怎么办?”
静姝停在门口,道:“好好学习道法。”然后顿了顿,又道:“以后叫我师姐!”说罢,离门而去,独留肖逸露出无奈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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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命
一连三日,肖逸只是在屋中修习道法。如今,将石壁上的道法全部领会,再回头来看这些道藏,突然感觉又是一个高度。而且当时以为只是一个极为浅显的道理,如今思来,竟是囊括了天下运行之规律,深奥无比,令人受益良多。
每当放下经书,肖逸总是向门外望上一望。但是静姝自那日走了之后,再未来过。想着到山上寻她去,考虑再三,还是忍住了。
他明白,他与她之间差距之大,判如云泥。如今,他只有勤修道法,苦炼道术,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可是,没有功法口诀,干着急也是无用。是夜,肖逸思索再三,还是出了院门,又偷偷地向奇石峰奔去。
此时,奇石峰主峰已经封闭了起来,暂时被定为禁地。他直接绕到后山,小心翼翼地摸进后山石洞中。
一进石洞,肖逸长长喘了口气,自以为无人发现。其实,耆宿峰石崖上的两位无名道者早已察觉,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肖逸深入石洞,来到旧处,先向截教前辈磕了头,重新过了一遍洞壁上的刻文,便坐地修炼起华阴术来。
之前,因阴阳无法相融,阴属真气总是不能形成气旋,丹田饱胀导致吸收阴属灵气速度过缓,华阴术已然遇到瓶颈。肖逸也是求道急切,这才重新修炼此术。
不料,依着华阴术口诀一试,竟感觉滚滚的阴属灵气向体内聚来。这时,他体内已无气旋,丹田中空空如也,犹如一个橐龠,极力吸引着阴属灵气。阴属灵气在丹田内运转一周,又重新回到各处经脉,与混杂真气聚在一起。肖逸虽不知何故,但是心中窃喜不已,只道大道无常,自有出路。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前半个时辰,阴属灵气如潮水般涌入,后一个多时辰,因为要平衡混杂真气,耗费了一半心神,吸收真气便越来越慢,到最后几如蜗牛爬行。最后半个时辰,肖逸基本没有吸收阴属灵气,只是将吸收的阴属灵气与混杂真气中的阴属真气凝结。原先阴阳真气达到了一种平衡,此时阴气渐盛,真气渐有不稳之相,肖逸费了好大功夫才得以稳住。
出了石洞,一路小心返回住处。幸好未遇到他人,否则他人一看就能看出肖逸的异状来。只见他脸色铁青,动作迟缓,竟有些哆嗦。他一面控制阴气占据主导的混杂真气,一面思索解决之法,可是直到进入屋内,仍是一片空白。
肖逸将门一关,就挨着门槛盘膝坐倒。因无妙法,只好念着清静诀,迅速遁入无为之境。
朝阳峰上阳属灵气浓郁,肖逸因阴属真气过盛造成阴阳不调,一入无为之境,“五心”大开,浓郁阳属灵气便蜂拥而入。
肖逸见状,顾不上欣喜,急忙从无为之境转为“五心向天”打坐法,将阳属灵气凝练后,迅速整补阳属真气。这般情形持续了半个时辰,阳属灵气吸收速度就降了下来,再一个多时辰,再也无法吸收。又耗费半个时辰,将两股真气混配均匀,达到平衡后,才收功启目。
肖逸回思这几个时辰的经历,细细一琢磨,便明白其中道理。丹田空虚,轻松突破了修炼华阴术遇到的瓶颈。而阴属真气的增强,又导致阴阳不均等,对阳属灵气产生吸力。如此对比,华阴术要比“五心向天”打坐法更高深一些。
明白此原理,肖逸顿时觉得修炼之道再度明朗,再无须为修炼功法发愁了。
如此这般,肖逸交替修炼阴阳真气,进度之神速,令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五日后,铭哲带着元贞过来。铭哲进门道明来意,说是受人所托,来看看肖逸体内状况,若是无碍,可传授他吐纳之法。
肖逸依然知道这背后所托之人定是静姝,想起自己在崇真的几年里,静姝定然暗中帮助不少,不觉一丝甜意涌进心怀。
铭哲为肖逸把了一会脉,就惊奇地看着肖逸,连道“奇怪”。过了一会,又咳了一声,连道“糟糕”。令肖逸又是不解,又是担忧,一脸迷茫。
铭哲又思索了半刻钟,才道:“我且不问你,你体内的阴气是从何而来。这阴阳两种真气能够平衡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以贫道之能,也无法尽解其中道理。至于你这种情况,是否还能修炼道术,还值得商榷,不可鲁莽行事,以致走火入魔。”
肖逸一听,心想吐纳之法的口诀又泡汤了。不过他现在仍有办法增进修为,对吐纳之法的渴求倒不甚强烈。
铭哲接着道:“阴阳调和,不冷不热,虽不知后果如何,暂时却无大碍。目前麻烦的是你体内的怪异真气,这股真气至刚至阳,对你的经脉已经造成一定的损伤。长此下去,只怕会令你的经脉坏死,到时可就危险了。”
经此一说,肖逸也略略感觉最近胸口处有些疼痛,只当是怪异真气作祟,不料竟伤及了经脉,不禁问道:“真人不是说,只要困住这股真气,就暂时无碍吗?”
铭哲略有些赧颜,道:“中丹田虽非藏精之所,亦有聚气之能。我原本想,将真气封印在此处,当无大碍,不料这真气过于猛烈,非你所能承受。哎,还是贫道疏忽了。”
肖逸感觉像被人浇了一身的冷水,平息了这一年来修炼的狂热,也冷静了下来,问道:“真人可有破解之法?”
铭哲摇头道:“这股真气过于强烈,破解之法虽有,却是不可实现。如今,可给你开几副草药,尽力缓解对经脉的损伤。至于能起多大作用,只能看看再说。”
肖逸又问道:“若是不起作用,以小子的体质,还能维持多久?”
铭哲道:“不好说,快则半年,慢则三五载。”
肖逸坦然以对,谢道:“有劳真人了。”心中却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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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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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铭哲走后,肖逸静思片刻,坦然道:“事已至此,多想亦是无益。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可放弃。”
之后,肖逸夜以继日地奔波于奇石峰和朝阳峰之间,反复交替修炼着阴阳真气,除了在往返路上做一些思索,已然无暇再去领悟道法。此时,他方理解了胖厨师所讲,一旦开始修炼道术,就会沉迷其中,忽略了道法修为。所幸他在接触道术之前,先修习了道法,这才能凭借丰富的道法,轻松化解一些修炼中遇到的问题。道法的作用,逐步显现出来。
将近一月光景,肖逸体内真气几乎增进一倍,修炼速度之快,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因不懂吐纳之法,也不知自己处于道术的哪个阶段,只要能不断地吸收灵气,他就不停地修炼。但是他知道,不论“五心向天”打坐法还是华阴术,都是初级功法,总有一天会再次遇到瓶颈,所以一有闲暇,就反思和探究着修炼诀窍,想从中有所突破。
这日,去往石洞的途中,肖逸一边走,一边感受着真气的流动。中丹田诸脉,已然被封印的纯阳真气灼烧损伤,时有隐痛之感。他抚着胸口,尝试以心神之力感受纯阳真气的流动。这一探之下,顿时令他惊骇失色。但觉这股真气纯正如炽阳,密致如稠粥,自己那点真气与之相比,好似沧海一粟,孱弱无比。未修炼之前,只知道这股真气甚是纯正,如今才知道这股真气竟纯正到如此地步。
他突然意识到,这股真气既是祸根,也是财富。如果运用得当,自己的内功将突飞猛进。可是要如何挖掘这笔财富,他一时还拿不到主意。
两个时辰之后,修炼已毕。此时,混杂真气处于阴盛阳弱之势。正要起身时,看着不远处那些截教弟子的遗骸,突然心机一动,又重新盘膝坐好。他屏息凝神,细细内视体内真气流动,但觉混杂真气每次接近纯阳真气时,纯阳真气都会有所波动,意欲冲破禁锢。
肖逸心道:“不破不立,固守现状,倒不如孤注一掷,冒险一试。”于是乎,他便试着将封闭的穴道从外侧打开。铭哲道者以药物之力,暂时封印了血脉,令纯阳真气无法冲出。但是要用自身之力从外打开,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穴道刚打开一线,纯阳真气立时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即使他胸中有数,早有准备,及时重新关闭穴道,涌出的真气也是异常凶猛,瞬间把混杂真气冲撞得四处逃窜。而被封印的纯正真气一放一收,也打破了平静,如波涛澎湃,一起一浮,搅动得肖逸心神难宁。
此时,内忧外患,情形十分恶劣。肖逸以一半心神控制着纯阳真气,防止真气外泄,另一半心神引导着混杂真气与纯阳真气缓缓接触融合。这是对心神之力的严峻考验,其间之难处,非常人所能处置。肖逸明白,越是这种紧要时刻,越是要心如止水,不可自乱阵脚。
只见肖逸脸色一会儿红如火炭,一会儿青如凝铁,汗流如注,衣如水洗。但是其神情却是异常笃定,连眉毛都不曾跳动一下。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肖逸突然两手一伸,形似抱月,四周的阴属灵气立时风卷狂涌而来,汲取速度如鲸吸牛饮,超往常百倍不止。
这一次修炼并未在数个时辰内结束,吸收速度也未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一日、两日……一直到一个月后,速度才慢慢降了下来。
肖逸依旧闭着双眼,可是脸上却显出了着急而无奈的表情。其体内混杂真气依然呈盛阳之态,可是巨大吸力之下,竟无多少阴属灵气进入,原来是石洞中的阴属灵气已被吸收殆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了阴属灵气,就意味着混杂真气得不到平衡,时间一长,其经脉非被损伤不可。中丹田之内的纯阳真气不过损伤部分任脉,而混杂真气却要损伤所有脉络,其严重性可想而知。
灵气流越来越弱,正当肖逸苦思对策时,突闻一人阴森森地说道:“好你个臭小子!”
肖逸一惊,寻声望去。但见截教弟子遗骸之中,赫然坐着一人。这人穿着同其他遗骸一般的衣服,不同的是,皮肉全乎,乃是一个真人。肖逸心中犯疑,却不敢造次,试探着问道:“前辈何时到此,小子可有得罪之处?”
那人嘿嘿一笑,道:“得罪?老夫的命都快被你吸没了,岂是得罪这样的小事?”
肖逸心中咯噔一下,再凝神一看,但见其脸色发青,非正常人神色,讶然道:“前辈是截教之人?”
那人笑道:“小子有些眼力。截教已经不复存在了,难得还有人记得。”后半句话虽是叹息,但是语气并无哀怨,倒有几分洒脱。
肖逸也心有所感,道:“有破即有立,有生即有死。截教生,是从破到立;截教灭,又是一次从破到立。截教虽逝,然则破立衡然。”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子说的好。截教灭了,截教之道还在。阐教那些牛鼻子想灭也灭不掉。”又道:“小子对截教之道的悟性倒是不低,只是这破立是相对而言,不可一味求破。”肖逸点点头,颇为受教。
那人突然将手一伸,一柄鱼肠小剑悬浮在其手掌上方,而后说道:“小小年纪,有此悟性,委实难得。老夫当年就是悟不到这一层,仍然堕落于世俗成败,咽不下这口气,才将一缕魂魄祭炼在这柄通天剑内,苟延至今。”
肖逸心道:“果然不错。”口中道:“往事已矣,前辈何必挂怀。”
那人点点头,忽然盯着鱼肠小剑,道:“这柄通天剑原是截教创教真人通天教主的护身法器,传承数代,最终交到我手中。”然后转头看着肖逸,继续道:“这洞中的阴气皆是我等精魂所化,你既悟了我截教理论,又吸收了洞中阴气,也算与我截教有缘。今日,我便将此剑交付于你,望你能好生保管。”
但见那通天剑黯然无光,无丝毫显眼之处,但是肖逸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道:“前辈厚爱,小子感激不尽。只是刚才听前辈说,前辈乃是祭炼在通天剑内的,这剑给了我,前辈将去何处?”
那人笑道:“此中阴气愈发稀薄,我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既随风来,且随风去吧。”话罢,将手中小剑一抛,向肖逸直直飞来,眼看便要刺中其胸膛。
肖逸大惊,刚要举手格挡,突听脑海中一个声音喝道:“平心静气,谨守神明。”顿时清醒过来,但觉体内真气灼热无比,外界再无真气进入。回思刚才种种,竟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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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再见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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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忽觉一人手掌按在身后,一缕纯正的阴属真气由灵台穴缓缓送入。在此关键时刻,有人雪中送炭,肖逸自是幸喜不已。阴属真气虽也经过炼化,但是毕竟非自身所有,与自身真气又有一定差别,须得再经过淬炼,才可与自身真气融为一体。而且,外来真气越是纯正,淬炼越是耗费功夫。于是,肖逸也顾不上去想到底是何人相助,忙按着华阴术功法修炼起来。
这般,一前一后,一送一吸,不觉又是十日。身后之人的阴属真气雄厚无比,绵延不断,直到肖逸体内的混杂真气重新达到平衡,这才停止输送。
肖逸将最后的外来真气炼化收功后,急忙回头寻望,可哪里还有人影。再环顾洞中,那些截教弟子的遗骸也全部不见踪影,唯有几件破袍子凌乱地落在地面上。肖逸先是一惊,不过细细一想,便明白过来。定是因自己吸收阴属灵气,造成洞内产生穴风,将这些上千年的骨骸给吹散了。
肖逸一阵内疚,朝着这些衣物深深一拜。他再仔细找寻一遍,并未见到什么通天剑,于是苦涩一笑,心道:“梦中之言,怎可当真。”只好作罢。
此时洞中温度骤升,再不像过去般阴冷。肖逸左右看看,心道只怕今后再也用不上此地了,于是捡起些石块,将廖无尘刻字之处遮挡了起来,然后匆匆走出石洞。
刚走到洞口,便见一人背立在洞外岩石上,眺望着远方。长发飘飘,月袍曳曳,宛若仙子。肖逸顿时愣在洞口,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静姝却道:“我不是说过,要叫我师姐的吗?”
肖逸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静姝问道:“怎么?突然消失一个多月,不准备解释一下?”
肖逸道:“你早已来了,又何必再问。”他认为先前相助之人必然是静姝无疑,至于静姝为何练有纯阴真气,就不得而知了。
静姝喝问道:“弟子未出师之前,凡事务需禀明师长。你这般无故失踪一个多月,心中可还有我这个师长吗?”
肖逸完全不理会其怒火,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师父。”
静姝道:“长清师叔不在,我可待他行使师长之职。你如果再这般不知高低,我可要依教规处置于你。”
肖逸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既然行使师长之职,你先教给我吐纳之法如何?完了我有事就向你禀报。”
静姝当即道:“以你现在的情形,不可枉学吐纳之法。”肖逸早料到会被拒绝,可还是有些失望。静姝顿了顿,又道:“再过两个月,是崇真教五年一度的比武论道大会。今日起,你好生研习道法,届时或可推举你参会。”
肖逸道:“比武论道大会?我又不会道术,比什么武去?论道还可说上一二。”
静姝道:“既是比武论道,自然要分比武、论道两部分。随后我会一一说与你明白。这两个月内,你若再敢无故失踪,我绝不袒护。”话罢,身随风动,飘然下山而去。
至始至终,静姝都没有回头。肖逸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木之间,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种感觉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不过能够经常见到,该当知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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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修炼一个半月,待平静下来后,突然感觉又饿又困。回到朝阳峰,先到厨房寻了些干粮,饱吃一顿,然后赶回屋中,倒头即睡。
连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立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体内的真气也更加平和凝实。封印的纯阳真气未见明显减少,可混杂真气却成倍增长,速度之快令人骇然。
但是,接下来要如何修炼,令肖逸苦恼不已。在阳属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却要寻思如何吸收阴属灵气,这可是愁煞人也。吸收不到阴属灵气,华阴术再无效用,进而也无法再吸收阳属灵气。可以说,修炼将就此停止。
静思了半日,苦无良策。是夜,肖逸来到院中,对着明月端坐。,潜运华阴术,欲吸取月之精华。
月凉如水,清冷的月华落在手背上,瞬间被吸入体内。苏苏的,麻麻的,感觉异常美妙。肖逸心头微动,过去常恨夜之长,尚不知月光令人如此舒服。
肖逸运转华阴术,但觉果然有月华顺着手脚阴脉徐徐进去体内,但是数量少得可怜。他神明默运,将华阴术运转之极致,可是并无多大改观。肖逸心生无奈,不过想道:“奉道法者,逐日抽添,积金实腹。此量虽少,亦胜于无。”也就继续练将下去。
苦练一夜,到月落日出后,又开始打坐,平衡混杂真气。因阳属灵气充裕,不到半个时辰,即功行圆满。运神内视,真气增长微乎其微,不过修真练道贵在坚持,他也知足了。
如此,肖逸晚上修炼,白天又开始重新修习道法。空闲时间,他也到广场上转转,看别人做早、午、晚三课。虽然众弟子都谨言慎行,不透露半句口诀,但是从他们的动作上也能有所参悟。
一日,肖逸正在广场边缘观看时,静姝却从后而来,道:“比武论道大会已然临近,你不去研习道法,在此作甚?”
肖逸回头望去,但觉静姝比上次憔悴了许多,面色有些发黄,便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静姝柳眉一蹙,怒道:“我问你为何不去研习道法?”
肖逸无奈地笑笑,仍未作答,只是把头偏向他处。
静姝无法,遂道:“长清师叔回山了,你且来见过,补了拜师仪式。”
肖逸一听,登时机灵起来,道:“长清道者回山了?什么时候的事?”可静姝已然走的远了,他只好赶忙从后跟上。
第49章 拜师
道德殿内,长清道者正襟端坐,受了肖逸三拜,算是补全了拜师之礼。从即日起,肖逸终于成了崇真弟子。
长清道者对于突然多出来的这一弟子,并未有多大反应,不喜不怒。而肖逸竟然也对拜入崇真无甚欢喜,只是感念长清道者收留之恩,由衷地磕了几个头。
殿内尚有数人,皆是长清道者的弟子。这些弟子中有三人头生华发,面露皱纹,看上去倒比长清道者大了几十岁。相互见礼后才知,这些弟子全部专修道法,不懂丝毫道术,再加上无日无夜地研习,衰老速度比普通人还要快些。
礼罢,长清道者屏退左右,对肖逸说道:“我知你修习了一些道术。道术可强身健体,原也不是坏事,但是修习道法最忌一心二用。你既沾惹了道术,在道法修习一途上便会有重重心障。我当年便是一时贪心,修炼了道术,导致筑基之心不稳。等到明白过来时,已然晚了,又白白浪费几十年光阴,才平息了心中贪念,重新筑基。然则,如此耽搁,今生在道法上很难再有精进。是以,我这些年走遍名山大川,体悟自然,想有所突破,可是,哎……”
说到此,长清道者说不尽的惆怅,停顿片刻,才道:“其实,道教之精髓在于道法,而非道术。道术不过是盗窃天地威能的小把戏罢了。唯有以心向道,领悟自然,修道养德,感怀天地,才能真正地得道飞升,与天地同寿。”
胖厨师也曾一再强调道法之重要,两人所言如出一辙。肖逸顿时对长清道者有了新的认识。
只听长清道者教导道:“凡人讲究安身立命,身为道家弟子却需终身向道,至死不懈。以你的年龄和资质,若仍对道术和道法两不相舍,莫说有所建树,只怕在崇真立足也是困难。”
肖逸只觉得心中凉飕飕一片,过去的那些愿望都变得如此的渺茫。
长清道者似也知其所想,道:“你也莫要灰心丧气,我听闻你在龙印石壁上刻字留典,道法根基已然不俗,只要你能摆脱追捧道术之念,沉心悟道,成就一个法门真人,也不无可能。”
肖逸微微苦笑,心道:“成为真人,谈何容易?”
长清道者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道:“论道大会在即,希望你能在此之前有所突破。我要忙于大会事宜,恐无空闲,你有疑问之处就向几位师兄请教吧。”顿了顿,又道:“不过听人家的道,终究是人家的,只有亲身感悟,方是自身的道。”
在肖逸品味其话中深意时,长清道者出门而去。一个名叫吕为道的师兄等在门口,领着肖逸往藏经殿而来。
吕为道三十岁左右年纪,长的身高马大,但是走路时肩晃身摇,一看就是体质不佳。肖逸不禁有些疑惑:“修炼道术强身健体,活百年不老,修炼道法却要承受凡人的痛苦,这样的一生又有何意义呢?”
吕为道边走边道:“听闻师弟已然学了几年道法,想必精通的很,日后愚兄若有不解之处,说不准还得向师弟请教呢。”肖逸慌忙摆手,连称不敢。
这吕为道也算热心之人,一路上为肖逸讲解了不少长清道者之事。只听他言道,长清道者本是主修道术,突然一次被人点化,就毅然决然放弃道术,一心专修道法。彼时的崇真教,已然是重道术轻道法,只有那些体质不佳,悟性尚可的弟子才会不得已修习道法。长清道者此举,当时确实令不少人费解。但是,没过多久,长清道者就在论道大会上脱颖而出,担起了崇真教布道传教的重任。
神州九大门派明争暗斗自古有之,相互争夺信民,扩张地域。因无知百姓很容易被别教迷惑,所以各教各派不得不培养一些专修论理之人,定期给百姓讲经论法,一边巩固地盘,一边又游说其他的百姓。长清道者讲道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在各教争斗,尤其是九州论道上,屡屡为崇真教争光。长清道者以道法渊博成名,渐渐赢得了众多弟子尊重。但是,在当前重道术轻道法的大势之下,更多的人还是仰慕那些道术高深之人,所以,多数弟子在见到长清道者时,表里恭敬,心里却不以为然。
肖逸见脚下的道路甚是宽敞,不亚于主道路,但是路石破碎,路基受损严重,甚是颓败。再回顾刚才的道德殿,也是规模庞大,年久失修。从此可推测,道法也曾颇受重视,只是后来没落了。
二人熟络后,肖逸不禁问道:“师兄为何还是俗家本名,没有起道号呢?”
吕为道赧颜道:“唉,道号岂是随便取的。对于资质俱佳的弟子来说,被真人选作弟子,道号自然就有了。可是对于我们这些体质平庸,不适合修炼道术的人,只有在论道大会上夺得前三名的成绩,才能获准赐于道号。”
肖逸奇道:“崇真教还有如此不公之事?”吕为道无奈笑笑,没有应答。肖逸想了想,问道:“除了咱们之外,还有多少专修道法的?”
吕为道道:“那可多了,不算那些声名不显的师伯师叔们,就是各个真人门下,也都有不少研习道法的弟子。在他们看来,专修道法虽然无用,可是修炼道术又必须由道法做支撑,不然连高深的练功口诀都参悟不透,所以必须培养一些道法弟子为道术弟子做注解。”
肖逸不禁为这些道法弟子感到不平,勤勤恳恳一辈子全为他人做垫脚石。停了一会,道:“如果咱们一直拿不到前三名,道号也没有,还算是崇真弟子吗?”
吕为道苦涩道:“四十岁之前若还取不上道号,就只有离开崇真,到道衙中谋差事了。这次论道大会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肖逸这时才明白了长清道者为何会说在崇真立足也有困难,同时也明白了衙司为何会是那副嘴脸,原来都是些道法未学到家之人,不过口中却道:“在道衙中当差,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吕为道微微摇了摇头,未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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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藏经殿
藏经殿建在一块向外凸出的巨岩之上,临风伫立,险峻而恢宏。肖逸看过去第一眼,就被其气势所震撼。听吕为道说,建在此处,是为了保证干爽,利于藏书。
藏经殿虽显陈旧,却未有丝毫颓败,反而给人以沧桑古朴之感,令人心生敬畏。
临近门槛,吕为道就脱掉鞋子,放在门外,只穿着袜子迈了进去。肖逸见状,也有学有样。吕为道又从怀中取出几道符来,安顿道:“所有藏书上都施了道术,不可触摸。你若想看哪本经书,我可替你取来。”
肖逸左右望了望,问道:“这里可是随时都可以来吗?”
吕为道道:“一人一年一次。若是随时都能来,地板都要踏破了,还怎么藏书?我们也是沾了师父的光。藏经殿由师父掌管,我们每个月轮休打扫,三四个月就能来一次。”
但见两侧的书架上琳琅满目,各类道经目不暇接。长清道者屋中那些藏书,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这些道经多是些浅显易懂的入门道法,其珍贵程度颇有不如。整个大殿纵深十余丈,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足见藏书之丰。
吕为道在前带路,一边为肖逸简单介绍,一边观察肖逸反应,见其每过一排书架,只是左右看上两眼,就继续往前走,毫无停步的意思,心中不禁想道:“这位师弟深藏不露,道法修为不俗啊。”便又带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不过方圆四五丈,书架不足二十,上面的书目少了许多,不过比起一楼藏书来,明显高深许多,本本堪称经典。
又浏览了几个书架,吕为道见肖逸依旧没有兴趣,不禁怀疑起来。这时,见肖逸走到一本《云笈七签》之前,心道:“这本经书可是名副其实的道藏,我研读了两年时间,尚不能通解,最后还是在师父的指点之下,才得以参悟。量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大能耐,《云笈七签》足以让你止步了吧?”不料,肖逸对其视若无睹,又走了开来。吕为道见状,先是一惊,接着心中自笑道:“我还道这个师弟有多深道行,原来是个门外汉。”
越往里走,藏书越经典,吕为道也越肯定肖逸只是来看热闹了,于是口中也不再作介绍。再到后来,也懒得带路,任由肖逸自行观看。
二楼看完之后,肖逸仍然一书未取。吕为道也有心想上三楼,便又带他再上了一层。
三楼只有三丈见方,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书架,唯有四周墙壁上挂满了拓片。走近一看,竟全是龙印石壁上的道法。这里已经是藏经殿的顶层,此中道法可谓崇真的最深奥道法。吕为道赶紧上前,硬背了几句,以待回去后参悟。待回头再看肖逸,见其飘了两眼,就又转身走开,不禁暗自摇头道:“当真是无知啊!”岂不知肖逸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了。
所谓万法相通,一法精,万法通。肖逸一看书目,也猜出了一个大概,实无精读的兴趣。再者,多数藏书,都是某某经详解,高深有余却新意不足,也难怪肖逸看不上眼。
入宝山而空回,肖逸颇有些失望。正没奈何处,忽见西北角上还立着两个小型书柜。因此处背光,书柜又呈灰黑之色,若非走到近处,倒看不真切。
肖逸走上前去,但见两个书柜并排而立。书柜上方墙壁上,大大地写了一个“禁”字。刚看到这一“禁”字,肖逸就立感血脉贲张,双眼生晕。他心中一惊,忙潜运真气,平息血脉,又默念心经,保持头脑清醒,这才成功摆脱出来。与此同时,两个书柜之上,亦有一股吸力,搅动着体内真气。肖逸暗暗心惊,忙向后退出一步,这才细细打量起两个书柜来。
第一个书柜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又分左中右三格,每一格上又各挂一个标签。但见第一格上挂着一个“道”字,格中并无藏书;第二格上挂着一个“儒”字,里面摞着近十本书,最上面一本赫然是《中庸》;第三格上挂着“释”字,也摞着近十本书,第一本名为《金刚经》。第二层格子里都只有两三本书,分别挂着“墨”、“杂”、“阴阳”等字。第三层格子又依次挂着“名”、“妖”、“鬼”三字,“名”、“妖”二格各盛放一本,“鬼”字格却空空如也,一本也欠奉。
肖逸想起林月河、玉临风等人来,心道:“难道这就是九州的九大门派?果然是大道殊途,五花八门,所在多有,道家之法不过是一家之言罢了。”再看向第二个书柜。
这一书柜只分了上中下三层,但是除了中层摆着一枚木牍外,再无他物。肖逸又忍不住向前一步,忍受着书柜传来的压力,终于看清木牍上的文字“顺成人逆成仙,全在阴阳颠倒颠”。
区区十二个字,顿时令肖逸思绪飞转起来。修真炼道,无非是想长命百岁,得道成仙。道家讲究顺应自然,无为行之。可这句话却道“顺成人逆成仙”,与道家宗旨全然相反。而且不论道家还是其他门派,都是以修炼阳属真气为主,又哪来的“阴阳颠倒颠”?
既然这片木牍被郑而重之地存放在此处,那么这句经言就不会是无稽之谈。肖逸满腹疑云,正想的入神,突觉后背被人拉了一把,身不由己向后退出数步。回头看去,但见吕为道惊慌地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肖逸摇摇头,道:“多谢师兄。”吕为道心有余悸道:“没事就好,那上面施了很强的道术,千万碰不得。”肖逸问道:“这些书可以借阅吗?”吕为道骇然地看着肖逸,道:“师弟可是开玩笑?这些都是歪门邪道,你借这些书干什么?再说这些都是**,是不准崇真弟子翻阅的。”
最终,肖逸取了《太上感应篇》和《通玄真经》二书。在听到肖逸要取这两本书时,吕为道一阵惊讶,心想这两本书艰涩难懂,岂是初入门者所能学的,不禁反复问道:“你确定要取这两本书?来一次不易,要珍惜机会才是。”肖逸微笑以对,坚持让其帮忙取了这两本书出来。
第51章 阴阳颠倒颠
回返途中,肖逸满脑子都在思考着木牍上的文字。他隐约感觉,该木牍应是截教所留。截教以截取一线生机为要旨,其行径就是逆天。同时,他也更加肯定了自己过去对崇真教的一些认识,肯定了以无为导有为的思想境界。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修真练道却要摆脱生死,长生不老,这本身就在逆天而行,可偏偏又要顺应自然,无为而治。这无异于披着善意的外衣而行自私之道,言行不一,自相矛盾,如此又怎能真正地得道成仙。倒不如公然逆行来得更真实、更洒脱一些。此刻他虽对截教更推崇一些,但是扪心自问,又觉得二者参半,凡事不应绝对,逆与顺之间当有一个度,这便是“自然度势”。
经过这一番思索,肖逸感觉终于摆脱了过去混乱的修炼状态。过去,他总是摸索着前行,并无一套完整的修炼路线,更无方向可言,如今,好似黎明的一缕阳光,让所有事物都清晰了起来。
但是顺着这句话再往下想,“阴阳颠倒颠”作何解释,他却总也想不明白。走到半路,忍不住求教道:“小弟心中有些疑窦,想请教师兄一二。”
吕为道道:“师弟客气了,但问无妨。”心中想道:“我也想听听你能问出什么问题来。”
肖逸道:“敢问师兄,《道德经》中提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其他经书中也常常提起阴阳之论,但是九州之地以刚阳为主,崇真教亦修炼纯阳真功。小弟始终想不明白,这阴阳之论从何而来?”
吕为道闻言,心中一惊,道:“师弟怎会有如此想法?”
肖逸笑道:“小弟生来爱钻牛角,一次悟道时,突然想到这一问题,便一直被困扰。一日想不明白,就一日不得解脱,所以特地向师兄请教。”
吕为道顿了顿,整理一下思路,道:“不是为兄不肯说,只是这期间涉及到道教的一段秘辛,一来为兄也不甚了解,二来也不便与你说。”
肖逸抓住关窍,忙问道:“听师兄的意思,道教过去曾是阴阳双修?”
吕为道摇头道:“阴阳双修之事,我不甚了解。不过道家阴阳之论却是由来已久,而且当时享誉九州,名声大噪,这是世人皆知的。”
肖逸问道:“那为何现在没有了呢,道藏之中鲜有论述,即便提及,也是浅尝辄止?”
吕为道想了想,忽然道:“‘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九州初成之时,天地混沌未清,阴阳交感,二者共生。是以,修真之道采取阴阳双修之法,不足为奇。”
肖逸奇道:“难倒过去的九州和现在还有所不同?”
吕为道道:“岂止不同,简直天差地别。听先人们讲,天地间是有龙神存在的……”肖逸亲眼目睹了龙印石壁的破裂,对龙神之说,自然深信不疑。只听吕为道继续道:“后来,也不知是天地阳盛阴衰,导致龙神飞离,还是龙神离去,导致阴阳不调阳盛阴衰。反正,自那时起,九州大地上就阴气越来越弱,阳气越来越盛。到现在,阴气荡然无存,唯有阳气存在。相应地,各派为适应环境,修炼法门也逐渐演化更进,摒弃了修阴之道。”
肖逸惊奇地看看周遭环境,再感受一下体内混杂真气的流动,突然感觉自然万物当真神奇莫测。顿了顿,又问道:“阳气盛行,那么阴气又到何处去了?”
吕为道摇头道:“这却不知,只是听前辈们讲,阴气都跑到地下,形成了另一个世界,叫做阴曹地府。人死之后,就会到那里去。”
阴曹地府,肖逸不仅听父母讲过,也常听村中人提起,那时只当是哄人的,现在听吕为道说来,好似确有其事。不过他现在脑海中却想其廖无尘和林不凡等人,心道:“(下)阴界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呢?难道他们都是鬼魂?”听老人们讲,鬼魂都是面目狰狞,专吸人精血。心思到处,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吕为道恰好看见,忙问道:“师弟可是不舒服?”
肖逸如实道:“想到阴曹地府,心中有些胆怯。”
吕为道哈哈一笑,道:“道家修炼,要时刻保持内心清净,看来师弟还没有练到家啊。”
◇◇◇◇◇◇◇◇◇
是夜,肖逸照旧在院中对着月光修炼华阴术。今日得知长清道者在山上仍有一处住处,此地不过是其一所别院罢了。而且长清道者近日要张罗论道大会事宜,顾不上到别院来,他也就堂而皇之地在院中进行修炼。
因今日刚悟得一些理论,心痒难搔,急于修炼,早把长清道者的嘱咐给抛到了头后。
他一边修炼华阴术,一边还在思索着“阴阳颠倒颠”之语。他挖尽平生所学,思索着与阴阳相关的理论,但是总不得其法。大凡书中提及,皆道阴阳互补,或阴阳相克,亦或是阴阳轮转,绝无阴阳颠倒之理。何为阴阳颠倒?突然间,他联想到近段时间来,修炼混杂真气的诀窍。阴阳相生相克,阴盛阳衰则利于修炼阳属真气,自己为何不能营造阳盛阴衰的假象,增强阴属灵气的吸收呢?
于是乎,抱元守一,秉持无比清净之心,以无为引导有为,试着将阴属真气从中剥离,缓缓送入手三阴经之中,并一心分作二用,一方面引导着阴属真气,在手三阴经内做一个封闭循环,另一方面,又将阳属真气缓缓流动,在丹田之内形成一个流动的气旋。果不其然,华阴术一经运作起来,就对阴属灵气造成了快速的吸引,修炼速度明显提升。
这一番试炼,说起来简单,真正运作起来,确是复杂无比。若无高深的境界修为做支撑,一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肖逸耗费几乎一整夜的时间,方验证了此法确实可行。
此时,他感受着月华中的阴属灵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心中狂喜,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
第52章 比武论道大会
却说在肖逸夜以继日地勤奋修为时,比武论道大会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五年一度的比武论道大会,不仅是崇真教对教中弟子修道养德境界的考验,同时也是广招信徒的绝佳时机。是故,比武论道大会分两阶段进行。第一阶段在虹桥广场举行,上午举行论道大会,下午则举行比武大会。待决赛时,则将赛场移至山下布道的道场,届时各地百姓均可一睹道家的风采。当然,在一年之前,崇真教安插在九州各地的弟子就已经开始宣扬这场比武论道大会,慕名想参加盛会的百姓自然早早就动身,向天脉山赶来。
这时节,聚集在天脉山下,等待着观看比武论道的百姓,已不知几千万人,崇真教不得不派遣数百名弟子在山下维持秩序,以防暴乱,其盛况令人咋舌。
近几日,肖逸要到虹桥广场帮忙布置会场,日夜赶工,已无暇修炼。广场四六分开,比武一方占了六成,论道一方只占了四成。两边一比较,但见比武方人才济济,弟子众多,共搭建四个高台,阔绰气派,极尽豪华之能事;论道方只布置了一个圆形平台,形式简洁,虽大气稳重,尽显朴实之风,但相形之下,仍有些寒酸之意。总有些道术弟子向这边指指点点,满脸讥笑。肖逸见状,不禁暗自摇头,心道:“这就是所谓的仙家风范吗?”一些道法弟子受不了对方讥讽,怒目回视,闹的气氛剑拔弩张。若非有正信堂弟子在旁,双方难免有一场争执,不过结果肯定以道法弟子鼻青脸肿收场。即便如此,道法弟子在搭建平台时,不是被台阶绊倒,就是被木料砸到,举止笨拙,丑态百出,引得道术弟子哄然大笑。肖逸虽不懂得道术的使用之法,但是能感觉到真气的涌动,断定是那些道法弟子在使坏。正信堂的弟子皆是道术弟子,自然知道内情,只要明面上没有争端,他们也懒得插手,反倒坐在一旁看笑话。
肖逸总览众人情态,但见几名年长的道法弟子,一脸平静,对道术弟子之挑衅,视若无睹,当真到了“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的境界,令其佩服不已。他扪心自问,内心克制方可处于平静,尚做不到自然随心之地步。
道术弟子身怀法术,干活利落,总是干半个时辰,歇一个时辰,进度照样不落下。道法弟子这边一刻不停,还总是慢上半拍,相形见绌。而且,比武论道大会,对道术弟子来讲,不过是一场测试,但对于道法弟子,却是成为真正崇真弟子的唯一通道。故而,看整个广场之上,道术弟子嬉笑逗乐,逍遥自在;道法弟子个个心思沉重,一边干活,一边应付道术弟子的嘲弄,一边还要默诵经文,更有甚者,腰间插着经书,遗忘之时,就拿出来看上一眼,用功之极。
肖逸见状,心中暗叹道:“道法应是道家之根本,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同时又对这些弟子的行止极不认同,认为道法自然,重在参悟,并非死记硬背所能求得。
终于,在众弟子的勠力同心又勾心斗角下,会场圆满完工。翌日,烈阳高照,旌旗飞舞,崇真教五年一度的比武论道大会拉开了序幕。
按照惯例,比武一边,须有各位真人举荐,方有资格参赛。但饶是如此,亦有近百人之多。而论道一方,凡是学道法之人,皆可入围,会前一统计,共有三十三人而已。
辰时刚到,长阳真人率一众真人亲临会场。长阳真人简单讲话之后,由长丹真人宣布比武论道的规矩。
比武采取淘汰制,以抽签方式定对手,两两对决,逐次晋级,最后决出前四,再到山下道场决赛。论道则采取擂台制,共举办三场擂台赛,依次决出前三。其实到此时,论道名次已然定下,只是最后须到山下为百姓讲一次道法。
这一日,主要任务是抽签确定出场次序,正式比试在明白举行。真人们离场后,众道法弟子因无要事,都早早离场,备战而去。高台一边,有技痒的弟子主动上台切磋,引来无数弟子围观。肖逸本来随着众师兄弟已然出了广场,闻得身后满堂彩声,心中一动,又折返而回。
他见四个高台上,都有两名弟子斗法,便随便站到一个台前观看。但见台上一人持剑而立,左手捏着剑诀,口中念念有词,不见其有何动作,身前一丈之外已凝成数道风剑,瞬即向对面之人刺去。而对面之人,将剑一挥,立时形成一道影障,将全部风剑都挡了下来。随即就地一翻,滚近数尺,左袖甩出一枚小剑,如电光般射在那人的小腹之上。
肖逸见状大惊,心想这下要闹出人命了。不料,那人痛哼了一声,以手掌在小腹上一抚,即可直立起来,已然无碍。再看他腹部,衣衫完好,根本没有什么小剑。肖逸这时才知,那小剑乃是真气所凝。
那人退后一步,收剑拱手道:“多谢铭泽师兄手下留情!”然后跳下高台来。台上之人立时高呼喝彩,其中数一名弟子叫的最响。肖逸循声望去,却是元贞,不禁微微一笑,走过去打招呼。
元贞见了肖逸,欢喜道:“小厨师,你怎么也来了。”不等肖逸回答,又道:“听说你拜了长清道者为师,以后也算崇真弟子了。算来还比我高了一个辈分,我该改叫你师叔了。”
肖逸笑道:“我可不敢当,你还叫我小厨师就好。再说,我连道号也没有,还不算真正的崇真弟子。”
元贞道:“也是,等你成了真正的铭字辈弟子,我再改口。”这时,忽见众弟子都向东边高台围过去,元贞叫道:“是铭浩师叔,我们过去看看。”说着拉着肖逸的手,向那边跑去。
第53章 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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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逸跟着元贞左挤右蹭,向前钻去。围观弟子多认得元贞,笑骂一句,并未动真怒。可对肖逸,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些弟子忍不住略施小惩,或推、或绊、或撞,或点穴,手段不一。但是肖逸一路挤将过去,却影响甚微,令施法之人惊讶不已,但是看台上决斗即将开始,也顾不得追上去深究。而对肖逸来言,只是感觉被人轻轻推了一把,或者被人猛撞了一下,体内真气一经流转,就轻松将力卸掉,心中也未在意。
肖逸跟着元贞,钻到台前一个较好位置,这才站定。台上二人尚未动手,其中一人正是肖逸曾见过的铭浩。当时情势危机,肖逸倒未仔细端看其人,这时一见,但见其眉清目秀、面如朗月,果然仪表不凡。看到铭浩,肖逸不禁问道:“静姝也要参加本次比武吗?”
元贞摇头道:“静姝师姑在上次比武时,已然拿了头名,这次是不会再参赛了。”肖逸奇道:“铭浩师兄上次没有参赛吗,为何这次还要参加?”元贞一边关注着台上局势,一边道:“铭浩师叔上次失利,没能进入前八。按照规矩,只要不超过四十岁,皆可参赛。听他们说,铭浩师叔可是这次比试最可能夺魁的三人之一。”
肖逸还待要问,却见元贞用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抬头望向高台,但见铭浩将长剑斜指向地,摆出一个请君出手的姿势,道:“铭成师弟请吧。”与铭浩对立的铭成与其年岁相仿,黝黑肤色,虽比不得铭浩潇洒俊朗,却多了几分沉稳之气,恭敬道:“请师兄手下留情。”然后,剑举眉心,喊一声“疾”,长剑之影激射而出,紧接着又再喊一声“长”,手中长剑立时变成一柄两丈长短的巨剑,迎头斩下。长剑之影和巨剑几乎同时而至,气势汹汹,好似要一招制敌。
肖逸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都发生了变化,可见其威力不凡,和刚才那场比试相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再看铭浩,见“二剑”临身,却不慌不忙,将剑平举于胸,伸出左手二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但闻叮的一声脆响,“二剑”登时碎裂开来,眨眼即消。
看似猛烈的一击,被如此轻描淡写所击破。围观弟子人人错愕,竟一时忘了喝彩。唯有铭成喊了一声“好”,拱手道:“铭浩师兄果然不凡,小弟不是对手。”铭浩还礼道:“师弟言过了。”
铭成走下高台后,一时无人上台挑战,铭浩对着台下道:“可还有人切磋技艺吗?”连问了三声,无人应答,铭浩也有些飘飘然,道:“既然无人应战……”话未说话,只听一人冷森森道:“有真本事留着会武时使吧,何必现在显耀。”
铭浩脸色一暗,对着远处正转身离去的身影,冷然道:“铭冉师兄有话可上来台上讲,可是没胆吗?”铭冉头不回、脚不停,道:“没兴趣!”片刻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独把铭浩晾在台上。
◇◇◇◇◇◇◇◇◇
第二日上午,广场上突然显得异常冷清,完全没有召开盛会的气氛。肖逸刚到之时,尚觉讶异,待看到那些道法弟子********的神情,立时明白过来。
过去几届论道大会皆由长靖真人主持,今次却改为长恒真人,令众人惊奇不已。长恒真人仙风道骨,风采依旧。此时,除肖逸之外,其他弟子尚不知长恒真人已失去道术修为。或许是心理作祟,肖逸总觉得长恒真人头发更白了些,眉宇间也隐有愁容。
除长恒真人之外,左右有长靖、长和、长谷等三位真人及长清道者,作为试官。平台之下,包括所有参赛弟子在内也不过百人。
论道大会只需举行四场擂台赛,便能决出前四来,所以昨日只由长清道者从参赛弟子中抽出四人,作为首次登台之人。其他人只需自发上台辩论,胜者留、败者下,规矩十分简单。
在第一名参赛弟子步入平台后,长恒真人道:“第一场论道,命题为自然。”随即宣布论道开始。
第一场论道将产生论道大会的魁元,所以这一场命题也较宽泛。那名弟子在台上摆开擂台,朗声道:“老子曰,人法天、天法地、天法道,道法自然。敢问,何为自然?”
台上提问,一人立时上台,应道:“老子曰,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此好比山中绿草,由天地孕育而生,历劫一夏,贡献世人。秋风一过,即枯黄而死,幻化成灰,复归于天地。无生有,有归无,万物轮转,终归于起始,此谓自然。”
第一人驳道:“李兄既以草作喻,我便以草而论。草生于春,历于夏,没于秋,历经三季。人见其绿,兽食其躯,昆虫藏于其阴。人、兽、昆虫皆于草得益。草虽化为灰烬,复归于天地,但草之用不可抹灭,此终与彼始已然不同,怎可说终归于起始?”
后一人一时语塞,找不出合适的词语辩驳。但闻台上一声钟响,这人涨红了脸,走下台来。
接着,一人一边走上台,一边道:“草木一秋,复归于尘土。****历世,复归于尘土。自然乃万物之自然,非一草一木之自然,以一草而妄论自然之道,岂不惹人笑乎?”竟是吕为道上的台去。
第一人被吕为道如此一驳,自认理亏,赧颜无比,自动走下台来。吕为道两手一背,道:“无状之状,自然而然。自然即日月行天,自然即四季更替,自然即风行无度,自然即滴水四溅,此问,何为自然之法。”谈起道法来,吕为道好似换了一个人,容光焕发,英气十足。
第54章 三件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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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如前法,众弟子纷纷上台挑战,围绕自然而论,一次比一次深入。吕为道也算了得,战胜九人之后,才被其师兄吴凌子打下擂台。之后,吴凌子一路过关斩将,论断绝妙,谈吐精彩,数次博得诸真人的赞许。不过,越往后,辩论时间越长,取胜难度也越大,时有弟子能与之辨上数十个回合之多。
吴凌子战胜第十二个人后,临近午时,长恒真人宣布休会,明日再战。
少顷,道术弟子便成群结队而至。众道法弟子见状,纷纷退出了广场。肖逸见状,摇头苦笑道:“自然而为,何必这般唯唯诺诺呢?”当下就混在人群中,绝不想失去这次目睹比武盛会的机会。
比武大会由长丹真人主持,待一众真人入场时,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人声鼎沸,摩肩擦踵,与上午论道大会形成鲜明对比。
今日的人数,比之昨日又翻了一翻。最引人注意的是,一众小弟子整齐列队而来,约莫四五十人,全在十二三岁左右年级,元贞赫然在内,其余弟子也多是肖逸曾在厨房见过的。他们人人背束一柄长剑,剑柄过头,剑尖触膝,好似偷了大人的长剑一般,令人忍俊不止。但是小弟子们浑然不觉,神情肃然,齐刷刷走到广场正面台阶上,转身站定,只比长丹真人等低了三个台阶,占据了观战的绝佳位置。
听旁人众人谈论得知,这些元字辈弟子,是崇真教的未来栋梁,故而特殊照顾,让其全场观摩学习。肖逸心道:“道法才是修道的根本,不聆听道法,反而观摩道术,功利之心昭然若揭,这种行为与截教思想有何不同?”
这时,又见一大波女弟子结伴到来。这些女弟子个个身材窈窕,美若天仙,同样是月白道袍,穿在她们身上,却显得圆润合体,异常精致。果然,所有男弟子的目光皆被女弟子们吸引,纷纷上前套近乎,殷勤之极。在众人拥挤之时,铭浩率领数名弟子排众而出,向着为首的一名女弟子,拱手道:“多日不见,静灵师妹一向可好?”
静灵道者乃是长靖真人之徒,与静姝并称灵姝仙子,颇受众弟子追崇。但是静灵与静姝气质截然不同,脸色平和,未语先笑,令人心生亲近。
静灵莞尔一笑,道:“铭浩师兄常年在外,为教奔波,可是个大忙人,小妹今日可是特地来观瞻铭浩师兄的绝妙道术的。”
一众男弟子闻其声如百灵,委实动听,个个均想:“也只有静灵道者才配得上这一‘灵’字。”
又听铭浩道:“师妹言过了。为兄今日倒想看师妹如何技压群雄,夺得魁首呢。”静灵笑道:“静灵哪有那样的本事,我们姐妹中出了一个静姝师妹就够了。”
肖逸左顾右盼想从中找到静姝的身影,可惜未能如愿,于是兴趣索然,又向别处看去。
俄而,突闻一声洪亮的“静”字,盖过了所有嘈杂之声,广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听长丹真人朗声道:“按照过往规矩,比武前三之人,将获得三件宝物。今年,恰逢掌教真人二甲子华诞,经众真人商议,特请出本门重宝——湛天剑,作为魁首的赏赐。”
此言一出,登时群情哗然。人人不可思议道:“湛天剑,可是与通天、风雀、灵武、钟离同名的崇真五剑?”肖逸一听“通天”之名,心中一惊,暗道:“崇真教果真有通天剑,如若那天之事不是梦境,可通天剑又在何处?”
长丹真人继续道:“湛天剑是崇真五剑不假。也正如传言一般,湛天剑在数千年前的一场较量中,有所损伤,伤及元灵。这数千年来,我教数代真人不停地为湛天剑注入精气,重铸元灵。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湛天剑在数日之前,再次焕发光彩。虽然其身尚有一些缺憾,但是只要寻一位道力精纯之人,精心孕育淬炼,湛天剑必将重新成为一件天地重宝。”说话间,长丹真人将手在身前虚抓一下,一柄黝黑的沧桑古剑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湛天剑并不华丽,反而略显普通,但是众人无不露出垂涎之色。湛天剑是举世名剑,更是仙剑之中的上品。获得一柄普通仙剑,都能令持剑者武力大增,而且还能在今后的修炼中,获得不小裨益,更遑论这柄湛天剑。在此重宝面前,若说不心动,无人可信。
随后,长丹真人又各摆出一件道袍和一艘木船。据说,道袍刀枪不入,可抵挡一定程度的法术伤害;木船则是一件飞行器具,可载人五十,日行八千,都是一等一的的宝物。但是众弟子的心思都被湛天剑吸引了过去,对这两件宝物视若无睹。
肖逸见过这三件重宝之后,心生凄楚。此次盛会名为比武论道大会,其实论道不过是一个陪衬罢了。道法弟子苦熬数十载,即使在论道大会上夺得魁首,也不过是得到一个道号,成为真正的道家弟子,而道术弟子却能得到如此重宝。两相对比,何止云泥。长此下去,只怕道法一脉将愈加凄然。
肖逸忽然产生了一个梦想,心想着有朝一日,当自己学有所成,必然要重正道家之风,将道法作为道家弟子的第一要学。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欲火竟是如此强烈。其体内真气仿佛也得到感应,阳属真气轰然聚集,全然释放开来,灼热无比。周遭之人也感觉到了肖逸的变化,纷纷侧目来看。
但是很快,肖逸就又想到自己体内的古怪真气,铭哲道者“快则半年,慢则三五载”的话语犹在耳畔。凄楚之情顿生,将浴火浇灭。阴属真气瞬间又占了上风,令其突然如坠冰窟,冰凉一片,其身旁之人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第55章 比武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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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长丹真人一声令下,钟鼎齐鸣,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四个高台上,四对弟子相互见礼后,一起念动口诀,动起手来。相交昨日的切磋而言,今日的比试更加激烈,引起一阵阵的叫好声。
肖逸见台上你来我往,比拼斗法,感觉自己也蠢蠢欲动,热血沸腾。不过与众人的看点不同,他更多地观察各人的出手动作,希望从中看出调动真气的技巧。
正看的出神,忽然感觉人潮涌动,纷纷朝东边高台奔去。肖逸扭头去看,但见高台上站着铭冉道者。登时明白过来,心道:“看高手过招,收获必多。”于是也跟了过去。
铭冉平静的神情中透着一丝冷酷,对面之人颇为客气道:“请铭冉师兄赐教。”他只是将手一挥,利落道:“动手就是。”而且说动手就动手,但见他拔剑、迈步、近身,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待他将剑抵在对手的喉头时,对手只将剑拔出了一半。
只听得“当、当”连着两声响,结果已见分晓。众弟子人人错愕,互相在问“这是道术比试吗?”“他用道术了吗?”。而此刻,肖逸也面露震惊之色,心中反复道:“好利落的伸手,原来道术也可以这样运用。”
众人意犹未尽,纷纷谈论着散开。肖逸却直直地站了近半个时辰,一动未动,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着铭冉的出手动作,近乎痴狂。直到众人一声雷鸣般的叫好声,才把他从沉迷中惊醒。
但见台上一边是静灵道者,一边是一个相貌不俗的青年弟子。静灵手握一柄三尺窄剑,身如飞燕,每一次引诀出剑,都好比踏着奇怪的步子,翩翩起舞,姿态优美之极。难怪台下一片叫好声。
与别人斗法又自不同,静灵仙子以轻灵迅捷的身姿,绕着对手游走。剑前不断幻化出不同的飞禽形态,有云燕、有白鹤、有黄雀、有百灵,虚虚实实,令人目不暇接。
对面的青年男子被静灵密集的攻势所困扰,已完全处于被动防御之势。以肖逸看来,青年男子道力要比静灵高出许多,只是运用技巧上不够娴熟,手法也不够多,这才处于一直挨打的局面。
果然,坚持不了多久,青年男子突然向后退出一丈开外,摆脱了飞禽困扰,拱手道:“为兄不是师妹的对手,甘拜下风。”洒脱之致,丝毫不因落败而沮丧。
肖逸见青年男子如此轻易就摆脱静灵的束缚,才知道青年男子一直让着静灵道者,若是以命相搏,静灵仙子恐怕挡不住他的一击。
果然,台下已有人谈论道:“铭文师兄可以本届最可能夺魁的三人之一,怎地就这样认输了?”另一人道:“对着静灵师妹,你忍心下手吗?”再一人道:“就是,换作是我,我也认输。”
静灵当然知道对方在让着自己,忙还礼道:“多谢铭文师兄承让,改日小妹为你做一个香囊,算作回报。”
铭文哈哈一笑,道:“一言为定,为兄可等着呢。”说罢跳下高台,潇洒而去。
一听静灵要送香囊做报酬,台下登时炸开了锅。纷纷表示,自己宁愿以湛天仙剑换这一香囊,至于能否真将仙剑换香囊,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无人当真。可肖逸却望着铭文的背影,自问道:“换作是我,能有这般洒脱吗?”不禁对铭文心生羡慕。
整个下午,各个高台都激战近十场,淘汰了一半参赛弟子。其中铭浩又以其弹剑之术获胜,毫无悬念地晋级。而昨日败在铭浩手下的铭成,竟也轻松了赢了一场,进入下轮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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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肖逸回忆着各种道术技艺,一时竟无法静下来修炼。尤其是铭冉道者的近击身法,令其感触良多。不自不觉间,他依着记忆,手抓一木棍,模仿着铭冉当时的动作比划起来。当时看似简单的动作,此时做来,却总感觉极度别扭,漏洞百出。不是脚步跟不上,就是手中木棍慢了半拍,而且每做一次,都感觉体内真气松散无度,力不从心。
同一个动作,来来回回练了近一个时辰,直练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总算摸着一丝运用真气的诀窍,能够勉强调动真气为己所用。有了真气灌输,其动作明显灵活了许多。
后半夜里,肖逸先以阴阳颠倒之法,吸收月华之力,后又吸食阳属灵气,使真气达到平衡。待到天明,体内真气充沛,精气十足,当下大笑三声,出门而去,迎接属于自己的论道大考。
第56章 魁元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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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因要产生论道大会的魁元,围观的弟子相对多了一些。
吴凌子接着昨日“自然”之题,继续立于台上,迎接挑战。经过昨日一天的备战,今日上台之人的论断明显又比昨日高出许多,颇有新意。虽然此番休战,对吴凌子有些不利,但是吴凌子也准备的十分充分,沉着应对,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知不觉间,又将中午,吴凌子又连胜九人,只需再胜了最后未出场的肖逸,便可摘得头筹。吴凌子愈战愈勇,将这第九个对手比下之后,道:“自然即随心。我等修道之人,当效仿鲲鹏一般,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无所束缚,以游无穷,至无己,至无功,至无名。如此,方显我修道之本心,独享自然之乐。”台下之人听罢,纷纷点头称是,颇为受教。
吴凌子突然对着台下喊道:“肖逸师弟,你可有看法吗?”如今,只剩下肖逸一人,而且大家都知道,肖逸只是一个刚入门的新人,能有多高的修为,能够背诵半本《道德经》就算不错了。吴凌子根本未将肖逸放在心上,眼看着魁元非己莫属,多少有些得意忘形。
肖逸见问,只好上台应战。众人只当肖逸直接在台下认输了事,不料还当真走上台去,于是纷纷露出不解之色。有些败得较惨的弟子,更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有人比自己输的更惨。唯有吕为道面露疑惑,摸不透这位新师弟到底是否有真本事。
但见肖逸不慌不忙,步到吴凌子之前,先向吴凌子躬身见礼,然后将胸一挺,把手一背,道:“依师兄刚才所言,自然即随心,随心而为,无所束缚,此即是老子无国无政之思想,亦是我等修道之人之所愿。随心即自然,小弟也颇为认同。”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台下哈哈大笑。此台之上,名为论道,实质却是辩道。总要找到对方不对或不足之处,究其一点不放,驳斥到底,方可取胜。肖逸上台,首先认同了对方之言,这就等于未开始论道,就已然认输了。
吴凌子也微笑道:“难得师弟认同,为兄当诚谢才是。那么师弟可是认输了?”
肖逸摇头微笑,道:“小弟只是说颇为认同,却未说认可。小弟认为自然之道,有随心一层,但是未尽其真意。”他突然转头向着台下,道:“修道之人,当六欲不生,三毒消灭。常遣其欲,而心自静。欲既不生,即是真静。如此清净,才渐入真道。老子曰,上士无争,下士好争。这论道夺魁,已然是争,诸位师兄不仅乐此好争,还纵欲嗤笑同门,可还记得自己是修道之人吗?”
台下多数弟子闻言,先是大惊,而后羞愧难当,低头不语。有少数弟子仍不知内省,嗤之以鼻道:“小小处子,竟敢口出狂言。”一时间,敌意甚浓,若无真人在场,恐怕要冲上台去报以老拳了。
台上四位真人和长清道者此刻却有两种看法。长靖、长和、长谷三位真人皆想:“此子可是头脑不清吗?竟然故意与诸位师兄弟为敌,日后可要怎生相处?”长恒真人和长清道者却想:“好小子,忒也能耐,竟教训起师兄来了。但愿你能有真本事。”
肖逸不管众人如何想法,又回头向吴凌子问道:“既然自然即随心,那么敢问师兄自修道以来,师兄可曾随心而为?再敢问师兄,在修道之中可曾感觉到乐趣吗?”
吴凌子一愣,道:“你这是何意?”
肖逸道:“如师兄所言,自然即本心,师兄当以心之所向,诚实以对。”
吴凌子虽悟到自然随心这一层次,但是突然间念起自己苦修数十载,竟然连真正的崇真弟子都不算,一股酸楚登时涌上心头。而且自己苦修道法,唯一目的就是获得道号,成为真正的崇真弟子,这本身就与道法之宗旨相违背。
众弟子皆是从小入道,自被道术之门拒收后,只好一心学习道法,争取早日成为崇真弟子。除此之外,他们并无愁苦之事,于是为学道而学道,也不知道法于世人有何用处。肖逸则不然,他半路出家,经历了世俗冷暖,明白世事之艰难,如今学道,更懂得道法之精妙,乃是引人入道,摆脱世间之所欲,达到内心之平静。故而,他在研习道法之时,才有这般多个人感悟。
肖逸观察吴凌子表情变化,又道:“师兄可扪心自问,修道何为?”
吴凌子如受重创,蹬蹬蹬退后三步,喃喃道:“就是啊,修道为何啊?我为什么要修道啊?”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修道有何意义,感觉自己过往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眼前一片迷茫。良久,才反问道:“依师弟之见,我当如何?难道放弃修道吗?”
肖逸微微一笑,道:“师兄可是认输了?”
只是这一小会儿的工夫,吴凌子突然变得心灰意冷,道:“我悟了这么多年道,明白道中之意,却做不到顺道而行,像这样言不由衷,表里不一,我又怎配这魁元之名。”
台下众弟子闻言哗然,实想不明白,肖逸寥寥几句话,就让吴凌子将魁元之位拱手让了出去。
肖逸心道:“被世俗纷扰,有几人当真能够无欲无求,做到表里如一呢?”但口中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伯阳老祖创立道家,不过是让世人摆脱疾苦,生活的更加美好而已。而世间疾苦有多种,道法可令人心中平静,可是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老子以无为为自然,无为非不做,而是去伪存真,做应做之事。然何为应做,何为不应做。对于吴师兄而言,当前应做之事,就是修成道果,成为真正的崇真弟子,这其实与我道并无冲突,吴师兄只是错在心态之上。吴师兄修道之时亦不忘心中所欲,这就歪曲了道法本意。以无欲之心态,达成所求,无为无不为,此方为大道之正途。”
众弟子听肖逸一会儿讲吴凌子错,一会儿又讲吴凌子对,这对错之间,委实难辨,一时都听得晕了。吴凌子身为局中之人,也是听得云里雾里,感觉自己理解了,回头一想,又觉不对。弯弯绕绕,思虑难休。
唯有台上的长恒真人称赞,道:“好一个无为无不为!”
第57章 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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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长恒真人忽问道:“小友刚才讲,追求本心并不能道尽自然本意,那么小友还当有其他见解吧?”
肖逸点头称是,侃侃而谈,道:“世事纷杂,世人背景不同,所谋不同,其道也不同。再简单者,以登台为例。如吴师兄者,五步登台,不急不屈,六步为多,四步为少。可是如我者,人矮腿残,七步方可登台,六步为少,八步尚可。何为自然?如吴师兄,五步为自然;如我,七步为自然。自然因人而异,因事而异,不可一概而论。故而,我言,自然一曰势,二曰心。”
这一番话讲下来,能听懂者已唯有长恒、长清二人而已。长恒真人更是想起肖逸留在龙吟石壁上的十二个字“大道无常,自然度势,终归于一”。
肖逸继续道:“何为势?高山流水,谓之势;曲水向东,亦谓之势。水流度势,自高山源头起始,经万千曲折,终归于大海,此谓水之自然。老子常以水作喻,言‘水利万物而不争’,又言‘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然而江、河各自有道,无一雷同。可见水虽胜,却仍然受地势之限,非无往不胜。而势虽强,水却总能寻道而下,度势而行,终至江海,此为水之心所向。故曰,随心悟道,度势而行,此方为真自然。”
众弟子早已跟不上肖逸的思路,肖逸话罢,唯有长恒真人鼓掌叫绝,称赞不已。长清道者却眉头紧蹙,低声道:“长恒师兄,此子之言虽然新奇,却与本教道法有些相悖啊。”长靖、长和、长谷三位真人也点头道:“确与本教道法不和。”长恒真人摇头道:“不妨,若所有弟子都是同一个声音,那么道家还如何推陈出新,发扬光大。”
这时,吴凌子满面愧色,言道:“吴某虚度数十年,今日方解开心结,多谢赐教。”话罢,走下台来,再不敢以师兄自居。
如今,台上只留下肖逸一人,成为第一轮论道中站到最后之人。众弟子谁也未曾想到,本届魁元竟会被一个初入道的小子给摘了去,这在崇真教历史上可是绝无仅有的,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吕为道看着台上的肖逸,也是心中自惭,心道:“这位师弟果真有真本事,过去我还妄称师兄,可贻笑大方了。”
肖逸转过身来,面向众真人,等候示下。长恒真人微笑道:“后生可畏,今日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受教了。”肖逸忙称不敢,只听长恒真人又道:“按规矩,你既胜了最后一场比试,也就得了魁元之名。但是你是最后一个登场,又是长清师弟新收的弟子,只论一场,只怕其他弟子不服。不若,由我出题,再考你一考,你可敢接吗?”
肖逸道:“一即是二,二即是一,道法相通,岂有惧考之理。请真人出题。”
长恒真人默许地点了点头,出题道:“我们既论了两日的自然之道,现在且谈一下修道何为。”
肖逸来回踱了三步,开论道:“如刚才所论,吴师兄修道,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崇真弟子,而成为真正的崇真弟子又为了什么,我想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再以我而言,我原本是村中的一个小乞丐,幼时根本不懂何为道,何为德,也未想要修道养德,然而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崇真,接触了道法。一是因为喜欢,二则是迫于形势。这势又一分为二,一势是周遭环境,所见所闻皆是道,自然而然要修道;二势是生存,在崇道尚德之地,不修道,等同于自灭。是故,以我之见,修道只为活的更好而已。”
此言一出,引得台上台下皆笑,人人都道:“俗子之论,如这般庸俗之人,也敢论道。”
肖逸却不为所动,继续道:“伯阳老祖,追求道法自然,无为而治。可见伯阳老祖是心怀天下之人,在其心内,世人活的好,他才活的好,所以他创立道学,引人向道。而如南华真人,他追求逍遥自在,不受天地束缚,故推崇天人合一,清静无为。老祖和南华真人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达到了内心之平静。而我等后辈,为何要学此道呢?”
他顿了顿,又道:“天地渺渺,人如蝼蚁。天有雷电**,地有山裂水洪,而人畜之间,又各有灾祸。人何为道?难道不是想以道法之力,摆脱世间之疾苦,先度己,后度人吗?”
此时,台上台下尽皆沉寂,均显思索之色。
肖逸再道:“老祖和南华真人之言,固然精妙,其心境之高绝,也固然令人神往。然人有美丑,智有高低。世人千万,各有不同。难道世人学习道法,就要全部像伯阳老祖和南华真人一般嘛?无须我多言,汝等皆知这是不可能之事。古往今来,也不过区区数人而已。再循其本,我们修道何为?”
“南华真人曾言,为人当‘材与非材’之间,方可长生无忧。我等皆学此道,难道非要都处于‘材与非材’之间吗?但是我们可曾想过,只要世间还有二人,就必然有‘材’和‘不材’。此是相对,而非绝对。如南华真人之道,他讲的是自身的道,而非世人的道。我等后辈,要学的南华真人的思想精髓,而非其简单的道。修道重在参悟,我等应通过前人之道,参悟自己的道,这才是修道的真谛。老祖讲,顺应自然,而非顺从自然。一个才智高绝之人,非要处于‘材与不材’之间,此为刻意顺从自然,而非顺应自然。故而,南华真人曰,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蜩鸠无鲲鹏之能,燕雀无鸿鹄之志,然蜩鸠有蜩鸠之乐,燕雀有燕雀之命,其乐也无穷。”
然后,肖逸将身一正,向着长恒等人躬身,道:“小子谬论,请真人垂询。”
众人早已愣在当场,唯有长恒真人鼓掌道:“好一个‘其乐也无穷’,能够摆脱古人之言,参悟自己之道,此方为真正的修道,可嘉可奖。”长清道者亦愧叹道:“此后再不敢称师矣。”
长恒真人微微抚动长须,思索道:“小子不拘泥,不做作,敢立新言,我赐你道号铭言,可好?”
台下众弟子一听,这说明肖逸已然成了真正的崇真弟子,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不料,肖逸道:“请恕小子无状。修道本为静心,止争止欲,今日我若受了此道号,反而受其所累。而且,父母授名,当用一世,不可更改。还请真人收回奖赐。”
众弟子大惊,齐道:“这小子傻了不曾?”长靖真人却眉头一皱,心道:“此子怎会有如此重的儒酸之气?”
长恒真人愣了一愣,随即道:“此方为真自然,言行如一,方可成大道。既然如此,奖赐反倒落入非道的彀中,那就不奖了,不奖了,哈哈……”
肖逸突然感觉,此时长恒真人眉宇间的愁容荡然无存,整个人有了生气,容光焕发,精神十足。
长靖真人开口问道:“小友俗名怎么称呼?”
肖逸下颌微启,朗声道:“肖逸。”声传全场。
第58章 观摩
午后,肖逸再次混在人群之中,观看道术比试。
经过昨日的一轮淘汰,今日比试更是精彩激烈。但见四个高台周围都挤了水泄不通,叫好声此起彼伏,盛况空前。
因为昨日被铭冉的道术所吸引,肖逸一边观看着眼前的比试,一边又留意着铭冉何时上场,倒有些心不在焉。
一场比试过后片刻,台上立时又站上二人,其中一人却有些特别,但见其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个头不高,尚未发育,但是神色却相当老成,眉宇间充斥着一股煞气,令人生不起怜爱,反而敬而远之。
肖逸不禁奇道:“看其年纪当和元贞差不多,难道铭之辈还有如此小年纪的弟子?”他虽如此想人,倒忘了他自己也不过十**岁。
这时,台下已议论开来,一人问道:“这小孩是谁?怎么如此面生?”另一人道:“你有所不知,这可是铭风大师兄的弟子。据说此子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大师兄在外游历时偶遇,破格收录为崇真弟子的。而且大师兄常年游历在外,他一直在掌教真人座下修炼,想来修为大进,才出关参赛。”又有人道:“昨日里,铭晓一时托大,一个回合不到就败下阵来,而且受了重伤,你说厉害不厉害。”众人闻言,皆是啧啧称奇,羡慕不已,均道:“这下魁首之争,又多了一人,可有好戏看了。”
肖逸看着元卓,想到自己这般年纪还在做乞丐,相比之下,当真惭愧的很,心中也难免生起羡慕之意。但是马上又摇头苦笑道:“我上午还给人讲道,各修己道,现在倒羡慕起别人来了,当真可笑。”而且内心之处,突然觉得小小年纪,就这般锋芒毕露,只怕大时未必称心如意。
小弟子行了一个晚辈之礼,铿锵道:“元卓请师叔赐教。”随之,右手二指一引,背后长剑“呛啷”一声飞出,在其头顶飞旋,随时准备进击。
对面之人道号铭越,显然已知晓元卓的来历,面色沉重,如临大敌,拔剑在手,回道:“公平较技,元卓贤侄不必客气。”
元卓道一声“好”,听闻钟声一响,叫道:“请接招!”话音未落,其头顶的飞剑已一分为五,分上中下三路,瞬即朝铭越刺来。而此时,铭越的攻势还未形成,见状,忙换攻为守,在身前一丈之处形成一道风障。
说时迟那时快,五柄飞剑击在风障之上,只是微微一顿,就刺啦啦穿了过去,继续朝铭越刺来。铭越大惊,手腕急转,绞出层层剑影,然后将剑一抛,又在身前形成一道剑障。同时,将二指竖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向剑中注入真气。
飞剑撞在剑障之上,发出一声闷雷声,却并未攻破,形成僵持之态。肖逸看到元卓在飞剑撞击的一刹那身体晃了一晃,脸色微变,想来是吃了点亏,心道:“毕竟修为尚浅啊。”
铭越应当也感觉到元卓道力修为不足,当下在剑障之上又加了一分力道,欲以道力压制对方。果然,五柄飞剑立时瓦解,倒飞而回,又重新变作一柄。谁料,元卓根本不理会飞剑,突然向前奔出两步,飞身而起,越过飞剑及剑障,右掌虚指,直接向铭越攻去。
此时,铭越的剑障又推出去数尺,已然不及收回。不过他见元卓空手来袭,心道:“让你感受道力的差距。”当下,手腕一缩一伸,一招浑厚的归元掌迎了上去。这一掌若是拍实了,元卓非受重伤不可。于是铭越推出一半,见元卓并不躲避,心下不忍,又撤回一半功力。不料,就在这时,元卓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长剑。
长剑原本已被震飞出去,这时突然出现在元卓手中,毫无迹象可循。人群中登时有人惊呼道:“仙剑!”也唯有仙剑,才能隔空虚传,瞬间飞跃,万里之外取人项上首级。见过昨日的湛天剑之后,听众人议论颇多,肖逸对仙剑也算了解一二。这时,亲眼目睹仙剑威力,心中亦是激动不已,心道:“难怪人们如此追捧仙剑了。”
此刻,最为激动之人,当属铭越。他实在没有料到,有一天自己能够如此接近仙剑,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无暇观赏,需先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元卓有备而来,待仙剑出现时,剑尖已直指铭越胸口,距离不足半尺。所幸,铭越在中途收回五成力道,这时急忙收力闪避,终于在仙剑及身的刹那,躲开了心口要害。
元卓至始至终未将仙剑偏移半分,眼睁睁看着仙剑刺入铭越体内,穿胛而过。而且神色之中,无丝毫犹豫,果断如斯。
众人尚未从仙剑的震撼中醒觉,又一次被铭越的负伤所惊骇。比武切磋,损伤在所难免,可是想这般取人性命的打法,可是少见。台下已有人呵斥道:“臭小子,怎可下如此重手?”
元卓充耳不闻,右手二指微动,仙剑立时飞出剑鞘之中。也不管铭越伤势,机械地躬身道:“多谢师叔承让。”离台而去。
铭越的师弟们慌忙上台,将其抬下。余众对着元卓的背影指指点点,甚至对掌教真人和铭风大师兄也颇有微词。肖逸此刻心中却奇怪道:“掌教真人亦是得道高人,怎会如此偏重道术修为?”至此,他对崇真的看法可谓越来越多。
又观看了两场比试,终于等到铭冉上场。但见铭冉将剑抱在胸前,仍是一副冷酷表情,废话不讲,听闻钟声一响,立时拔剑、迈步、近身,连贯动作,一气呵成,对手的道术尚未引动,就已然落败。
如昨天一般,没有鼓掌声,也没有叫好声,台下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远处传来一**的喝彩声。
与他人不同,肖逸此刻却是激动万分。他昨夜苦练了近一个时辰,自然知晓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之中,暗藏了不少的奥妙。今日再看,从步法到出剑的刁钻方位,一一记在心里,其收获不可谓不多。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动作后,断然扭头离开广场。他已等不到晚上,急于开始修炼。
第59章 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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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申时到酉时,肖逸在小院中,不厌其烦,不停地演练着这一套动作。
此时,若有道法弟子来看,定然难以置信,一个在论道大会上夺魁之人竟然在独自琢磨着如何修炼道术。
肖逸一遍一遍练着,从最初的汗流浃背,渐渐地懂得调用真气,到最后,速度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娴熟。他心中不禁有些自信道:“若是那些风狼再来,定然让它们死无全尸。”念起村中之人全部被兽潮迫害,心中多了一分怒气,身法上竟又快了半分。
“想不到小友如此酷爱道术。”突兀之声,陡然响起。
肖逸大惊,忙收起木棍。他偷着修炼道术,若被人知晓,定然又惹起一场风波,于是时常警惕,唯恐被人发觉。可万万想不到,还是被人发现,心绪顿时有些乱了,慌忙朝门外看去。
可是大门紧闭,哪里有人?再左右看看院墙,也无踪迹。这时,却听身后屋内有人道:“小友不必惊慌,既是崇真弟子,修炼一些道术可不算违反门规。再说,你修炼道术可是掌教真人获准了的。”
肖逸急忙扭头来看,却见一人坐到屋中木椅上。因屋中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他心中微惊,忖道:“这人何时进的屋,我怎地毫不知晓。”待走近一些,看清屋中之人时,又是一惊。那椅上之人,竟是长恒真人。
肖逸愣了一愣,忙拜道:“小子拜见真人。不知真人到来,小子失礼了。”心中却在揣测长恒真人为何会到这里来。
长恒真人走出屋来,竟直接坐在门槛上,口中嘟囔道:“这里光亮一些。”然后对肖逸道:“老夫来了半个时辰了,看你练的起劲,不忍打扰,可是骨头硬了,腿脚犯困,只好就自行到屋里坐了。你莫向长清告我私闯他别院就好了。”
肖逸忙陪笑道:“真人说笑了。真人能来,小子受宠若惊。”他想进屋搬张椅子出来,可是长恒真人挡在门口,又不好挤进去,便道:“真人还是到屋中坐吧,我张上灯。”
长恒真人摆手道:“这里正好,就着清风明月,谈天论道岂不美哉。”
肖逸一听长恒真人是来谈论道法的,心中登时笃定,放松下来。但听长恒真人问道:“刚才我观小友修炼时,神情之中突然多了一些怒意,这是为何?”
肖逸如实将山村遭受兽潮袭击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后,而后道:“只恨我当时没有本领,救不了乡亲们。后来,虽也经常想起那日的惨事,可也只是缅怀而已,并无恨意。或许今日有了些本领,就有些骄纵了,想着为乡亲们报仇,才显出怒意。”
长恒真人道:“道家法术必须心无旁骛,静心修炼。你心中不静,难免心生魔障。所以我才要打断你,防止你深陷。”
肖逸闻言一惊,心道:“原来刚才已有走火入魔的苗头。”忙谢道:“上次真人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今日真人再次相助,令小子当真无以回报。”
长恒真人微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却自语道:“幼年失亲,又经历生离死别,难怪你比别人想的要多,悟的也深。看来,今后收弟子,不能尽收这些屁事不懂的小犊子了。”肖逸听长恒真人说粗口,也不禁莞尔。长恒真人又道:“你刚才练的是道术中的近击之术,难得你能摸索着练到这等地步。不过,没有心法口诀,私自练习,很容易走火入魔,你今后可要注意了。”
肖逸忙点头道:“小子以后一定注意。”
长恒真人忽然奇道:“静姝这妮子呢?她怎么没有教你道术?”
肖逸心道:“我都好久没见她了。”但是又不能暴露自己体内真气异常,不能修炼道术,只好道:“静姝师姐让我先参悟道法,为这次论道大会作准备,还没来得及教授道术。”
长恒真人道:“也好,不能修习道术,专心参悟道法,一样可以逍遥自在。”肖逸点头称是。长恒真人忽然往边上挪了挪,拍拍门槛,示意肖逸坐下。肖逸忙道:“我站着即可。”长恒真人道:“方外之人不拘世俗之礼。小友说的漂亮,可做起来可不够洒脱啊。”
肖逸赧颜笑道:“小子虽悟了些道理,可要做到言行如一,还差的远呢。”也就挨着长恒真人坐下。离得近了,他发现长恒真人脸上皱纹密布,老态尽显,想来是修为尽失后,加快了衰老速度,不禁为其叹息。但是马上想到,修炼道法就是为了平心静气,看破生死,自己为此叹惋,反倒落了下层。
长恒真人抬头看着明月,一时竟不说话。肖逸试探着问道:“真人来此,可是有什么话要问小子?”
长恒真人笑道:“今日听你讲道,颇有心得,闲来无事,不知不觉间便走到这里来。并无他事,不过想和小友闲聊罢了。”
肖逸道:“小子今日胡言乱语,见笑于大方之家,惭愧之至。”
长恒真人摇头道:“其实不然。自修为尽失之后,本以为专情道法,能够派遣心中郁结。可是每每念及自己迅速老去,勤勉一生不能羽化,反落个了黄土盖脸的结局,总是不能自已。若说就这般自暴自弃度过余生吧,又觉不合道法,还要被后辈所嗤笑。所以,每日里看似在参悟道法,其实都悟到脑门子后面去了。直到今日听你所说,各人要悟各人的道,直觉胸中一片开朗,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样说起来,我倒成了你的弟子了。”
肖逸慌忙道:“真人言过了,令小子惶恐。”
长恒真人笑道:“无妨,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而后,沉默片刻,长恒真人望着明月,忽然悠悠地唱起歌来:“幼年望月,月似船,有朝一日坐船上,行游天地比神仙;成年望月,月似月,月盘高挂不可攀,游遍神州月依然;老来望月,月似钩,钩起旧事谈不完,谈不完啊谈不完。”
肖逸听这歌声虽有洒脱之意,可仍有些凄凉,心道:“看来长恒真人还是没能完全放开啊。”看着长恒真人苍老的面容,他终于忍不住道:“或许真人还是有可能恢复道术的。”
长恒真人一时未听清,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