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崇真
离天脉山越近,才越能感受到天脉山的雄浑巍峨。天脉山自山腰处分出五座山峰,形如人之五指,直插天际。五指内风云如漩涡般流转,彩光四溢、变幻莫测,好似天地之运行。
在乞儿的目瞪口呆中,众崇真弟子收起道法,落在山腰之处,恰是五指并拢之地。众人行进在两座山峰间的山道上,但见山道两旁奇花不断,异草连连,上有苍翠藏鸟语,下有青石掩虫鸣,清风绕体卸疲倦,异香扑面去忧烦,真个是凡中圣地,人间仙境。
顺着山道行了片刻,又踏上一条青石铺就的石梯,石梯每六阶为一组,共十八组。石梯尽头是一座偌大的山门,由八根巨大的汉白玉石柱支撑,上书“天脉”二字。最外侧的两个石柱上,一书“天之脊”,一刻“道之源”,雄浑之气跃然腾空。
过了山门,视野豁然开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广的石桥,桥身两侧各有十二个石柱,其上皆蹲着一只奇形石兽。桥下有潺潺溪水,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令人心生平和。再向前是灵官殿,西侧挂一具三丈高低的金钟,东面架一座同等规模的银鼓,气派之极。殿外有两名身着得罗的道童正值清扫,对众人不闻不问,想必已********。
殿后是一座偌大的广场,青石为面,白玉作栏,边角处各伫立着一根高大的汉白玉石柱,柱顶各有一个圆形的晶头,散发着柔和的晕光。
单从广场中走过,就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乞儿感觉这一个广场比他所在的山村大两倍都不止。旁边一名年轻弟子见乞儿惊叹的表情,便炫耀道:“这是我教布道的道场,每年开场布道时,山外求道的善知识就会挤满每个角落,连山道上挤的都是人,那场景才叫壮观呢。”乞儿讶然点头,心里却想道:“挤满这个广场得要多少人啊?”
广场后是宽约十五丈的白玉长阶,等高一尺,每一阶都一尘不染,光亮如镜,两侧白玉护栏,皆镂空纹兽,形态万千。阶梯仍以六阶为一组,一路向山上延伸而去。阶梯两旁的观庙殿堂逐渐多了起来,道童也多了起来,只是不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道者。
沿着长阶向上,一路过了无量观、玉虚宫,到了三清殿,渐行渐高,脚下已升起了云雾,如真似幻。而此刻的乞儿对面前雄伟的三清殿早已失去了惊叹的力气,只觉得两腿酸麻,舌燥口干,疲惫已极,只是凭着一股倔强之气,坚持向上,不肯抱怨分毫,而抛出疲倦之外,他越向上走,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深,心道:“这地方虽然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但是和山下的道衙没什么区别,太过庸俗,怎会是仙家住的地方呢?”
乞儿思量间,众人已绕到了三清殿背后,从一片薄雾中掠过。刚入雾中,乞儿只觉得心肺一阵冰凉,原本的疲累瞬时去了大半,头脑也清晰了许多。没行几步就出了薄雾,疲感也随之消除,乞儿还未来得急为这仙家手段惊讶时,眼前的景色已把他完全震慑住了。
脚下已然没了路,取而代之的连绵不断的白云。若非前方隐隐有山体的轮廓,乞儿真以为自己已到了传说中的九天之上。乞儿发愣时,众人已踏着白云远去。静姝站在乞儿身前一步之外,好似早已预料了乞儿的反应,静候了片刻,才起步而行。乞儿看着前面踩着白云前行的众人,不仅为自己担忧起来,心道:“只有仙家才能腾云驾雾,我一个凡俗小子,**凡胎,一脚上去,岂不要摔死了。”心中虽然担忧不已,但是脚下却不敢不动,生怕再晚得几步,静姝仙姑想救自己也赶不上了。战战兢兢低一脚踏出,才发现落脚处十分平整,而且异常踏实。这时,乞儿才深刻体会到脚踏实地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情。
白云滚动,翻涌如潮,临近身时却异常乖巧,如清风徐过,如流水缓行,虽隔着裤袜亦能感受到无尽温柔。乞儿禁不住想用手去抓,手还未到,白云已如含羞少女般匆匆避开,随着其他云潮滚滚而去。
行了一会,远远看到一条彩虹横加于天际。乞儿初时并未在意,待走的近时,才发现那条彩虹竟然是实质的七彩虹桥。虹桥氤氲在七彩霞光之中,自云间突起,斜斜伸入天际,不知连在何处。乞儿仰头看着这座虹桥,痴痴地道:“原来天上的彩虹真是仙人的桥啊!”这时的他早已忘记了身在何处,也分不清眼前之境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虹桥不过七尺来宽,无凭无栏。随着桥面不断升高,乞儿看着两侧虚空,不觉有些眼晕,慌忙拉上静姝的衣角。静姝好似未觉,由他拉着。
乞儿胆战心惊,也不知行了多久,突觉眼前无比清晰,竟是已脱离了七彩光晕,走出了虹桥。虹桥之后是一座临崖而建的广场,这座广场与山腰处的道场相比,确实小了许多,但是依旧颇具规模。广场只是由普通山石铺设,朴实无华,却给人以古拙厚重之感。广场中依次规矩地摆放着九座青铜大鼎,鼎上青烟缭绕,其味清香淡雅,不知不觉间已令人清心静气。
这时,天脉山主峰朝阳峰的全貌才真正展示在乞儿面前。瑞气千条喷紫雾,祥云万朵映虹霓。有仙禽展翅长鸣,有瑞兽欢快奔腾,有青松万年不老,有清泉千载永注。楼宇殿堂依山而建,点缀于青山绿水间,竟毫无斧凿之痕迹,好似山中自生,与周遭完美契合。仙家自有乾坤,洞天福地,钟灵毓秀,果非凡俗所比。
即将行过广场,乞儿没来由地感到身体一震,好似身体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下,待要奋力挣脱时,那股力道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由于力无受处,反倒令自己一阵胸闷恶心。静姝似有感应,伸手按在乞儿后背处,帮其平复气血,却一言不发,继续前行,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忧色。
这时,对面迎来两名同样身着月白道袍的道者,拱手一礼,道:“恭迎诸位师兄回山。”而后对铭觉道:“长靖真人令诸位师兄将麒麟兽送至后山静心洞妥善安置。”又对静姝道:“长丹真人令静姝师姐即刻赶往无为殿觐见。”铭觉与静姝道一声别,率众弟子径往后山而去。静姝停顿片刻,对一名道者说道:“麻烦铭生师弟先带这位小兄弟到客房歇息,待我禀明掌教之后,再行安置。”见铭生应允,又安顿乞儿几句,急向无为殿而去,乞儿则随铭生到客房歇息等候。
第16章 无名峰
朝阳峰左侧,一座大殿,是崇真教执法堂所,取名无为。寓无为,无不治之意。
此时,静姝立于堂下,身形恭敬,可神情中却显露出不服的倔强。她不觉提高了嗓音,说道:“师父,我道家所学上应天道,顺乎自然,他既然能够数劫不死,救徒儿于当下,来到崇真,这就说明他顺应了天道循环,为何不能留在崇真修道呢?”
长丹真人危坐于大殿之上,看着自己这个疼爱的徒儿,颇有些无奈,道:“为师明白你的一片善心,但是崇真乃修真尚道之门,非是积善济世之所,他虽救了你性命,却是你救他性命在先,这正是天道有常,无往不复。你要报答于他,给他些银两,打发下山就是,何必非要留在崇真之内。我崇真向来选徒严格,非是任何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入,我观他虽然体魄健壮,却非是修真炼道的绝佳之才,留在崇真,倒有些误了他的前程。”
静姝虽知留下乞儿的理由着实虚妄,却仍坚持道:“师父,预言已然应验,乱象将成,若让他携重金离开崇真,投身市井,只怕即便不会死于流氓赌徒之手,也会重新沦为乞丐,最终死于乱世。徒儿之言,师父当知非虚,师父将徒儿的救命恩人至于如此境地,岂是我道家的‘上善若水’之道?若师父执意如此,徒儿的玲珑道心怕是再也修不成了。”
长丹真人剑眉微蹙,威严之气骤然而升。殿两侧立着的弟子登时垂目低视,遍体森寒,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有静姝昂然回视,不弱分毫。长丹真人语声渐厉,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雍州千万百姓,谁不存活于乱世?他既然资质不足,便不应留在崇真,这是天道因循,非你我所能更改。”长丹真人一双怒目盯着静姝,却显出一丝轻笑,又道:“至于你的玲珑道心,为师再清楚不过,休要用此等小伎俩来威胁为师。”然后大袖一挥,起身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待明日我面见掌教,论处了你等任务失败之罪,便打发那乞儿下山。”话罢,已从殿后侧门走了出去,对静姝的呼唤充耳不闻,眼看便要消失在门后,静姝忽然道:“既然师父心意已决,那么徒儿明日便去闯无名峰,不入天机洞,绝不回头。”长丹真人立时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眼眸中充斥着无尽的怒火,但是当他见到静姝那毫无畏惧的决绝眼神时,怒火几经周转,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
◇◇◇◇◇◇◇◇◇
无名峰,紧邻朝阳峰,半片山体掩与朝阳峰之后,终年云雾缭绕,氤氲不散,唯有那参天古木刺破云烟,汲取日华之时才能让人想起山后还有这么一座无名之峰来。
无名峰虽名“无名”,但是它的传说对于每一个崇真弟子来说却都不陌生。传说在崇真立教之初,无名峰也同其他四峰一样,重楼飞阁,鳞次栉比,乃是一处供道家弟子修炼的场所。一日黄昏,在所有弟子做晚课之际,一声惊雷乍起,轰鸣之声在山中震荡回旋,经久不散,接着一团金光划破长空,如流星般笔直地朝天脉山射来。金色光团快速已极,上一刻还在遥远天际,下一刻已将天脉山照耀的亮如白昼。天脉山沐浴在金光之内,如同披上一件黄金圣衣,显得庄严而神圣。一时间,方圆千里,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天脉山,无不心生敬畏,五体投地。而此刻,每一位崇真弟子的脸上却都显露出担忧的神色,因为作为能够敏锐感知天地变化的修道者来说,金色光团所携带的神圣威压已令他们喘不过气来,而且任由金色光团这般极速冲下,必将对崇真教造成巨大的破坏,整个天脉山就此荡平也极有可能。然而,尽管崇真弟子人人都想到了这一可怕结果,但是金色光团并未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即便以崇真掌教之能也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金色光团着落点的数十名崇真弟子凭空挪移到百丈之外。与众人预想的可怕场景不同,金色光团倏地没入无名峰内,竟未发出一丝异响,也未造成一点震动。
随着金色光团的消失,异象也随之消失,但是那令人心悸的威压却仍然存在。惨白的月光重新显露,虽不够明亮,也足以视物辨景,然而多数崇真弟子此时却陷入了黑暗囹圄之中,他们仍然保持着做晚课的姿态,扭头望向金色光团所落之处,但是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已然失去了对周遭的感知,一颗道心被虚无淹没,无论怎样挣扎也挣扎不出。
时任崇真掌教的妙空真人,率诸真人赶至金色光团所落之处。但见原本宏伟的授道大殿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倾斜向下,不知深浅。诸真人刚到洞穴上空时,刚好看到一道微弱的金光消失在洞穴深处。洞口处的威压明显增强,以诸真人道法之深厚,也需运转真气抵御。妙空真人命诸真人联手布置封灵之阵,隔绝威压,自己却施法将身体笼罩在一片白光之内,朝洞穴深处探去。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妙空真人从洞穴中飞出。但见他神情凝重之极,严肃道:“着令所有辟谷期以上弟子到无名峰下集合,以太上乾坤阵法彻底封印此山灵气。此间之事不可向外人道也,若有他教之人问起,就说是我教一位前辈羽化升仙的祥瑞之兆。”此处几位真人皆是崇真教的********,自然晓得此事关系重大,当下也不问原委,纷纷领命而去。
之后,无名峰被三百六十名崇真道者以太上乾坤阵法封印,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灵气流通。随之,那道神圣威压也彻底消除。除了崇真教核心层之外,所有弟子不明就里,只是从真人们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一名无名前辈即将羽化升仙,此乃天降祥瑞之兆。这个猜测在诸位真人默许之下,三日之内传遍雍州之地,一月之内便覆盖了整个九州。一时间,道家声誉急涨,渐渐超越其余八州教派,风头一时无二。
而这期间,山下慕名而来的求道者多如过江之鲫,几乎阻塞了天脉山的所有上山之路。其余八州教派也纷纷派人到天脉山求教,希望一睹前辈高人的风采,分享一下成仙的心得。但是都被妙空真人以“无名前辈正处于修炼的关键时期,需要闭关静修”为由,一一回绝。修道之人闭关,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在羽化飞升之前,更是要清心静修。这一理由虽然简单,却是无法质疑。于是诸派想要戳穿崇真教“谎言”的心思被“闭关”二字浇灭。诸派使者带着不甘之心悻悻然而去,心中暗道:“你崇真教真有人得道成仙了便罢,若是招摇撞骗,造不出一个仙人来,到时才叫你好看。”
然而,三年之后,崇真教突然放出消息,声明教中一位无名前辈已得太上感应,将于次日正午羽化升仙,而这位无名前辈心怀世人,臻于至善,特定于次日辰时,在飞升之前进行最后一次讲经布道。
这一消息传出,立时引起了轰动。当地善民纷纷前去膜拜,而其余教派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在得到消息时,已然来不及了。即使与崇真教比邻的冀州鬼家坤月教和豫州佛家禅宗竭力赶到时,也已是次日午后,那名无名前辈早已羽化升仙去了,他们只能从众多善民的口中获知,当时天空被五彩祥云笼罩,山野间所有花朵在一瞬间盛开,整个天脉山瑞气盈盈,异香扑鼻,彩凤在头顶盘旋,瑞兽在身边欢舞,最后,那名无名前辈被一团金光包裹,缓缓升空,直入九天之上。当时的场景被善民传讲的绘声绘色,虽然诸派都怀疑崇真教有作假行为,但是因未能亲眼目睹,不敢妄断其真伪,保不准那名无名前辈真的成了仙,妄言诽谤仙人,可是灭门的大罪。于是,在诸派的无奈之下,道家出了仙人的消息在九州大地掀起了空前浪潮。崇真教的地位推崇至极致,稳居于诸派之首,人人向道蔚然成风,已渐有打破现有宗派信仰格局之势。
九州大地幅员辽阔,各州有不同的风土人情,也就形成了不同的宗派格局。九州由九派掌管,数万年前已定,亘古未有变化。现如今,道家声势暴涨,想要打破这一格局,其他诸派自然不愿意,或许是诸派在道家的压力下有了无上动力,也或许是诸派学习了道家修仙的心得,又或许是……总之,在随后的数十年里,其他诸派相继传出了成仙成佛的消息。先是青州儒家的孔门,接着是豫州佛家的禅宗,再接着是冀州鬼家的坤月教……,总之,在百年之内,各教派都出了仙人。因为仙人的持平,道家的优势逐渐消除,九大教派再次趋于平衡,九州也终于回到原来的轨迹。而至于各教派是否真的出了仙人,各家境况类似,谁也无需去怀疑他人,大家心知肚明便罢。
不说道家升仙一事对九州大势的影响,单说这无名峰自那一夜之后,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且随着岁月的增长,这股神秘还在逐渐加重。
无名峰被封灵后,成为崇真教禁地,除掌教真人之外,所有崇真弟子不得越界。时任掌教的妙空真人时常出入无名峰,而且每次出来就会离教外出,或三五日,或三五月,也有时三五年,然而不论多长时间,每次回来,总是神色凝重,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如是一百多年过去,妙空真人驾鹤西游,将这项进出无名峰的使命交给下一任掌教。下一任掌教穷其一身往返于山外和无名峰,然后又将使命下传。如此往复,共经历了十八代掌教,第十八代掌教接任后,一次外出归来,召集教内诸真人于虚无殿上,言道:“阴阳混沌,乱象将成,天翻地覆,合一而终。”而后宣告禅位,自此入住无名峰静修,再不曾出来。终此,往返无名峰之事总算告一段落。
又过数百年,崇真教突然发生一起妖兽伤人事故。那妖兽道行颇高,八位真人联手才将其制服。经查方知,无名峰封灵数千年,其间灵气浓郁,远胜于外界,峰内的飞禽走兽得天独厚,竟纷纷修行有成,那妖兽便是以其强大妖力破开封印逃了出来。崇真教为防止更多妖兽出来伤人,只好联手镇压,或击毙,或收服,或毁其道行,把无名峰所有道行高深的妖兽清理了一遍。崇真教本欲将无名峰内所有飞禽走兽清除干净,以绝后患,但是又觉赶尽杀绝之事有违天道因循,转念一想,无名峰灵气浓郁,乃是修道的绝佳之处,更有妖兽妖禽供弟子锤炼,岂非天赐的试炼修行场所。于是乎,无名峰修行之门再次打开。
一开始,崇真弟子争先恐后地进入无名峰,希望通过试炼尽快提高道行。但是修行之路无捷径。多数弟子乘兴而去,却是败兴而归,更有者一去不复返,入了妖兽脏腑。试炼之路是血腥而残酷的,非意志坚定者根本无法承受。渐渐地,进入无名峰试炼的弟子越来越少,与之相对的是,试炼弟子的成就却是越来越高。相传一位入教不过十年的年轻弟子,进入无名峰试炼不过五年,已然道行飞涨,打败所有妖兽,进入了无名峰的神秘洞府——天机洞。这名弟子从无名峰出来后,以其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跻身真人之列,三十岁时接掌崇真教,成为崇真教历史上最年轻的掌教。
由于这名年轻掌教的缘故,又引起了一阵试炼热潮,不过很快就熄灭了。因为传说中的天机洞受众多妖兽看护,而且越是接近,妖兽道行越高,普通弟子闯过无名峰外围已属不易,更遑论深入天机洞腹地。此后,又有不少弟子闯到了天机洞,虽然都是些修炼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道者,无法与那位惊才绝艳的年轻掌教相比,但凡是从天机洞中走出来的道者都摆脱了弟子的身份,成了“真人”。渐渐地,闯天机洞成为崇真教弟子尽快出师的捷径,到达天机洞也成为崇真弟子功成法满的标志。
第17章 儒家剑客
(喜欢的朋友请收藏,每日最少三更。)
窗外的明月大如银盘,将崖边的广场照耀的如同白昼。乞儿所住的客房正好对着虹桥广场,但见广场上稀稀落落地分布着一些道者,或随风舞剑,或五心向天,或就地横卧,姿态迥异地做着晚课。
此刻,乞儿早已没了白天上山时的那份惊奇,更多的却想着明日之后自己的去向。他独自生活多年,心智已然沉稳,懂得修正练道的难处,也明白仙凡有别,能够留在崇真教,无异于一步登天,这等好事,他是想都不敢多想的。只是心中有一丝牵连,萦绕在心头,一时无法排解。
静静地看着场中众人,闻着空气中夹带的淡淡清香,不知不觉间,一缕烦思已渐驱渐远,乞儿心有所动,突然感悟道:“我一个小叫花子,能侥幸活命,并有这一段奇遇,理当知足了,又怎能再多强求?”于是,仰天一呼,“哈哈哈”大笑三声,好似把所有烦忧都“笑”将出去,胸中一空,开阔之极,舒畅之极。
乞儿心事既去,便欲关窗入睡。这时,却听得一人鼓掌道:“好清朗的笑声!此地有如此坦荡之人,贫道竟然不知,当真奇哉怪也。”话声中从房角处折出一个中年道者来。那道者头顶三髻,面如满月,眉浓似墨,目若星朗,一手握着拂尘,一手理着长须,气度非凡,令人生羡。乞儿不禁赞道:“好一位仙人!”
道者上下把乞儿打量了一番,奇道:“小友非我道中人,竟有我道中人的胸襟气度,难得,难得。”乞儿也奇道:“小子与仙长素未谋面,方才不过放荡笑了三声,仙长怎敢断言?”道者道:“初闻小友笑声,豁达中透着自在,心怀广阔,洒脱不羁,乃真性情也。无需见面,闻声已然足矣。”乞儿也不甚明白道者话语,只是含糊其辞,笑笑作罢。那道者再次打量乞儿一番,问道:“小友今年几何?”乞儿愣了一下,忙答道:“十三四吧,父母去世的早,我也记不大清楚了。”道者又问:“你可曾学过道法吗?”见乞儿摇了摇头,又问:“道德经可曾熟读?”见乞儿又摇了摇头,也不禁叹息地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说着自顾沿着青石小路去了。乞儿不知那道者可惜什么,只觉莫名其妙,也不在意,自去休息不提。
翌日清晨,一名小道童前来,言道掌教真人有请,便引领乞儿前往峰顶的虚无殿。一路上,经过无数观庙,全部隐身与草木之间,虽然座座巧夺天工、精美气派,却无不与周遭完美媲合,大有韬光养晦之感。乞儿经过昨晚思考,心胸已然放开,此刻心中平静,大有游览观胜之意。
步上最后的九层台阶之后,是一个小型广场,广场之后便是虚无殿。此刻,广场上站着许多人,服饰各异,除了崇真道者之外,竟有六七种之多。那小道童见状,便立在广场边缘,不敢再进,乞儿也只好停步。因离得较远,听不到说话声,只见两个穿一色衣服的人与崇真道者说了两句话,抱了抱拳,随手向空中一招,一只木舟凭空而来,两人跳上木舟,再一抱拳,倏忽向天际驶去,急若流星,转眼即消失无踪。乞儿也曾临空飞行,但是那速度与眼前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一时惊的合不拢嘴,直叹“天外有天,仙外有仙”。
接着,一批批异服之人相继而去,或乘木鸟,或踏如意,或坐竹扇,或驾玉马,无一类同,神妙万千。片刻之后,广场上就只剩下月白道袍的崇真弟子。那小道童带着乞儿继续朝虚无殿而来,刚到殿前,殿门已自内而开,从中走出数人来。小道童随手一拉乞儿,急忙立在一旁。
但见最前行着两人,一人月白道袍,年过半百,须发已然全白,举手投足之间轻风萦绕,仙气盈盈,仪态令人心折;另一人一身雪白长袍,头带逍遥巾,足踏青云屐,腰悬长穗剑,神挺体拔,气宇轩昂,却是一个儒家剑客。
白发道者言道:“兹事体大,贤居士回去之后,定要与季掌教汇报。随后贫道处理了门中事物,定当登门一晤。”那剑客忙道:“小子虽然年少轻狂,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小子这便星夜回返,绝不耽搁分毫。”而后抱拳道:“掌教真人留步。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小子定当万死不辞。小子去也!”说罢,左手捏一法诀,身后长剑跄踉而出,在空中绕行一周,随风见长,落至脚下时已有一尺宽窄。剑客踏足剑上,也不见他有何动作,长剑陡然加速,一闪在,再闪即消失在天际。
乞儿眼睁睁看着那剑客踏剑而去,心中又惊又羡,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第18章 道者长清
(明天开第2卷,日更一万字,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虚无殿算不上宏伟,从崇真的地位来说,甚至可以说狭小,但是其古朴超然之气,却令人顿然生敬。入门后,殿内更是简陋异常,除了正墙上雕着一副老子一气化三清的图案外,再无其他装饰。这时,白发道者安坐于大殿正中,其左右两侧依次坐着十余名道者,门口处又站着几名道者,众人神态各异,两两之间互相交谈着什么,根本无暇关心殿下站着的小的不能再小的乞儿。
乞儿从众道者身上一一略过,并没有找到静姝的身影,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不禁想到:“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仙姑了。”静候了片刻,见依旧无人理睬自己,看到白发道者也与左一位的道者低声谈着话,也无搭理自己的意思,心中不仅不怒,反而一片坦然,当下把手一拱,将身一弯,作了一个四方揖,转身向殿外而去。
乞儿进殿时不过走了十余步,而出殿时却行了又行,总是够不到殿门。左右一看,方感到身侧视野朦胧,甚不清晰。正前方的殿门好似静静地敞开着,其实却在缓缓后退,任乞儿怎么走,永远也别想走出去。乞儿意识到这是中了道家仙术,一股怒火油然而起,本想反过身来,豁出去质问一番,但是转念又想,逞一时痛快,太不值得,于是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平息下去。他缓缓转过身来,见众道者仍没有理他的意思,而且有些道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颇有些看戏的意味。他倒也不恼,干脆将腿一盘,席地而坐,而且两眼微闭,养起神来。
这时,不知谁“咦”了一声,众道者突然停止了谈话,纷纷向乞儿看来。只听一名道者喝问道:“哪来的小子,好生无状,把此地当成了自家后堂了不成?”乞儿睁开眼,站起身来,向那说话的道者一揖,道:“老仙长请了。小子站的累了,这才歇息了一会,望老仙长恕罪。”那道者道:“小小年纪就信口雌黄,分明才站了一小会儿,怎会站的累了?”乞儿笑道:“原来现在老仙长看到小子进来了,我还道仙长没看见呢。”那道者道了一个“你”,却一时气急,说不下去。另外一个道者,笑道:“好小子,礼中藏兵,倒有几分像孔门那些穷酸们。”
乞儿不懂“孔门”所指何方,便不接话。那白发道者突然问道:“小友可是姓申?”乞儿摇头道:“小子姓肖,单名一个逸字。”白发道者顿了顿,又问:“小友可曾到过青州?”乞儿又摇头道:“小子从小便在大荒山外的山村长大,并不晓得青州在何处。”白发道者再问:“小友对答恰当,可是读过书,习过字的?”乞儿道:“小子那里经常有传经授道的旅人往来,有时能停留数月,教我们一些学问,有理学,有易经,也有名文,小子便胡乱学了些,让老仙长见笑了。”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最后问道:“小友父母现在何处?”乞儿道:“小子父母去世的早,五六岁已在村中乞讨度日,到现在早已忘了父母模样了。”
众道者听闻乞儿身世,都不禁起了同情之心,当中有数名女道者已唏嘘出声。
白发道者不再问乞儿,转头向左一位的道者问道:“长丹师弟看如何安置才是?”长丹真人看也不看,正视前方道:“此子体质平庸,非修真炼道之材,而且年岁已长,早过了我教收徒年龄。按我教律令,本不应收留此子,但是念在此子与我教弟子有恩,并几经周折才到了我教,冥冥之中,有天道使然。故而,贫道以为,可以让其留在教中,做一些杂役。”
白发道者颔首道:“既有如此原委,理当留在教中。”又向众道者问道:“可有哪位师弟座下缺人?”众道者见问,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好似突然有了心得,入定悟道去了。片刻后,白发道者对座于末位的道者道:“长乐师弟不是常说座下无人吗,怎地……”不待话罢,长乐真人已赧笑道:“贫道前几天刚从山下俗家弟子中挑选了数人,已然满了,已然满了。”
白发道者目光上移,正欲开口再问时,乞儿却道:“老仙长费心了,小子混迹山野,**凡胎,能得见仙颜,已然知足,不敢奢求留在仙山,这便告辞了。”又向众道者作了个四方揖,起身便往外走。这次却无人使道术,乞儿也是真心要走,几步便到了门口。眼看就要走出门去,斜刺里却走出一个道者,挡在门口,道:“小友可愿到我处吗?”
乞儿抬头一看,却是昨天夜里与其交谈的那位气度非凡的仙长,当下喜道:“竟然是仙长,小子有礼了。”那道者微微一笑,对着殿上道:“贫道常年在外,院中少一个看家扫尘之人,不如让这位小友随我去吧。不知掌教真人意下如何?”白发道者道:“长清师弟常年为我教奔波在外,确实需要一个侍奉之人,既然师弟愿意,就随师弟去吧。”长清道者道:“那就多谢掌教真人了。”而后问乞儿道:“你可愿意吗?”乞儿心中突然一阵激动,用力地点点头。长清道者微笑颔首,伸手拉起乞儿的手,向殿外行去。
长丹真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疑惑道:“掌教师兄认为这小子与儒教有关?”长阳真人不语,顿了顿,道:“顺其自然,不让他习练道术便是。”又道:“乱象将成,此段时间定要谨守门户,不可有丝毫差池大意。”身在左右的长丹、长靖二位真人忙点头应允。长靖真人问道:“掌教师兄又要外出吗?”长阳真人道:“我欲往大荒山深处一探,此番怕要耽误些时日,若逢要事,可与长恒师兄商量。”长丹、长靖二人闻言,不禁心中一凛,一种不祥之感弥漫开来。
第19章 胖厨师
肖逸随着长清道者出了虚无殿,过了小广场,下了九层台阶,撇了原路,择了另一条石径下山。长清道者行在前面,不言不语,肖逸便也乖巧,不问东西,只是默默地跟着。
这一路上多是楼堂院落,越往下走,越是密集,再往下就是连排的小房屋,多是普通弟子的居所,虽然略显简陋却也不失雅致,自然静谧。同时,路上的崇真弟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路上碰到,多是恭立道旁,向长清道者问好。长清道者总是微笑回应,无一例外。肖逸初时与有荣焉,心中不免有些自得,但是过了片刻,却从众弟子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异样:众弟子恭敬有之,却独缺了由心的敬意。
从一排弟子居所前过去后,房屋渐渐稀少,零星地布着几个矮墙小院。长清道者仍不停步,一直行至最边上一处小院时,才推门而入。院中摆着石桌石墩,其他再无别物。房有三间,一明两暗,中间为客厅,东边为卧室,西边书房。
书房内三面摆着书架,道德经、南华经、清静经、冲虚经、黄庭经、玉皇经、皇帝阴符经、太平经等,各类道家经典,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书架下摆着一张躺床,应是长清道者临时歇息时所用。
长清道者指着躺床道:“我这里也无甚人来访,你闲时就把这些书都摆到外间去,腾出地方来,再到执事堂领一副床板和被褥回来。这几****有事到山下一趟,你且在我屋内歇息。”肖逸忙道:“能留在崇真,小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在这躺椅上休息就可以了,怎敢叨扰仙长的居室。”长清道者道:“方外之人,无须拘泥小节。”又从一个木箱底取出两件衣服,道:“这是上山前的俗家衣物,你且改改,将就着穿戴。”肖逸忙称谢收起。
长清道者而后到客厅中坐下,道:“我虽留你在此,有一些话却需先说个明白。”肖逸道:“仙长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便是。”长清道者道:“第一,崇真收徒严谨,你虽留了下来,却不算崇真弟子,我也无收徒的资格,所以,你可以将此处当做自家,却不能自居崇真弟子。”肖逸怔了怔,却没有丝毫失落之意表露,道:“小子有自知之明,绝不敢以崇真弟子自居。”长清道者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第二,我此处藏书虽少,却皆是道家经典,珍贵异常。你可以阅读,却决不可有所损伤。我会授你一些道法精髓,引你入道,但是却不会教授你丝毫道术。”
肖逸先是点头称是,又不禁问道:“敢问仙长,何为道法,又何为道术?”长清道者道:“道法即天地运行之理,万物存在之因,习道法可参天悟地,知人生进退。所谓道术,是以无上念力,引天地之力为己用,可飞天、可遁地,长生永驻,无所不能。”肖逸虽然对飞天遁地之能极是羡慕,却也晓得世事不可强求,自己能够留在仙山,已是莫大的荣幸了,当下也不再纠缠此事,问道:“仙长还有什么吩咐?”
长清道者观肖逸神情变化,心生欣喜,反问道:“你怎不问我为何不教你道术?”肖逸道:“仙长不教,自然有仙长的道理。个人有个人的命运造化,小子已然造化不凡,又怎可不知足呢。”长清道者连叫三声“好”,赞道:“无欲无争,淡泊清静,顺应自然,大道天成,看来你已经入了道,倒无须我多嘴了。”
肖逸看着长清道者欢喜雀跃的模样,却不知其所云,不禁挠头道:“小子全是肺腑之言,倒让仙长见笑了。”长清道者道:“赤子之心,才最是难得。”接着又道:“我这最后一个要求,就是不准你以后再叫我仙长。我不过是一个真心求道之人,你可叫我道号长清,也可尊称一声道长,但是仙长二字却是万万当不起的。”肖逸忙道:“那我以后叫你道长吧。”长清道者道:“你甚是机灵,虽是年纪稍长,但是今日闻道还不算晚,只有舍得勤勉二字,终有得道之机。”
长清道者又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便道要下山办事,让肖逸守好院门,自行学习道藏。肖逸送出院门,长清道者不忘嘱咐道:“崇真教建筑构造巧妙,道路迂回曲折,无事不可乱串,以致迷失了方向。”话罢,便大步而行。过了众弟子的居所,刚拐上正路,忽见道旁立着一名女道者,即笑问道:“贤侄是对贫道不放心吗?”那女道者摇头道:“师叔说笑了,我是特地在此等候,向师叔道谢的。”长清道者笑道:“小事一桩,何谢之有。此事休也再提。”说着从女道者身旁走过,直奔山下而去。女道者待了片刻,也转身回山。
却说肖逸目送长清道者身影在远处拐角处消失后,这才回身进屋。屋内尽管简陋非常,肖逸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模糊的记忆里,已经记不清家的样子,更多的印象只是在村里乞食,露宿街头。虽然此处远远比不上那“闻道楼”的客房华丽,但是长清道者那一句“你可以将此处当做自家”的话,却将此处赋予了不一般的含义。
肖逸坐到外间木椅之上,仔细地看着屋中的一切,心中既感到满足,也感到轻松,脑海中飘荡着的“家”的样子,逐渐与眼前之景融合,成为一体……片刻之后,但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的鼻鼾声有节奏的响起,竟然已入了梦乡。
◇◇◇◇◇◇◇◇◇
或许是多日奔波总算完结,或许是找到了家的感觉,肖逸这一觉睡的异常舒坦。醒来时,屋中已然昏暗,只有一缕斜阳透过窗棂射在墙面上,泛着黄光,依稀能辨清事物。肖逸再次环视屋内的一切事物,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一时间也分不清心中是喜是忧。
恍惚中感觉睡梦中曾见到了父母的容颜,感觉十分清晰,却总也想不起来。还想再努力记忆时,五脏庙已咕咕地叫了起来。当下只好收拾心情,出了门,按照长清道者告知的路线向厨房走去。
到厨房时,厨房里已经坐满了人,全是年轻一代的崇真弟子,大的不过十七八,小的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差不多有三四十人。众弟子见肖逸穿的破破烂烂,不是崇真弟子,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肖逸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同龄人,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他冲着众人微微一笑,朝着里面的两口大锅走去。掌勺的是一位四十岁年纪,头大脑圆的大胖子,见肖逸过来,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肖逸感觉心头被人捶了一记,一阵苦闷,登时停下步来。这时,一些崇真弟子已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叫嚷着。肖逸只觉的脑中乱哄哄的,看到无数张嘴巴在动,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肖逸半天才缓过劲来,心中虽早已怒火中烧,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面前的大胖子,眼神透着坚定。大胖子厨师却不理会肖逸的眼神,冷哼道:“这是给你个教训:中午专门给你留了一碗饭,你却没来,白白浪费了,晚饭又来这么晚。这第一,你浪费粮食;第二,你不守时。你说这教训该是不该?”肖逸闻言,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眼神淡去,低下头,道:“师傅教训的是,小子知错了。”大胖子厨师道:“知错能改就好,这不过是件小事,但是能不能修炼有成,却是从这小事一点一滴做起的。”说着拿起碗来,给肖逸盛了一碗粥,加了两片咸菜,递了过去,又说道:“现在的孩子没一个像样的,想当年掌教真人凡事皆顺时而为,吃饭时间一分一毫都不曾差过,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你看看你们……”
肖逸心中嘀咕道:“掌教真人那般岁数,在这里吃饭时怕是还没有你吧?”却是不敢分辨,一边点头称是,一边端着饭迅速离开。他见里边长桌边上空着一个位置,刚要坐过去,一个十二三的小弟子已喊道:“坐外边去,那是我们元生师兄的位置,你坐外面去。”肖逸停下脚步,向外看去,但见长桌上都坐满了人,唯有一处空隙也被人瞬间均分了。
众弟子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想看肖逸的笑话。却见肖逸无奈笑笑,径直走到门口处,坐到门槛上,低头吃了起来。众弟子哗然,讥讽之语四起。肖逸也不理睬,自顾吃饭。那大胖子厨师用勺子“当当当”敲在砧板上,喝道:“都吃了饭做晚课去,什么时候了,还吵吵?”又指着肖逸道:“你!过来这里坐。”肖逸抬起头,见大胖子厨师用下巴点了一下砧板边的位置,又从身后拖出一条板凳来放在那。肖逸心中感激,却未说什么,乖乖地坐了上去。
不一会,众弟子陆续离开,在经过肖逸身旁时,不免有些指指点点,说些取笑的话。肖逸虽有感知,却头也不会,全当不知。
肖逸吃完饭,正想离开,那大胖子厨师却道:“你等下,帮我收拾了再走。”肖逸倒也不恼,便动手去收桌上的碗筷。
等最后一个弟子走后,那大胖子厨师忽然道:“你是天生这副怂样,还是先记着账,等日后再算?”肖逸笑道:“不过都是些小孩子,和小孩子有什么仇可记的。”大胖子厨师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日后算账了?”肖逸道:“师傅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小子我反正是没有。”大胖子厨师嘿嘿一笑,道:“没看出来,小子入道倒挺快。既然你不记我的仇,那以后就在厨房帮我的忙吧。”肖逸道:“帮师傅的忙没问题,只是我得先向长清道者禀明才是。”大胖子厨师道:“理那长清作甚,一年都不见他个影子。你就说是我说的,他也不敢不同意。”
待洗完碗筷,收拾停当,大胖子厨师从门后抓起一张床板,一套被褥,道:“你小子睡了一天,倒让我帮你领床铺,就凭这一点,你就得给我洗一年的碗。”肖逸知道他在说笑,谢道:“小子初来乍到,多谢师傅照顾了。”大胖子厨师挥手道:“少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心诚才是最重要的。”
肖逸扛了床板,提了被褥走了一段,大胖子厨师却提着一个饭盒跟在后面。肖逸问道:“师傅是要给谁送饭吗?”大胖子厨师哼声道:“本大仙得给牢人送饭,真是晦气。”肖逸没听清楚,却也不敢再问,遂改口问道:“敢问师傅道号?”大胖子厨师竟道:“忘了,现在的小道士们都叫我胖厨师,你也跟着叫吧。”肖逸愣了愣,道:“那我称呼你胖师傅吧。”大胖子厨师道:“代号而已,随便叫就是。”
行到岔路口,胖厨师叮嘱了几句,便顺着正路下山。肖逸看着胖厨师一甩一甩的滑稽走姿,忽然感受到一丝温暖。
第20章 入道
自此,肖逸便正式落足崇真。白日里除了帮胖厨师收拾厨房,其余时间就在屋中学习道藏,有了胖厨师照应,日子倒也过得顺畅。期间长清道者回来一次,并未说多少言语,交代了几句要多多领悟道藏精髓云云,便又下山去了。
一个月时间,读完了《清静经》,又一月,读完了《道德经》,便开始修习《南华经》。这日,刚看到“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时,不觉日已中天,忙收拾了书本,向厨房跑去。
吃过午饭,收拾碗筷时,肖逸脑海中想着书中情形,不觉已神游天外,体悟人神之能。正值心神欢畅之时,突闻“哐当”一声脆响,竟是摔破了一只碗。肖逸登时又惭又愧,忙收拾破碗,等着胖厨师责骂。平时里,胖厨师总爱说教,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而今日却奇了怪,半天不发一声。
等到全部收拾停当,胖厨师肥大的屁股往桌子上一坐,说道:“小子,你是看了几本臭书,就当给我干活是浪费时间吧?”
肖逸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口中却忙道:“小子一时走神了,请胖师傅原谅。”
胖厨师把手一挥,道:“少来你那一套。胖子我今天教教你什么才是道。”肖逸忙道:“请胖师傅指教。”胖厨师道:“伯阳老祖说的道,是遵循自然,顺应天道。那是一种自然体悟,是真正适应世人的道。到后来,人们崇尚道学,本来是好事,但是却把道给过于美化了,成为一种理想状态,描绘的很漂亮,但是依之修行,却将人带上了歧路。”
见肖逸听的满头雾水,就道:“你给我说一下老祖是怎么说‘太上’的。”肖逸背诵道:“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胖厨师道:“这道就是太上,你看的那些书,充其量也就是‘亲而誉之’的层次。世世代代的求道之人都将道认为是至高无上的东西,穷其一生,也无法真正入道。其实,道就在我们周围,就在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中,就是吃喝拉撒的琐事中。你若执迷求道,反而被求道欲迷惑,掉入彀中,永远无法得道。”
胖厨师见肖逸一时无法消化,顿了顿,才道:“鹓雏有鹓雏的道,鸱有鸱的道。百姓有百姓的道,达官贵人有达官贵人的道。你看道经,习道法,是道,我做饭洗碗也是道。”
这一番话,肖逸更是无法理解,胖厨师随手抓过一只碗来,往桌上一摆,又取过壶来往里面注水,水满了也不停止,直到溢到桌面上。这时,桌上的水渍流的到处都是,碗中的水也已高过碗面,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落下,却总是不落。他指着碗,道:“这世间就好比是这只碗,我们是碗中的水,一个人就是一滴水。道其实就存在于碗中的每一寸空间,而世人却以为,越往上,越能得道,于是踏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也可以说,是踩在前人的肩上。他们努力往高处爬,可最终结果呢?”用手指着桌上的水,“他们溢出了碗,却摔在了桌子上,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这次胖厨师讲的比较通俗,肖逸到是听懂了,只是疑惑地问道:“胖师傅说碗是世间,那碗外面又是什么?”胖厨师一愣,支吾道:“这个,这个现在给你说了也不懂,到时候再和你说不迟。”顿了顿,道:“你个混账小子,我费心与你讲道,你反倒关心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怎地不问这碗中之道应该怎么求?”
肖逸忙道:“请教胖师傅,这碗中之道应该怎么求?”胖厨师赞许地点点头,才道:“这一滴水,聚起来是一滴水,不过毫厘之间。可是散开了却能无穷无尽,分布在整只碗内。这对我们求道之人来说,叫做体悟。道无时无刻不在,随地随处都有,只看你能体悟多少。”指着那一圈高出碗面的水,道:“你看这些水,他们之所以能坚持不落,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一滴水,而是散布在整只碗内,若聚若离,绵绵不断,才能溢而不落。对于水滴来说,碗就是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脱离了碗,就什么也不是了。能够既不离碗,又能体悟超乎碗的道,这才是真正得道。”
肖逸集中精神跟着胖厨师的节奏,脑海中努力构思着“碗中之道”,但是无论他怎么思索,总是无法彻底理解。胖厨师当然看出肖逸的困惑,笑道:“我在这厨房悟了几百年,也没有悟透,岂是你想一想就能明白的。”肖逸惊讶道“几百年?”胖厨师不理他,继续道:“道不能靠想,要靠体悟,你想的越深,反倒离道越远。”说罢,打个哈欠,伸了伸肥腰,道:“好久没说这么多话,竟然困了,睡个午觉去。”说着摇摇摆摆出门而去。
肖逸看着胖厨师的背影,不禁又是一阵困惑,心道:“哪有修道之人还睡午觉的?我听说崇真教内长寿的人也不过二三百岁,胖师傅却说他在厨房待了几百年,怕是在糊弄我的吧?再说,哪个道者愿意在厨房待着,胖师傅怕是求道不成,才弄出这些歪理来的吧。”心中虽疑窦重生,认为胖厨师的话不可采信,但是仔细想想,又觉的他的话有些道理,一时拿不定意思,将信将疑。
胖厨师的话与道经所授可谓大相径庭,也就是肖逸刚学道不就,还不够深入,才思考他话中的道理,却换做其他道者,轻者说他是谬论,重者就是妖言惑众,其罪名可就大了。
这时,肖逸脑海中已满是胖厨师的话。恍惚中,也不知如何回到住处,拿起《道德经》来便重新读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对《道德经》已经理解透彻,这次看来,才发现自己理解的不过都是皮毛。而且将《道德经》与胖厨师的话印证,竟发现胖厨师的话很有道理。顿时,胖厨师在肖逸心中的地位无形中高大了许多。
此后几日,肖逸见到胖厨师时,由衷地产生一股敬意。每次帮其洗碗时,也再没有一丝抵触心理,全身心投入,突然发现洗碗其实也是一件愉悦之事,手脚也轻快了许多,感觉不到一丝疲惫。肖逸借机向胖厨师问道,胖厨师道:“这证明你开始入道了。这种变化,与其说是你心情变化所致,还不如说你体悟到了道。”顿了顿,问道:“你这几日可是重新看了《道德经》?”肖逸点头称是。胖厨师道:“伯阳老祖的教诲博大精深,便是参悟一生,也是不能详尽。但是你也不能只局限于《道德经》,只有博览群书,才能深入浅出。”肖逸疑惑道:“师傅不是说其他经书都已经歪曲了老祖的原意吗?怎么还要学习?”胖厨师道:“世事皆是相对的,没有对,那有错?你不去看其他的书,怎么知道老祖是正确的?每一本书都是一定道理的,或大或小,只是看你能否抽丝剥茧,把真正的道理给挖出来。”他见肖逸渐渐舒展开的脸庞和逐渐善良的双眸,笑道:“孺子可教也。”
第21章 龙印石
山中无岁月,不觉已是一年。在厨房吃饭的弟子有的已经离开,修炼更进一层,也有新入门的弟子,开始修炼道术。肖逸却一如既往地在厨房帮胖厨师洗碗,收拾厨房。这期间,肖逸得胖厨师指点,对道法的领悟可谓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有的时候,他也跑到虹桥广场边上看崇真弟子修炼道术,看着别人舞动的绝妙身姿,心中难免羡慕。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能有今天,已经是天大的福缘,不可过贪,于是微微一笑了事。只是有一件事情,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能放下。
他来崇真时间已经不短,但是自上山一别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静姝一面。他一直告诉自己,静姝忙于修炼,无暇来看自己,但是时间久了,这样的想法已经骗不了自己。他不过是一个小乞丐,恐怕人家早已忘记了吧。他多想说服自己,抛开一切世俗,静心学道。但是越是想忘记,脑海中对她的记忆却越清晰。他不知道这是怎么的一个情感,说不清道不明,却好生令人折磨。
有一次,他偷偷上山,只想偷偷地看上她一眼。但是不幸的是,他在草木丛中绕了两个多时辰,迷路了。结果被巡山的弟子发现,送到了正信堂,要治他打扰他人清修之罪。正信堂是执法真人长丹真人所在无为殿的直辖堂所,专门惩治犯错的弟子。
虽然朝阳峰上没有设置禁区,但是由于修炼层次不同,山上各区域分布严明。山脚下是刚入门的弟子,因为修炼不深,也没有骚扰一说。越往上,弟子的辈分越高,修炼程度也越深。由于一些弟子要长期闭关清修,参悟道术,可能一点声响就会将其打断,轻者前功尽弃,重者走火入魔,危及性命。所以,这些高级弟子的住所平时根本无人问津,即便有人迹,也是轻轻地来,轻轻地去,轻若魂灵。
至于肖逸去了哪里,是否打扰了他人清修,他自己浑然不知,别人要治他的罪,他也只能受了。他原以为他在崇真教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谁知胖厨师闻讯赶到,在正信堂内好一番乱嚷,竟把他领了回来。正信堂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却不敢丝毫阻拦。自此,肖逸才感觉胖厨师有时候吹嘘的话,也许是真的。
这之后,肖逸再不敢有上山的想法,脑海中也再不去想道法之外的任何事情,心烦意乱的时候就诵读《清静经》,把烦思一丝丝地压制到心底,不露出分毫。表面上看,他已经脱出了尘俗,一心向道。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道法精进的同时,他心底的烦思也在逐步增强,也许有一天,他会克制不住,完全爆发开来。到时,现在所修习的道估计要付之一炬了。
一日晚上,胖厨师照旧提着一个饭盒,挪着肥胖的身体与肖逸并行走着,到了岔路口,肖逸要回去时,胖厨师却道:“今天你陪我去送饭,我带你去看些东西。”肖逸问道:“什么东西?”说着忙跟了上来。胖厨师道:“到了便知道了。”肖逸早就想知道胖厨师每天给谁送饭,只是不敢问而已,今天能一破多日的谜团,自然悻然前往。
一直向下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已然远离人迹。周遭林荫草深,夜虫四鸣,风也有些清冷,唯有一轮明月照耀着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再走一会,面前的路突然断了,一道如刀切的悬崖摆在面前。不等肖逸疑惑,胖厨师已走到悬崖边,而且丝毫没有停步,就那样走了过去。肖逸看着胖厨师的身影一摇一晃地踏空前行,顿时惊讶万分。
肖逸惊讶的间隙,胖厨师早已走出去好远,而且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肖逸无奈,只好鼓起勇气,循着胖厨师的脚步,勇敢地踏出一步。在这一步踏实的瞬间,眼前的景色变的有些模糊,旋即又清晰起来,但见虚空中凭空出现一座黑乎乎的铁索桥。桥身很窄,容不下两人并行,胖厨师走起来不时地磨蹭着两旁的铁索,弄的桥身大幅晃动。肖逸倒也不怕,扶着铁索急忙追了上去。
过了铁索桥,又开始上山。胖厨师走了片刻,竟有些气喘,便坐到道旁的突石上休息。那突石已被磨的程亮,尤自泛着月光。肖逸上去想接过饭盒,胖厨师道:“不必了,这也是修行,不可假手于人。”肖逸知道胖厨师性情,便不再强行索取,遂乘机打量起四周景色来。但见道路甚是宽阔,只是路石已残破不堪,夹缝中挤满了杂草,路外更是荒草连坡,杂七杂八的树木歪歪扭扭地长着,一片衰败景象。他心中不禁疑惑,这座山峰肯定是天脉五峰之一,怎会如此败落?
这时,胖厨师开口道:“这座是天脉五指峰的小指峰,以前叫龙印峰,现在叫奇石峰。过去这里可是崇真教最重要的地方,现在……哎,不比往前了。”叹气中,已站起身来向山上走去。
肖逸知道胖厨师还有话说,忙跟到近前。果然,胖厨师继续道:“相传,很久以前九州还有着龙神,我们天脉山便有一位,叫作囚牛。”肖逸问道:“龙神可是就住在这小指峰上?”胖厨师笑着点点头,道:“不错。”说起龙神,他堆圆的脸上不自觉地闪烁起神圣的晕光,“那时,小指峰虽然最矮,却是最具灵气。每天上山朝拜的善民信徒蜂拥不绝,据说因为他们不断带来供品,硬生生把山峰抬高了三尺。”
肖逸不觉哑然,想不出来需要多少供品才能把山抬高。胖厨师接着道:“龙神受了供品,包保每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衣食无忧。那时候,海晏河清,天下一片祥和。”肖逸能够感觉到胖厨师眼神中泛起了神采,但是片刻又黯淡了下来。只听他顿了顿,道:“可惜好景总不会长久。突然有一天,九州大地不知何故,竟然同时剧震,一时间天崩地裂,山塌岳陷,美好的人间竟瞬间变成地狱。接着,天空又下起暴雨,暴雨倾盆,接连下了七七四十九天。人间已不再是人间。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能够避过劫难活下来的人,十不足一。但这也是伯阳老祖耗尽神通,竭力佑护的结果。”
肖逸只道自己的村庄被兽潮侵袭,已是最惨的事情,那知人世间还有这样的惨景。再听胖厨师道:“这期间,伯阳老祖无数次来到此峰,寻求龙神保佑,但是龙神再没有回应过。除了龙神当时久坐的一块磐石还保留着些许龙神气息外,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肖逸问道:“胖师傅说,囚牛是我们雍州的龙神,那其他地方的龙神呢?”胖厨师摇头道:“都一样,都不见了。后来,时间长了,人们不得不相信,龙神已经不在了。这之后,大旱跟着大涝,蝗虫成灾,兽潮侵袭,地震频发,海啸连年,人间的灾祸不断,闹的民不聊生。也就在那个时候,伯阳老祖在龙印石前召集有神通之士,创立道教,旨在保佑世民。”
肖逸再看看四周荒凉之景,道:“想不到崇真教竟是在小指峰创建的。”胖厨师道:“你这话不对,道教是小指峰创立的,但不是说崇真教也在小指峰创立。”肖逸不明道:“道教不就是崇真教吗?”胖厨师要求道:“差的远了。只能说道教是崇真教的前身。老祖乃惊世绝艳之才,所传授的道义博大精深,后人不能尽解,便出现了许多分支,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阐教和截教,两教争斗了很多年,刚开始是截教占优势,而时间一长,阐教又赶了上来。最后阐教胜出,在朝阳峰重新立教,改名崇真。成王败寇,截教门人就被囚禁在小指峰,不准再传教,直到老死。从此,这世间再没了截教一说。”
肖逸心道:“原来崇真教还有这样的典故。”口中又问道:“胖师傅不是说道教是在小指峰上创立,阐教为什么要在朝阳峰立教,把创教根基留给截教呢。”胖厨师缓了口气,道:“小指峰作为道教根基,是因为龙印石上残留着龙神的气息。世人凡胎肉骨,只有借助龙神气息才有可能羽化飞升,所以一开始,人们纷纷聚集在龙印石周围修炼。但是龙神已去,留下的气息只减不增,时间久了,终有消耗殆尽的一天。龙神气息刚消失的一段时间里,一些人兀自不信,仍然坚持在此修炼。这些人那个不是道术精深之辈,吸收天地灵气之力,仿若鲸吞蚕食。小指峰所剩的灵气如何能经得起如此吸收法,不久便枯竭了。于是,灵树枯死,灵兽避走,小指峰就此就成了一片荒凉之地。小指峰被那些贪婪的人毁了根基,再没有灵气生成,连其他普通的山峰也不如。所以,将截教之人囚禁在此处,等于断了他们的修行之路。”说话间,胖厨师又在一块光滑如镜的磐石坐了下来。磐石之后三尺之外就是一道崖壁,上面爬满了各种藤茎植物。
跑了这许多路,肖逸也有些累,便靠着崖壁歇息。在他靠在崖壁上的一瞬间,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上穿了过去,但是想要抓住这种感觉时,又不知所踪。他盯着身后的崖壁,静静感受了片刻,再无异样,只道是自己连日悟道,精神有些恍惚。于是又回到刚才话题,问胖厨师道:“这山上可是囚禁着一位有神通的人,胖师傅是给他送饭的吧?”胖厨师点头道:“确实不错,一般的人物可用不着关在这里。”
肖逸还想再问到底是什么人物,这时已有人问了出来:“胖子就爱故弄玄虚,连辟谷期都没到,还敢说什么大人物。”肖逸不知此处还有其他人,竟然吓了一跳。胖厨师依旧坐到磐石上,动也没动,眼皮都没抬一下,道:“没大没小,胖子也是你叫的?”那人嘿笑道:“胖子就是胖子,我怎就叫不得?”肖逸这才看到崖壁上蹲着一个人,看不清容貌,却可以辨别是一个年轻道者。
胖厨师也不和他在“胖子”的称呼上纠缠,道:“小子,你最好学乖巧点,别随便来这里乱逛,等出了事,你老子也救不了你。”那年轻道者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干咳道:“我就说胖子爱故弄玄虚,我不过听说龙印石里还封印着龙气,想撞撞运气,看能否有缘吸收一二,这可没犯什么过错。”胖厨师不理他的说辞,道:“截教的东西可是教中禁物,一旦被人发现,你小子前程可就毁了。”那年轻道者身体一僵,道:“死胖子胡说八道,你休要诬陷于我。你开口闭口截教之事,才是犯了教中大忌。我这便到无为殿去,死胖子就等着受罚吧。”说着也不见他发力,身体如弹簧般射出,瞬间已在三丈之外。或许是他走的匆忙,只听他“哎呀”一声,影子突然一歪,竟摔了一跤,然后又迅速站起,几个起落消失夜空中。
肖逸想笑,却是忍着了,再看胖厨师,好似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静静地看着崖壁,一时间,夜空倒有些静谧。停了片刻,肖逸问道:“那人说龙印石中还封印着龙气,可是真的?”他虽然知道即使龙印石中尚有龙气,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心中却极希望胖厨师点头称是。而胖厨师却道:“只是传说罢了,无人得知真假。”说着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抹座下的磐石。肖逸立时恍然道:“胖师傅坐着的就是龙印石?”胖厨师点头道:“这块石头是龙神的座石不假,但是龙印石却不但指这一块石头。原来,龙印石就是小指峰的山体,小指峰有多大,龙印石就有多大。但是随着龙神气息的消失,龙印石也在逐渐缩小,到最后,也就剩下这块座石和你身后的崖壁这么大了。”
肖逸心中升起一股凄凉之感,想不到曾经的龙神宝座,会落得个今日光景。他转过身去,拨开壁前的藤蔓,轻轻地用手抚摸上去,但觉一股冰凉入体,好似龙神的哀叹,令人凄婉。摸索片刻,把龙印壁上的沉泥抹去,突然发现,壁上竟密密麻麻地刻着小字。他忙擦拭干净,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无动不生无而生有”等字样,竟都是道法中的经典。不等肖逸询问,胖厨师已道:“这些都是道家的经典,可是道教的精华所在,可惜现在的人愚昧无知,竟把这些好东西给撇弃了。”说着站起身来,继续向山上走去。
肖逸虽有众多疑窦,也只能依依不舍地跟上去。
第22章 圣人之道
(打榜第一天,13000字送到,求收藏,求推荐)
肖逸赶到胖厨师的身旁,问道:“龙印石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会有人在上面刻字呢?”
胖厨师道:“人性生来就是薄情寡义。依靠龙印石修炼时,奉之如珍宝,一失去价值,便弃之如敝屣。有人想把龙印石搬回家中充门面,没料到龙印石重如泰山,闹了个灰头土脸。后来人断了搬回家的念想,便在石壁上随意刻画,想留下美名。可是又没料到龙印石有自行修复的能力,无论你用刀刻、用斧斫,转眼间又恢复如初。也许是误打误撞,也有可能是心有所感,一人飞剑流转,以极快的速度在石壁上刻了‘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源’十六个字,本来以为转眼就会消失,哪料到,这十六字不但没有消失,而且聚起了点点金光,最后全部收入到那刻字人体内。那人突有所悟,立即坐在龙印石上参悟起来。这一悟便是九九八十一天,等他醒来时,道术更进一层,法力更是突飞猛长,一下跻身道家前五之列。”
肖逸听到此处,不禁也露出一些羡慕之意来。只听胖厨师接着说道:“听这人说,他与龙印石进行了沟通,所以才进步的如此神速。这一消息传出后,顿时引起了轰动。人们又纷纷聚集在龙印石前,挖空心思,在石壁上乱刻乱划,希望得到龙印石眷顾。但是,浅显的道法根本无法留在石壁上,多数人所悟有限,自然无法打动龙印石,反而白白把时间浪费在此处,一生难有寸进。可是古往今来,聪明绝顶之人不乏有之,总有些人能够悟得精辟道法,将之留在石壁上。日积月累,便有了今日的规模。然而万事终有穷尽,到后来,道法倒是刻在了石壁上,但是再没有金光汇聚,龙神气息再一次被压榨干净。这之后,偶尔还有一些年轻后辈跑到此处来学习道法。但是人人向往飞天遁地的道术,时间一长,重道术轻道法之风盛行,小指峰便彻底断了人迹。”说到最后,已满是惆怅萧条之意。
胖厨师心中感怀,再没有说话。肖逸也感同身受,没有再问话。两人乘着月色,翻过峰顶,来到后山的一处石洞前。但见洞口呈三角状,边缘毛糙,应是天然形成,洞内黑乎乎一片,不知深浅。胖厨师要肖逸在洞口稍等,只身进了洞内,约莫顿饭工夫才返回。
回返时,胖厨师直接从后山小道下山,比来时的路要近很多。待过了铁索桥,胖厨师心情转好,又说了一些龙神的典故,让肖逸听的心旷神怡。
◇◇◇◇◇◇◇◇◇
翌日午后,肖逸收拾后厨房刚要走时,胖厨师叫道:“你先别走,一会陪我下山一趟。”肖逸初闻此言,一时未反应过来。
崇真教山门管制严谨,不允许弟子私自下山,以免普通弟子惹是生非,损伤道家风范。肖逸深知身份低微,还没想过何时能够下山。乍一听要下山,才想起上山来已经时日不短了。
二人从山后小路下山,比起山前大道来,路途近了不少,可是路途坎坷,陡峭异常,要经常抓着藤条下滑,而且沿途有不少崇真弟子上来盘查,只待胖厨师拿出令牌来,才算了事。
一个时辰后,肖逸站在山脚下,回望着天脉山,想起上山之前的小乞儿样子,当真恍若隔世。不经意间,又想起携自己上山的静姝道者来,那清丽冷艳的容颜,越是想忘记,反而越是记忆犹新。他已搞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忙默读了一遍《清静经》,把心思掩藏起来。
◇◇◇◇◇◇◇◇◇
河洛镇是天脉山下最大的集镇,崇真教生活用品多是从此采购,而且此地常年有求真访道的路人,所以集镇上经常是熙熙攘攘,热闹繁荣。
来到集镇上,肖逸免不了东张西望看热闹,胖厨师却眼不外顾,认准方向,直奔药店。
还未进门,药店老板已冲到门口相迎,口中“仙长长、仙长短”的问候个没完,对肖逸也是恭敬有加。胖厨师不笑也不烦,伸手递过一个药方,问道:“这次药可准备齐了吗?”药店老板道:“仙长吩咐的事,小店怎敢怠慢。不过说起来,这批药可来的不易。这南沙参是从梁州来的,这茯苓是从荆州来的,还有这玉竹是从扬州来的……”边说边把各种药材都取了过来。
胖厨师把药材一一收起,眉头微皱,道:“这次的量可不多啊。”药店老板忙道:“仙长明见,这补阴的药材本来就是稀缺货,一年也收不到几钱。仙长每月来买一次,雍州境内的存货早就没了。现在小店可是动用了所有关系,千方百计从其他地方购买……”胖厨师挥手止住药店老板,道:“这些药材十分重要,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要凑齐。不是胖子吓唬你,如果药材凑不齐,胖子自身难保,你的店怕也开不成了。”药店老板霎时脸色惨白,口中称是,心中叫苦不迭。
胖厨师伸手在药方上轻轻一拂,药方登时泛起淡淡金光。他把药方往桌上一放,便起身向外走,并道:“记得月末到崇真账房结账。”药店老板弓着腰,掩着心中酸楚,笑脸相送。
走出店门已好一段距离,肖逸回头一望,见药店老板仍在瞩目相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怜悯之意,心道:“我只道这药店老板很富足,应当生活的舒适顺心才是,没想到还不如我做乞儿时活的逍遥自在。”又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熙攘的人群,竟感到一丝冷意,想到:“人人都向往得到崇真教眷顾,不远万里到此,可是来到此处却要受崇真教的威吓。哪里才是一片净土呢?”
回去的路上,肖逸满腹心事,不觉与胖厨师拉开好大一段距离。胖厨师抓着藤条爬上一个陡坡后,坐在路石上喘气。待肖逸跟上来,突然道:“你把道德经第五章背于我听。”
肖逸不知为何,却也乖巧地背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诵完之后,心中突有所感,心道:“天地不仁,圣人不仁,人如刍狗。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顺心如意?总要经历磨难才能成长啊。人性本来懒惰,如果人人顺从心思,只图享乐,不思劳苦,岂不是良田无人垦种,集市无人贸易……”他不敢再往下想,心中渐渐对天道循环有了一些理解。
胖厨师看着肖逸脸色的阴晴变化,笑道:“小子悟性还算可以。”说罢,也不给肖逸过多的时间去领悟,站起来继续爬山。肖逸紧跟其后,问道:“既然道家讲究无为而治,那么胖师傅威吓那药店老板,干预那药店的生存规律,岂不是违背道家本义?”胖厨师头也不回,道:“你小子这就是典型的进得去,出不来。道家本义是清净无为,但不是说要你清静无为。你才对这世道了解多少,便敢以圣人自居,凡事讲究无为?”
肖逸一愣,良久之后,才喃喃说道:“是啊,我不过是一个凡人,怎敢以圣人自居。我本是世间的一份子,无为也罢,有为也罢,皆是世道变化。圣人无为,让百姓自行为之。可笑我竟然以蝼蚁之躯,枉行圣人之道。如果人人学了几天道经,便以此心态行事,世道必将不存,不是遵守天道,反而是违背天道。”
胖厨师大喘了两口气,赞道:“小子说的极是。道经存在了千万年,其道理人人懂,可惜人人放不准自己位置,口中说着顺应自然,其实却是在逆天道而行。所以古往今来,学道者络绎不绝,真正得道者却是凤毛麟角。这也是,至德之世喊了无数年,至今却仍是停步不前的原因。”
胖厨师的话可谓发人深省,肖逸初时感觉自己的脑海已经满了,胀的好生难受,待把道理想个通透,又突然感觉脑海中空空如也,急需往里面填补一些事物。
胖厨师似乎明白肖逸此刻的感受,便与他讲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圣人行圣人之道,凡人行凡人之道,世人遵循天道因循,追寻本真,各行其道,无为无不为,才能最终实现至德之世。我们那么改道教为崇真教的祖师爷,便是以此为思想的。”
又道:“普天之下,人人想做圣人,便以圣人之德约束自己。岂不知圣人也是凡人所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是因为圣人更好地体悟了凡人之道,由此蜕变而为圣人。”这时,话锋一转,道:“你别看那些小鬼头,一个个自以为修行仙术,洋洋得意,岂不知不修凡人之道,想单纯以道术叩启仙门,到头来只是空中楼阁,痴人说梦。”
肖逸脑海中想起那些小弟子看自己时的骄傲神情,又想起胖厨师曾讲的在厨房做饭也是修道,他多么希望胖厨师讲的道是真正的道,但是再看看胖厨师拖着肥胖身子、喘着粗气费力前行的样子,联想其他道者凌空飞行的俊逸身姿,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在无形中破灭。所幸肖逸心智早熟,又善于控制心思,想想便罢,再回过神来,继续听胖厨师授道。
第23章 升任厨师
(今天第一更,喜欢看的朋友请收藏,多给评价多推荐多收藏)
此后,肖逸每晚都和胖厨师一同到奇石峰送饭。路上,一大一小就事论道,倒也不显寂寞。而且每次送饭,胖厨师都是从奇石峰阳面上山,在一块突石和龙印石上坐一坐,然后从山后小道下山。肖逸问其原因,胖厨师称之为体悟。
肖逸每次经过龙印石时,都要把石壁上的沉泥拭去,学一些前人留下的道法。再与胖厨师探讨,加以印证,其道法修为可谓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而且每月中,胖厨师都会带肖逸下山一次,去那家药店购买补阴药材。后来,肖逸才知道,那些补阴药材是为奇石峰的牢人所准备的。据说那牢人体质奇异,若不在每日饭食内加入补阴之物,断然活不过三天。肖逸好奇这牢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沦为阶下囚,竟然还有此待遇,但是每次到了石洞口,胖厨师都要他在洞口等候,说是洞中阴气过重,他体质尚弱,抵不住阴气侵蚀。
是时,九州界内充盈着阳刚之气,凡人皆以阳气为生命之本,缺了阳气,便没了生机。阴阳相克,沾染阴气亦等同自寻灭亡,是万万不可轻忽之事。肖逸纵然想入洞一看,可惜身无道力,难以抵御阴气,只好作罢。
如此又过了半年光景。一日夜晚,肖逸看《文始真经》入神,不觉已是午夜。刚准备上床就寝,突见山上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插苍穹,将夜空照的亮如白昼。他平日里也听胖厨师说些崇真教成仙得道的传说,乍一见金光耀目,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要飞升。忙披了衣服,向金光处跑去。
他过了厨房,刚跑到上山大道上时,便看到前面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都是居住在山下的刚入道的弟子,被山上的高级弟子拦在路上。他深知自己身份,也不敢太靠近前,到处眺望,想寻到胖厨师的身影,可惜一无所获。只听那些小弟子们围绕得道飞升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地谈论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过了一会,不知谁带的头,说道:“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时修炼,必有收获。”于是乎,众弟子纷纷盘膝而坐,就地修炼起来。片刻之后,山路上白花花地坐满了一地崇真弟子,静谧非常,唯闻索索风声。肖逸感觉此时站在此处,有些不合时宜,又悄悄向后退了一段距离,遥遥地望着金光之处,不知不觉间,眼神中燃起了五彩光华。
金光一直持续到寅时才淡淡消散,众弟子从修炼中醒来,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想来大有收获。肖逸不等众弟子下来,先一步回到住处。
肖逸闭目躺在床上,想赶紧入睡,但是金光冲天的景象总是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心底深处一股渴望之火更是悄然燃起,令人心痒难耐。他修习两年道法,更是熟读了《黄帝内经》,心知此乃走火入魔之兆,忙诵读道经,极力摒弃杂念,保持内心清虚宁静。也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摆脱浴火的侵扰,但觉得浑身清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回想先前情形,不觉有些后怕,忙又诵读了几篇道经,才迷迷糊糊睡下。
翌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肖逸惊醒。长清道者常年外出,此地又偏僻,还从未有人来过。肖逸心中奇怪,忙起身开门,但见门口站着一个青年弟子,有些面熟,却不知是何人。那青年弟子直接问道:“你是肖逸?”见肖逸点点头,便道:“尚膳堂铭善师兄安排,从今日起,你负责入门弟子的膳食。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最好快些去。若是误了时机,影响众弟子修行,我可是要报正信堂的。”说完扭头便走。
肖逸愣了一愣,道:“负责膳食?胖师傅去哪了?”那青年弟子头也不回,冷冷地道:“不知道。”肖逸还想再问,人已去的远了。等他赶到厨房时,那青年弟子和尚膳堂的主事铭善道者已经在候。不等他询问,铭善已道:“胖厨师因另有要务下山去了,从今以后这里就交给你负责了。”随后将厨房一应事务给肖逸作了介绍。
肖逸想起昨夜还和胖厨师到奇石峰给牢人送饭,期间谈话正常,丝毫没有流露要外出的意思,今日怎地突然就下山了呢?他纵然满腹疑窦,也不便再问,只好等胖厨师回山后再行问起。
铭善见肖逸立时忙活起来,得心应手,不仅微笑地点点头,朝外走去。前脚刚跨出门,突然回头道:“对了,晚上给牢人送饭的事也一并由你担了。”肖逸一听,忙道:“那石洞内有阴气,胖厨师不让我进去。”铭善道:“给你一张驱寒符,带在身上就没事了。”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符,扔给肖逸,扬长而去。
那青年弟子追着铭善出来,到了无人处,悄声问道:“铭善师兄,那符不是一张辟邪符吗?”铭善讥笑道:“他又不认得。”那弟子一愣,道:“这小子毫无道力,可抵不住那牢洞内的阴气啊。”铭善反问道:“以师弟之见,什么人送饭更合适呢?”那弟子一时语塞,不敢再说。
◇◇◇◇◇◇◇◇◇
年轻弟子们一进厨房,见肖逸成了大厨,均是一阵惊讶。这两年来肖逸体格渐长,壮硕了许多,而且日习道经,气度也是不凡。一些弟子说些风凉话,嘲笑一番,倒也不敢得寸进尺。于是乎,从此日起,肖逸便成了众弟子口中的“小厨师”。
这一天,肖逸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晚上好容易把厨房收拾妥当,又连忙凭记忆,配以养阴药材,为那牢人做了些饭食,匆匆忙忙向奇石峰赶去。
过了铁索桥,刚上山时,肖逸因赶的太急,竟有些气喘。下意识间,看到胖厨师经常歇脚的突石,便坐了上去。歇息片刻,又往山上赶上,路过龙印石时,自然而然地又在其上坐下歇息。
在刚接触龙印石的一刹那,只觉得一股暖意向身体传来。同时,背心处也升起一股暖意向下传来,最终在小腹处交汇。片刻间,暖意传遍全身,暖洋洋令人十分舒服。
肖逸不由得大惊,心道是龙神显灵,忙用手触摸龙印石,但是龙印石冰凉如故,哪有暖意,再感受体内的暖意,也是消失不见,努力回忆,也无法记起刚才的感觉来。肖逸不禁有些迷糊,分不清刚才是真实还是幻觉。但是当他看到已被自己擦拭了一半的石壁时,心神突然一紧,顿时自责起来。
他今日忙碌一天,竟然没有时间修习道法,而且从早上做饭开始,一直到现在,总是匆忙为之,心始终紧绷着,没有片刻轻松,更别说体悟道法。
胖厨师每日从大道上山,故意绕远路,是为了体悟自然之道。自己若是为了做事而做事,和山下的百姓有何分别;如果想省事,直接从山后小道上山便可,又何必故意绕远路……他越想越觉得惭愧,感觉近两年来学的道法都不知道学到哪里去了,不知不觉间冷汗涔涔而下,手脚也是一片冰凉。
山上本来就风大湿冷、寒气袭人,再加上冷汗浸体、内火外虚,正是人体抵抗力最弱之时,将自身置于如此恶劣之境,乃是养生之大忌。然而肖逸完全处于自责之中,已然忘却了周遭环境,对自身状况更是不问不顾。如此状态,若换做常人,早已寒气入体,当场就要病倒,日后更要重病一场,还可能留下后遗症。
或许是肖逸体质好于常人,也或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半柱香时间过后,肖逸一下拍石而起,健步如飞,直向后山奔去。此刻,他虽知耽误了时辰,脚上加速,心中却是静如止水,不起丝毫波澜。
第24章 牢人
(今天第二更到)
拇指峰,又叫耆宿峰,或羽化峰,乃是道者感到大限将至,希望在弥留之际,远离尘世,觊觎更进一步羽化升仙之地。峰内多少耆宿老人,自然不乏得道高人,千万年来,旧人逝、新人来,耆宿峰已成为崇真教底蕴的一部分。
在一处临崖大石之上,两名道者相向而坐,全身沐浴着如水的月华。而借着月光看去,依稀能够看到二人头脸上落着的尘土,原本苍白的须发,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在耆宿峰上,如此情形已是见怪不怪。有的道者一坐经年,猛然突破,寿数再增,仰天大笑而去;有的道者枯坐百年,直至精灭魂散,再过千百年,一阵风过,消失于天地之间。此间道者,早已忘却了时间,抛开了生死,若无天塌之事,很难分辨出这些道者是生是死。
然而此刻,这两名道者竟然睁开双眼。相互对视片刻,一人道:“这小子有古怪。”另一人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两人再对视片刻,又同时闭上了双眼。
◇◇◇◇◇◇◇◇◇
肖逸来到石洞之前,迟疑了一下,缓缓向洞内走去。走进十几步,月光已不可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不得不再放缓脚步,试探着前行。又走了十余步,眼睛逐渐适应,竟能看到洞壁。再仔细一看,发现洞顶上镶嵌着拇指大的荧光石,十步一个,能够勉强照亮前行之路。
洞中湿气很重,越往里走,越是浓重。四壁长满了青苔,脚下甚滑。洞顶还有水珠滴下,一会“叮”的一声,更添了几分沉闷和阴森。肖逸就这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向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行了多深,忽见前方亮了许多,晕光之下好似有人影晃动。
走到近处,但见洞顶的荧光石明显大了好多,光芒也盛了不少。再看两侧的阴影之下,竟坐着数人。肖逸心中一惊,暗道:“不是只有一人吗,哪来这么多人?”再定睛一看,不禁又是一惊。这那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一具具骨骸。
骨骸上仅剩下一件宽大袍子,不过也已破烂不堪,不需多久就可能腐化殆尽。骨骸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光滑头颅上的两个眼洞,好似两只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令人心底发毛。
肖逸定了定神,想起胖厨师曾经说起过的截教弟子,登时惧意去了大半,心道:“人人都说神仙好,可到头来还是逃不出世俗的争闹,落个如此凄凉下场。”禁不住轻叹了一声。
“小小年轻,就这般多愁善感,能成什么大气?”突闻人声,肖逸刚刚平息的心境,又是一凛,忙向洞深处看去。这时洞中的光线稍好,洞深处有一道黑影,动也不动,分不清是骨骸还是活人,但是直觉告诉自己,那道黑影就是说话之人。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我把饭放在这里,你能够得到吗?”
那黑影果然动了一动,说道:“长阳老道在这里设了天罗地网,小子还怕我害人不成?嘿嘿……”黑影笑声中满是讥讽之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悲啊,可悲啊,哈哈哈……”
听着这诡异的笑声,肖逸心中直冒寒意,阴冷难耐,想要放下食盒尽快离开此地,可是手脚却哆嗦个不停,不听使唤。他作乞儿时,经常赤脚单衣过冬,早已习惯了寒冬腊月的天气,然而此时的寒意却不同寻常,阴冷无比,由里而外,直透心底。就在他浑身已经失去感知,意识就要涣散时,那黑影却“咦”的一声,停止了笑声,说道:“亏得崇真教还是修真炼道之辈,竟然做出这等事来,真是无耻之尤。”
肖逸跌坐在潮湿的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动了动酸疼的四肢,好似大病初愈一般,浑身虚脱无力,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张符咒,心道:“多亏有这张符。”那黑影突然开口道:“小子,你可是入了崇真教?”不待肖逸回答,却又摇头道:“是我糊涂,入了崇真教怎会还穿这身破烂衣服。小子,我劝你一句,即刻下山,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肖逸脑中还有些昏昏沉沉,没有细究黑影话外之意,但是也听出黑影对他没有了恶意。于是,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离黑影大约两丈距离,这时已能看清那牢人的身形。那牢人头发已然灰白,披洒在脸上,遮住了容貌,身体半座半卧地靠在洞壁上,单薄的衣服能映出骨架,感觉瘦弱之极。
肖逸没有看到铁索之类的牢具,脚下不禁又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又问道:“我把饭放在这里,你能够得到吗?”牢人抬了抬手臂,其周身便泛起淡淡的金光,密密麻麻,犹如渔网,反问道:“你看我这样子,能够得着吗?”
肖逸心中生起一丝怜悯,不觉又走了几步,来到一步之前,墩身把饭端了出来,放在地上,这时才注意到昨晚留在此处的碗筷,忙将之收了起来,起身就要离开。
那牢人问道:“胖子那里去了?”肖逸道:“不知道,听说是下山了。”那牢人顿了顿,道:“小子,此非善地,我再劝一句,仙山亦分阴阳面,山外自有逍遥天,你还是赶快下山吧。”肖逸并不在意,唯唯诺诺,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出洞而去。
第25章 买药
(今天第三更,已经将近八千字。求收藏,求推荐)
翌日,肖逸忙而不乱的做完了三顿饭,中间还忙里偷闲看来一个时辰的道经,晚上依旧提着食盒上了奇石峰。到了龙印石前,肖逸先是清理石壁,熟记了几句道法经典,又坐在龙印石上悟了顿饭工夫。待起身离开时,但觉耳聪目明,精力异常充沛。他只道是体悟所至,不禁对胖厨师的体悟之法多了几分信服。给牢人送饭时,那牢人仍旧叮嘱他一句,要他赶快离开。
到第三日上,肖逸一切照旧,已然习惯了厨师生活,并且能够多抽出半个时辰领悟道经。而那牢人见到他,只是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话。再到第四日上,那牢人止声不吭,连叹气都懒的叹了。
生活虽然忙碌,却异常充实。尽管那些小弟子们看着他时,总含有一些鄙夷,但是肖逸浑不在意,固守一颗纯真向道之心,竟然过的潇洒惬意。
到了月中,补阴药物告罄,他便到尚膳堂禀明了铭善道者,领了下山令牌和药方,直奔河洛镇药铺。那药店老板早已熟识了肖逸,见肖逸只身前来,虽有些诧异,却也不敢怠慢,忙称呼“仙长好”,又说些“仙长年轻有为,日后前途无量”等等拍马言辞,见肖逸面色不愉,忙一边命下人看茶倒水,一边从柜台后面取出药材来。
肖逸看到这次的药材的分量比上次又少了不少,不禁皱了皱眉,还未开口,那药店老板已哭诉起不容易来。肖逸也知晓其难处,只好作罢,只是说了句下次定要准备一些,把早已准备好的药方往桌子上一放,默念起下山前铭善刚教授的一句口诀。但见那药方金光闪过后,便留下了药材分量。
肖逸第一次运用道家之术,心中别提有多激动,而脸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如常。那药店老板不知内情,司空见惯,未当会事,只是见肖逸好说话,登时心花怒放,好话连篇,赞美不绝。肖逸只是哂然一笑,不予理睬。
出了店门,未走几步,忽闻身后有人喊道:“仙长留步。”肖逸被药店老板叫的多了,便回身去看。但见一人,四十多岁,长着八字须,一脸市井气,和那药店老板如出一辙,正冲着肖逸而来。来到近前,“八字须”先是一拜,高呼“仙长有礼了。”然后附耳言道:“仙长,小老儿那里有些药材,仙长可否移步一看?”
肖逸眉头一皱,道:“你有什么药材,先说来听听。”“八字须”神神秘秘道:“正是仙长需要的药材,此处人多嘴杂,仙长到小老儿店中一看便知。”肖逸再次打量来人,见其一副猥琐神态,心想崇真脚下,量他不敢为非作歹,便道:“前面带路。”
转过一个街口后,“八字须”进入一家店铺,并径直向后堂走去。肖逸见是一家杂货铺,店中一个伙计正在拨弄算盘,看不出异常,便也跟了进去。
但见“八字须”已站到一人身后,那人生的高大,约莫三十岁年纪,头扎青巾,身着青袍,脸色偏白,却不减其英武之气。那人一见肖逸,忙抱拳低眉道:“仙长贲临,令小店蓬荜生辉。”肖逸抱拳回礼,因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不好作答,便看向“八字须”。“八字须”忙引见道:“这位是小店的老板,姓林名凡。”
肖逸赞道:“林居士名虽为凡,人却不凡。”林凡哈哈一笑,道:“仙长谬赞了。林某人一介凡夫俗子,不过依仗仙长恩典,糊口饭吃,何来不凡。”说着请肖逸上座。
肖逸坐下后,林凡刚要上前沏茶,他一把摁住,直接道:“林居士还是把药材先拿出来吧,我出来时间已然不短,还要赶快回山复命。”林凡笑道:“仙长何必心急,我已命人前去取药,我们一边喝茶,一边看药,两不耽误。”肖逸见“八字须”已退了出去,想是取药去了,便由他沏茶。
林凡道:“这是寿眉茶,民间也称为老君茶,是林某人远赴扬州极南的大山中,与当地山民换来的,是白茶中的精品,外面可是喝不到的。”肖逸不懂茶品,微笑不语,因闻的“老君”二字,倒也燃起了兴趣,但见茶叶上满披白毫,外形条索如眉,倒是神似老君之眉;茶汤橙黄,品上一口,只觉入口醇厚,滋味鲜美,不自禁地赞道:“好茶!”
林凡笑道:“这茶不禁能消暑止渴,还有益寿延年之功效。林某人自三十岁上饮用此茶,至今已将近二十年,能保留如此年轻之态,实乃此茶之功。”
肖逸仔细端详林凡容貌,竟找不到一丝皱纹,惊道:“此茶竟有如此神效?”林凡道:“不瞒仙长,崇真教有多位仙长都在饮用此茶,对修真有很大裨益。因为这些仙长都要求保密,林某人不便透露姓名,仙长以后自然会知道林某人所言非虚。”肖逸轻轻颔首,他曾在一本道经上看到过,饮茶排毒辅助修真的方法,想来其言不假。
这时,“八字须”已捧上两只锦盒。林凡打开盒盖,浓郁的阴气便漫延开来,单凭这阴气的浓厚程度,便非肖逸兜中药材所能比拟的。但见一只盒内摆放着一只巴掌大的野山参,另一只盒内是两只翠阴竹,皆是补阴药材中的精品。
肖逸看了片刻,重新审视面前的林凡,心道:“此人到底是何来历,观其举止,绝非一般商贩之流。补阴药物在九州之地非寻常之物,常人避之畏之,唯恐沾阴气上身,若非特殊用途,断无收藏之理,此人打听崇真收购补阴药物,乃是商贩之常情,疑就疑在竟然准备了如此贵重的两枚药材。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林凡见肖逸眉头微蹙,显然新生疑窦,忙道:“林某人常年给仙长们购买世俗之物,一次听闻仙长每月收购补阴药物,便留上了心,上次外出购物时,正巧碰上了这些药材,便买了下来,以供仙长使用。”
肖逸静静地看了林凡片刻,不言也不语。林凡接着又道:“仙长无须多虑,林某人知晓崇真教的规律,仙长先将这两味药材带回去,下次下山带来票据也是无妨。”然而肖逸还是静静地看着,也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林凡心中暗道:“好小子!”也不知该往何处解释,只好问道:“仙长可是不满意吗?”
肖逸又盯了片刻,才微微一笑,道:“这两味药材都是补阴之中的上品,岂会不满意?林居士拿出如此贵重的药材,绝非只是卖给崇真这么简单吧?”林凡一愣,忙道:“仙长误会了,林某人只是个生意人,糊口而已,怎敢有其他想法。”肖逸脸上仍带着微笑,伸手把两个药盒一盖,道:“我虽年幼,却也懂得予取予求的道理。林居士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不然你这药材,我可不敢收。”
林凡愣了片刻,一咬牙,道:“既然仙长说到这份上,林某也不敢再有丝毫隐瞒。”顿了顿,坐到肖逸边上,道:“林某从小便有寻仙访道的梦想,也曾上天脉山拜师求道,但可惜姿质不佳,难入上仙法眼,只好堕落凡俗,做了一名势利商贩。”说起儿时志向,林凡眼神中透着一丝神往,又透着一丝惆怅,情动之处,令肖逸不自禁信了三分。
林凡话音一转,叹了口气,道:“按说,林某如今家境殷实,儿孙绕膝,也该知足了。可是,这年岁越长,越是忘不了寻仙访道之志,总想着能遇到一些机缘,开启天听……呵呵,”林凡赧颜一笑,“林某也知道这是不可能之事,如今也就想着有生之年,能够一瞻仙家洞天,此生就无憾了。”说到此处,双眼殷殷地看着肖逸,满是期待,又满是担心,让肖逸不忍心拒绝。
肖逸又盯着林凡看了片刻,问道:“林居士是想到山上亲自看一看了?”林忙忙道:“请仙长千万成全。”
肖逸深思片刻,忽然道:“林居士既然给多位仙长购茶,认识的仙长自然不少,怎会看上我这个连道袍都不穿的小子?”
林凡又换成一副商人气息,陪笑道:“林某人就靠着识人奉人吃饭,略懂为人行事之道。一来仙长小觑了自己的厉害之处,这二来其他仙长早已脱了俗念,岂会为小民这点事操心。”
肖逸嘿嘿一笑,道:“林居士言外之意是我好买通了?”
林凡看肖逸心动,心中乐极,忙道:“只要仙长肯帮林某人这个忙,这每月的药钱全归仙长所有,日后单有所需,林某人绝不推辞。”
肖逸随胖厨师买了几个月的药,知道买药是当前崇真教的很大一笔支出,不是个小数目,突然听到全归自己,着实有些惊讶。他一个乞儿,何时敢妄想过有如此多的钱。愣了半天,问道:“值得?”
林凡道:“值得!”他看着肖逸模样,感觉**不离十,内心已然踏实。不料,肖逸把药盒往怀里一搂,站起来就往出走,说道:“下月我会将药单拿过来,到时林居士可到崇真帐房结账。至于林居士相托之事,我记下了,日后有机会,定当全力相助。”声落,肖逸已出门而去,独留林凡在大厅中发愣。
“这小子竟如此难缠!”一个女声从林凡身后传来。林凡头也不回,蔑然一笑,道:“我就不信他不就范。”
第26章 截教
(第四更,一天10000字更新送到。刚才发现榜单上落了一名,求收藏、推荐,若是朋友们送票给力,今晚再来一更)
回到山上,肖逸直接到尚膳堂交还令牌,验药材时,又禀明了多收药材之事。铭善也未多问,道:“能多收药材,乃是好事。下个月记得把药单带去,莫给的晚了,让百姓心生不满。”肖逸点头称是,待出门时,铭善问道:“你最近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肖逸道:“没有!”铭善摆摆手,让其离开后,摇摇头,笑道:“这小子命倒挺硬。”
回返途中,肖逸想想还有人求自己办事,竟也感觉有些自得,但是再想想自己尚是寄人篱下,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余力帮助别人,只能等有机会了再说。于是,先把此事放在一边,依旧每日里做饭、看书、体悟道法,生活倒也自在。
一日,饭做好之后,却只是稀稀拉拉来了十数名弟子吃饭,而且都是年幼的新入门弟子。听他们说,有点火候的弟子都被派了出去,执行什么任务。再问具体什么任务,这些弟子便语焉不详。
午后,他专程到尚膳堂询问,以核定做饭的量。到了尚膳堂,才发现尚膳堂也是空当当的,只有一名年轻弟子守门。那弟子告知,雍州西部发生了大规模兽潮,凡是进入吐纳期的弟子都被带出去锻炼了。
崇真教按道术和境界高低,划分为入境、吐纳、辟谷、成丹、炼虚等五个阶段,吐纳期的弟子只能算的上刚刚摸到道术的门槛,这次竟将这些弟子带出去,着实令人意外。那弟子也有同感,道:“要在过去,不到辟谷期,是绝不准离山。这次,这么多小将出去,也不知道能活着回来几个,真不知真人们怎么想的。”
肖逸亲自领略过兽潮的可怕,知其所言非虚。想起兽潮经历,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痛,问道:“师兄可知道静姝道者是否出山了?”
说起静姝,那弟子竟是眼前一亮,道:“你说静姝师姑呀,静姝师姑可是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能少了她。今天上午离山仪式上,我还看到了,静姝师姑亲自带了八名新弟子,是唯一的女队长,可威风了。”
那弟子说的兴奋,肖逸却已经担心起来,心想着:“上次白虎就那么厉害,这次还不知道遇到什么厉害的妖怪,她带那么多弟子,肯定会拼死相救,她再受伤可怎么办?谁又能照顾她?这次回来,她是否就再也想不起我了?”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害怕,以至于那弟子后面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如何回到的厨房。无心再看道经,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下午。
晚上,好容易收拾完毕,便往奇石峰送饭。一路上仍是胡思乱想,恨不得插了翅膀马上飞到女道者身边,为她除恶挡灾。御空飞行对崇真弟子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他而言,却是对此生不可能实现的奢望。过去,他只觉得能够吃饱饭、有遮风避雨之所,安稳过活,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从不敢有过高奢求。而此刻,他却对道术是如此的渴望,以至于两眼都变成了血红。
行到龙印石时,他习惯性地又坐在磐石上歇息。山风烈烈,寒意浓重,却无法平息他胸中的闷热。
“哈哈哈……”突然一阵怪异的笑声从崖壁后传来,把肖逸从焦虑中清醒。
肖逸眉头微皱,想起一人来。寻声来到崖壁之后的一处山坡下,但见一人身着月白道袍,正蹲在密密的草丛中,双手摸索个不停,双肩因激动而剧烈抖动着。从其背相来看,正是那天嘲笑胖厨师的年轻道者。
肖逸悄悄走近了一些,掺着呼呼的山风,听他诵读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一……截取一线生机,哈哈哈哈……去****的资质不佳,万事总有例外,我就是这遁去的一,哈……”笑过后,又继续读道:“‘大道混沌,不破不立。鸡子浑圆,破而有灵,始生天地。其道一也。’鸡卵破后才有生命,破而后立,破而后立,原来这就是截教的速成之法。”
年轻道者读一阵,笑一阵,混若疯癫。肖逸原本想着看看就走,不想听了他的言语后,却再也扭不转身子,反而不自觉地向前靠去。那人全部注意力都在草丛中的石块上,也未注意到肖逸。
肖逸走到近处,但见草丛中散落着许多石块,大的如砧板,小的略比拳头。石块上还存着一些新土,显然是最近刚从土里翻出来的。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上面刻着一些字迹,但是多数已无法辨认,即使看清字迹,也是只言片语,不知所云。唯有年轻道者身前摆放着两块较为完整的石板,尚成句成典。
肖逸看在这些碎石上面无所收获,心中急切,想凑过去,又恐年轻道者忽起歹意。彳亍再三,终究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就在走到年轻道者身后三步之处,马上就能看到石板字迹之时,肖逸心中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悚然之意,心中之火顿时熄灭。
第27章 老不死的
肖逸心生不妙之感,生硬地将目光从石板上离开,抬头向上方望去。但见举头三丈高空,竟静静地立着两个人。这二人何时到来,他完全不知。只见二人身着深色羽衣,与夜色相近,极难辨识。更为可怖的是,这二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死灰之气,令人心底生寒。
或许是肖逸感受这二人身上的死灰之气,才得以止步。可是那年轻道者依旧兴奋非常,口中不停地宣读着石板上的“妙理真言”,念到精彩处,更是手舞足蹈,如痴如醉,已入无人之境。
只见其中一人扭头对另一人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截教之物还有留存。”另一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前一人又道:“让我们合力毁之如何?”另一人依旧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捏诀、发功,豪不拖沓。前一人也同时出手,不落分毫,配合十分默契。
肖逸只看到两人虚空一比,也不见有甚特别之处,地上的石板已轰然蹦起,斜着飞出十余丈后,划破地皮,没入地下不见了踪影。前一人“咦”一声,另一人也摇了摇头,前一人道:“看来截教的运数还未尽啊。”
这时,那年轻道者犹如受伤之虎,暴跳起来,怒喝道:“谁?什么人敢动老子的东西……”他一时未发现头顶二人,首先看到肖逸,便怒道:“臭小子,你竟然敢坏老子的好事,我杀了你。”说着,一股磅礴之力已然打出,不给肖逸一点反应时间。
然而,法术到了肖逸身前,却消失无踪,没搅起半点涟漪。半空中已有人说道:“小子,背离正道,不知悔改,还想杀害同门不成?”
年轻道者这才看到空中二人,突然跌坐在地,失声道:“耆宿峰的老不死的?”随后,又吼道:“我爹可是无为殿的管事长宁,你们无权来管我。”空中之人回道:“你既知我们是老不死之人,还拿这些俗世权势来压人,岂不可笑吗?截教之物不可触碰,此乃崇真教禁区,任何人越了雷池,都要受到惩戒。你且随我们去吧。”
年轻道者大叫“不”,奋力爬起,想要逃离。空中之人喊了一声“定”,年轻道者便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再不能动弹,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只见空中之人把手一挥,年轻道者离地而起,直飞到其脚下后不动。
却说肖逸此刻是惊惧交集,惊的是这两人道术高绝,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都有如此威力;惧的是他们很可能要将自己一并抓起来。尽管他心中害怕,却只能乖乖地站着,等着宣判。此刻,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终于,空中之人看向肖逸,说道:“小子,此间之事不准道与外人,此地之物也不准随便乱碰,否则,此子就是前车之鉴。”肖逸忙点头答应,静候其下一步发落。空中之人却道:“赶快送饭去吧。”之后,空中一阵虚晃,凭空消失而去。
肖逸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过关,一时竟难以相信。怔了片刻,换过神来,刚要遵照那人吩咐,赶快送饭去,可是眼角余光看到剩下的一块石板,双腿却怎么也动不了,心中的渴望之火再次被点燃。他心中一个念头,不停地怂恿着自己:“也许这是踏入修道之路的唯一机会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几经挣扎,终于还是抵不住诱惑,向石板一步步走了过去。
石板上的字迹不大,密密麻麻的,有百十句之多。肖逸刚看了几句,就被上面的道法所吸引。石壁上的道法他已修习了大半,对道法的理解造诣已然不低,这时学起来更是事半功倍,领悟神速。不消片刻,他把头抬起来,脸上焕发着神奇的光彩,目光却又瞄向了摔倒远处的另一块石板。
◇◇◇◇◇◇◇◇◇
耆宿峰临崖石前,两名羽衣道者相向而坐,崖边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名年轻道者,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这时,两名道者眉头一皱,同时睁开双眼。一人道:“那小子好大的胆子。”对面之人顿了片刻,又缓缓摇了摇头。前一人道:“这小子身无道术,没有专人教习,看了也是白看,且随他去吧。不然送饭的事也是个麻烦。”对面之人也不应答,缓缓闭上了双眼,继续入定去了。这人看看崖边的年轻道者,也不再言语,闭目继续修炼。
第28章 自悟
肖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刨出小山高的土壤,也没能看到石板的踪影。算算耽搁时间不短,忙抓起食盒,向山后石洞跑去。
待走过截教弟子的骨骸时,一股敬意油然而生,竟停住脚步,弯身向众骨骸拜了一拜。
这时,那牢人“嘿”了一声,道:“小子胆子不小啊,竟敢拜这些异教徒,不怕崇真的牛鼻子们罚你嘛?”肖逸现下心情大好,道:“这里又没其他人,他们怎会知道?”牢人嘿嘿笑道:“小子无知,不晓得仙家手段的厉害。把我关在此处,你以为就没人监视吗?”说话间动了动身体,激起丝丝金线,语音中更加透露着讥讽。
肖逸却想起那两个羽衣道者,知其所言非虚,顿时戒心大起,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放下心来,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为上。
回到住所后,肖逸激情不减,又翻箱倒柜,挨个翻开长清道者所藏典籍,希望能寻到有关截教的道法。然而天不遂人愿,结果一无所获。肖逸略微有些失望,不过想想奇石峰上的石板,顿时又欣喜起来。
一日无眠,肖逸依旧精神百倍,把厨房的事物做完后,便回顾温习昨晚新得的截教理论。与阐教的顺乎自然有所不同的是,截教注重“本心”之力,抛弃繁杂的道德观念,以己之力洞悉天道,再截灭与天道相背离的一切事物,破而后立,最后重新塑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因受胖厨师影响,每日体悟生活之道,已然背离了崇真教道法,此时再接受一种新的道法,可谓见怪不怪了。
晚上,肖逸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捂着衣内藏着的铁锨,匆匆向奇石峰而去。路上向来无人,倒也不怕有人盘问于他。
到了龙印石前,他坐在龙印石上稍事休息,便转到崖壁后的山坡下,奋力挖掘起来。一直挖到两丈深浅,才总算看到石板端头。肖逸惊叹仙家法力高强之余,也顾不得浑身热汗,连挖带刨,很快把余土清理了出来。
肖逸蹲在土坑内,迫不及待地看着石板上的字迹,脸上一会儿苦思、一会儿眉开、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兴奋,神情多变,却十分专注。
◇◇◇◇◇◇◇◇◇
这一块石板上的道法比第一块石板上的道法更加深入,更加艰涩难懂,肖逸花了两晚时间,才半生不熟地铭记于心。待他想要再进一步深化时,却发现已经到了石板的断口处。
他沿着山坡,一寸寸的翻看着土地,想要再寻找字迹完整的石块,可是几日之后,他只好无奈的承认,凭自己的微薄之力,根本不可能再有收获。
至此,他不得不再静下心来,重头把截教道法修习一遍,在脑海中努力构建一个截教的道法体系。当遇到一些未涉及的理论时,便以胖厨师所讲的道法加以印证,倒也有许多相通之处。
“下道唯德,上道无德”。当肖逸再次领悟此句时,突然眼睛一亮,抓起手边的《道德经》,看着上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十字,竟是激动万分,兴奋道:“天道自然而行,亘古不变。阐教修的是道,截教修的也是道,胖厨师的‘碗中之道’也是道,还有孔家的道也是道,然而,这些不过都是下道罢了。下道求得上道之途何止万千,但是上道却是一致的,同时也是没有规律的。崇真教认为我修习崇真道术资质不佳,难道我就不能学习其他道术吗?也需我还是学习其他道术的上等之才。长丹真人以其狭隘之道来断我修道之路,岂不可笑?”
他越想越是兴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沉寂多时的求道之心,此刻真正地燃烧了起来。
其实,肖逸一开始就错误理解了截教和阐教的关系。无论阐教还是截教皆是伯阳老祖所传道教的分支,所有道法都是从《道德经》中演化而来,截教的“上道无德”自然就和《道德经》吻合。而肖逸却错误地以为这是一种大道的真谛,二者不谋而合。说到底,还是胖厨师的碗中之道对其影响过重。然而,歪打正着也好,殊途同归也罢,肖逸这一想法,却为自己的修道之途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
此后,肖逸以截教之思想,去重新修习阐教道典,时刻抱着怀疑辨识的态度,竟然能引起无数的思考和觉悟。正如胖厨师所说,只有博览群识,才能深入浅出。这般领悟下来,对自然之道有了更新的理解,思想之界也更加开阔,不自不觉间已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尤其是重新看到“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时,突然心有所动,思索道:“圣人报怨,既不和怨,也不报之以德,那么应该怎么做才合适呢?圣人之道是不结怨,然而人生于世,岂有不结怨之理?”心中存了此疑惑,随后的修习,便以此为跟点,不断寻思结果。
第29章 二斤好茶
不觉一月过去,又到了下山买补阴药物的日子,肖逸只好暂时收起心思,照常领了令牌和药单,下山而来。
先到药店,那药店老板拿出的药物又少了一成,不停地哭诉着不易。肖逸不动声色,也不置可否,放下药单就出了门。在街上刚走了一段,如其所料,再次碰到了那个“八字须”,未等其开口,肖逸把手一伸,示意前面带路。
再次来到杂货店,林凡已沏茶相候。肖逸笑道:“林居士是怕我欠你药费吧,还派人时刻守在街上。”林凡却不以为意,爽朗地笑道:“仙长说笑了,林某只怕仙长不要小店的药了。”
肖逸奇道:“这么说,林居士又收到珍贵的补阴药材了?”林凡一边请肖逸上座,一边道:“算不得多珍贵,只不过是中等药材而已,还望仙长不要嫌弃。”说话间,“八字须”已送一个托盘,上面摆放了三个锦盒。锦盒打开,里面各有一味药材,阴气四溢,全是上等货,比刚才在药店老板那里收购的药材要好上数倍。
肖逸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道:“林居士好大的手笔,这才一月不见,就又收集了如此多珍贵药材。”林凡笑道:“仙长谬赞,林某人做了一辈子生意,结实的朋友多点而已。这都是朋友那里积攒的存货而已,算不得多大能耐。”
肖逸道:“林居士为人豪气,交友广泛那是自然不过了。”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依旧是老君茶,禁不住赞了一口“好茶”。随后拿出两张药单来,默念口诀,在药单上留下了药材之名。说道:“这是两次的药单,月底时,林居士拿药单到崇真领钱便是。”话罢,将三味药材拿起,就要起身离开。
林凡忙道:“仙长留步,林某这里还有一事相求。”肖逸住步,道:“上次之事,我已记在心里,目前我还无能为力,请林居士耐心等待。”林凡道:“仙长厚爱,林居士铭感于内,岂敢再有强求。不过有一件小事,想劳烦仙长而已。”肖逸问:“何事?”林凡从“八字须”手中接过一个鼓腹平底的陶罂,揭开盖子,道:“这是二斤老君眉。长谷真人常年饮用这老君茶,已然成了习惯。上个月长谷真人下山路过小店,特来取茶,可是当时从南方回来的新茶还在途中,只给长谷真人包了一斤陈茶。林某答应长谷真人,这个月给他留二斤好茶。可是长谷真人说,这个月他要外出,不在教内,于是吩咐了林某,遇到下山采购物资之人,就将茶叶捎带回山,放在尚膳堂即可。”
肖逸警惕心大起,但是却不知警惕什么,他探头往陶罂内望了一眼,确是绿白相间的老君茶无疑,只道自己过于多疑,于是道:“既然长谷真人有过吩咐,我顺路带回去便是。”林凡将陶罂递过,又拿出一小纸包,道:“这是二两老君茶,仙长先拿回去尝一尝,如果喝的惯,下次林某给仙长多准备一些。”说着已塞到肖逸手中。肖逸先是一愣,忙推搡道:“无功不受禄,林居士这是作何?”
在林凡的再三坚持,以及肖逸心中一切确想尝一尝的思想作祟下,肖逸最终半推半就地接过了纸包。
回山途中,肖逸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忐忑,不时把纸包拿出来看一看,又赶紧塞回怀里,心中想着,长谷真人都常喝此茶,其延年益寿的功效定然是不错的,一定能有助于修道。此时,心中的那份警惕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山时,遇到盘查的弟子,肖逸将陶罂打开,他们看到是茶叶,便不再追问,倒是对绘着云纹的陶罂颇感兴趣,不免多看了几眼,但也没有责难。
尚膳堂内仍然只有那一位守门的年轻弟子,肖逸将程序走完后,把陶罂放到桌上,说了长谷真人吩咐的事情。那年轻弟子经手多了,也未多问,只是盯着陶罂说道:“这个杂货店老板是不想干了不成,竟然用这种彩陶,难道他不知道长谷真人不喜欢这种色调吗?”口中数落着,到货架上取下一个黑釉瓷罂,把茶叶都倒了进去。
肖逸不明所以,也不敢乱问,刚要离开时,那年轻弟子道:“你把这罐子拿回去用吧,我这里也用不着,再说了,等铭善师兄回来看见了,也少不得一番数落。”肖逸心道:“厨房正好少陈放佐料的器皿,拿回去正好用。”于是便将陶罂拿回厨房,放在了橱柜上面。
下午,肖逸拿着一本《黄庭经》研读,不一会就用右手食指在身上点着某个地方用力摁一摁,有的时候一摁之下,直痛的他赤牙咧嘴,也有的时候会呵呵地笑上两声,行为怪异之极。
前几日,肖逸将所习截教道法全部梳理一遍,缺失中断的部分便自行揣测,竟达到了自圆其说的地步。而接下来,怎么将道法应用于道术修行,却是个难题。截教道术已然失传,这条路肯定走不通。在他看来,诸道相通,以截教道法为基,修习崇真教道术同样可以。然而,长清道者的藏书皆是道法,竟无一本涉及道术。
肖逸失望之极,却又无可奈可。昨日晚饭时,他心思忽动,在小弟子们准备离开时,借要求帮忙的机会,把一名平时较好说话且爱吃的道号元贞的弟子给留了下来。他先是用油纸抱了鸡腿,故作神秘地塞到其怀里,然后才说明想请其教授修炼道术的法门。
这小弟子也是天真,开始说师傅说过,不得私自将道术传于外人。但是经不过肖逸的游说,什么“我怎么会是外人”“我们都是崇真弟子”“以后每吨饭给你加一勺肉”等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最终这小弟子答应,每天晚上教他一句秘诀,但是他必须先把《黄帝内经》《黄庭经》等内家经书给学会了。于是乎,肖逸就开始专研起《黄庭经》来。
因过于投入,不觉已是黄昏。肖逸放下经书,跑到厨房开始忙活做饭时,总觉得厨房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环顾一周,厨房一切事物照旧,并没有什么突兀的地方,再仔细一想,突然发现今天拿出来的陶罂不知所踪。
厨房从来没有丢失过东西,而且厨房内也没有贵重物品,崇真弟子自然不会稀罕。肖逸心想,那些小弟子们要那个陶罂也无用,想必是尚膳堂的人后悔了,又拿回去了。尚膳堂的道者来厨房拿东西向来随便,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肖逸也就没往心里去。
晚饭过后,元贞故意落在最后,把一个小纸条抛给肖逸后,匆匆而去。肖逸急忙打开字条,见上面写着“吐纳者,呼吸也。吹嘘呼吸,吐故纳新。动息结合,以形导气,调畅气血。气为血帅、血为气母,气行血亦行,气滞血亦滞”,不禁笑道:“这小子真是呆板,真得从头教起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漏了要点,出了差错。”然后拿起食盒,向奇石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