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二章 致命威胁
对于赵烈文的看法,肖明亮并不赞同,当即驳斥道:“联军海军铁甲舰数量是我军的两倍,而且是以中型战舰为主,其总吨位更是远超我军两倍,在优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对方会以防御为主?”
李鸿章毫不退让的道:“联军投放南非的陆军兵力高达三十万以上,而我国和布尔人的兵力不过十六万,在对我国海军真实的战力心存怀疑的情况下,海军采取防御姿态以配合陆军作战,并非没有可能。”
“以陆战为主?”肖明亮哂笑道:“不说八年前的比勒陀利亚之战,就是去年斯坦德顿之战,三万多德军几乎全军覆没,足以让欧洲人清楚的了解我国陆军的战力,不过是两倍的兵力优势,他们敢以陆战为主?
况且,陆战旷日持久,而海战则能一战定胜负,欧洲人所图,无非是德兰士瓦金矿,岂会舍近求远,舍易求难?”
李鸿章不紧不慢的道:“五国联兵,心思不一,况且英法与德奥本就是不合,不过是为了在南非的利益而纠合在一起,双方不定都存了借这场战争消耗对方实力的想法,以陆战为主,也未尝没有可能。”
易正行微微点了点头,道:“五国联兵确实难以齐心,不可不防,若是对方主动攻打马普托,则大可争取毕其功于一役,但若对方海军采取防御态势,也当制定相应的对策,这一战,我们可拖不起。”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肖明亮沉声道:“若是对方采取防御态势,我军则当主动进攻,直接攻打开普敦。”
“开普敦是联军最重要的补给港口,一旦我们攻打开普敦,就能逼迫对方海军与我军决战。”李鸿章颌首道:“一攻一守,实则意味着主动与被动......。”
易正行迟疑着道:“先生的意思,是主动进攻?”
“我反对!”肖明亮沉声道:“联军主动攻打马普托的几率至少有六成,我们也唯有将战场放在马普托湾才有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若是主动攻打开普敦,不仅无法全歼敌方舰队,还有可能出现重大伤亡。唯有在确定联军采取防御的情况下,才能主动攻打开普敦。”
李鸿章道:“英吉利在开普敦的西蒙军港同样是一个‘u’型海湾,只要能堵住港湾口,同样可以全歼对方舰队。”
“不可能!”肖明亮不假思索的否定道:“我们没有能力在对方不发觉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堵住西蒙湾口。”
易正行追问道:“在马普托湾,我们就能够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堵住湾口?”
肖明亮笃定的道:“可以!”
“那就等对方打上门吧。”易正行一锤定音,随即看向冯子才道:“铁路的修复必须加快进度。”
冯子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海军的依仗是什么,但毫无疑问,海军必然是隐藏有杀手锏,若是海军可以毕其功于一役,那么这一战,陆军怕是没什么机会打漂亮仗了,如果没有铁路进行长途运兵,陆军怕是连仗都捞不上打。
犹豫了下,他才道:“殿下,德兰士瓦境内的铁路线破坏的较为严重,虽然劳力不缺,但铁路技术人员确是奇缺.......,不知后继是否还有铁道兵?”
李鸿章听的一笑,“铁道兵是新成立的兵种,目前规模并不大,这两个团的铁道兵还是从安南和暹罗新建的铁路线上抽调来过来的。”
“就是现在再从国内抽调,时间也来不及了不是。”易正行缓声道:“征募劳力配合铁道兵部队吧。”
这倒是实情,冯子才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黑人劳工不过是聊胜于无,大多数黑人都懒,劳动积极性不强,常常消极怠工,象修复铁路这种苦活累活没有多少黑人愿意去,他心里暗忖,看来只能是打部队的主意了。
上海,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易知足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中的报纸,有关欧洲五国大举增兵南非的消息并未见报,这事如今还处于保密状态之中,报纸上照例是一些保护德兰士瓦的战争宣传,更多的则是北方各省旱情得到缓解的报道。
开春以来,北方各省除了山西之外都持续不同程度的持续降雨,至此,北方这场数百年罕见的持续五年之久的大范围干旱可以说已彻底结束,朝野上下皆是欢欣鼓舞一片欢腾,稍稍有点眼力劲的都清楚,随着北方的恢复,大清将有望迎来又一个鼎盛时期。
赵烈文缓步进来,见的易知足在看报,不由的拱手一笑,“北方旱情得以缓解,南非硝烟又起,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易知足放下报纸,边伸手让座边道:“南非战事结束,应该得以消停几年了。”
“德兰士瓦布尔人数量本就不多,这一战之后,必然更为稀少。”赵烈文试探着道:“战争结束,德兰士瓦是维持现状?还是另有打算?”
“视情况而定吧。”易知足说着点了支香烟,“公然吞并德兰士瓦,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但若是布尔人主动恳请并入我国,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从葡萄牙人手里买下赞比西河以南至马普托的那片领土已经有些年头了,我琢磨着,将之划为一个特殊省份纳入我国疆域,若是德兰士瓦并入,可以一并纳入。”
“特殊省份?”赵烈文试探着道:“高度自治?”
“不过是殖民地的另一种称呼罢了。”易知足缓声道:“我国推行的是各族平等,因为发展工业的需要,鼓励国民自由流动,若是直接将南非的领土建省设府置县,正式纳入我国疆域,也就等于是将黑人纳入我国,必然导致大量的黑人流入我国,时间一长,那必然是一场灾难。”
灾难?赵烈文略微沉吟了下才有些不解的道:“我国现在不是正急需大量廉价的劳动力?”
“不!”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黑人并不是理想的廉价劳动力,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短视大量引进黑人,那会为我国留下无穷无尽的后患和争端,我宁可我国的发展慢一些,也不会同意大量引进黑人。”
赵烈文强自笑道:“大掌柜这是视黑人如洪水猛兽。”
“我不是种族歧视者,也提倡人生而平等。”易知足正色道:“但我不希望我国日后出现严重的种族歧视争端。”顿了顿,他沉声道:“有些错误可以犯,但有些错误坚决不能犯,因为一块飞地,一块注定要分裂出去的飞地而导致国内出现难以消弭的隐患,就是坚决不能犯的错误!”
见他态度少有的坚决,而且也不愿意解释,赵烈文识趣的不再继续追问,转而道:“对于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大掌柜是何想法?”
易知足道:“我国需要的只是德兰士瓦的金矿。”
“分毫不取?”赵烈文一愣,“那岂非太便宜英吉利了?”
易知足幽幽的道:“如果有条件,我倒是想卖给各国一个大人情,帮助德法奥意瓜分南非。”
“瓜分?”赵烈文仿佛不认识他似的愣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得罪英吉利却对大清没有丝毫好处的事情,典型的费力不讨好。
“想不通?”易知足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多次提及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世界各国会掀起一股民族解放运动风潮,多国瓜分南非,可以防止南非日后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可以最大限度的延长我国对德兰士瓦金矿的控制。”
转眼便进入三月,南非也由炎热的夏季进入阳光明媚的秋季,不过处于沿海的开普敦却依旧湿热,而且降雨也没有丝毫的减少,实则,即便是南非少雨的冬季,开普敦的雨水也依然充沛。
连绵的秋雨中,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开普敦的海面上,消息传开,整个开普敦都为之欢呼起来,不少人打着雨伞赶往海边去证实这一消息。
虽然开普敦远离战场,但随着清国与五国相互宣战,随着十万清军和海军主力舰队抵达马普托,开普敦的上空就一直笼罩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不少人都担心突然有一天清国的陆军或者是海军舰队突然出现在开普敦城外或者是海面上。
如今,规模庞大的援军终于到了,尽管天空下着小雨,但所有人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港口码头,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里,联军海军司令,法兰西海军中将马里朱尔杜白蕾望着海面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大片船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绽放开来。
在得知依然由他出任联军海军司令之后,他就从德班匆匆赶来开普敦等候,想到即将指挥规模如此庞大的一支铁甲舰队,他就压制不住心头的兴奋,这相信这绝对是他军事生涯中最为辉煌的顶点。
尽管已经获悉清国又一支舰队抵达了马普托,他依然有着绝对的信心,能够以绝对的实力碾压清国海军,毕竟双方铁甲舰的总吨位太过悬殊,已经超过了两倍。
天公作美,当船队缓缓驶进港口的时候,云开雨歇,首先停靠上码头的是悬挂着米字旗的英军战舰,当英国海军中将贺布登上码头,杜白蕾快步迎了上去,两人几个月前在开普敦就打过交道,相互敬礼之后,贺布关切的问道:“清国有什么动静?”
“五日前又向马普托增派了一支舰队。”杜白蕾语气轻松的道:“目前在马普托的清国舰队有六十多艘铁甲舰,二千吨以上的有三十多艘.......。”
贺布一惊,“有三十艘鱼雷艇?”
“鱼雷艇只有十八艘,其他十几艘是千吨以下的辅助舰。”杜白蕾道:“不过,不排除清国后继会继续增派鱼雷艇。”
“如果对方有足够多的鱼雷艇,足以扭转吨位上的劣势。”贺布有些担忧的道,对于清国的鱼雷艇,他印象十分深,鱼雷艇航速高,体型小,高速机动灵活,鱼雷的威力又大,一旦鱼雷艇数量多,那绝对会造成严重的损失!
另外,鱼雷艇是典型的以小博大,即便是二三艘鱼雷艇击沉一艘大型巡防舰或者是主力战舰,也十分划算,毕竟上百吨或者几百吨的鱼雷艇造价实在是太便宜了,与动辄二三十万英镑造价的大型战舰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清国的造船业已经比较发达,有足够的能力短时间内赶造大批鱼雷艇,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攻占马普托。”杜白蕾说着反问道:“一路还顺利吧?其他几国舰队什么时候能够抵达?”
贺布道:“还算顺利,两天内应该都能到齐。”
足足迟了两天,远在上海的易知足才收到电报,欧洲联军海陆援兵已经陆续抵达开普敦,见的易知足放下电报,燕扬天有些患得患失的道:“敌人会不会主动攻打马普托?”
易知足慢悠悠的道:“第二舰队夹杂有十八艘鱼雷艇,易位而处,你会怎么决定?”
“速战速决,尽快攻占马普托。”燕扬天道:“我国在南非就马普托一个军港,一旦攻占马普托,即便我国后续再增派鱼雷艇,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易知足点了点头,“鱼雷艇虽小,却足以对大型铁甲舰造成严重的威胁,一旦鱼雷艇数量众多,就是致命的威胁,以我国的工业实力,有能力在短时间内赶造大批鱼雷艇,所以,欧洲联军绝对不敢拖延战机。”
燕扬天道:“学生担心的是,英吉利已然怀疑我国在德班一战刻意隐藏海军的战力,极有可能阻扰攻打马普托。”
“你错了。”易知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恰恰相反,英吉利会怂恿攻打马普托。”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攻打马普托,不论输赢,对英吉利都有利。”易知足道:“赢了,可以严重削弱我国的实力,并将我国驱逐出南非,输了,德法奥意四国海军损失严重,一蹶不振,再无在欧洲与英吉利海军抗衡的实力。”
第一千五十三章 清军底牌
德奥意三国的海军实力本就不能与英吉利相提并论,若是在南非损失十余艘铁甲舰,对于三国的海军来说,那就不是伤筋动骨,而是元气大伤。
法兰西的海军实力在欧洲可以说是仅次于英吉利,不过普法战争之后,法兰西的工业实力和经济实力都大幅下降,一次性损失十余艘铁甲舰,也同样会元气大伤。
四国海军实力大幅受损,不仅是有利于维护和巩固英吉利在欧洲的地位,而且也利于英吉利迅速走出经济危机的阴影。
燕扬天沉吟了一阵才道:“德奥意三国是以德意志为主,德意志会否赞同攻打马普托?”
“当然。”易知足稍稍往后仰了下,“海军若是不主动攻打马普托,就意味着将以陆战为主,德意志陆军兵力最多,目前的伤亡也是最大,岂会同意?”
说着,他随口问道:“印度一直没有消息?”
“石达开传回的消息称,英国人集结了二十万兵力正向比塔尔挺进。”
“告诉石达开,机动灵活一点,能守就守,不能守就南下奥里萨。”易知足缓声道,让石达开出兵,目的在于逼迫英吉利参战,当然,如果能够打的顺手,他也不在意割占一些地盘,不过,只能适可而止,真要与英吉利不死不休,对于大清也不是什么好事。
开普敦,西蒙军港,南非舰队司令部大楼。
面海的二楼阳台上,联军海军司令杜白蕾叼着烟斗,一脸惬意的望着港湾里飘着各国旗帜的战舰,作战会议开是十分顺利,各国与会将领意见高度统一,顺利的通过了攻打马普托的作战方案,顺利的令他都觉的有些意外。
攻打马普托有风险,而且风险不小,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这是显而易见的,马普托是清国在南非最大的军事基地,不仅驻扎着重兵,而且有着庞大的海防工事,是一块很难啃的硬骨头,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不过,相较于清国大量增派鱼雷艇参战,各国将领都无一例外的选择啃这块硬骨头,毕竟鱼雷艇对战舰的威胁更大,谁也不愿意或者是或没有勇气面对数量庞大的鱼雷艇,攻打马普托这块硬骨头更利于联军舰队发挥炮火优势和兵力上的优势。
只要攻占了马普托,即便清国大量增派鱼雷艇前来参战也无济于事,马普托庞大的海防工事足以对鱼雷艇构成毁灭性的打击,再则,攻占了马普托也就等于是切断了清军的退路,断绝了清军的后勤补给,胜利的天平将彻底倾向他们。
同一层楼的另一间办公室里,亚瑟胡德神情凝重的看着贺布道:“我始终觉的,攻打马普托蕴含着巨大的风险.......,确切的说,马普托更象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巨大的陷阱?”贺布轻声念叨了一句,“说说你的判断。”
“说不上来。”胡德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怀疑,清国在马普托的海军力量不仅仅只是明面上展现出来的,暗中应该还隐藏有,另外,清国对于鱼雷也不可能没有改进。”
“清国进入马普托的舰队,我们都有监测到,很难隐瞒。”贺布缓声道:“至于鱼雷,就算清国对于鱼雷有所改进,鱼雷的航速和射程难道还能高过舰炮?”
“除了鱼雷艇之外,清国会不会还有新的海战利器?”胡德斟酌着道:“清国公然向五国宣战,马普托的重要性又显而易见,我总觉的攻打马普托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若是清国真的有海战利器,蒙受损失的也不只是我国的战舰。”贺布道:“再说了,清国可能做梦也想象不到,五国会拼凑出如此大规模的舰队前来南非。”
胡德可不敢那么乐观,他对于清军的印象一点都不好,不论是清国的海军还是陆军都没半点绅士风度,而是阴险狠辣,略微沉吟,他才道:“对于清军,我认为再怎么谨慎都不过份,我希望阁下不要亲自前往马普托。”
“我不去不行。”贺布说着犹豫了一下,这番话让他心里有些动摇,沉吟了一阵,他才接着道:“动点手脚,留下两艘主力战舰在西蒙。”
两天后,西蒙军港浓烟滚滚,汽笛长鸣,联军庞大的舰队井然有序的缓缓离港,浩浩荡荡北上,目标直指马普托!
马普托,清军大营,司令部。
“报告。”一个作战参谋朗声禀报道:“一号、二号、三号观测点相继报告,发现敌人舰队,计有大小铁甲舰七十六艘,另有运输船四十三艘。”
“终于来了!”肖明亮精神一振,朗声笑道:“倾巢而来!好!传令,准备迎敌!”说着,他大步走出作战室。
敌袭的警报声立时响彻整个港口,早就进入一级战备的海军部队在此起彼伏的哨声中快速赶往各自的集合点集合登舰,停泊在各个码头的战舰纷纷冒起浓烟,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港口南区的一艘艘潜艇。
这次南非海战的大杀器不是鱼雷艇,而是潜艇!大清第一支潜艇部队南洋舰队潜艇独立大队由十二艘潜艇组成。
‘青岛’3型潜艇长达15米,采用的是双推进系统,水面使用33千瓦的汽油机动力装置,航速7节,续航力达到1000海里,水下使用电动机为动力,航速六节,续航力80海里,下潜深度为12米。
潜艇装备的武器则是鱼雷,在艇首安装有能在水下发射鱼雷的鱼雷发射管,配备四枚鱼雷,除了鱼雷之外,潜艇另外还有一大主要任务布置水雷。
肖明亮之所以有把握尽数全歼前来攻打马普托的联军舰队,依仗的不仅是潜艇,还有水雷!用水雷封锁马普托湾湾口海面,再配合潜艇,足以留下所有的联军战舰!
庞大的联军舰队展开队形,以齐头并进之势快速进入马普托湾,五列纵队劈波斩浪在海面上犁出一道道波浪,居中的法兰西舰队的旗舰‘塞瓦尼’号上,杜白蕾站在舰桥上举着望远镜搜索着海面。
他很清楚,如此庞大的舰队前来不可能瞒得过清军的侦查哨,清军在战争中不仅广泛的使用有线电报,还有有线电话,在这种情况下,清军应该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尽管他深信,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值一提,不过清军作战风格是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又以阴险狡诈闻名,他不敢不谨慎,毕竟马普托本身就是一块硬骨头。
风和日丽,海波不惊,海面上能见度极高,是难得的好天气,舰队深入海湾十海里依然没有发现周围海域有清军战舰活动的情况,杜白蕾心里暗暗松懈下来,看来,清军舰队是打算依托马普托强大的海防防御工事进行抵抗。
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有通讯官前来禀报,“正前方十五海里处,发现敌军舰队!”
清军舰队居然出海迎战?杜白蕾有点不敢相信,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从目前获悉的情况来看,两方舰队的实力相差悬殊,按理说,清军没道理出海迎战,果然是不循常理!
尽管不清楚清军是出于什么意图,出于谨慎起见,杜白蕾还是沉声下令,“命令各舰,放缓航速,稳定在十节。”
随着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清军的战舰,杜白蕾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因为前来迎战的清军舰队只有四十二艘战舰,其中还有十八艘鱼雷艇,就这阵仗,也敢前来迎战?
还有一点不合常规的是,清军舰队摆出的居然是横排的战列线,这种战列线是以前风帆战舰对战时常用的战术,随着铁甲舰的逐步普及,各国海军已经完淘汰了战列线战术,如今清军舰队却一反常态,对方究竟在搞什么?
清军采用横行排列的战列线,自然是为了隐藏跟随在战舰身后的潜艇,眼见的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肖明亮也不敢托大,下令舰队停止前进,并让潜艇潜行。
所谓的出海迎战自然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是掩护潜艇,毕竟潜艇在海面下潜行的续航能力有限,只有80 海里,不进行掩护的话,会极大的消耗潜艇在水下的续航里程,影响潜艇的作战能力。
随着潜艇开始潜航,肖明亮随即下令水面舰艇返航。
对面的联军舰队,看着清军舰队一炮未发,就直接干脆的掉头返航,不仅是杜白蕾,其他各国海军将领也都大为奇怪,清军舰队这是在玩的什么花样?巴巴的跑来看一眼,然后就逃跑了?
“全速追击!”杜白蕾很快就下达了追击的命令,双方的差距是明摆着的,不管清军耍什么花招,在海面情况一览无遗的情况下,都没理由惧怕。
“轰轰轰”沉闷的炮声在海面上响了起来,清军舰队居然一边逃跑一边开炮,不过,对于联军舰队来说没有构成一丁点威胁,稀稀落落的着弹点距离舰队太远了。
面对清军舰队如此反常的举动,杜白蕾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清军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英军舰队旗舰上,贺布也紧皱着眉头,清军舰队如此反常的举动定然有目的,尽管有过与清军舰队交手的经验,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出清军的意图,明知对方有阴谋,却无法识破,这让他隐隐有些恐慌,“转告杜白蕾将军,小心有诈。”
收到贺布的警告,杜白蕾满心郁闷,清军如此反常的举动,自然是令人生疑,但清军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吸引他们追击?海面上空荡荡的,还能有什么伏兵不成?况且就算有伏兵,凭着联军舰队的实力,也不惧怕不是。
犹豫再三,杜白蕾最终还是下令,“停止追击。原地警戒。”他倒想看看,他们停止追击,清军舰队会是什么反应。
尽管他们停止了追击,清军舰队依然是全速逃跑,而且是一边逃跑一边开炮,杜白蕾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古怪了,古怪到让他隐隐生出些不安。
追?还是不追?他心里正自纠结,通讯官前来禀报道:“贺布将军建议,让殿后的意大利舰队返回马普托湾湾口。”
杜白蕾掉头望向海湾湾口,一脸的狐疑,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担心清军从背后杀来?清军舰队的主力和所有的鱼雷艇都在前面,就算后面有几艘战舰,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有心不理会,但清军舰队的举动实在是古怪,沉吟了一阵,他才下令,“让意大利舰队全速返回湾口巡逻。”
清军舰队尽管在全速撤退,但始终密切关注着对方舰队的动向,当闻报对方殿后的意大利舰队脱离编队掉头向湾口全速前进,肖明亮心里一紧,潜艇在水下潜航的速度不快,航速只有六节,而意国海军水面舰艇的航速至少在十四节以上,很显然,意国舰队会抢先抵达湾口。
潜艇在水下十二米潜航,倒是不虑担心会被发现,但是要在水下布放水雷,怕是难以瞒过意军战舰,一旦潜艇被发现,联军舰队就极有可能会撤退。
肖明亮阴沉着脸望着海面,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罢?问题是,他如今根本没法进行阻止,沉吟半晌,他才沉声道:“掉头!摆出战斗队形。”
见的清军舰队居然不逃了,而且还掉头摆了战斗队形,杜白蕾心里不由的一沉,难不成清军在他们身后,也就是海湾湾口还真的部署了伏兵?清军从哪里来的那么多战舰?
贺布也惊疑不定的望向身后的海面,清军舰队的反应无疑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但舰队一路过来,附近二十海里的海域都处于舰队的监视之下,根本就没发现清军的踪迹,究竟是怎么回事?清军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埋伏?
第一千五十四章 潜艇首秀
海面下12艘潜艇分成3列纵队成品字型无声无息的向前行驶,在海面下12米潜航,尽管能见度很低,但却十分平静,因为海面上的风浪根本影响不到海面下十二米,以时速7海里潜航的一艘艘潜艇宛如一头头黑色鲨鱼。
领航的001号潜艇里,大队长罗洪泽一脸平静的端坐在狭小的指挥舱里,他脸上的平静是装的,实则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毕竟这是潜艇部队第一次投入实战,而且还是如此大规模的实战,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他不能让手下的官兵察觉他的紧张。
潜艇本身就不大,内部空间更是小的可怜,电动机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充斥潜艇内的所有角落,“报告,左侧前方发现大型战舰。”
发现大型战舰?罗洪泽心里一惊,难不成是被敌人舰队发现了?马上他就否定了这一判断,若是敌人舰队发现了他们,就应该开炮了,略微沉吟,他才沉声下令,“停止前进!”
身为潜艇独立大队的大队长,他很清楚,西洋各国虽然对潜艇有所研究,但都没有研制出具备实战价值的潜艇,对于西洋各国海军来说,根本就没有反潜的意识,海面舰艇上的望哨根本不会将目光投向海面下。
更何况,被涂抹成黑色的潜艇在12米深度进行潜航时很难被望哨发现,这一点涂抹也是反复的尝试过,从海面舰艇上观察海底,由于光线的原因,海面下几米就是一片黑乎乎的,黑色的潜艇具有良好的隐蔽性,在静止不动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尽管充满了自信,罗洪泽依然有些担心,担心其他潜艇的艇长沉不住气主动攻击海面上的敌舰,一旦让敌舰发现,就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等待是一种煎熬,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十分钟之后,见的依然没有异常的动静,罗洪泽才暗自松了口气。
海面上,十余艘铁甲舰劈波斩浪全速前进,很快就赶到了海湾湾口,极目远眺,海天一色,不见片帆,甭说清国战舰,就连渔船都不见一艘。
旗舰‘塞瓦尼’号上,联军司令杜白蕾一脸纳闷的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前面的清军舰队,原本摆出一副迎战姿态的清军居然有掉头逃跑了,他心里郁闷的几乎吐血,清军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通讯官这时快步走到跟前禀报道:“意大利舰队已抵达湾口,附近海域没有任何发现,恳请下一步指令。”
杜白蕾阴沉着脸半晌没吭声,他绞尽脑汁也琢磨不透清军如此反常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图,稍稍沉吟,他就沉声下令,“传令,各舰队保持队形,全速追击!”顿了顿,他接着道:“命令意军舰队快速归队,留下四艘战舰在湾口巡防。”
海面下,十二艘潜艇静静的悬停着,罗洪泽脸上神情平静如初,但心里却十分焦急,毕竟潜艇的潜航时间有限,不过他不敢冒险,确切的说是不想暴露,潜艇大队的第一次首秀,他不希望功亏一篑。
在无穷无尽的焦虑中煎熬了将近一个小时,观测员再次侦查到了有大型战舰从他们头顶折返,罗洪泽长松了口气,继续等待了一刻钟,他才高声下令,“全速前进!”
又一个小时后,湾口海面,一根毫不起眼的潜望镜缓缓的冒出海面,缓缓转动了一下,很快就停了下来,锁定了不远处的一艘战舰,罗洪泽一身水淋淋的瞄着潜望镜看了看,沉声道:“鱼雷准备。”
“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海面上响起,毫无准备的一艘意大利战舰被鱼雷准确命中,庞大的战舰宛如一片树叶一般剧烈的一震,被海水抬出海面随即落下,从中间直接断裂成两截。
其他两艘相隔不远的意大利战舰上的官兵一瞬间都懵了,一个个都满脸惊恐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是被鱼雷击中了,但问题是,鱼雷从哪里来的?附近海面上根本就没发现清军的战舰。
“水下!”一个望哨满脸惊怖的喊道,几个不算很大的黑乎乎的身影缓缓的浮出海面,看到这一幕,甲板上的官兵惊恐万分,不等他们做出相应的反应,几条带着极为显眼的尾迹的鱼雷就快速接近,随即就听的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十海里外,负责居中进行联络的另外一艘意大利战舰的甲板上,舰长多纳特罗举着望远镜的双手轻轻的颤抖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幕,三艘战舰,其中一艘还是七千吨的主力战舰,竟然就这么被击沉了!
清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扫望着空荡荡的海面,他突然明白过来,潜艇!肯定是潜艇!清军居然研造出了具有实战价值的潜艇!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寒毛倒竖,惊惧到了极点,歇斯底里的高喝道:“撤!全速撤离!”
在战舰高速航行起来之后,多纳特罗才定下神来,这种情况下已经无须担心清军的潜艇了,他沉声下令,“鸣炮!鸣笛报警!”
紧咬着清军舰队全速追击的联军舰队很快停了下来,旗舰‘塞瓦尼’号上,联军司令杜白蕾脸色有些苍白,留守海湾口巡防的四艘意大利战舰在一瞬间被击沉三艘,只有远离湾口负责居中进行旗语联络的一艘战舰逃脱,清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意识倒,麻烦了!
“报告。”通讯官快步走到跟前禀报道:“多纳特罗舰长报告说,清军是同潜艇从海面下发射鱼雷。”
潜艇?杜白蕾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清国人已经研制出具有实战价值的潜艇?他随即反应过来,之前清军舰队异常的举动,目的就是掩护潜艇。
用潜艇封锁湾口,清军的意图已是不言而喻,这是打算全歼他们这支舰队!清军究竟有多少艘潜艇?
杜白蕾心里一阵阵发寒,清军果然是阴险狡诈,早有预谋,在德班海战之时一边示弱一边还抛出鱼雷艇,误导他们认为鱼雷艇是清国海军的新研制的海战利器,让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有足够的战舰,就能凭借密集的炮火进行远程压制,堂而皇之的击败清国海军!
谁能想到,清国海军所依仗的海战利器根本就不止鱼雷艇,还有潜艇,能够从海面下发射鱼雷的潜艇,这是远比鱼雷艇更为恐怖也更难防备的真正的海战大杀器!
这马普托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应该说从德班海战开始,清国人就一步一步引导他们踏入这个陷阱!他敢肯定,清国在海湾口布置的潜艇绝对不会只有三五艘,他们现在已经是处于绝境之中。
想明白这点,他心头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与清国相比,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他就沉声道:“命令各舰队就地防守,马上召集各国舰队司令前来会议!,让多纳特罗舰长也参加。”
英国舰队就在左近,贺布也预感到出现了严重的意外,匆匆指挥战舰靠了过来,一过跳板踏上甲板,他就劈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清军在海湾口袭击了巡防的四艘意大利战舰,三艘战舰被同时击沉,只有一艘远离海湾口的战舰逃了回来。”杜白蕾简洁道:“据逃回的舰长多纳特罗禀报,清军是用潜艇从海面下发射鱼雷。”
“潜艇?”贺布失声道。
“应该是潜艇,没错。”杜白蕾沉重的点了点头。
贺布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潜艇,清国居然已经研制出了能用于实战的潜艇!对于潜艇,他并不陌生,世界各国海军对于潜艇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英国、法国、美国、瑞典、意大利、德国和俄国近些年都热衷于研发潜艇,但一直没能研制出具有实用价值的潜艇,清国又一次走在了世界各国的前面。
尽管早就预料到清国海军在德班海战之时刻意隐藏了实力,但他一直认为清国是大幅改进了鱼雷的攻击力,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是潜艇,而且还是能够在水下发射鱼雷的潜艇,不得不说,潜艇的隐蔽性和鱼雷的巨大威力,这两者是一个极为恐怖的结合,堪称是所有水面大型战舰的噩梦!
见他走神,杜白蕾轻声道:“清国舰队拥有潜艇,而且数量可能还不少,现在我们需要面对的不是攻打马普托,而是如何安全的撤离马普托湾。”
贺布点了点头,继续攻打马普托无疑就是一个笑话,“我想,从一开始,清军就在引诱我们攻打马普托,怕是不会让我们轻易撤离。”
“我担心的正是这点。”杜白蕾语气显得十分低沉。
清军舰队,旗舰‘经远’号上,肖明亮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联军舰队的动静,对方不追击,反而摆出防守的姿态,很显然是察觉了海湾口的潜艇,看样子,联军这是要临时会议,撤退的可能性很大,他倒是不着急,毕竟海湾口布设水雷也需要时间。
旗舰‘塞瓦尼’号,官厅。
在听完舰长多纳特罗的详细的情况介绍之后,与会的各国舰队海军将领集体陷入了沉默,
尽管多纳特罗没有亲眼目睹清国的潜艇,但从描述的情况来看,应该能确证确系是清国潜艇所为,否则,无法解释的通。
潜艇,而且是能够在水下发射鱼雷的潜艇,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见的气氛沉闷,杜白蕾轻轻磕了磕烟斗,开口道:“面对拥有能够发射鱼雷的潜艇的清国舰队,我们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必须放弃攻打马普托,尽快的撤离马普托湾。”
听的翻译,德意志舰队司令菲力克斯冯本德曼沉声道:“清军的潜艇摆出封锁海湾口的架势,目的在于全歼我们这支联合舰队,如果我们选择撤离,对面的清军舰队必定会追击,前面有潜艇狙击,后面有鱼雷艇,就算能够逃出,我们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杜白蕾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道:“本德曼将军有什么建议不妨明白的说出来。”
本德曼沉声道:“既然撤退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我们为什么不继续进攻?打乱清军的部署,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胜利的机会?”杜白蕾很不客气的道:“对面的清军舰队根本就不与我们交火,如果我们继续追击,对方就会继续逃,逃到岸防炮的射程之内。”
说着,他掏出一块怀表打开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下午二点,如果拖延到天黑,我们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贺布接着开口道:“清军善于夜战,有夜间照明弹,一旦天黑,我们的处境将更为不利,清军的鱼雷在夜间威胁更大。如果现在撤退的话,虽然前面有潜艇狙击,但只要潜艇露面,就会遭到密集的炮火覆盖,我想,付出一定的伤亡是难免的,但代价不会巨大到我们难以承受的地步。”
本德曼扫了在座的几位将领一眼,“这马普托湾是清军精心布下的一个陷阱,诸位不会否认吧?诸位试想想,清军好不容易将我们引诱进来,会让我们轻易离开?”
杜白蕾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很清楚,眼下的联合舰队的处境十分危险,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他也不废话,径直道:“目前的情况,前锋和殿后都会付出很大的伤亡,我的意见是,将各国战舰打散混编,全力突围,先突围再说。”
贺布率先表态,“各国战舰打散混编,全力突围,这个提议十分公平,我赞成。”
“我赞成。”“我也赞成。”意大利、奥匈帝国相继表态。
本德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我不赞成也无法改变这个决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诸位,前面的危险,可能比后面的清军舰队更大。”
第一千五十五章 垂死挣扎
海湾口,三艘意军战舰被击沉之后,湾口两岸顿时热闹起来,一群群身着迷彩服的士兵冒了出来,一艘艘小型轻便的快艇开始在湾口快速穿梭忙碌,一枚枚硕大漆黑的水雷,确切的说是锚雷被投放入湾口海域。
锚雷是元奇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水雷,与漂浮在水面上的水雷不同,锚雷是可以调节和控制布雷深度的一种水雷,也就是说锚雷可以布放在海面下,根据各种战舰的吃水深度布雷。
布放海面下的锚雷具有良好的隐蔽性,不易被发现,而且锚雷的装药量大,一旦被战舰吃水线下部位撞上爆炸,会对战舰构成巨大的损伤,威力并不比鱼雷差,一般大型铁甲舰,碰上两颗锚雷就会被直接炸沉。
肖明亮之所以有着十足的把握歼灭进入马普托海湾的联军海军舰队,依仗的不仅是鱼雷艇、潜艇,还有这种新式水雷。
“嘀铃铃”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团长严明山拿起话筒就听的里面传来略微有些紧张兴奋的声音,“九号观察哨报告,敌军舰队已开始返航,向海湾口前进。”
放下电话,严明山皱了下眉头,敌军舰队返航的时间快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谁也没想到敌军舰队还会留下四艘战舰在海湾口进行巡防,抬腕看了看手表,他沉声道:“传令,加快布雷速度,一刻钟后,返航的快艇不准再出海。另外,给潜艇大队发旗语,敌军舰队开始返航。”
海面上,清军舰队旗舰‘经远’号上,看着联军舰队掉头返航,肖明亮放下望远镜沉声下令,“跟上去,保持三海里的距离。”
三海里的距离已在大多数舰炮的射程之外,相对安全,在需要的时候又能迅速发起攻击,清军舰队现在要做的就是向狼群一样紧紧咬住目标,等待时机露出獠牙扑向目标。
眼见的清军舰队紧紧尾随在后,联军海军司令杜白蕾并不意外,这是早在预料中的事情,他很清楚,海湾口才是战场,只是,他琢磨不透,清军在海湾口除了潜艇之外,还有什么?总不可能还有新式的海战武器罢?
对于清国,他心里已经生出一丝恐惧,清国虽然工业起步晚,但在武器研制方面却一直领先于欧洲各国,从米尼枪、后装枪、自动机枪、迫击炮、后装炮、火炮的驻退复进以及鱼雷、潜艇,清国始终是领先一步。
跟清军交战,对方仿佛能随时随地的拿出新式武器,而且都是威力巨大,杀伤力惊人的武器,这是最令人头痛,也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方,就象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舰队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攻击,未知才最令人恐惧!
下午五点,晚霞满天,规模庞大的联军舰队宛如一群羊群被驱赶到了马普托湾口附近海域,望着空旷的海面,杜白蕾神情凝重的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泊防。”
实则,他很是赞成本德曼的话语,清军不可能轻易的放任他们突围,眼前这片海域看似空荡荡的,但实则却是凶险无比,至少他知道一点,在这海面下隐藏着清国能发射鱼雷的潜艇,至于还有潜其他什么危险,目前还不知道。
“七点左右就会天黑,时间不早了。”贺布轻声提醒了一句。
杜白蕾沉声下令,“命令,第一编队全速冲出湾口。”
话音才落,通讯官快步过来禀报道:“报告,尾随的清军舰队发起了进攻。”
贺布反应极快,“这是意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掩护潜艇攻击!”
“命令第四、第五、第六编队进行拦截,第二、第三编队密切提防潜艇。”杜白蕾下完命令随即举起望远镜扫视附近的海面,相较于清国的水面舰艇,水面下的潜艇对他们的威胁更大,因为来自潜艇的鱼雷攻击更容易令官兵恐慌。
随着令旗挥舞,第一编队十五艘战舰迅速加速,向湾口疾驰而去,与此同时,沉闷的炮声响了起来,一直紧紧尾随的清军舰队一开始发起进攻,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炮击,一颗颗炮弹落入海面爆炸之后腾起老高的水柱,这不仅是提醒潜艇发起攻击的信号,也是为潜艇指引敌军舰队的方位。
海面上,两支悬挂着金龙旗的的鱼雷艇编队一马当先,高速冲向联军舰队,紧随在后面的各型战舰也同样是全速前进,宛如发起决死冲锋一般。
瞧见这情形,贺布忍不住提醒道:“清军这战术有问题!这不象是掩护潜艇进攻........。”
“没有这种打法。”杜白蕾眉头一跳,如此近的距离,清军战舰不管不顾的全速冲击,简直就是在找死,清军舰队为什么采取这种打法?他本能的预感到危险。
鱼雷艇的优势在于速度快,高度灵活机动,全速冲锋的鱼雷艇与迎上前拦截的联军舰队的三个编队之间的距离很快就缩到了两海里,对于鱼雷艇的威胁有着深刻认识的联军战舰哪敢让鱼雷艇靠近,纷纷开炮进行阻拦。
一时间,炮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密集的宛如放鞭炮,海面上腾起密集的水柱,远远望去,十余艘鱼雷艇就好像是弹雨中穿行,一瞬间,密集腾起的水柱仿佛淹没了鱼雷艇的身影,很快,一艘艘鱼雷艇就穿出来水柱,并进行战术规避,就象是在海面穿花一般。
联军战舰尽管装备了大量的速射炮,能够进行快速炮击,但在面对身型小速度快,高度灵活的鱼雷艇依然有些力不从心。
“该死的清军,居然连鱼雷艇的速度都进行了隐瞒。”杜白蕾恨恨的道。
贺布神情凝重的道:“这些鱼雷艇的航速至少在25节以上......。”话未说完,他就惊愕的仗大了嘴,“鱼雷,就发射鱼雷了!”
杜白蕾眼瞳瞬间一缩,从望远镜里看的很清楚,一枚枚鱼雷从鱼雷艇上的鱼雷发射管里射进了海面,鱼雷的航迹清晰可见,老天,这距离至少在一千五百米以上!清国鱼雷的射程居然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
看到海面上一条条清晰的鱼雷航迹直奔战舰而来,负责拦截的联军战舰不由的惊恐万分,纷纷进行规避,毕竟的鱼雷的威力实在是太过惊人,谁也不敢有半分大意。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大片海水瞬间冲天而起,第二编队的一艘三千多吨的巡防舰从舯部断裂成两截。
潜艇!杜白蕾脸色一变,潜艇开始攻击了!不用他下令,所有的战舰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进行规避。
“轰”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杜白蕾抬眼望去,这次被击中的是向湾口突围的第一编队冲在最前面的那艘战舰。
紧接着又是一道巨大的爆炸声,这次被击中的是第三编队的一艘战舰,杜白蕾、贺布的脸色都变的异常难看,刚开战,就接连损失了三艘战舰,却是连潜艇的影子都没看见,贺布沉声道:“向前冲吧,清军拥有的潜艇数量应该不多,在湾口拦截的应该不多......。”
话未说完,又是接连两声爆炸,两人循声望去,前方海面,第一编队的两艘战舰腾起了一片老高的水雾。
接连三艘战舰被击中,却是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第一编队剩余的十多艘战舰这个时候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再也顾不上编队队形,都加足马力四处乱窜。
水雷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早在美利坚南北战争中就已经使用水雷,在俄土战争中俄军也使用过水雷,不过,那都是漂浮雷,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锚雷布设在水面下的水雷对于世界各国上海军来说,则绝对是没有听闻过的。
第一编队的联军战舰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闯入了水雷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是遭受到了潜艇的鱼雷攻击,惊慌失措之下加足了马力乱窜,海面上顿时爆炸声不断,短短瞬间,六艘战舰撞上了锚雷。
此起彼伏的巨大爆炸声盖过了隆隆的炮声,杜白蕾、贺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好在第一编队的队长本德曼反应不慢,尽管缺乏实战经验,他也反应过来,这情形不象是潜艇从水面下发射的鱼雷攻击造成的。
他大声吼道:“传令!所有战舰,后退!原路后退!”
看着一艘艘战舰安全的后退,却并未引发爆炸,本德曼证实了之前的猜想,他们之前遭受的不是潜艇攻击,而是这片海域布设了无数的看不见的水雷,很显然,清国人是将水雷布设在了海面以下。
在弄清楚是清军在水面以下布设了大量水雷,本德曼暗松了口气,水雷总比潜艇好对付,“向后方报告,湾口海域布设了大量埋设在水面下的水雷。”顿了顿,他接着道:“开炮。向前方海面进行地毯似炮击!”
听的通讯官禀报,杜白蕾、贺布不由的面面相觑,还有能够埋设在水面下的水雷?看着前方第一编队的战舰采取地毯似饱和炮击,杜白蕾心头一喜,这确实是清扫水雷的好办法。
贺布也反应过来,只要能够情清除了前方航道的水雷,舰队就能突围而出!还不等他开口,不远处就响起了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又有两艘战舰不幸被鱼雷击中。
两人脸上的喜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清军攻势凌厉的水面舰艇和防不胜防的水下潜艇只怕不会给他们时间清除水雷。
“把第二、第三编队也投入战斗罢,造成混战局面,潜艇在水下就不敢贸然攻击。”贺布轻声道:“击败了清军的水面舰队,再从容对付潜艇。”
杜白蕾点了点头,“第一编队也撤回来,否则会被潜艇全部击沉。”
海面上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异常激烈,联军四、五、六三个编队四十多艘战舰从交战开始就一直被清军舰队压着打,处处被动,主要原因是由于清军的鱼雷不仅射程大幅增长,而且携带的鱼雷数量也多的令人发指,尤其是大型主力战舰,完全是将鱼雷当火炮用,逼迫的他们要随时随地规避。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已经有三艘战舰被鱼雷击沉,清军却是只损失了两艘鱼雷艇,更令人恐惧的是,清军不论是鱼雷艇还是主力战舰都是一味的向前冲,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缩短双方的距离。
偏偏他们没法有效阻止,有鱼雷艇的威胁,有超长射程鱼雷的威胁,他们的战舰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出火炮的优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距离越近,对于联军的威胁越致命,被鱼雷击中一发就足以让一艘主力战舰丧失战斗力或者是沉没,而清军的主力战舰就算是被击中十几炮也依然不影响战斗,双方根本就不对等!
清军旗舰“经远”号上,眼见的联军另外两个编队赶来增援,肖明亮果断下令,“后撤!”
在他看来,联军舰队已经是瓮中之鳖,犯不着与对方硬拼,十拿九稳的胜仗,若是伤亡过大,未免美中不足。
眼见的清军舰队后撤,杜白蕾阴沉着脸不吭声,很显然,清军是想磨死他们,如果他们回头去清除水雷,清军肯定又会缠上来,一旦拖延到天黑,他们就会被任由清军宰割。
“轰”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正回航向主力舰队靠拢的第一编队落在最后面的一艘战舰仿佛落叶一般飘了起来随即重重落下,舰尾部直接断裂开。
剩下的几艘战舰顿时象受惊的羊群一样快速向前奔逃,本德曼神情也十分阴沉,这绝对不是撞上了水雷,而是被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中的,他沉声喝问道:“难道就没发现鱼雷航迹?”
很快,通讯官就赶来禀报,“几艘战舰的望哨都未发现鱼雷航迹。”
没有航迹的鱼雷?本德曼登时说不出话来,配备没航迹的鱼雷的潜艇,那就不是防不胜防,而是根本没法防范,连发现都发现不了,怎么防范?
第一千五十六章 绝境自救
随着清军舰队的后撤,海面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不过,所有联军战舰上的官兵都是一脸的恐慌和惊惧之色,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战舰会不会在下一刻成为清军潜艇攻击的目标,面对神出鬼没的潜艇和威力巨大的鱼雷,所有的战舰都象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待宰羔羊。
身为联军海军司令的杜白蕾点燃了烟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短短不过半个小时的交战,他们就损失了十多艘战舰,这样打下去,即便能够赶在天黑之前突围出去,怕是也剩下不了几艘战舰。
前有大量水雷,后有虎视眈眈且装配了大量鱼雷的清军战舰和鱼雷艇,海面下还有令人心惊胆战的潜艇,距离天黑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多小时时间,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率领舰队突围出去?
贺布突然异想天开的道:“或许直接进入雷区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会付出一些代价,但至少不用担心水面下的潜艇。”
潜艇的威胁对于联军舰队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看不见的敌人且又具有一击致命的攻击力,这种敌人更容易让官兵崩溃,雷区无疑是一个好地方,潜艇应该不敢进入雷区活动。
杜白蕾舒展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皱了起来,“一旦进入雷区,我们就会面临清军密集的鱼雷攻击,鱼雷艇吃水浅,不会触发水面下的水雷。”
贺布有些沮丧的道:“清除水雷需要时间,而且第一编队采用地毯似密集炮击的方式清除水雷的效果似乎并不好,继续拖延下去,情况会更糟糕。”
“你是想强行冲过雷区?”杜白蕾摇了摇头,“从这里到湾口至少有三海里,天知道清国人布设了多少水雷,我想,没有战舰会愿意听从命令在前面开路。”
在前面开路的战舰必然是沉没的下场!贺布顿时不吭声了,第一编队陷入雷区的凄惨情形,至少第二、第三编队的战舰都亲眼看到,别说是五国联合舰队,就是单纯的大英帝国皇家海军舰队可能也没有战舰愿意抱着大无畏的精神去趟雷。
“轰。”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看似强大坚固的铁甲舰在鱼雷巨大的杀伤力面前脆弱的就象是纸糊的一样。
“打的漂亮!马上后撤!”隐藏在海面下的001号潜艇里,穿着雨衣的大队长罗洪泽降下潜望镜后抬起头来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由于密封技术欠缺的原因,潜望镜升起之时会漏水,所以用潜望镜都要穿雨衣,海水浸泡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装填鱼雷,寻找下一个目标。”罗洪泽心情十分愉快,实在是这种偷袭的感觉太爽了,另外,潜艇第一次参与实战就大展神威,以后必然能在海军中备受重视,大量列装,这个独立大队肯定会升格。
“大队长,只剩下一枚鱼雷了。”
听的提醒,罗洪泽一脸遗憾的道:“回去一定要建议建造大型潜艇,否则携带的鱼雷数量实在是太少了,严重不够用。”
鱼雷个头不小,而潜艇内舱又狭小,一艘潜艇携带四枚鱼雷已经是极限,正是因为鱼雷少,所以每次发射鱼雷,他们都必须保证有着八成以上的把握,实在是浪费不起。
海面上,随着战舰的沉没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就算有反应够快又足够幸运的士兵跳船逃生,也很难逃脱被漩涡卷进海底的噩运。
“铁甲舰时代的海战比起风帆战舰时代更为残酷,伤亡也更大!”杜白蕾看着漩涡感慨了一句,随后语气一转,“要想突围,至少必须牺牲半数以上的战舰,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你想投降?”贺布轻声问道。
“投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杜白蕾没有否认,只是语气显的有些无奈,“就算能够突围出去,也不可能扭转战局,南非这一战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打下去,清国人凭借着海军优势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得最后的胜利,我们没有必要让那么多优秀的士兵白白牺牲在这片海域。”
话才落音,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杜白蕾有些麻木的转过身望去,海面上的联军战舰这时已经乱成了一团,无头苍蝇一样在海面上进行着各种规避,都担心自己被清国的潜艇盯上。
“这仗已经没法打了!”杜白蕾闷声道。
军心瓦解,士气涣散,已到崩溃的边缘,确实是没法打下去了。不过,贺布却不赞同投降,即便是要投降,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投降,如今联军舰队剩余的大大小小的铁甲舰还有六十艘左右,一旦投降,清国的海军实力必然暴涨,不只是英吉利,就是整个欧洲都无法与清国抗衡。
略微沉吟,他缓声道:“军心动摇,士气不振,主要是出于对潜艇的恐惧,如果换一种打法,还是有希望扭转战局。”
“换一种打法?”杜白蕾微微眯了眯眼,“追击清军舰队?”
“不错。”贺布点了点头,“不论清军是向后撤,还是迂回周旋,我们都不予理会,直接向西而行,潜艇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航速慢!在水下航行的航速尤其慢!只要摆脱了清军的潜艇,我们仍然有突围的希望!”
杜白蕾道:“马普托湾的南部确实有一条航道出海,不过,清军岂能不进行布防?我敢肯定,那条航道也必然布满了水雷。”
“我们可以弃舰登陆,从陆路突围。”贺布沉声道:“别说清军想不到我们会弃舰登陆,清军就是在陆上进行拦截,也拦截不住!”
弃舰登陆?杜白蕾瞥了他一眼,隐隐猜到对方的心思,对方是担心这批战舰落在清军手中,清国还海军战力无双,但底蕴终究还是薄弱了些,一旦缴获了这六十来艘铁甲舰,实力必然暴涨,压地英吉利喘不过气来。
如果是在普法战争之前,他会乐于看到英国人吃瘪,但如今法兰西需要与英吉利联手制约德意志,英吉利实力大幅受损,对于法兰西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真要是弃舰登陆,炸沉战舰,会是什么后果?清军在恼羞成怒之下绝对会登陆逃跑的数万海军穷追不舍,在清军的追击之下,他们有机会翻山越岭逃回德班?
转过来想,眼下军无斗志,不可能从湾口突围,摆在面前的实际上就是两条路投降或者是弃舰登陆,至于拼个鱼死网破,现在已是奢望。
见他不吭声,贺布有些着急,当即劝道:“不管如何决定,必须先离开这里,再被潜艇击沉几艘战舰,就彻底崩溃了。”
杜白蕾点了点头,当即高声下令,命令舰队撤向清军舰队西北方向的海域,先脱离清军潜艇的攻击范围再从容商议。
已经被潜艇神出鬼没攻击的濒临崩溃的各国战舰,接到命令之后,根本就没做多想,争先恐后的向指定的方位撤退,生怕走慢一步成为潜艇的攻击目标,隐藏在水面之下,随时能够发射鱼雷击沉他们战舰的潜艇已经让他们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见的联军舰队不急于突围,肖明亮自然不会理会,拖延时间对于他们更为有利,一旦天黑,无法看到鱼雷的航迹,联军舰队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
旗舰‘塞瓦尼’号上,见的清军舰队原地不动,杜白蕾心里暗松了口气,联军舰队乱哄哄的,犹如一窝蜂似的撤退,若是清军舰队象之前那般尾随追击,绝对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清军并未尾随追击,舰队正好可以乘机拉开距离。”贺布不失时机的提醒道:“一旦拉开距离,坚持到天黑,我们就可以从容弃舰登陆.......,这是难得的机会!”
杜白蕾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拉开距离,你觉的舰队的航速能比清军的鱼雷艇更快?”
听的这话,贺布讪笑道:“清军未必敢派鱼雷艇跟踪追击。”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清军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舰队脱离出视线范围,鱼雷艇的航速应该在二十五节以上,想摆脱清军的追踪,根本就不可能!
“是投降还是弃舰登陆,可以说是生死的选择,这事还是征求一下各国海军的意见为好。”杜白蕾沉声道:“即便是身为联军司令,我也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报告。”通讯官快步来到两人跟前,“‘英弗来息白’号询问,是不是已经放弃了从海湾口突围?”
“阁下觉的该怎么回复本德曼?”杜白蕾语气淡然的问道。
略微沉吟,贺布才道:“强行从海湾口突围,已不可能,暂且脱离清国潜艇的攻击区域,然后召集各国海军将领会议,商议下一步行动方案。”
杜白蕾不假思索的道:“按照贺布将军说的回复。”
‘英弗来息白’号旗舰上,听完通讯官的禀报,本德曼面无表情的望着前面已乱成一团,争先恐后逃命也似的各国战舰,平心而论,杜白蕾的这个命令应该说十分正确,这种情况下,不先后撤,舰队随时有可能崩溃。
但是,这一退,对于军心士气会产生致命的打击,要想突围,怕是没有可能了,他之所以问是否已放弃从海湾口突围,就是这个原因。
沉默了一阵,他才开口道:“联系一下意大利的阿尔比尼将军,就说我想与他谈一谈。”
五国联军实则是分为两大阵营,一方是英法,一方是德奥意,本德曼之所以要联系阿尔比尼,自然是要争夺话语权以维护自身的利益,联军舰队在无法突围的情况下,实际上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投降。
以联军舰队目前的情况来看,连与清军血战到底的资格都已丧失了,投降,他并不反对,目前这个情形,投降可以说是最无奈,但也是最明智的选择,继续打下去,必定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不过,他担心英国人不会同意投降,这一战之后,清国海军强势崛起已经是无可阻拦,英吉利不仅会丧失‘海上霸主’的宝座,还可能会丧失广袤的海外殖民地,就是用脚趾头想,英国人也不会同意他们带着如此多的铁甲舰向清国人投降。
意大利虽然完成统一的时间较晚,发展工业的时间短基础也较为薄弱,但却重视海军建设,在铁甲舰的设计和建造方面并不逊色英法两国,不论是总的海军实力还是铁甲舰的数量和总吨位来说,在欧洲都只次于英法两国。
参加过利萨海战的海军中将阿尔比尼神情有些落寞的站在舰桥上,这一战,意大利海军的损失可以说是最大的,一开战就在海湾口损失了三艘战舰,在后继的半个小时的激战中,又损失了四艘战舰,可以说是最倒霉的。
“将军,‘英弗来息白’号发来旗语,本德曼将军邀请与您谈一谈。”
阿尔比尼只是略微琢磨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本德曼想与他谈什么?举起望远镜扫视了一番,搜索到了‘英弗来息白’号的位置之后,他才放下望远镜,道:“减速。”
很快,‘英弗来息白’号就靠了上来,待的搭好跳板,阿尔比尼快步登上了‘英弗来息白’号,本德曼快步迎上前,径直问道:“对于目前的处境,阁下怎么看?”
阿尔比尼反问道:“阁下是打算投降?”
“这仗已经没法打了,投降是最明智的选择。”本德曼直接道:“不过,英法两国可能不希望看到清国海军迅速壮大起来。”
阿尔比尼道:“除了投降,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如果。”本德曼缓声道:“如果英法提出其他的要求,比如凿沉或者是炸沉战舰.....。”
“我想没人会同意。”阿尔比尼道:“毁掉战舰,只会激怒清国人,这种情况下激怒清国人是极不明智的,而且也毁掉了我们赎回战舰的可能性不是?”
第一千五十七章 亲赴盛京
一口气退出了十海里,宛如惊弓之鸟的联军舰队才稳住阵脚,不过,原本打散混编的联军战舰此时又变成了五支舰队,各国舰队之间泾渭分明。
旗舰‘塞瓦尼’号上,杜白蕾瞥了贺布一眼,语气冷淡的道:“阁下现在满意了吧?”
“就算不后撤,也同样是军心涣散。”贺布回敬了一句,才道:“时间紧迫,召集各国海军将领会议吧。”
话才落音,通讯官前来禀报道:“‘英弗来息白’号邀请各国将领前往商议对策.......。”
“看来,本德曼已经识破阁下的意图。”杜白蕾脸色有些阴沉,“去?还是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贺布道:“不去,反倒显得我们心虚,弃舰登陆,也是突围不是,再说了,本德曼还敢扣留我们不成。”
不到一刻钟时间,‘英弗来息白’号官舱里就聚集了七八个海军将领,众人轻声的交谈着,谁也没想到情况会糟糕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清国研制出了能在水面下发射鱼雷的潜艇,更要命的是潜艇发射的鱼雷连航迹都没有,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能布埋在水面下的水雷,也没有哪国海军能想到,那玩意同样可以堪称是海战利器,杀伤威力之大毫不逊色鱼雷,用于封锁港口,港湾或者是内河航道效果奇好无比。
对于目前的处境,在座的众将领都极为悲观,突围是不可能的,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投降或者是全军覆没。
杜白蕾一走进官仓就感受到了官仓里弥漫着的悲伤绝望的情绪,扫了众人一眼,他沉声道:“在清军的刻意诱导下,我们严重低估了清国海军的战力,马普托湾是清军早就布设下的一个巨大的陷阱,我们的处境现在很糟糕。
我下令后撤,目的是为了脱离清军潜艇的攻击范围,为我们商议下步的的行动方案争取时间,现在,从海湾口突围已经不可能,距离天黑也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诸位应该都清楚,天黑之后,我们的处境会更糟糕。
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投降,一是直接向西航行,靠岸后,弃舰登陆,从陆路撤回德班。
从马普托到德班不到五百公里,一路上我们将面临清军的围追堵截,不过,比起投降,至少多了一分希望。”
话一落音,官仓里顿时就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如果有机会突围,没人愿意投降,不过,弃舰登陆,从陆路突围,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可以想象的,所有的战舰全部损失不说,最终能有多少人能在清军的围追堵截之下跋涉四百多公里安然返回德班?
听的众人议论,贺布正打算开口鼓动几句,不想本德曼却抢先开口道:“清军对待俘虏的态度,诸位应该都知道,不仅不会滥杀战俘,还给予战俘基本的人道主义保障,并且允许赎回。一旦我们弃舰登陆,从陆路突围,无疑是给予清军一个屠杀的借口。”
说到这里,他看向贺布和杜白蕾,“如果我们弃舰登陆之时,炸毁所有的战舰,清军怕是一个俘虏都不会留,对于清军的狠辣,我想诸位同样有所耳闻。
最后,我还要说一点,清军在被激怒之后,会不会派舰队攻占德班?”
官仓里顿时为之一静,马普托到德班不过二百七十海里,清军舰队一天半时间就能抵达,怕是不要半天时间就能攻占德班,他们千辛万苦逃到德班,依然是落在清军手里。
迟疑了下,杜白蕾才道:“不炸沉战舰,就不会激怒清军。”
本德曼反问道:“不炸沉战舰,我们付出惨重的代价从陆路突围,有什么必要?”
“当然有必要。”贺布接过话头道:“我相信,在座的诸位,没有谁愿意成为清军的俘虏。”
本德曼看了他一眼,道:“一旦天黑,投降都可能会是一种奢望,我不想浪费时间与你进行无谓的争辩,表态吧。”说着,他扫了众人一眼,“同意投降的举手。”话一落音,他率先举起手。
犹豫了下,阿尔比尼举起手道:“我没理由牺牲大部分部下的性命,只是为了争取那一丝渺茫的机会。”
紧接着,德奥意三国将领相继举起了手,见这情形,本德曼点了点头,“很好,同意投降的,我们升起白旗向清国舰队投降,不愿意投降的,你们大可继续西行,弃舰登陆突围。”
见这情形,贺布脸上的神情登时异常难看,却是毫无办法,杜白蕾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既然如此,我也赞同投降。”仅仅只有英法两国舰队弃舰登陆突围,连半点活路都没有,甚至是连登陆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是投降,本德曼也不愿意与英法两国舰队一道,他怕英法两国将他们都拖下水,如果英法两国在投降的时候开炮,他们三国就是想投降都没机会,他当即干脆的道:“为防发生意外,我们最好是分成两批投降。”
听的这话,贺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方这是铁了心要投降,而且连一丁点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他当即朗声道:“诸位,我最后说一句。”
见的众人都看过来,他才接着道:“诸位想过没有,我们如此轻易的投降,清国海军舰队不仅丝毫未损,反而还获得大批战舰,接下来,清国海军舰队会采取什么行动?
如果换做我是清国海军司令,我会马上派舰队兵分数路前往开普敦、伊丽莎白、东伦敦、德班等沿岸港口,封锁整个南非海面,各国的运输船、商船全部都会成为清军的战利品,各国的陆军,除了投降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在诸位决定投降之前,我想大声的问一声,诸位难道就如此心安理得吗?”
这番话十分诛心,听的翻译,在座的一众将领心里都是一颤,本德曼冷笑道:“弃舰登陆,炸沉战舰,就能改变这个局面?不!清国人会照样封锁南非沿岸的所有港口和海面!
除非我们能够重创清国舰队,或者是成功突围,但是,我们做不到,清国舰队根本不会与我们硬拼,也不会允许我们突围!”
清军旗舰‘经远’号上,见的联军舰队一分为二,其中一部径直向他们舰队方向开来,肖明亮冷哂道:“这是想玩两面夹击?”
“报告。”通讯官语气明显有些激动的道:“敌人舰队升起了白旗。”
就投降了?肖明亮有些无语,还有一款新式鱼雷还没用呢,就投降了?这也太不经打了,果然,联军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随即吩咐道:“再次确定!”
很快,通讯官再次禀报,“前来的舰队三十余艘战舰全部挂起了白旗,从战舰悬挂的旗帜来看,分属德奥意三国。”
“内讧了不成?”肖明亮道:“派艘快艇前去试探一下,若是真降,引领他们就近靠岸驻泊,明日再回港受降。”
旗舰‘塞瓦尼’号上,望着渐去渐远挂着白旗的德奥意三国舰队,杜白蕾轻叹了一声,“原本以为这至少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海战,不论输赢都足以载入史册,没想到却是这个结局。”
“载入史册是肯定的。”贺布脸色阴沉的道:“这一战虽不激烈,但依然是经典海战,鱼雷艇、潜艇、水雷,都将对以后的海战产生深远的影响。”
杜白蕾点了点头,随即道:“我们也该了。”随着德奥意三国舰队的投降,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不想全军覆没,就唯有投降。
上海,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书房内,易知足站在书桌前全神贯注的练着书法,外间会客厅,赵烈文神态悠闲的呷着茶翻看着报纸,两人貌似清闲,实则都是在等候马普托的消息,获悉联军舰队出兵马普托,易知足就吩咐下去,不见客!
马普托海战是南非战事的关键,一旦战败,大清不仅会丢掉德兰士瓦的金矿,丢掉莫桑比克,而且会面临欧洲联军打上门来,不论是英法还是德奥意,都不会错失大好机会,必然会挟海战大胜之威直接打上门来以攫取更多的好处和更大的利益。
即便是打成不胜不败的局面,对于大清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一旦让欧洲各国海军了解到大清海军真实的战力之后,这场战争就极有可能变成一场旷日持久之战,眼下的大清绝对没有能力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战争,尤其是战场还是在遥远的南非。
尽管对这一战信心十足,但结果没出来之前,易知足同样是忐忑不安,战争充满了不确定性,有时候一个细小的失误就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战局,更何况,双方的兵力还极为悬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烈文连忙放下报纸站起身来,这个时候除了燕扬天没有其他人能进来,果然,很快燕扬天就出现在门口,一见对方满脸的兴奋之色,他顿时放下心来,回头瞟了一眼,见的易知足已经出现在书房了门口。
“大捷,马普托大捷!”燕扬天兴奋的扬着手中的电报,“肖明亮来电,击沉敌方十六艘战舰,缴获六十艘战舰,俘虏五万余,另还有大量的运输船只......。”
赵烈文道:“我方损失如何?”
“微乎其微!”燕扬天道:“只被击沉了两艘鱼雷艇,另有多艘战舰受创,都不严重,伤亡不过两千。”
看过电报,易知足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一战打的漂亮!堪称经典!”顿了顿,他接着道:“回电,马上分兵出击,封锁南非海面,所有交战国船只,一律勒令投降,否则击沉,中立国船只,勒令停船接受检查,抗拒者,击沉!”
“遵命!”燕扬天朗声应道。
“等等。”易知足笑道:“京师想来也在盼着消息,转发圆明园、首相府。”
待的燕扬天快步离开,赵烈文拱手笑道:“恭喜大掌柜,一战定乾坤!”
“一战定乾坤,夸张了些。”易知足笑道:“不过,这一战全歼了五国海军舰队,彻底掌控了制海权,南非这一战是没有任何悬念了。”
“学生并未夸张。”赵烈文笑道:“这一战不仅是奠定了南非的胜局,也足以奠定我国海上霸主的地位。”
易知足摇了摇头,“如今的海上霸主,不仅需要雄厚的工业实力,也需要强大的经济实力,以我国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海上霸主的位置还坐不稳,要引导舆论清楚的认识这一点,否则又会让果然滋生骄横自大的心理。”
听的提及舆论,赵烈文顺势问道:“马普托大捷,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罢?”
“再隐瞒就显得矫情了。”易知足笑道:“大张旗鼓的宣传。”
马普托海战大捷,一举歼灭五国海军舰队,彻底掌控南非制海权,南非战争再无悬念,取得的最终的胜利只是时间长短而已,随着南北各大报纸争相报道马普托海战大捷以及这一战的意义,朝野上下一片沸腾。
京师,首相府。
大清第一任总理大臣,恭亲王奕轻轻拍了拍案头上厚厚的一叠报纸,“既然已经见报,就说明马普托大捷没有一点水分,有些人该敲打敲打了。”
肃顺自然清楚,这有些人指的是谁,坐镇东北的醇亲王奕!对于他来说,这自然是好事,毕竟奕的身份摆在那里,由他出面收拾醇亲王,比他出面更合适,当即微笑着道:“北方大旱已经过去,南非战事也即将结束,东北确实不宜再拖了。”
确实不能再拖了,一旦南非战事结束,腾出手来,易知足必定掉过头来收拾东北,以那家伙的秉性,怎么可能容忍大清出现割据的局面,朝廷必须抢在这之前动手,真要等到易知足来解决东北的问题,京师不定都会被牵连。
长叹了一声,奕才道:“事不宜迟,我亲自去一趟盛京。”
第一千五十八章 大买卖
马普托海战大捷,朝野欢腾,影响最大也最为显著的莫过于广州和上海两地的股市,消息一传开,因为南非战争爆发而大跌,因为约翰内斯堡被法奥联军攻占又再度暴跌,随后接连几个月都不死不活在低位徘徊的德兰士瓦矿业公司股票直接就被巨额的买单封涨停。
紧接着,被视为股市风向标的元奇银股也直接涨停,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内,两地股市大盘指数发了疯的节节攀升,开盘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现了千股齐齐涨停的罕见情景,股市大厅里更是人山人海,被挤得水泄不通。
股市的火爆带动了整个金融市场,债券、保险、外汇、黄金等各个交易所都出现了门庭若市的景象,所有的金融投机者都清楚,南非战争的胜利对于大清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有价证券,只要能吃进,都会带来不菲的收益。
元奇银行大大小小的分行也突然热闹起来,尤其是金条金砖交易业务出现了少见的火爆场面,不过不是要购买黄金保值,而是用黄金兑换纸钞,大量的资金迫不及待的涌入证券市场。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报纸上铺天盖地是报道马普托海战大捷,驻大清的各国外交大员则是反应不一,与清国关系亲密而且置身事外的美利坚和俄国可谓是喜忧参半。
两国不仅乐于见到清国削弱欧洲列强的实力,也乐于看到清国经济蓬勃发展,毕竟这对于他们两国来说都是好事,这些年来,两国与清国的贸易额都在稳步大幅上涨,这一次的世界性经济危机,清国对于两国都有很大的帮助。
不过,清国的军事实力崛起如此之快,两国也是大为担忧,盟友强大是好事,但盟友太强大,就未必是好事了。
至于英法德奥意等向清国宣战的五国则是震惊,心痛,忧心不已,这两天清国各大报纸连篇累牍的都是马普托海战的报道,更有不少战地记者的战场见闻报道,他们震惊心痛五国联合海军舰队的全军覆没,忧心清国研制出的能在水面下发射鱼雷的潜艇、能布设在水面下的新式水雷,更忧心在南非的陆军。
上海虹口,黄浦路,德意志领事馆。
德意志领事馆位于黄浦江与苏州河的交汇处,坐西朝东,面向黄浦江畔,,由一幢三层高的办公楼和住宅楼组合而成,二楼的总领事办公室里,德国公使阿尔方斯冯穆默放下报纸,心烦意乱的走到阳台上眺望江面的景色。
早在两国宣战之时,他就从京师赶来上海,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总领事馆内,不仅是他,其他各国公使如今都在上海,原因很简单,清国虽然有皇帝有首相内阁议会,但真正掌控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却是上海这位镇南王,上海比北京更象清国的首都。
总领事威廉克那佩跟着踱了出来,点了一支香烟,他才开口道:“我国与清国一向交好,我一直不明白,国内为什么会同意出兵南非.......?”
“自然是有出兵的理由。”穆默沉声道:“不过谁也没想到,清国海军的战力如此强大。”
“清国陆军的战力也很强悍。”克那佩不紧不慢的道:“南非战争已经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眼下,得想法子修复与清国的关系。”
“修复关系?”穆默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战争还没结束,怎么修复关系?”
“秘密议和。”克那佩道:“顺带还可以尝试一下向清国购买缴获的那批战舰。”
购买清国缴获的那批战舰?那可是六十艘铁甲舰!穆默心里一动,若真能全数购买下来,德意志的海军实力立时就能与英吉利抗衡!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我国海军规模有限,买那么多战舰也没用.......。”
克那佩道:“若是法兰西购买那批战舰,会是什么情况?”
普法战争战败之后,法兰西一直耿耿于怀,若是法兰西获得那批战舰,对于德意志而言必然是一场灾难!沉吟了下,穆默才道:“清国会卖那批战舰?”
“清国北方五年大旱,接着又在南非开战,元奇的家底怕是快空了。”克那佩道:“若是有人愿意买,我想元奇不会拒绝,毕竟以清国现有的海军战力,没有必要快速扩大海军规模。”
穆默心里一动,果断的道:“备车,去跟他谈谈。”
“你就别去了,太惹眼。”克那佩笑道:“我去试探一下。”
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大掌柜。”胡光墉苦笑着道:“按理说,黄金大量回笼是好事,不过,这些年纸钞处于严重超发状态,之所以能够维持纸钞坚挺,是向市场投放大量黄金的缘故,如今黄金大量回笼,则意味着市场流通的纸钞严重泛滥,可能因此出现物贵钱贱的现象,也就是通货膨胀。”
早在不断增发纸钞之时,易知足就已经预料到迟早会出现这种恶果,也早就开始考虑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严重的通货膨胀,当即就缓声道:“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尽量减少国内流通领域的纸钞总量。
我国已经实行金本位制度,纸钞直接与黄金挂钩。虽然在国内暂时不允许纸钞自由兑换黄金,但在国际上,却是允许自由兑换黄金的,国内纸钞泛滥,我们可以将纸钞大量抽调到国外,加大在北美、南美各国以及奥斯曼、德兰士瓦、莫桑比克等国的投资。
再则,银行必须适度的调整货币政策,缩减信贷规模,加大收贷力度,尽量将流通领域内的货币量控制下来。
在国家财政方面,也要大力压缩财政支出,增加财政收入,坚持收支平衡,相信朝廷也会积极进行配合。
再一个就是控制固定资产投资规模,严格控制厂矿企业的投建和扩大规模,缩减各项大型基建工程。
另一方面,则是增加商品的有效供给,适当调整经济结构,调整产业和产品结构,减少军工产品,扩大民用产品的生产能力,支持、扶持短缺商品的生产。
单纯的控制货币量会严重影响经济的增长,必须双管齐下,才能合理的缓解通货膨胀的压力而又不至于影响经济的增长。
除开这两方面,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限价,设立物价部门,对于一些主要的民生商品进行限价.......。”
说到这里,他看向赵烈文,“当前首务就是遏制通货膨胀,否则不利于我国经济的稳定增长。
通货膨胀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经济现象,需要有针对性地根据原因采取不同的治理对策,对症下药。
仅仅依靠元奇是无法遏制通货膨胀的,需要与朝廷配合,联合成立专门的部门,这事就由惠甫牵头办理,需要的人手,可以从各行业各部门抽调。”
听的这话,赵烈文不由的一愣,这事到最后居然落到他头上来了,他犹豫着道:“大掌柜,学生这点斤两,怕是难担如此重任......。”
易知足不容拒绝的道:“别谦逊。一晃八年,恭王即将卸任,你也该放出去历练历练了。”
话才落音,秘书进来禀报道:“大掌柜,德意志总领事求见。”
“不见。”易知足干脆的道,别说是总领事就是公使来了,他也不见,南非战争还没到结束的时候,现在也不是谈判的时候,五国公使领事他一个也不想见。
“大掌柜。”秘书迟疑了下,才道:“对方说是有笔大买卖......。”
大买卖?易知足听的一笑,“这个时候,德意志能有什么大买卖?”
赵烈文笑道:“不过是个领事,大掌柜见见也无妨,学生倒是好奇,是什么大买卖。”
“那就让他进来罢。”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
克那佩的个子并不高,有些瘦,留着欧洲人惯有浓密的八字胡,一进房间,他就鞠躬致意道:“德意志驻上海总领事威廉克那佩拜见镇南王殿下。”
听的翻译,易知足微笑着道:“威廉领事无须多礼。”说着伸手礼让道:“请坐。”
赵烈文则是径直问道:“不知道领事阁下前来,想谈什么生意?”
克那佩微笑着道:“马普托海战,贵国海军大获全胜,缴获大小铁甲舰六十艘,我国希望能够全部购买。”
听的这话,易知足大为意外,当即笑道:“六十铁甲舰,这还真是少见的大买卖!不过,我国并未对外宣称要卖这批战舰。”
克那佩道:“贵国海军战力无双,现有的舰队规模也与英吉利相当,根本用不着这批战舰,另外,贵国的铁甲舰设计一流,殿下应该也看不上这批战舰。”
有意思,易知足笑了笑,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战争没结束,他根本就没去想如何处理这批缴获的战舰,克那佩主动找上门来,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
如今的大清工业规模已然不小,本身就拥有强大的船舶制造能力,而且海军规模也不小,犯不着快速扩大规模,这一战结束之后,大清至少能够太平二十年,这些战舰确实没有必要留在手上。
况且,缴获的这批战舰他也真没瞧在眼里,就连大清海军现有的战舰,也会逐步的更新换代,他很清楚,随着造船技术和火炮技术的发展,真正的巨舰大炮时代无畏舰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目前各国海军包括大清海军所装备的这些战舰很快都将面临淘汰,卖掉缴获的这批注定只是过渡品的战舰,显然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另外,卖掉这批战舰,还可以提早刺激欧洲各国进行军备竞赛,打破欧洲大陆的均衡局面,可谓是一举两得。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马普托海战大捷,南非战事已经没有悬念,我国对外有线电报通讯马上就会开通。”
听的翻译,克那佩连忙站起身微微欠身道:“我相信,很快会为殿下带来确切的好消息。”
待的克那佩告辞离开,赵烈文才笑道:“确实是大买卖,六十艘远洋铁甲战舰,少说也要三、四亿元,只怕德意志拿不出如此大一笔钱来。”
“可以赊欠。”易知足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赊欠?”赵烈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掌柜是想籍此打破欧洲均衡的格局?”
“有这个想法。”易知足点了点头,“德意志获得这六十艘战舰,英吉利怕是会寝食难安,即便不会提前引发欧洲的战争,也至少能让他们互相牵制较劲,没有余力没有精力来顾及咱们。”
赵烈文爽朗的笑道:“英吉利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南非,法尔斯湾,西蒙军港。
诺大的军港里稀稀落落的停泊着几艘战舰和补给商船显得很是冷清,‘君主’号战舰甲板上,沐浴在秋日余晖中的亚瑟胡德忧心忡忡的眺望着远处的海面,联军舰队前往攻打马普托,接连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心里满是焦虑和担忧。
最后一次收到联合舰队的消息还是三天前舰队离开德班的时候,德班距离马普托不过二百多海里,以巡防舰的航速,一天就能抵达,如今已过去三天,一点消息也没有,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马普托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联合舰队战败了,也总该有消息传来吧,总不可能全军覆没吧,这根本不可能,海战不比陆战,根本不可能全军覆没,联合舰队里可是有不少快速巡防舰,怎么着也不可能连一艘战舰都逃不出来。
“将军,有消息来了!”一个通讯官快步迎上来禀报道:“德班来电,联合舰队越过德班,正快速南下。”
“越过德班?”胡德眉头一跳,联合舰队怎么可能直接越过德班?这不可能!不论胜败,联合舰队都应该到德班进行补给,怎么可能直接越过德班?
出事了!出大事了!他脸色登时变的有些苍白,“回司令部!”
第一千五十九章 表明态度
通过有线电报与德班反复确认,确证联合舰队三十多艘战舰径直越过德班港南下,胡德知道,联合舰队确确实实是全军覆没,尽管不清楚清军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他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致电伦敦......。”胡德强自镇定下来之后,将与德班的通电叙述了一遍之后,犹豫了下,才加上自己的判断,“尽管令人难以置信,但以部属判断,联合舰队已全军覆没!”
稍后,他打起精神道:“致电东伦敦、伊丽莎白,清军舰队已经南下,已越过德班港,两港所有船只即刻转移前往开普敦。致电开普敦,清国舰队即将抵达.......。”
签发电报之后,胡德泛起一股深深的恐惧感和无力感,早在出兵马普托之前,他就预感到马普托必然是防备森严,但他也只是认为难以攻占马普托而已,内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如此空前规模的整支联合舰队会全军覆没!
他不知道清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在没有确切的消息证明这一点之前,直接给东伦敦、伊丽莎白、开普敦致电,显然是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但他并不在意,他不希望数量庞大的运输补给船只都尽数落在清军手里。
南非沿岸极大港口一时间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德班、东伦敦、伊丽莎白等港口的商船纷纷以最快的速度离港赶往开普敦,所有船主都清楚,一旦被清军战舰拦截就只有两个下场,被击沉或者是被俘。
只不过没人会想到,联合舰队进入马普托湾仅仅只支撑了大半天时间就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而越过德班径直南下的三十多艘战舰并不是清军的先头部队,而是后继部队,早在一天前,清军先遣舰队就已经乘着夜色南下直奔开普敦。
英吉利,伦敦,威斯敏斯特区,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
看完来自西蒙军港胡德发来的电报,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的脸上犹如蒙了一层寒霜,“联合舰队在马普托全军覆没,这可能吗?”
海军大臣巴滕贝格谨慎的道:“这只是猜测,联合舰队规模庞大,有不少大型快速巡防舰,即便是战败,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迪斯雷利沉声道:“那联合舰队一进入马普托湾就再无消息,这又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巴滕贝格一阵无语,五国联合舰队八十艘铁甲舰,进入马普托湾之后就宛如泥牛入海一点音讯都没传出,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着实是太诡异了!要说联合舰队全军覆没,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但若是没有全军覆没,又怎么会没有一点音讯?德班港距离马普托也就是一天的航程,这事太不合常理了!
他正犹豫着该怎么解释,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即一个侍从官进来禀报道:“阁下,与清国的有线电报已经恢复通讯,这是上海发来的电报......。”
清国主动恢复了与欧洲的有线电报通讯?迪斯雷利心里一沉,接过电报只扫了几眼,右手不可遏制的轻轻颤抖起来,脸色一瞬间也变的异常难看,细细看完,他沉默了一阵,无声的将电报递了过去。
电报是驻清国公使威妥玛发来的,禀报了清国报纸对马普托海战大捷的报道,当看到全歼,缴获六十艘战舰,潜艇,新式水雷等词,巴滕贝格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的捏着电报出神。
迪斯雷利端起桌子上的红茶呷了几口,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两下里一结合,联合舰队全军覆没已再无怀疑,联军舰队战败,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被清军一举缴获六十艘铁甲舰,在意的是清军研制出了能在水面下发射鱼雷的潜艇,能布设在水面下的新式鱼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清国海军规模能够迅速扩大,意味着清国海军实力超越了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取代了大英帝国海上霸主的地位,意味着大英帝国广袤的海外殖民地从此将受到清国的威胁!
南非怕是保不住了,更让他忧心的是,印度能不能保得住!
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道:“谈判,让威妥玛马上与易知足谈判,必须立即结束印度和南非的战争,不能再打下去了。”
回过神来,巴滕贝格轻声提醒道:“是清国先宣战.......。”
“无非是利益,清国不会拒绝谈判”迪斯雷利沉声道:“可以赔款,但要尽量保住印度和南非。”
德意志,柏林,夏洛滕堡宫。
德皇威廉一世和首相俾斯麦相对而座,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压抑,两人都没想到清国海军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更想不到联合舰队居然会主动钻进清军早就布设好的陷阱,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原本认为这场战争至少能打个一两年甚至是两三年时间,如今这情形,只能是早早落幕的下场,没有海军的牵制,这场战争根本无法继续打下去了,所有的幻想都随着这一战而破灭。
良久,俾斯麦才开口道:“穆默提请的购买清国缴获的战舰......?”
“愚蠢!”威廉一世恼怒的道:“真要购买了这六十艘战舰,就是逼迫英法两国对我国发动战争!清国人这是不安好心!”
这根本就不是清国人提出来的好吧?俾斯麦有些郁闷,迟疑了下,他才道:“穆默说的清楚,清国有意对外售卖这批战舰,如果我们不买......。”
“没有哪国会买!”威廉一世打断他话头,“法国人同样不敢买,不论哪国买下那批战舰,都会面临着承受英国人的怒火,这等于是在挑战英国人在欧洲的海上霸主地位,在威胁英伦三岛的安全!”
“如果我国与奥匈帝国和意大利联合购买呢?”俾斯麦很是不甘心的道:“又或者,要求清国同时出售鱼雷、鱼雷艇、潜艇、新式水雷.......。”
威廉一世轻轻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那颗早已开始衰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如果清国向德意志出售鱼雷、鱼雷艇、潜艇、新式水雷,德意志海军将一跃而成为欧洲最强海军,英法两国将再也无法阻挡德意志称霸欧洲的脚步。
他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一瞬间变的有些低沉沙哑,“清国有可能向我国出售这些最新式的海战武器?”
俾斯麦看了他一眼,将身子微微前倾,“如果清国有意打破欧洲的均衡局势,挑起欧洲混战,就绝对可能!”
略微沉吟,威廉一世摇了摇头,“欧洲爆发大规模战争,只是暂时的对清国有利,长期来看,清国不会希望欧洲出现一个能够统一欧洲的大帝国。”
“我觉的清国现在急需时间提升工业实力。”俾斯麦缓声道:“清国工业起步晚,基础薄弱,就工业实力而言,还无法与英吉利相提并论,清国应该是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海军战力大幅提高的情况下,这些年却一直隐忍不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想,不论清国是什么想法,我们都应该尝试一下。”
“说的对,应该试探一下。”威廉一世颌首道:“让穆默去谈,南非停战。”
随着东西方有线电报通讯的恢复,马普托海战的消息也很快散播开来,欧洲各国报纸相继进行报道,一时间,整个欧洲为之震动。
远在数万里之遥的东方古老帝国再次成为欧洲各国谈论的焦点,以前谈论的是瓷器丝绸茶叶,是手表自行车以及神奇的包治百病的药品,南北战争时期谈论的是疯狂的棉花,普法战争时谈论的是疯狂的元奇。
当然,远远不止这些,古老的东方帝国这些年来频频成为欧洲舆论报道的焦点,诸如号称‘不夜城’的上海,大手笔购买领土,世界最大的金矿,一直没有发生经济危机,罕见的大旱,异乎寻常的刺激经济计划等等。
不过,这一次的谈论焦点却是武器,是战争,是威胁!英吉利大报甚至以极为醒目的标题‘黄祸来袭’提醒欧洲各国警惕来自东方的威胁。
上海,镇南王府。
以往总是车水马龙的王府大门外,如今却变的冷冷清清,随着南非战争的爆发,易知足就闭门谢客,马普托海战大捷的消息传开之后,王府门外再次热闹起来。
但不过才三天,随着大清与欧洲的有线电报通讯的恢复,大门外又再次冷清下来,这次倒不是闭门谢客,而是身为主人的镇南王不在府中,据说是前往杭州参加沪杭公路通车典礼去了。
匆匆赶来王府,急于与易知足谈判停战的五国公使无一例外都扑了个空,尽管被明确高知了对方的行踪,而且杭州也并不远,但五国公使却都自觉的呆在上海等候,明摆着的对方这是不想见他们,否则区区一个公路通车典礼能请得动对方的大驾。
明媚的春光下,一支由十多辆小轿车组成的车队在新建成的公里上疾驰着,车速并不快,只是时速六十码,居中的一辆小轿车里,坐在后座的易知足开着车窗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条新建的公路。
这条公路作为样板路之一,规格十分高,不说媲美高速公路,二级路的水准是足够的,驾车在平整的泊油路面上行驶,十分平稳。
除了他们这支车队,公路看不到其他车,连马车都看不到一辆,也看不到行人,倒不是因为警戒的原因封路,而是禁止马车和行人上公路,路的两侧都用一人多高的铁丝网隔离开来。
如此做的原因不是为了提高汽车的速度,而是为了安全,时速六十码对于这个年代的汽车来说已经是高速了,发动机、轮胎、转向、刹车等各个方面技术现在都还很落后,有待逐步提高,他不希望频繁的交通事故影响汽车的推广普及。
这次乘轿车前往杭州,他也是利用自己的名人效应给轿车打广告,顺带也带着府中的一众眷属游玩散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避免见各交战国的公使,这个时候,还不是谈判的时候。
虽然带了一众眷属随行,不过,众女都选择坐敞篷车,一是怕晕车,再则视野开阔更适合一路观赏风景,易知足倒是想陪着,但警卫却是一点不肯通融,这年头刺杀国王、总统、首相、大臣的案例实在是数不胜数,一众警卫丝毫不敢大意。
陪着他的是严可欣和严世宽,感受着轿车带来的舒畅,坐前排副驾的严可欣返过身来笑道:“这感觉比似乎比火车更惬意。”
“当然。”易知足笑道:“更自由,可以随意停靠,另外,还有驾驶所带来的乐趣,以后随着汽车制造业的不断发展,汽车会取代火车成为最主要的陆路交通工具。”
“要多少年才能发展的起来?”
“这得看工业和经济发展的速度。”易知足笑道:“至少要十年、二十年,要想真正推广普及开来,可能要三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也说不定。”
严可欣听的暗自咋舌,“那岂不是说这公路一二十年都没有用?”
严世宽笑道:“要想发展汽车,自然要先修路,不然车怎么卖得出去?”
被抢白了一句,严可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转过身去,严世宽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三哥散心是假,不想见五国公使是真吧?”
“想打就打,打不赢就想谈,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易知足说着斜了他一眼,“他们走你的门路了?”
“这种事情,我哪敢掺和。”严世宽连忙摆手道:“我是没琢磨明白,既然不想见,干嘛急着开通与欧洲的有线电报?”
“开通有线电报,是表明态度,是明白告诉他们,可以谈。”易知足缓声道:“避而不见,同样是表明态度,什么时候谈,我做主。”
第一千零六十章 强势逼迫
南非,开普敦。
开普敦不仅是五国联军登陆南非的最大港口,也是联军最为重要的后勤补给港口,开阔的港湾里密密麻麻泊满了挂着各国旗帜的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运输船只,既有纯蒸汽动力的铁甲货轮,也有老式的远洋风帆木船,最多的还蒸汽风帆混合动力的铁甲船和木船。
胡德率领着由西蒙军港的战舰和运输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进港湾,见的港湾里依然是一片平和景象,他不由的轻叹了口气,很显然,他的警告并没有受到重视,而且消息也没有传开。
这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没有谁会轻易相信规模庞大的联合舰队会在马普托全军覆没,至于清国舰队大举南下,目标直指开普敦就更没人相信了。
一靠岸,胡德就沉声吩咐道:“所有官兵和船员不得登岸,随时做好的准备。”上岸之后他叫了辆马车,径直前往总督府。
从码头到开普敦,一路上都拥挤不堪,各种马车和身着不同军装的官兵将不宽的道路的挤得水泄不通,胡德心里焦急,索性弃了马车步行,一路上随处可见两边的空地上堆积着各种军火以及后勤补给物质,整个开普敦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军营,因为火车无法及时运送兵力,大量的四国陆军滞留在开普敦。
开普敦总督府里,德比尔斯矿业公司老板,号称‘南非首富’的罗得斯神情凝重的看着对面的开普敦总督谢普斯通,“我收到消息,联合舰队在马普托大败,清军舰队正向开普敦开来.......。”
“这是谣言!”谢普斯通语气笃定的道:“就算联合舰队败了,清军舰队也不可能离开马普托南下开普敦。”
“我希望得到最真实的消息。”罗德斯沉声道:“胡德将军会散播谣言?”
“事情的真相是,联合舰队自进入马普托湾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谢普斯通如实说道:“昨天黄昏,德班发来电报,称有三十多艘联合舰队的战舰越过德班直接南下。
联合舰队战败,清军舰队南下开普敦,完全是胡德的胡思乱想或者是说瞎猜,以你的精明,会相信这种鬼话?”
话才落音,一个侍从官连门都没敲就径直走进房间,“阁下,伦敦来电!”
见他未经通报就直接闯入,谢普斯通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接过电报扫了几眼,他脸色瞬间大变,“这怎么可能?”
罗德斯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联合舰队全军覆没......。”谢普斯通喃喃道,说着一抬手将电报递了过去。
看完电报,罗德斯脸色苍白的宛如被人狠敲了一记闷棍,两眼失神,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德比尔斯矿业公司垄断金伯利钻石矿,每年的收益高达三百万英镑,一旦联军战败,那就什么都完了!
就在这时,胡德大步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有些失魂落魄的谢普斯通,他语气很不客气的质问道:“为什么还不进行疏散,不组织防御?难道非要等到清军的舰队出现在面前......?”
谢普斯通却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胡德将军来的正好,正要找你商议开普敦的海防事宜.......。”
“都什么时候了,还商议?”胡德没好气的道:“当务之急是尽快疏散开普敦的运输船,一旦清军舰队抵达,都会成为清军的战利品!”
“清军舰队还要几天才能抵达?”谢普斯通闷声问道。
“几天?”胡德人冷哂道:“明天一早,清军的舰队就有可能出现在开普敦的海面!”
听的这话,罗德斯连忙道:“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先告辞。”说着,仿佛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快速的溜走,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耽搁,必须尽快转移处理开普敦以及金伯利的财产。
随着各国电报的反馈,联合舰队在马普托湾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在开普敦传扬开来,整个开普敦顿时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混乱之中,停泊在港湾里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船只一片鸡飞狗跳,忙着进行补给准备返航回欧洲。
清军舰队的速度超出了开普敦的预料,下午一点,一支由三十多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就出现在了好望角,消息传开,开普敦港湾里的风帆船,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纷纷扬帆,即便没有进行补给,也慌慌张张的离开。
最为无奈的是数量不少的纯蒸汽动力船,没有及时补充煤,根本就不敢离开,相比起在茫茫大海漂流碰运气,还不如直接留在开普敦碰运气。
清军舰队刚刚绕过好望角,就发现了大量匆忙出海的船只,肖明亮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阵,才沉声下令,“鱼雷艇封锁开普敦港湾,其余的,上前拦截,勒令破坏风帆返航,不听命令,直接击沉。明天黄昏,返回开普敦集合。”
第一批次赶来开普敦的都是航速快的鱼雷艇和快速巡防舰,命令下达之后,所有的快速巡防舰随即开足马力向北追击,十几艘鱼雷艇则快速封锁了开普敦港湾,但凡是敢出海的,一律鱼雷招呼,在击沉几艘不怕死的运输船后,其他的船只都乖乖的留在了港湾里。
海面上,一幕幕追击大戏相继上演,不论是风帆船还是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航速都远远及不上快速巡防舰,一旦被追上,就只有两个结果,或者是乖乖的降帆减速毁掉桅杆,或者是被击沉,战舰打运输船,简直是太轻松。
大量卯足了劲逃出开普敦的运输船开始乖乖的返回开普敦,停泊到附近指定的海域,失去了风帆,而且船上的给养并不充足,不返回就只能飘在海上等死。
开普敦港,码头。
胡德一脸阴沉的举着望远镜观望着静静的停泊在海面上的十多艘鱼雷艇,他见识过清国鱼雷艇的厉害,尽管港湾里还停泊着七艘战舰,其中两艘还是主力战舰,但他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突围。
目前这个情形,他率领几艘战舰突围完全没问题,但战舰都突围之后,开普敦怎么办,任由清军战舰炮击?因为有着西蒙军港在侧,开普敦的海防几乎可以说是形同虚设。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拖,拖延时间,开普敦还有十多万陆军,清军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打得下来的,他相信,伦敦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开普敦陷落,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与清国展开谈判了。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被动的等待,在经过了最初的恐慌和混乱之后,开普敦上上下下都被动员起来,积极备战,以防备清军进攻。
他心里隐隐有几分后悔,不应该耳朵软,答应留下来协助防守开普敦,如今南非完全就是一个烂摊子,一旦谈判失败,清军肯定不会放过开普敦的。
清军舰队在接下来的两天都只是封锁开普敦附近的海面,并未发起攻击,每天都有快速巡防舰在海面围追堵截从东伦敦、伊丽莎白逃出来的运输船,至于德班港,几乎没有船能逃出来。
两天后,又一支清军舰队抵达开普敦,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悬挂着清国金龙旗的战舰,开普敦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
奇怪的是,清军依然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到了第二天天黑之后,几枚照明弹划破夜空将港湾映照的宛如白昼,不等开普敦的守军有所反应,港湾里就接连响起了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腾起冲天水柱中,两艘战舰三艘运输船断裂成两截沉入海中。
然后,没有然后,整个港湾又恢复了平静。
一夜无事,第二天涨潮之时,海面上又飘来了二十多个水雷,这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水雷,港湾里顿时鸡飞狗跳,各种炮击各种机枪扫射,最终只有三艘倒霉的运输船被炸,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时,却又响起了几声巨大的爆炸,不消说,这是锚雷的功绩。
随后,清军直接派了艘缴获的运输船进港谈判,不能说是谈判,应该是最后通牒,限令港湾内的船只出港投降,否则,全部击沉。
总督府里,胡德心情沉重的道:“投降,让他们全部开出港投降!”
“为什么?”谢普斯通一脸不解的道:“就算是被清军全部炸沉,也好过出港投降,这是资敌!”
“资敌?”胡德抬了下眼皮,“那么多船只被炸沉在港湾,其中还有不少是大型铁甲货轮,有想过是什么后果吗?光是打捞沉船就得花费不菲的费用。另外,目前国内应该正在与清国谈判停战,激怒清国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沉吟了片刻,谢普斯通才道:“让他们出港投降可以,不过,得让清国人退兵。”
胡德听的一笑,“不提这点,清国人也会退兵,清国人就是冲着这些运输船来的。”
肖明亮这次率舰队南下还真只是为了这批运输船而来,这个时候攻打开普敦,完全没有必要,犯不着徒增伤亡,在接收了开普敦的所有运输船之后舰队就爽快的撤回了马普托。
不过,在回程的时候,他将舰队兵分两路,同时洗劫了伊丽莎白和东伦敦两个港口,原因很简单,这两个港口几乎不存在海防而且驻扎的兵力也少,虽然这两个港口并不繁华,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易知足在杭州一直呆到收到易正行从马普托发来的电报,这才施施然带着一众妻妾返回上海。
轿车里,严世宽试探着道:“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如今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到嘴的肥肉不吃,这可不象是三哥的风格。”
易知足斜了他一眼,“到嘴的肥肉?”
“金伯利的钻石矿,三哥不会不知道吧,全世界最大的钻石矿,一年产出的钻石价值千万元。”
“什么时候对钻石感兴趣了?”易知足没好气的道:“一个德兰士瓦金矿就已经让我国成为众矢之的,若是再吞并整个南非,那还不得成为世界公敌?”
“只要拳头够大,世界公敌又如何?反正咱们霸着德兰士瓦金矿,与世界公敌也没啥区别。”
易知足摇了摇头,“这块肥肉虽是在嘴边,但要吃下去,肯定会被噎着。”
“噎着?”严世宽眨巴了下眼睛,“欧洲五国现如今不是急于求和?”
“求和,是想维持现状,真要吞并南非,他们肯定会将战争继续下去。”易知足缓声道:“咱们现在的拳头还不够大,或者是说,有些虚胖。”
对于南非这场战争,他想的很明白,在丧失了制海权的情况下,欧洲五国固然是不愿意打下去,他也不愿意继续打下去,因为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压根就没想过吞并英吉利在南非的地盘,不是吞不下,而是不值得!
上海,镇南王府。
刚过七点,五国公使的马车就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王府的大门外,易知足的习惯是八点开始见客,不少求见的官员士绅商贾都会赶在七点左右前来递帖子,虽说易知足见人有缓重轻急,远近亲疏之说,但也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英吉利、德意志、法兰西三国公使早早赶来,都是存了相同的心思,奥匈和意大利倒是无所谓先见后见,但却生怕落下个怠慢的印象。
易知足前往杭州参加通车典礼一去数日,而清军在南非却是一点没有收手的迹象,五国公使都是忧心不已,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盼着易知足早日返沪,这其中又以英吉利和德意志两国公使最为焦急。
准八点,易知足缓步踱进长乐书屋,赵烈文迎上来笑道:“五国公使都早已到了,大掌柜是分开见,还是一起见?”
“以惠甫之见呢?”
赵烈文笑道:“自然是分开见。”
“先见哪一国?”易知足接着问道。
“德意志?”
易知足颌首笑道:“好,就先见德意志的穆默公使和克那佩领事。”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挖巨坑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是缺乏经验,前来拜访的五国公使及随员被安置在同一个景致优雅的院子里等候,这不免令几位公使感觉尴尬,南非的战争还没结束,一个个却都跑来谈判停战,尽管大家都心照不宣,但依然还是有些难堪。
好在都是外加官,简单又不乏礼貌的寒暄几句之后,几位很快就聊起了上海的天气,上海的城市布局以及新通车的沪杭公路等等这些无关痒痛的话题。
很快,一位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走进了大厅,这是王府的门房总管郑福钧,对外则是称为接待处处长,见的几位公使打住话头齐齐看了过来,他径直走到德意志的穆默公使面前微笑着道:“王爷有请穆默公使和克那佩领事。”
看着穆默和克那佩走出大厅,英吉利公使威妥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易知足居然先见德意志的公使,他隐隐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长乐书屋的会客厅里,见到穆默和克那佩两人进来,易知足、赵烈文站起身虚迎了两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淡淡的笑容与两人握手见礼介绍寒暄,叙礼落座之后,克那佩抢先开口道:“对于之前与殿下提及的买卖,我国皇帝陛下有着浓厚的兴趣。
不过,陛下颇有些担心,担心购买这批战舰之后会遭受英吉利和法兰西的报复,殿下想必很清楚,海军不同与陆军,我国海军成立的时间较晚,规模也不大,即便是突然拥有大量的战舰,也无法与英法两国抗衡。”
说到这里,他打住话头,看向穆默,意思很清楚,话头打开了接下来看你的,穆默清楚对方的时间很紧,后面还有几国公使等着接见,当下也不兜圈子径直道:“我国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殿下在提供大量战舰的同时,能够再提供一些新式的海战武器,诸如鱼雷、鱼雷艇、潜艇、新式水雷,唯有如此,才能抗衡英法两国海军。”
听的翻译,赵烈文暗自好笑,这德国人还真是敢开口,大清海军能够压制欧洲各国海军依仗的就是鱼雷潜艇等新式海战武器,这些年来一直是秘而不宣,一旦售卖给德意志,还如何保持优势?真真是异想天开!
易知足没多加考虑,缓声道:“只要贵国舍得出钱,我国可以转让鱼雷、潜艇、锚雷的专利技术。”
听的这话,赵烈文不由的一呆,一旦让欧洲掌握鱼雷、潜艇、锚雷技术,大清海军还如何保持优势?
听的翻译,穆默、克那佩两人也是大为意外,鱼雷堪称清国海军的杀手锏,这些年来清国对于鱼雷技术一直是百般保密,欧洲各国也一直在苦苦研制,却一直没能研制出具有实战价值的鱼雷。
原本两人都认为国内提出的这个条件太过苛刻,清国不可能同意,没想到,对方居然同意转让,不仅是鱼雷,连潜艇和锚雷都一并同意转让!
回过神来,穆默生怕是翻译理解错误,当即顾不得礼仪,径直看向自己带来的翻译,“确定没有理解错误?”
听的翻译轻声翻译,易知足笑道:“告诉他,没有听错。”
确定对方是认真的,穆默反而是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着道:“不知道殿下有什么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易知足说着伸出右手晃了晃,“五千万英镑!鱼雷、潜艇、锚雷的专利技术打包转让。”
五千万英镑?穆默被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实在是这个要价连狮子大开口都不足以形容,德意志一年的海军军费连500万英镑都不到,这等于是要十年以上的海军军费总和。咽了口口水,他有些艰难的道:“殿下,这个价格.....,我国根本无法承受。”
”那就没必要谈了。“易知足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慢悠悠的点了支烟,随后转移了话题,“对于南非的战争,贵国是什么态度?”
“联合入侵德兰士瓦,完全是英吉利在背后挑唆。”穆默毫不犹豫的将罪责推到英吉利上头上,“贵我两国素来友好,我国皇帝陛下已经下令,马上终止在南非的所有军事行动......。”
易知足慢条斯理的道:“据悉,五国联合出兵德兰士瓦,贵国独占德兰士瓦金矿的四成股份.......。”
“这完全是被英吉利蒙蔽。”穆默喃喃着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次南非战争,贵国损失惨重,皆是因为英吉利的挑唆和蒙蔽,想来应该是恨之入骨罢。”易知足慢悠悠的说道:“如果给予贵国一个报复的机会,不知道贵国有没有兴趣?”
报复英吉利的机会?穆默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对方的目的,不过,潜意识里觉的不会有什么好事,多半是要拿德意志当枪使,但眼下可谓是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顺着话头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还请殿下明言。”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语气甚是平淡的道:“贵国之所以会受英吉利的挑唆和蒙蔽,无非是希望获得南非的黄金。不过,南非不仅有黄金,还有金刚石,金伯利的金刚石矿每年产出也高达数百万英镑.......。”
这是要唆使在南非的德军抢占金伯利?穆默顿时一脸的苦涩,这不只是要德意志往死里得罪英吉利,而是让两国不死不休!他当即委婉的道:“事关重大,必须向国内禀报请示。”
“我指的不是金伯利。”易知足瞥了他一眼,“南非盛产金刚石的不只是金伯利,英吉利最近才扩张的贝专纳保护区同样盛产金刚石,不过是现在还没发现罢了。
为着德兰士瓦的安全,我国提出将贝专纳区划为贵国的殖民地,相信英吉利不会也不敢反对。”
这简直是急转直下,穆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易知足,下意识的问道:“殿下有什么条件?”
易知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有了贝专纳,贵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从非洲东海岸一直扩张到贝专纳,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贵国希望我提什么条件?”
什么意思?没有条件?穆默脑子里快速的思忖了一番,实在是琢磨不透对方的意图,他只得问道:“贝专纳真的有金刚石矿?”
易知足点了点头,“比金伯利的金刚石矿储量更大!”
从长乐书屋的院子出来,穆默感觉象做梦一样很不真实,他想不明白,清国为什么要送德意志如此大的好处,对方究竟图谋什么?挑起英德之间的仇恨?这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想不明白他也懒的多想,这种事情也根本无须他来定夺,“马上给柏林发报。”
会客厅里,赵烈文一脸狐疑的道:“大掌柜真打算向德意志出售鱼雷、潜艇和新式水雷的专利?五千万英镑是不少,但为了五千万英镑丧失海军的优势,这无论如何怎么看,都不合算。”
沉默了一阵,易知足才道:“惠甫不会是打算一直依靠鱼雷、潜艇、锚雷等技术来保持海军优势罢?”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国能够利用鱼雷保持海军优势十年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些年世界各大强国一直在不停攻克鱼雷技术,估计用不了几年,各国就能相继研制出具有实战价值的鱼雷。
为什么要坚持在南非与欧洲各国打这一仗,就是考虑到鱼雷这一优势很快就会各国赶上,潜艇也是如此,英法美三国对于潜艇的研究起步比我国还早,只是不象我国这么集中人力物力财力重点研究。
确切的说,我国现有的潜艇技术并不比英法美三国先进多少,引以为傲的无非是潜望镜,至于锚雷,更是不值一提。
能够将这些专利技术转化为巨额的资金,对于我国来说是好事,海军是一个十分烧钱的兵种,每一次更新换代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我能预感到铁甲舰即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现有的铁甲舰都将面临淘汰。
要想保持海军优势,我们必须把握住每一次战舰的更新换代,而不是抱着现有的技术优势不放,只有不断掌握新技术,才能长期的保持优势。”
“大掌柜好气魄!。”赵烈文由衷的感慨了一句,随后问道:“大掌柜难到就不担心欧洲人倒打一耙?”
“没有把握,我岂敢卖?”易知足笑道:“鱼雷,即便是卖,我们也不会蠢到卖最先进的,对于鱼雷艇,我们也有反制的,至于潜艇,侦查搜索潜艇的设备很快就能研制出来。”
听的这话,赵烈文暗笑自己杞人忧天,转而又担心的道:“德意志会花费如此巨额的资金购买这些专利技术?”
“这不是刚刚才给德意志抛了个诱饵嘛。”易知足笑道:“只要他们肯上钩,就必然会买,至于价钱,不是不能商量。最重要的是要将英吉利的注意力转移到德意志头上去。”
“那德意志会不会上钩?”赵烈文道:“贝专纳真的有比金伯利储量更大的金刚石矿?”
“这事怎么会开玩笑?当然有。”易知足笑道:“至于说德意志会不会上钩,那是一定的。”
毫无疑问的,易知足这是给德意志挖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赵烈文在心里暗暗为德意志默哀,沉吟了一阵,他才问道:“还有四国公使,先见谁?”
“我就不见了。”易知足道:“把燕扬天叫来,你们二人先与他们谈,停战可以,赔款!否则,不仅我国海军舰队不介意做一次欧洲巡航。”顿了顿,他叮嘱道:“漫天要价。”
德意志,柏林,夏洛滕堡宫。
“好消息。”俾斯麦笑容满面的呈上一份长电报,“清国同意出售鱼雷、潜艇和锚雷专利技术,并且还送了一份大礼。”
清国居然同意了?德皇威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接过电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清国人是什么意图?”
“无非是激发我国与英吉利之间的矛盾。”俾斯麦不以为意的道:“一旦我国的海军实力足以威胁到英吉利,对方定然会收缩兵力,将重心放在欧洲,清国人就可以乘机扩张或者是埋头安心发展。”
威廉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不做诚实的经纪人了?”
“诚实的经纪人”这是俾斯麦提出了一个外交理念。简单地说就是德国不为自己索取领土和安全利益,但热心为其他国家充当仲裁者和中间人,使这些国家对德国产生信任甚至依赖。这样一来,欧洲任何大的领土变更或安全事务都需要德国参与协调,那么以德国为敌的大国联盟也就永远不可能出现了。
统一的德意志拥有众多的人口和强大的工业实力和军事实力,在打破了欧洲均衡格局的情况下,因为地处欧洲中部的不利位置,也使得德意志处于一个被包围的局面。
为了化解这一困局,俾斯麦提出“诚实的经纪人”这一外交理念,收藏起自己的野心和爪牙,精心编制一条条利益链,努力削弱周边各国对德意志的敌意。
“德意志不能永远的做诚实的经纪人。”俾斯麦两眼平静的直视着对方,“我们不是听不到工商业主的呼声,只是在这之前,为了国家的安全,我们不得不束缚住我们迈向世界的脚步。现在,机会来了!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目前,对我国威胁最大的是三个国家,法兰西,这是一个无法化解的仇敌,另外两个则是俄国和英吉利,这两个国家,我们只要争取到一个,就没必要再忍气吞声!”
威廉眉头一扬,“你想争取俄国?”
“是的。我想清国会帮助我们争取到俄国。”俾斯麦点头道:“在化解来自北方俄国威胁的同时,又急剧提升我国的海军实力,我国有足够的实力与英法一战,从而走向更加辽阔的世界!”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分化离间
德意志从来不缺乏野心,作为德意志帝国的开国君主,在加冕为德意志帝国第一任皇帝之前被称为‘屠夫霰弹亲王’的威廉腓特烈路德维希更不缺乏野心,尽管垂垂老矣,但其心中的野心却随着德意志的工业实力和军事实力的提升而日益膨胀。
他并不满足于德意志只是一个‘巨型中等强国’,他的目标是让德意志成为象英吉利一样的第一等世界帝国,建立广袤的海外殖民地。
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出于外部严峻的形势考虑,这些年他不得不极力压抑内心的野望,赞同俾斯麦的主张,低调的发展防御性海军并同意‘诚实的经纪人’外交政策。
他一直认为,在有生之年看不到德意志发展成为第一等世界帝国,为此,他在多种场合下流露出惋惜和不甘,当英吉利挑唆出兵南非入侵德兰士瓦时,他尽管不愿意破坏与清国的关系,依然还是同意出兵,为的就是搅乱这一潭死水,寻找机会。
马普托湾联合舰队全军覆没,他可谓是万念俱灰,不想老天又一次将机会送到他面前,不过,这一次背后的推手不是英吉利而是远在东方的清国。
尽管明白清国和英吉利一样都不安好心,他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野望,有风险,但更是机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无法原谅自己!
更何况,连一向稳重推崇隐忍的俾斯麦都为之心动,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心动?
尽管心动不已,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道:“清国或许能帮助我们争取到俄国的友谊,但清国的战舰和鱼雷潜艇并不是白送的,那至少需要数亿金马克。”
俾斯麦不假思索的道:“可以发行国债,可以削减陆军军费,还可以与清国谈判尽量压缩价钱。”
微微点了点头,威廉接着又道:“贝专纳是什么情况?”
“贝专纳地处南非高原中部的卡拉哈迪盆地,主要是沙漠和热带草原,与德兰士瓦接壤,当地黑人为防被布尔人吞并,主动寻求英吉利保护,英国人将贝专纳划为保护区,称为贝专纳保护区,严格来说,还不算是英吉利的殖民地。”
俾斯麦来之前的做足了功课,侃侃说道:“贝专纳的马弗京距离比勒陀利亚和约翰内斯堡不远,清国作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为了约翰内斯堡的安全,要求英国人将贝专纳转交给我国,不存在多大的困难。”
顿了顿,他接着道:“至于说贝专纳拥有比金伯利储量更为丰富的金刚石矿,以易知足的身份,应该不会撒谎,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撒谎!”
稍稍沉默了一阵,威廉才道:“奥匈帝国和意大利呢?”
俾斯麦听的一愣,很快就会过意来,“陛下是希望奥匈和意大利也参与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
威廉笑道:“我们不能让英国人的仇恨都集中在我们头上。”
“清国人可能不会反对。”俾斯麦斟酌着道:“不过,奥匈和意大利有没有这份胆量就难说了,当然,我们可以适当的泄露一些消息。”
马普托,清军大营,司令部,作战室。
庞大的沙盘前,冯子才用手杆一边指点一边缓声道:“铁路修复进度不甚理想,依照目前的进度,要想收复约翰内斯堡、比勒陀利亚,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时间.....。”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才接着道:“马普托海战大捷,联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其实......也没必要再依赖铁路。”
易正行瞥了李鸿章一眼,没吭声,实则他也赞同冯子才的想法,这种情况下,着实是没必要再按部就班的循着铁路线稳步推进,完全可以大踏步的快速推进,迅速收复约翰内斯堡。
李鸿章虽然不清楚易知足对于南非的通盘计划,但他却知道,易知足迟迟不来电指示,定然是另有原委,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对于南非战略,大掌柜必然会通盘考虑,既然没来电指示,我们也无须贪功冒进,按照既定计划,稳步推进便是。”
听的贪功冒进这话,冯子才心里不觉有些虚,海战大捷,他确实是有些心急,再加上上海传来消息,欧洲五国公使似乎已经开始与镇南王府进行谈判,他担心战争就此结束,十万大军远赴南非,若是一战未打,寸功未立,那可真是憋屈死了。
对于冯子才的心思,易正行十分清楚,沉吟了一阵,他才道:“眼下局势有变,不如请示一下,是否需要改变既定的战略。”
“也好。”李鸿章点了点头。
易正行朗声道:“就说海战大捷,士气高昂,而敌军军心涣散,乃收复约翰内斯堡、比勒陀利亚之良机,请示可否快速进军?”
约翰内斯堡,联军司令部。
作战室内,联军陆军司令,法军中将路易莱昂塞扎尔费德尔布独自坐在大幅的南非地图前叼着烟斗默然无语,马普托湾海战联合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之后,他这个联军司令就已名存实亡,唯一还能听他号令的就是法军。
对于这种情况,他一点也不意外,南非这场战争,陆战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海战,不论是哪一方掌控了制海权,就意味着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联合舰队如此庞大的规模,居然在马普托湾一战全军覆没,等于是葬送了所有的希望,这仗还能怎么打?五国联军分崩离析也是情理中的事情,面对一场完全没有希望的战争,还能指望五国能够团结一致紧密协作?
清国海军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战败已经是迟早的事情,问题是清国究竟是什么态度?会不会通过谈判让他们体面的撤军?如果清国态度强硬,谈判破裂,这场战争则很有可能会继续打下去。
能够体面撤军固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继续打下去,又该如何应对?是撤退?还是拼个鱼死网破?凭借联军的兵力和现有的补给,若能齐心,还是有一战之力的,除非是清军继续增兵,当然,以他的主张,还是撤退的好,纵然拼个鱼死网破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如今这种不进不退的局面是最难熬的,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被动的等待,等待谈判的结果。
上海,英吉利驻上海总领事馆。
办公室里,威妥玛一小口一小口呷着一杯又苦又涩的咖啡,相比起咖啡,他内心更为苦涩,元奇并不反对谈判停战,但提出的条件却让人无法接受,五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不算,还要割让德班和已经占领的印度领土,所有的战俘也需要高额赎回。
割地赔款,大英帝国不可能接受如此屈辱的条件,他都懒的向伦敦汇报,国内压根是不可能同意,反而还有可能被激怒,他不敢想象继续打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在他看来,元奇根本就没有停战的诚意,或者是说清国在南非不想就此收手,真要如此,麻烦就大了。
领事麦华佗轻声道:“元奇似乎在拉拢德意志,要不要去试探一下?”
“不会有什么结果。”威妥玛缓缓摇了摇头。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威妥玛转过头道:“请进。”
一个参赞推门进来,禀报道:“法兰西公使前来拜访。”
“请他去小会客厅。”威妥玛说着站起身来,元奇以联军海陆军司令皆是法兰西将领为由,对于法兰西提出的条件同样是五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而奥匈帝国和意大利则是三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对方前来肯定是商讨对策的。
进的小会客厅,礼貌性的见礼寒暄了两句,法兰西公使宝海就直接道:“奥匈和意大利两国公使都去了德意志领事馆,清国人应该是有意分化我们,想来,清国人这次不打算轻易罢手......。”
略微沉吟,威妥玛才开口道:“我想,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思考,清国为什么要分化离间我们?”
听的翻译,宝海微微皱起了眉头,确实,在完全掌控了制海权的情况下,清军可以说已建立起了绝对的优势,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实行分化离间?他斟酌着道:“阁下的意思,清国不希望南非的战争继续下去?”
“应该说,清国既想扩大在南非的利益,又不想继续继续扩大战争。”威妥玛缓声道:“所以清国才会拉拢德意志,进而分化我们五国联军,这是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宝海一脸担忧的道:“有办法阻止德奥意三国倒向清国吗?”
“那得弄清楚,清国究竟许给三国多大的利益。”威妥玛脸色阴沉的道。
“我认为还有一个关键。”宝海幽幽的道:“能不能阻止清国舰队进入欧洲将战火燃烧到各国本土。”
威逼利诱是两方面,相对于利诱,威逼才是主要的,如今五国海军精锐尽失,清国舰队更可以说是举世无敌,一旦清国舰队打上门去,那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哪怕没有利诱,德奥意三国也不会愿意事情恶化到这个地步。
“清国舰队不可能远征欧洲!”威妥玛斩钉截铁的道:“清国舰队全部是纯蒸汽动力铁甲舰,远征欧洲,沿途需要沿途进行煤炭补给,但清国最远的海军基地也就是马普托,若要远征欧洲,必须携带庞大的运输船队,这不现实。
另外,清国北方大范围严重旱情已经持续五年,极大的消耗了清国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今年旱情虽然已有缓解的迹象,但以清国目前的状况,绝对不可能支撑一场大规模的远征!”
这倒是实情,清国海军舰队虽然战力强横,但要远征欧洲却缺乏必要的沿途补给基地,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敢大规模远征。
宝海微微点了点头,放下心来,清国能够威胁他们的,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舰队远征欧洲,骚扰各国本土沿海港口,再一个威胁就是各国在南非的陆军。
五国联军在南非的兵力高达三十多万,丧失了制海权之后,也就等于是断绝了补给,不过,如果五国能够齐心协力,完全可以与清国长期进行周旋,可以说,清军要收复德兰士瓦很容易,但要想消灭三十多万联军,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能,也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和很长的时间。
上海虹口,黄浦路,德意志领事馆。
德意志驻华穆默满面笑容的向坐在对面的奥匈帝国和意大利两国公使做了一个有些生硬的请茶手势,“这是在清国十分有名的福建大红袍,二位尝尝。”
意大利公使卢嘉德很不给面子的道:“我不习惯喝茶,也没心情。”
穆默笑了笑,端起青花茶盅浅浅的呷了一口泛着淡淡幽香色如琥珀一般的茶水,慢条斯理的道:“在我看来,这场南非战争实际上只是清国与英吉利之间的一场战争,我们只是因为对德兰士瓦金矿的贪婪,才卷了进来。”
奥匈帝国驻华公使罗斯托恩径直道:“清国提出的停战条件太过苛刻,三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我们无法接受。”
卢嘉德接着道:“不知道贵国是否需要支付战争赔款?”
“战争赔款,应该会有,但目前还没提及到。”穆默如实说道:“清国需要跟我国做一个交易。”颗顿了顿,他才道:“清国需要削弱英吉利在南非的势力,希望我国配合接管贝专纳区。”
听的翻译,卢嘉德和罗斯托恩不由的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满是惊诧,交易?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卢嘉德急切的问道:“什么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穆默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内心的得意,“马普托海战,我国率先做出了正确是选择。”
卢嘉德不满的道:“应该是我们三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穆默笑了笑,“如果你们敢于参与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清国一定不会拒绝。”
“为什么不敢?”卢嘉德毫不迟疑的道:“现在的英吉利已经不是以前的海上霸主!”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走漏消息
“奥匈帝国和意大利主动提出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易知足很是意外的看了赵烈文一眼,随即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踱出了书房。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英吉利并非是日落西山,而是如日中天,攫夺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无异于是虎口夺食,为了让德意志占据贝专纳,他不仅是利诱,而且还为其壮胆,没想到,奥意两国居然巴巴的主动提出要求,这胆子得有多肥?
跟随着出来的赵烈文边走边道:“以学生猜测,应该是德意志为了避免独自承担英吉利的怒火,特意撺掇奥意两国。”
落座之后,易知足点了支香烟,慢条斯理的道:“奥意两国难道就不怕承受英吉利的怒火?”
“即便要承受英吉利的怒火,也应该是德意志顶在前面。”赵烈文笑道:“毕竟我们对待德意志公使的态度显而易见。”
燕扬天提着一壶刚刚冲泡好的茶水过来,一边斟茶一边道:“以学生之见,奥意两国主要还是籍此博取我们的好感,减少战争赔款的数额。”
“不错,这才两国投我们所好的目的。”易知足点了点头,“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目的在于激发英德之间的矛盾,奥意两国掺和进来,无疑是扩大矛盾,对于我国来说,这自然是好事,答应他们。”顿了顿,他接着道:“至于减少战争赔款,你们是何看法?”
“既然是有利于扩大矛盾,自然要给予些好处。”赵烈文缓声道:“更何况,三千万战争赔款本就是漫天要价。”
“三千万英镑,折合黄金二百多吨,确实是漫天要价。”燕扬天接着道:“不过,也不能减免的太多,否则不足以起到震慑作用。”
“说的有理。”易知足颌首道:“犯罪成本不能太低,否则就有鼓励犯罪之嫌。”略微沉吟,他才道:“就一千万英镑罢,不能再少了。”
燕扬天笑道:“一千万英镑换一块在南非的殖民地,这买卖并不太亏。”
赵烈文却问道:“德意志呢?”
“德意志出兵最多,态度也最为积极,不过却表现良好。”易知足缓声道:“就一千五百万英镑罢。”
犹豫了下,赵烈文才道:“这样一来,未免针对性太强,毕竟只是利用德意志,而且大掌柜也不看好德意志,会不会与英法结怨太深,影响日后的关系......。”
“俗话说打铁还的自身硬,只要未免足够强大,就没必要担心得罪人,再说,左右已经是得罪了,是深是浅又何妨?”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我们此举明摆着是拉拢分化,两下里自然也要对比悬殊,英法两国就定在三千万罢,这是底线,谈不拢就打,没什么好谈的!”
谈不拢就打!易知足这话说的底气十足,他确实也是底气十足,拉拢了德奥意三国,就凭在德兰士瓦的十万大军,要在南非横扫英法两国联军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赵烈文却没那么乐观,三千万英镑,真心不是小数目,法兰西且不说,普法战争战败后的巨额赔款,昔日骄傲的高炉雄鸡如今已经毫无斗志,但称霸世界二百年,高傲已经渗透到骨子里的英吉利会在大清这个后起之秀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
燕扬天更为务实,试探着问道:“校长,奥意两国索要的殖民地该如何划?”
啜茶沉吟了一阵,易知足才道:“简单,将纳塔尔一分为二,给奥意两国。”
“校长英明。”燕扬天奉承了一句,他倒不是随口奉承,贝专纳和纳塔尔,分处开普殖民地的左右两侧,等若是对开普构成左右夹击之势,中间又是德兰士瓦,如此一来,可以说是从三面将开普殖民地压制的半点动弹不得。
“大掌柜。”一个秘书快步进来禀报道:“德意志公使求见。”
“来的倒是快,请他进来。”易知足说着站起身来。
穆默脚步稳重的走进来,见的对方三人起身相迎,顿时满面笑容,不是职业性的笑容,而是透着几分真诚的笑容,尽管元奇别有用心,但元奇以后却是极有可能成为德意志最为强大的盟友。
两方友好客气的见礼之后,穆默有些突兀但很直接的道:“我国需要来自北方俄国的友谊。”
听的翻译,赵烈文、燕扬天还有些不解,易知足却满心欢愉,对于德意志的处境,他十分清楚,德意志要他们帮忙消除来自俄国的威胁,这说明什么?说明德意志准备与英法放手一搏,看来,之前的判断是准确的,德意志确实是那种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角,一旦有机会,野心就会不可遏制的膨胀。
“我国与俄国是坚定的盟友,而且欧亚大铁路也即将通车,我想,我国有能力为贵国嬴得俄国的友谊。”易知足缓声道:“不过,这需要时间。”
见他满口答应,穆默脸上的笑容更盛,“我国皇帝陛下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殿下的喜讯。”
送走穆默,赵烈文一脸担忧的道:“俄国因为巴尔干半岛与德意志和奥匈帝国交恶不久,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支持德意志?”
“三皇同盟,既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易知足语气笃定的道:“国与国之间的交恶与结盟,无非是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是仇敌也能结盟。”顿了顿,他接着道:“派人去清俄国公使布策。”
对于来自镇南王府的邀请,俄国公使布策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就乘坐着元奇赠送的那辆黑色小轿车赶往镇南王府,他很清楚,易知足这个时候突然要见他,肯定是与南非战争有关,不过,他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会是什么事,毕竟这场战争俄国是置身事外。
对于南非这场战争的进展,布策是感觉挺失望的,对于俄国来说,这场战争打个三五年,打个两败俱伤,才符合俄国的利益,这才刚开战不久,就出现了结束的迹象,他自然是有些失望,不过,清国能够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能看到英法德奥意五国吃瘪,他心里也是无比快意。
俄土战争结束,欧洲列强横加干涉,让俄国上下无比的憋屈,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欧洲列强憋屈,他心里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见的布策到来,易知足与其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委婉的道:“如果欧洲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对于贵国来说,应该是一件大好事吧?”
什么意思?布策心里一跳,如果欧洲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对于俄国而言自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机会,扩张的机会!报仇的机会!压下心中的欢喜,他急迫的道:“殿下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易知足简洁的道:“英法与德奥意。”
英法与德奥意爆发战争?这可能吗?布策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真要是英法与德奥意爆发战争,那绝对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甚至有可能整个欧洲大多数国家都会被卷进去,对于俄国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机会,只是,英法德奥意五国才联合出兵南非,相互之间又怎会爆发战争?
易知足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缓声道:“随着德意志完成统一打破欧洲的均衡格局,欧洲就面临着重新洗牌,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激化矛盾,贵国作为最大的获利者,不能只是冷眼旁观,也需要在背后推动一下。”
布策很是谨慎的道:“还请殿下明说。”
“贵国需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消除德意志的后顾之忧,否则德意志不敢强硬的对抗英法。”易知足缓声道:“对于贵国来说,真的很简单,只要恢复‘三皇同盟’即可。”
布策迟疑着道:“殿下有把握?”
易知足肯定的道:“当然,把握十足。”
沉吟了一阵,布策才道:“对于我国来说,德意志的威胁远比英法更大,我国并不希望德意志成为欧洲的霸主。”
笑了笑,易知足才道:“对于我国来说,欧洲出现一个强大的军事霸主同样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所需要的,只是欧洲在这段时间内爆发一场战争而已。如果贵国发现德意志有可能赢得战争,大可以出兵在背后捅刀子。”
“我马上给莫斯科发报。”布策毫不迟疑的道。
英吉利驻沪领事馆。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的驶进领事馆的大铁门,在经过一片草坪时,坐在车里一直阴沉着脸的威妥玛突然出声,“停车。”车一停稳,威妥玛便径直下了车拐进了一条落满了樱花花瓣的鹅卵石小道,刚刚在镇南王府吃了闭门羹的他心情很不好,想在外面散散心。
这两日,奥意两国公使频频进入镇南王府,而他和法兰西公使前去,却总是吃闭门羹,每次都是以易知足不在府中为由,就连赵烈文也是百般推诿着不见,就连德奥意三国公使对他们也是避而不见,他能感觉的到,德奥意三国已经完全被元奇拉拢。
德奥意三国被元奇拉拢,也就意味着南非的局势将进一步恶化,对于元奇提出的极为苛刻的条件,他甚至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偏生对于这种情况,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知道国内那些个政要大员们是怎么想的,无端端的为什么要再次招惹清国招惹元奇,三番五次的招惹,这次总算是成功的彻底的激怒了元奇,难道就没人仔细考虑过激怒元奇的后果?
围绕着小径转悠了两圈,他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清国舰队不可能远征欧洲,清军也不愿意在南非的战争规模扩大或者是长期持续下去,那么,事情就不可能发展最坏的地步,至于战争赔款,大不了象以往一样,采取援助的方式进行赔偿,体面的结束这一场没有必要继续下去的战争才是正理。
眼见的天空又飘起了细雨,他缓步踱回办公室,擦干了头发,随后冲了一杯热茶,坐在办公桌后琢磨如何措词向国内发报。
“笃笃笃”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他下意识的道:“请进。”
房门推开,法兰西公使宝海脸色有些难看的快步走了进来,紧跟在后面进来的领事麦华佗连忙将房门轻轻关上,宝海没心情寒暄客套,径直道:“刚刚得到消息,元奇以削弱贵国在南非的实力为由,鼓动德奥意三国瓜分贵国在南非的殖民地,另外,三国的战争赔款数额也大幅削减,德意志是一千五百万英镑,奥意两国则是一千万......。”
鼓动三国瓜分在南非的殖民地?威妥玛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三国同意了?”
宝海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道:“这种好事,能不同意吗?更何况还有元奇在背后支持和鼓动。”
威妥玛冷声道:“元奇能在南非支持他们,难道还能去欧洲支持他们?”
“能!”宝海沉声道:“只要元奇舍得,就能支持!”
威妥玛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清楚所谓的舍得是指什么,鱼雷、鱼雷艇、潜艇、新式水雷,只要元奇舍得向三国出售,德奥意三国就足以反过来威胁英法两国,
见他不吭声,麦华佗补充道:“具体的情况是,德意志占贝专纳,奥意两国分纳塔尔。至于清国,似乎没有染指的意思。”
清国没有染指的意思?威妥玛皱了皱眉头,元奇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拉拢分化他们,就如此不惜往死里得罪英吉利?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又响起。
随着一声“进来”,一个参赞推开门进来禀报道:“镇南王府来人传信,说是镇南王有请二位公使阁下明日上午八点前往一晤。”
这才让他们吃了闭门羹,转而又让他们明天过去?威妥玛看了宝海和麦华佗一眼,易知足态度变化的这么快,是不是因为知道走漏消息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反手一击
柳絮飘飘,荷叶青青,桃花灿烂,上海的春季最适合郊外踏青,不过,对于易知足来说,郊外踏青这种雅事纯粹就是一种奢望,随着枪械的不断发展,刺杀之风越来越盛,不论是欧洲、美洲还是亚洲,每年都会爆出层出不穷的刺杀案件。
别说是郊外踏青,他现在就是出门都必然是前呼后拥,自然也就不会生起那等文人雅士的雅趣来,况且,前呼后拥的也着实毫无雅趣可言,他更愿意在府中的园子里伤春悲秋。
荷园的景致是极好的,易知足用过早点之后没有循例前往长乐书屋而是径直进了荷园,因为他将接见英吉利和法兰西两国公使的地点定在这里,他觉的在春光明媚的荷园向英吉利摊牌比在封闭的会议室里更合适。
之所以如此快就向英吉利摊牌,不是因为消息泄露的原因,实际上消息本就是他授意泄露出的,如此做的目的是避免夜长梦多,避免德奥意三国摇摆不定。
威妥玛和宝海很守时,一行人在八点过五分就在赵烈文的陪同下进了荷园,易知足在听雨楼前迎上一行人,客气淡漠的见礼之后众人来到观景台上依次落座。
威妥玛径直道:“这次谈判,我觉的我国和法兰西受到了区别对待,或者可以说是不公正的对待。”
“在无任何理由的情况下,英法德奥意五国悍然出兵入侵德兰士瓦,在我看来与团伙犯罪无异。”易知足很不客气的道:“团伙犯罪,自然是有主犯、从犯之分,对于主犯、从犯,自然要区别对待,又何来公正可言?”
威妥玛脸上神情有些僵硬,“我国并未直接出兵德兰士瓦。”
“哼!”易知足冷哼了一声,“若非贵国挑唆,让道、支持,德法奥意四国如何敢,如何能入侵德兰士瓦?”
听的翻译,法兰西公使宝海沉声道:“五国入侵德兰士瓦,密谋抢夺德兰士瓦金矿,根据协议,德意志独占四成股份,出兵德兰士瓦,德意志兵力也是最多,为什么我法兰西也遭区别对待?”
易知足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冷声道:“若无英法两国大肆售卖战舰,若无规模庞大的联合舰队,五国敢于肆无忌惮的大举增兵南非?至于德意志,马普托海战的情况,你们应该很清楚。”
卖战舰也有错?这完全就是不讲理!宝海心里一阵气闷,虽说明知对方就是有意要借此机会激化英法与德意志的矛盾,但知道归知道,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却还是不敢,毕竟真要捅破了,元奇可能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略微沉吟,他才道:“出兵德兰士瓦,我国也是被挑唆蒙蔽,再怎么着也算不上是主犯。”
易知足揶揄道:“五国联军海陆司令都是法兰西将领,法兰西不算主犯,难道还是从犯不成?”
“那完全是被逼的。”宝海连忙分辨道。
易知足懒得的理会他,慢条斯理的点了支烟,转而看向威妥玛,道:“作为东西方两大帝国,完全可以和平相处,贵我两国并不存在根本上的利益冲突,即便我国在南非买下了马普托,也没想着在南非扩张,更无意与贵国争夺南非的控制权.......。”
威妥玛听的暗自腹诽不已,什么没有根本利益冲突,自清国崛起之后,抢夺了缅甸、孟加拉,波斯湾,对印度形成三面包围之势。又在南非控制了德兰士瓦,让英吉利错失世界最大的金矿,此外还修建欧亚大铁路,大力发展海军,如果这都不算根本利益,什么才算得上是根本利益?
“这场南非战争,倒是让我国清醒了不少。”易知足接着道:“德兰士瓦对于我国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为了确保德兰士瓦的安全,我国认为有必要削弱贵国在南非的势力范围。
我国与德奥意三国已经初步打成协议,从贵国手里割让贝专纳给德意志,割让纳塔尔给奥匈帝国和意大利。”
因为已经知道这一消息,威妥玛显的颇为冷静,对方语气越是平淡态度就越发显的强硬,这已经不是在跟他商议,而是知会,现在的清国完全实力强行占领并割占大英帝国在南非的殖民地!
没有愤怒,也没有争论,他很清楚,既然清国既然已经与德奥意三国达成初步协议,即便表现的再愤怒,反对的再强烈,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要想挽回,只能是向伦敦汇报,让伦敦向德奥意三国施压。
略微沉吟,他语气温和的道:“如果我国在南非做出如此大的让步,贵国在印度以及战争赔款方面是否可以做出相应的让步?”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对方的反应,斟酌了下才道:“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一条条落实下来之后再谈其他,当然,我们也可以边打边谈,或者是谈了再打,打了再谈。”
威妥玛之前就判断清国这次不会轻易罢手,听的这话马上警惕起来,很明显,对方这是有意拖延时间,略微沉吟,他才道:“我会将殿下的意思如实的向国内汇报。”
英吉利,伦敦,威斯敏斯特区,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
外交大臣索尔兹伯里侯爵神情严肃的将一份电报呈送给首相迪斯雷利,“清国人明确提出割让南非的殖民地给德奥意三国......。”
迪斯雷利心里一惊,接过电报快速的扫看了几眼又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半晌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电报,割让贝专纳和纳塔尔两块殖民地,清国人胃口真够大的!而令他更为不安的是,居然是割让给德奥意三国,这比清国直接割占贝专纳和纳塔尔的后果更为严重!
沉默良久,他才沉声道:“清国这是什么意图?意图挑起我国与德奥意三国的矛盾?德奥意三国敢于接受吗?”
听的这话,索尔兹伯里暗叹了一声,如今的大英帝国已是今非昔比,德奥意三国有什么不敢的?他声音有些低沉的道:“很显然,清国这是蓄意在激化我国与德意志三国的矛盾,如果有清国极力支持,三国不会有什么顾虑。”
迪斯雷利一阵无语,大英帝国引以为傲的海军在清国海军面前完全是不堪一击,如果清国向德奥意三国出售鱼雷潜艇,人家还真没什么好顾虑的,轻叹了一声,他才道:“清国明摆着是不安好心,德奥意三国不会看不出来,我想,我有必要亲自前往柏林一趟。”
德意志完成统一之后就被各国严加防范,现如今有机会强势崛起,又怎会轻易放弃?在国家利益面前,什么全局,什么大义都不值一提,这个时候前往柏林,多半要遭到冷遇。
索尔兹伯里轻声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我们不应该幻想通过施压迫使德奥意三国放弃在南非的利益,相比于帝国在南非的利益,阻止清国与德奥意三国联手更为重要。
不如索性放弃贝专纳和纳塔尔,同意三国瓜分两地,然后邀请三国前来伦敦商议制定南非的新秩序。”
直接放弃贝专纳和纳塔尔?迪斯雷利皱了皱眉头,如此轻易的放弃,他心里自然有些不甘,因为如此做的话,必然要面临着国内沉重的压力,不过,这个建议也不无道理,相较而言,欧洲的安危更为重要。
权衡了半晌,他才闷声道:“那就发函邀请德奥意三国前来伦敦吧。”
德意志,柏林,夏洛滕堡宫。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八十出头的德皇威廉一世坐在草坪上晒太阳,不知不觉就眯着了,春季本就容易犯困,象他这般上了年纪的老人更喜欢晒太阳也更容易犯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搅了他的清净,他有些不悦的睁开眼,待见的是满面笑容的俾斯麦,他才坐起身,道:“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的确是个好日子。”俾斯麦说着在他面前坐下,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电报,“英国人同意将贝专纳、纳塔尔划分给我们三国,不过却邀请我们前往伦敦商议制定南非的新秩序。”
戴上老花镜看过电报,威廉露出一丝笑容,“英国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是害怕我们与清国结盟?”
“南非的殖民地,英吉利已经无法保住,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俾斯麦缓声道:“邀请我们三国前往伦敦,商议的不是南非的新秩序,而是商议如何联手对抗来自清国的威胁。奥匈和意大利两国已相继来电询问我国的态度。”
“不必理会。”威廉摆了摆手,“什么新秩序,签订了条约之后再商议不迟。”顿了顿,他接着问道:“俄国人有反应没有?”
“莫斯科看电,俄国首相戈尔恰科夫已定下出访柏林的日程。”俾斯麦说着又取出一份电报。
“好!”威廉颌首道:“邀请奥国首相一道前来柏林吧。”
一连五天,发出的邀请函犹如泥牛入海,一点反应都没有,迪斯雷利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为严重,在明确表态同意德奥意三国瓜分贝专纳和纳塔尔的情况下,德奥意三国依然不理不睬,这说明清国给予的好处已经大到足以让三国反目的地步!
失望愤慨之余是深深的担忧,是无尽的后悔,迪斯雷利没有想到,清国的反击来的如此之快,如此有力!他更没想到,清国居然敢直接将手伸到欧洲,并且有能力对欧洲的格局造成严重的影响!
“阁下,刚刚收到消息,俄国首相戈尔恰科夫即将访问柏林。”索尔兹伯里轻声禀报道。
戈尔恰科夫要出访柏林?迪斯雷利心里一沉,敏锐的道:“是清国促成的?”
“应该是。”索尔兹伯里点了点头,“柏林会议,俄奥交恶,德意志居中调停失败,转而支持奥匈,与俄国关系恶化,若不是清国有意促成,两国不可能如此快释嫌。”
顿了顿,他接着道:“与清国的谈判的不能再拖延了,否则情况可能会更糟糕。而且,眼下我们除了接受清国人的条件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是一句大实话,但却十分逆耳,迪斯雷利阴沉着脸没吭声,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将战争继续下去,只能换来更多更大的败仗,情况也只能进一步恶化失控,在丧失海军优势的情况下,大英帝国根本看不到一丁点胜利的希望。
见他沉默不语,索尔兹伯里缓声道:“清国在吞并波斯湾之后,似乎已经停止了对外扩张,即便是在南非,也并无扩张的意图,应该是可以和平相处,至少在短时间内是可以的。
我认为我国当前应该将主要的精力放到欧洲,确切的说,放在德意志身上,一旦清国支持德意志,整个欧洲的局势都可能会紧张起来。”
听的这话,迪斯雷利脸色有些缓和,清国这些年似乎确实停止了对外扩张,最明显的便是南非,尽管从葡萄牙人手里买下了赞比西河以南的大片土地,但清国却一直没有建省设府置县进行有效的治理,兰德士瓦金矿对于清国极为重要,清国也没有吞并。
最明显的是这次,清国完全可以乘机在南非扩张,却没有一点扩张的意图,反而将贝专纳、纳塔尔都送给了德奥意三国。
只要清国不持续进行扩张,或许,两大帝国之间也不是不能和平相处,当然,这是指的当前!当前的局势而言,欧洲对于大英帝国的威胁似乎更大。
沉默了一阵,他才放缓语气道:“清国会如何支持德意志?总不可能真的向德意志出售鱼雷潜艇新式水雷等海战利器吧?”
索尔兹伯里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如果清国还拥有性能更好的鱼雷,又或者是能够有效拦截鱼雷,侦查到海面下的潜艇,那么,向德意志出售鱼雷、潜艇、新式水雷等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被逼低头
原本迪斯雷利认为鱼雷潜艇等是清国海军乃以维持海上优势的依仗,不可能轻易出售给德意志,毕竟清国这些年来对于鱼雷技术一直进行严格的保密。
但若真象索尔兹伯里猜测的,清国还拥有性能更好的鱼雷,又或者能够反制鱼雷和潜艇,那么,清国就极有可能向德意志大量出售,真要如此,对于欧洲,对于英法来说,不啻于是巨大的灾难!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清国海军不可能发展的如此之快吧?”
“近三四十年来,在军工研发方面,清国可以说是一直遥遥领先于世界各国。”索尔兹伯里沉声道:“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可能性极大,在马普托海战之前,谁能想到清国能够将潜艇投入实战?”
迪斯雷利顿时说不出话来,清国每每总能出人意料,几乎每一次战争都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确实不能以正常情况来看待,谁能保证清国不会研究如何拦截鱼雷或者是侦查水面下的潜艇,不能再心存侥幸,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默然半晌,他才沉声道:“要想遏制德意志的野心,俄国是关键,不能允许再出现‘三皇同盟’。”
“俄国这些年与清国的关系颇好,而且欧亚大铁路据说也即将通车。反观我国,因为柏林会议,与俄国的关系可以说已经降到低点。”索尔兹伯里斟酌着道:“虽然德国与俄国关系也紧张,但有清国的撮合,怕是难以阻止德俄联盟。”
“也不是什么难事。”迪斯雷利不以为意的道:“只要挑起并激化俄国与奥匈帝国的矛盾,德意志就只能在俄国与奥匈帝国之间选择其中一个。”
索尔兹伯里沉声道:“巴尔干?”
“对!巴尔干是俄奥两国难以化解的矛盾,只要制造巴尔干危机,就能阻扰三皇结盟。”迪斯雷利缓声道:“俄国对于领土的野心高于一切,除了巴尔干,奥斯曼也可以做文章,只要我们明确支持俄国入侵奥斯曼,就能将俄国拉过来。”
沉吟了一阵,索尔兹伯里才道:“拉拢俄国需要时间,更需要精心策划,当前最重要的还是稳定住清国。”
“给威妥玛回电吧......。”迪斯雷利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心里已是后悔不迭,早知清国海军战力如此强横,就不应该节外生枝,就算清国向奥斯曼扩张,其结果也远比现在的的处境要强的太多,这一低头,大英帝国算是彻底被拉下了神坛。
索尔兹伯里却打断他话头道:“阁下,我认为还应该对法兰西给予适当的补偿,如今的情形,不能让法兰西再心生怨恨,另外,我国在南非也需要一个坚定的盟友。”
英吉利不仅是在南非需要一个坚定的盟友,钳制德意志,也同样需要一个坚定的盟友,迪斯雷利微微皱起了眉头,但问题是如何补偿?总不能再割一块地方给法兰西吧?一转念,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马达加斯加?”
索尔兹伯里点了点头,“马达加斯加与南非只隔着一道莫桑比克海峡,清国没有染指马达加斯加的意思,但奥匈和意大利却未必不会,不如协助法兰西彻底掌控,也可以与开普守望相助。”
“好主意。”迪斯雷利语气十分肯定。
上海,镇南王府,荷园。
上一次易知足在这里接见英法两国公使时是春光明媚,这一次却是春雨蒙蒙,威妥玛的心情与窗外的天空一样阴沉,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摊开文件夹之后,他目光平静的看向易知足,“我国同意殿下提出的将贝专纳和纳塔尔转让给德奥意三国的条件.......。”
说到这里,他偏头看了法兰西公使宝海一眼,“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国希望法兰西能够获得马达加斯加,这原本也是属于法兰西在海外的领地。”
说完,威妥玛、宝海两人心里都有些紧张的看向对方,马达加斯加是非洲第一大岛,是世界第四大岛,而且本身就是一个拥有主权的独立国家,法兰西倒是早有觊觎之心,不过也只是与其签订了有些不平等的友好通商条约而已。
之所以要郑重的提出来,便是希望得到清国的同意,没有清国的同意,哪怕英法两国征服了马达加斯加,也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对于马达加斯加,易知足是一点都不在意,对于不能长久并入大清疆域的海外领土,他都没有兴趣,辛辛苦苦经营数十年然后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他没有一点兴趣,只是略微沉吟,他就干脆的道:“诸位要拓展海外殖民地,与我国无关,我国也不会妄加干涉。”
听的翻译,宝海暗松了口气彻底的放下心来,继而则是无比的欢喜,清国不干涉,又有英吉利的协助,要获得马达加斯加可谓是易如反掌,如此,法兰西才是这场战争的真正赢家,哪怕是为此付出高额的战争赔款也是值得的。
威妥玛同样是暗松了口气,看来伦敦的判断是正确的,清国果然是无意在南非进行扩张,否则不会不干涉法兰西吞并马达加斯加。略微沉吟,他才道:“南非方面,我国做出了巨大的让步,目的就是希望贵国能够退出印度。”
易知足点了支香烟,目光也飘向了窗外的雨景,印度不仅被称为英国女王皇冠上的明珠,而且在英国女王成为印度女皇之后,英吉利也才成为真正的大英帝国,印度对于英吉利的重要性可谓是不言而喻。
他很清楚,他可以强迫英吉利放弃南非的贝专纳和纳塔尔,但不能强迫英吉利放弃南非的开普殖民地,至于印度这颗皇冠上的明珠,那更是英吉利的禁脔,英吉利绝对不会允许大清对印度进行蚕食,哪怕只是蚕食的危险,也不允许。
当然,如果他做好了与大英帝国长期纠缠的准备,也不是不能强行要进行蚕食,毕竟大清的拳头现在最大,但他不想为离开印度与大英帝国纠缠不休,因为不值得,与南非不同,印度的独立是无法阻挡的。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愿意做,更不愿意将大英帝国往死里得罪,毕竟大英帝国还有长达半个世纪的辉煌时期,这个时候与其喋喋不休的纠缠,纯粹是得不偿失。
从蒙蒙雨幕中收回目光转而投向威妥玛,他语气平静的道:“我们可以撤回恒河东岸,不过,战争赔款不能少。”
撤回恒河东岸?这就意味着要割占加尔各答,威妥玛一脸为难的的道:“殿下,我国在南非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加尔各答更是印度曾经的都城。”
易知足面无表情的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按照现在实际占据的地盘划分吧,战争赔款可以适当的减少一些。”
威妥玛一阵无语,却不得不强笑道:“此事我得向国内请示。”
“请示之后直接跟他们谈罢。”易知足没耐心跟他们一轮接一轮的谈,实在是没意义。
见的对方似有结束谈判的迹象,法兰西公使宝海有点急了,连忙道:“殿下,五千万英镑的战争赔款,我国着实是无力支付,对于我国的情况殿下也清楚.......。”
听的翻译,易知足盯着他看了足有移时,才冷声道:“普法战争时,我国坚定的站在贵国这一方,给予了不小的援助,并在战后承接贵国的巨额国债,在商贸和关税方面也给予一定的优惠,贵国就是如此回报我国的?”
顿了顿,他沉声道:“五千万英镑,一个便士也不能少!”
宝海愣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很想说战后承接的巨额国债,元奇可没少赚,但他没胆子说,赚钱归赚钱,这份人情确实的记,更何况,他也担心惹怒对方,毕竟马达加斯加还得对方默许,而且法兰西也不可能断绝与清国的商贸。
目送英法两国公使出的荷园,燕扬天看了赵烈文一眼,有些不解的道:“之前校长不是说,英法的战争赔款定在三千万英镑,怎的又变了?”
赵烈文笑着低声道:“情况变了嘛,法兰西要殖民马达加斯加,加二千万也是正常,否则德奥意三国心里必然难以平衡。至于英吉利,后期谈判肯定还有的谈。”说着,他反问道:“朝廷的谈判团什么时候到?”
“明天就会抵达。”燕扬天说着,打着伞折回了听雨楼。
听雨楼里,易知足依窗而立望着蒙蒙细雨中满塘星星点点的荷叶,听的动静,他转过身来,“山西还没降雨?”
“没有。”赵烈文连忙回道:“不过,北方其他各省皆降雨不断,想来,山西的旱情也很快就会缓解。”
易知足轻叹了声,“看来,得拖到入夏之后了。”
赵烈文开解道:“入夏后降雨也不算迟。”
燕扬天则转移话题道:“京师传来消息,恭王微服前往盛京了。”
易知足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消息他昨天就已经获知,“恭王应是猜测到,南非战事结束,我们必然会强行解决东北割据的局面,这是打算抢在我们动手之前游说醇亲王。如此也好,能不大动干戈总不是坏事。”
燕扬天道:“只怕醇亲王不识时务。”
“若恭王无功而返,我们再用兵,朝野上下也就不会有异议。”易知足缓声道:“东北之事迟早要解决,迟不如早。”顿了顿,他接着道:“拟个方案罢,南非战事应该不会有反复了。”
待的燕扬天应下,赵烈文接着道:“此番各国战争赔款至少在一亿英镑以上,朝廷怕是会眼热......。”
易知足语气平淡的道:“南非之战,朝廷也算是出了力,况且这几年赈灾,朝廷也是债台高筑,刨除军费开支,剩下的对半分罢。”
赵烈文追问道:“发卖战利品以及战俘赎金呢?”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毕竟是国战,没必要小家气,都平分吧。”
“校长。”燕扬天犹豫着道:“眼下军权尚未一统,朝廷若是钱粮充足未必是好事。”
“有道理。”易知足点了点头,随即道:“着解修元核算一下,朝廷目前急需填补的窟窿有多大,多余的银钱不经朝廷之手,冲账抵债。”
京师,海淀,圆明园,九州清宴,清晖阁。
慈安有些慵懒的盘坐在炕上翻看着报纸,自打从盛京返回京师她便直接住进了九州清宴,
在交出了兵权之后,光绪真正成为虚君,她虽是贵为皇太后也彻底成为闲人,圆明园的太监宫女也是大幅削减,十不存一。
尽管已不理政务,但对于时事,她依然十分上心,尤其是对外的战事,她不能不上心,虽然是虚君立宪,但皇帝还是大清名义上至高无上的存在,另外,对于东北她也一直萦怀于心。
如今除了山西之外其他北方各省的旱情已经得到缓解,而远在南非的战事似乎已经有结束的迹象,据悉,欧洲五国可能会因为战败而支付高额的战争赔款,如此一来,元奇就极有可能掉过头来解决东北之事。
这几年醇亲王奕在盛京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在如愿以偿成为盛京军区司令,取代盛京将军成为东北三省最高军事长官之后,奕完全将之前的协议抛诸脑后,肆意克扣军饷,截留各种移民经费,教育经费等,大量走私军火,并积极兴建厂矿,发展军工,还推行义务兵役制,大量训练新兵,短短不过几年时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东北王。
对此,她是忧心忡忡,却又毫无办法,她很清楚,奕能够如此恣意妄为,迅速形成如今的局面,不仅是元奇的有意纵容,也有恭王的放任。
但谁能想到,旱情刚有所缓解,大清居然会向欧洲五国宣战爆发南非战争,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战事会如此快就面临结束,而且元奇还会获得高额的战争赔款。
恭王奕在动身前往盛京之前特来陛见,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能说服奕,但她心里依然莫名的不安。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陪都盛京
辽东,陪都,盛京。
陪都制度并不是明清才兴起,而是源远流长,夏商周时期就已经形成成熟的制度,进入封建时代之后,对于陪都的设立更为重视也更为严格,诸如长安、洛阳、太原、南京、成都等地在历史上都曾做过陪都。
满清入关,则是别具一格将盛京设为陪都,目的是为了方便管理,加强对东北的掌控,强化龙兴之地的根本地位,另一个原因就是盛京本身具有重大的战略价值和地位,可以成为满清面临动乱时的退路。
自满清立国以来,对于东北,对于盛京,朝廷一直采取封禁政策,严格禁止汉人进入,以尽可能地维护东北满人的优势,保护满族人的权益,巩固陪都的地位。
随着东北开禁,随着两京铁路的修建,随着朝廷和元奇大规模的组织移民,盛京逐步由封闭走向开放,人口逐年稳步提升,城市规模也逐渐拓展扩大,商贸也迅速繁荣起来,这几年北方大旱,大清上下掀起了一股城市改建扩建的风潮,盛京也不例外。
身为盛京军区司令的醇亲王奕变着法子的截留各种朝廷划拨的款项用于厂矿的投建扩建,大力发展军工,但对于城市改建扩建工程款却没伸手,相反,还抽调大力的资金大兴土木,加强盛京的防御,以至于短短不过几年时间,盛京变化之大超过了以往上百年。
身着便服的恭王奕一下火车就径直登上了停在站台上等候的四轮马车,前往盛京将军衙门,现在已改名为盛京军区司令部,不过,盛京官员和百姓依然称之为将军府。
相比于京师,盛京的春天来的更迟,京师已经是春暖花开,盛京仍然一派严冬景象,四轮马车的车厢不仅宽敞而且还有火盆,倒也不觉的冷,奕拉开车帘透过车窗玻璃向外张望,沉默的打量着这座与印象中已完全不一样的陪都。
元奇崛起不过短短四十年光景,大清的变化却是天翻地覆,作为陪都的盛京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不过,东北依然还可以成为一个筹码,一个保证大清国祚绵延的筹码。
老七奕的肆无忌惮,他不只是默许和放纵,更是大力支持,所图谋的也就是绵延大清的国祚,简单的说,就是保住大清的皇位。
虚君立宪,皇帝不过是至高无上的精神象征,皇位对于整个大清来说并不是如以前那般至关重要,但对于数百万满人来说,却是至关重要,而且是关乎所有满人的身家性命,一旦出现废帝之事,便极可能是一场灭族的屠杀。
马车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门拐进了将军府,待的马车停下来,早就候着的醇亲王奕就快步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六哥何必亲自跑这一趟,什么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
“还真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奕说着回了一礼,又扫了四周两眼。
“外间冷,进屋说,六哥请。”奕满面笑容的的伸手礼让。
房间里暖气融融,奕也没叫下人,亲自动手冲泡了一壶好茶,斟茶之后这才落座,颇有些感慨的道:“不过几年没见,六哥清减了不少。”
“每天见不完的人说不完的事,还要抽时间巡视北方各省,身心交瘁,岂有不清减之理?”奕说着轻叹了一声,“好在总算要卸任了。”
奕顺着话头道:“六哥正当英年,甘心就此卸任养老?英吉利首相多有连任之例。”
奕才四十七八,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要说甘心自然不会甘心,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听的老七语含挑拨,他缓声道:“能连任两届总理大臣,也该自足了,否则祸不旋踵。”顿了顿,他接着道:“卸任之后,也不是留京养老,而是去上海,入王府。”
去上海,入镇南王府?奕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忙拱手道:“恭喜六哥得入中枢。”
大清真正的权力中枢不在皇宫,不在首相府,也不是资政院,而是上海的镇南王府,奕卸下总理大臣一职,进入镇南王府,等于是进入真正的大清中枢,这自然是值得恭喜之事。
奕摆了摆手,道:“镇南王府不理政务,算不的中枢,入王府不过一幕僚尔,易国城如此安排,无非是安抚罢了。”
“安抚?”奕试探着道:“易国城是想让六哥拱手交出东北?”
奕端起茶盅缓缓的呷了两口,这才缓声道:“北方各省连续大旱五年,如今除了山西之外其他各省都已得到缓解,据预测,山西旱情在今夏也将得到缓解,这场大旱可以说已经结束。
南非的战事也已接近尾声,欧洲参战五国在上海与元奇进行谈判已经达成粗步的协议,朝廷的谈判团也赶赴上海举行正式的谈判,依据得到的风声,欧洲五国战争赔款将高达四亿元。
不出预料,南非战事一结束,元奇就可能腾出手来解决东北。这几年来,易国城对东北不闻不问,刻意纵容,要的无非是一个光明正大出兵东北的理由。”
奕不动声色的问道:“六哥是何打算?不妨明言。”
奕没吭声,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了过去,奕接过拆开,这是一封弹章,弹劾奕就任盛京军区司令期间,目无法纪,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倒行逆施等等十余条大罪。
他皱了皱眉头,“六哥纵然要交出东北,又何必非要置七弟于死地。”
“东北不能交,必须保,但如何保,得讲究策略,不能硬抗。”奕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至于七弟,非是不想保,而是保不住.......。”轻叹了一声,他才道:“出洋吧,去英吉利。”
出洋去英吉利?奕有些意外,“去英吉利安全?”
“以七弟的身份,英吉利必然会善待。”奕缓声道:“为兄与英吉利公使威妥玛谈过,七弟尽管放心。”
漂洋过海去英吉利,奕本能的有些抵触,不过,似乎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他心里很是不甘的道:“没有其他的办法?”
默然半晌,奕才轻声道:“奕增。七弟应该清楚易国城与奕增的关系。”
奕一阵黯然,奕增就是死在他手上,易知足之前不动他,是不愿意破坏大局,如果他获罪,只怕谁也保不住他,除非他在东北公然自立,但这同样是一条死路,半晌他才闷声道:“家眷要随行。”
见他松口,奕暗松了口气,道:“这是自然。”
南非,德兰士瓦。
马普托湾海战之后,欧洲联军军心涣散,各国部队不是后撤就是龟缩在据点内不出,而清军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沿着铁路线稳步推进,交战的双方主力似乎都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上规模的战斗已经基本杜绝。
最为活跃的是布尔人国防军,不过为了保存实力,避免出现大的伤亡,布尔人也极少主动攻打联军据守的各大据点。
德尔马斯,布尔人国防军主力的临时驻地,总统比勒陀利乌斯呆在帐篷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有些卷角的书,对于这场发生他们国土上的战争来说,布尔人只是配角,是战是和,都是清国人说了算,而且就是谈判,也与他们没有一丁点关系,清国人压根就没有让他们参与谈判的意思。
尽管心里对此很是不满,但比勒陀利乌斯却没有一点办法,等他派出谈判代表赶到上海,谈判怕是早就结束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帐篷外,门帘一开,身着军装的副总统保罗斯克鲁格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上海传来消息,欧洲各国将支付高额的战争赔款......。”
比勒陀利乌斯抬头看向他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场战争,我国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克鲁格情绪有些激动的道:“我国理应索取战争赔款!”
比勒陀利乌斯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递过去,“先喝杯水。”
克鲁格接过水杯却没有喝,“我们应该努力争取应得的权利。”
“欧洲人为什么要谈判?又为什么愿意支付高额的战争赔款?那是因为在战场上输给了清军。”比勒陀利乌斯心平气和的道:“是,我国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也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和巨大的财产损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有权利跟清国分享胜利的果实。
原因很简单,实力的不对等,虽然我国是独立的主权国家,但事实上,我国只是清国的保护国,我们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别说索要战争赔款,清国不向我们索取巨额的出兵费就算不错了,十多万大军远征,上万的伤亡,这背后是巨额的军费开支。”
听的这话,克鲁格气势一弱,声音也低了下来,“清国人出兵是为了保护约翰内斯堡的金矿。”
“我的提醒你,约翰内斯堡的金矿是我国的!”比勒陀利乌斯沉声道:“否则清国人凭什么缴纳矿税?”
克鲁格叹了口气,道:“据说战争赔款高达上亿英镑。”
上亿英镑的战争赔款?比勒陀利乌斯也不由的暗自咋舌,难怪这家伙眼热,略微沉吟,他才道:“我们没有资格要求分享战争赔款,不过,我们可以委婉的请求清国对被破坏的铁路和城镇进行适当的修复。”
听他如此说,克鲁格心里稍微好受一些,转而道:“还有个消息,据悉,清国人逼迫英国人将贝专纳和纳塔尔割让给德奥意三国。”
比勒陀利乌斯很是意外的道:“清国人为什么自己不要?”
“不知道清国人是怎么想的?”克鲁格闷声道:“不过,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乘机扩张,不说扩张,金伯利本就是属于我国的。”
比勒陀利乌斯慢条斯理的点燃了一支雪茄,默默的抽了一阵才开口道:“大国间的博弈,不是我们这些小国能看透的,不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试探一下。”
克鲁格不甘心的道:“顺带可以请求一下,让我国派代表参与谈判。”
马普托。
随着欧洲五国在上海与大清谈判的消息传来,尽管没有取消临时军事管制,但整个马普托的气氛在不知不觉已松懈下来,不过冯子才却是满肚子的不高兴,辛辛苦苦准备的作战计划方案全部都成了废纸,能高兴才怪。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李鸿章,这场战争结束的如此突兀,利用这场战争消耗布尔人实力,从而将德兰士瓦纳入大清疆域的计划也随着泡汤,另外,随着德奥意三国瓜分贝专纳和纳塔尔,南非的局势也将更为复杂,吞并德兰士瓦的希望也将变的更加渺茫。
作战室里,易正行站在大幅南非地图前,愣愣的有些出神,良久,他才转过身来看了李鸿章一眼,“一旦德奥意三国瓜分了贝专纳和纳塔尔,德兰士瓦就会形成强敌环伺的局面,如果加以引导,有没有机会?”
李鸿章抬起头道:“布尔人若是会轻易屈服,也就不会从开普敦向内陆迁移,现在的局面,对布尔人来说更为有利。”说着,他轻叹了一声,“大掌柜终究还是对南非缺乏兴趣。”
“报告。”一个作战参谋走了进来,禀报道:“德尔马斯来电。”
看过电报,易正行笑道:“布尔人希望参与谈判,并希望能乘机收复金伯利。”说着,他将电报转给李鸿章,问道:“金伯利原本是属于德兰士瓦?”
“那是笔糊涂账。”李鸿章不以为意的道:“当时的德兰士瓦和奥兰治与英国人的开普殖民地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疆界划分,金伯利发现金刚石矿后,都急红了眼,最终是英国人拳头大。”
扫了两眼电报,他接着道:“金伯利现在一年数百万英镑的收益,真要收复,英国人非急眼不可。”顿了顿,他接着道:“还是转发上海吧,让大掌柜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