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好事多磨
京师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是易知足上的折子——筹建海军的建议和海军的长远规划,这份折子道光留中了月余,将近年关才姗姗来迟,折子后面,道光的朱批很简单就一句话:允准,但眼下朝廷没银子,尔看着办。
看着这句寥寥十余字的朱批,易知足脑中不由的浮现出道光一脸无奈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神情。再看一遍朱批,他心头一阵爽快,不管道光打的什么主意,这都是好事,至少元奇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办军工厂了。
见他脸上露出笑容,解修元凑趣道:“好消息?”
易知足笑道:“元奇又能开辟一条财路了......。”
话未说完,李旺又折回来禀报道:“爵爷,钦差耆大人有请。”
听的这话,解修元、何叔泰连忙起身告辞,易知足则径直前往三穗’,耆英住三穗堂,他住听涛阁,两人可说是比邻而居,但却极少有往来。
身为南洋大臣的耆英在上海并不是深居简出,时常会微服到城内外以及附近府县走访,但却从不指手划脚,对于筹建海军以及元奇团练分驻四个通商口岸事宜,他也从不催问,仿佛是来上海县城度假一般。
对于耆英的冷淡,易知足丝毫不在意,他很清楚,耆英这个南洋大臣的主要任务就是督促和监督他这个南洋提督的,若是两人往来密切,耆英这个南洋大臣估计也就该换人了。
一路漫步进的三穗堂,与耆英略微寒暄两句,便分宾主落座,耆英满面春风的道:“眼下已近年关,本钦差这个南洋大臣和易大人的南洋提督也皆上任两月,易大人可有什么建议?”
建议?看来这位钦差大人是想弄点政绩出来,略微沉吟,易知足才含笑道:“大人既如此说,下官还真有几点建议.....。”
“知足但说无妨。”
易知足也不客气,径直道:“朝廷筹建海军是为了加强东南海防罢?既是如此,这海军负责的防务就不应该只局限于粤闽浙江四省,应是两广、闽浙、两江等整个东南海防。”
这有区别吗?耆英一转念就反应过来,确实有区别,多个了广西,不过想想也不无道理,没理由将广西不划归南洋水师的防区,想到这里,他微微颌首道:“易大人所虑甚是,广西海防也确实应该纳入南洋水师的防区,好在朝廷如今还没详细确定南洋水师的职权,本钦差这就上折子。”
易知足要争广西的海防,自然是为夺取安南煤矿埋下伏笔,见他答应的爽快,便投桃报李道:“明年厦门、宁波、上海开埠,英吉利必然会向我大清派驻使节,基于国际间的礼仪和两国之间的平等地位,朝廷也应该向英吉利派驻使节,这也是朝廷了解西洋的一个渠道,还望大人上书,让朝廷早做筹备。”
听的这话,耆英暗自汗颜,身为南洋大臣,如此大的事情居然还要易知足来提醒他,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没想到这层,大清的外交历来都是宗藩外交,没有平等外交这一说,与英吉利平等建交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他当即颌首道:“易大人提醒的是.....。”
“还有——。”易知足缓声道:“南洋历来皆是大清海疆不可分隔的一部分,朝廷既然筹建海军,就该未雨绸缪,在南洋为海军寻觅适合的港口以便于海军巡弋南洋时落脚和补充物质。”
南洋?耆英并非出身水师,对于南洋情况还真不清楚,略微沉吟,他才道:“易大人看上什么地方了?”
“婆落洲、南芳国的都城东万津。”易知足老神在在的道:“南芳国是广东梅州人罗芳伯于乾隆四十二年创立,至今已立国七十余年,一直是大清的藩属国,南芳国在立国之初便希望能够并入大清版图,但朝廷因为距离遥远而予以拒绝。
如今,朝廷既欲筹建强大海军,完全有能力掌控远在南洋之岛屿,下官希望朝廷能够将南芳国纳入大清版图,不仅是南芳国,在婆落洲北部还有广东人吴元盛建立的戴燕王国,希望朝廷一并接纳,这也算是为大清开疆拓土。”
耆英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居然还有这事?他还真不清楚,想了想,他才道:“婆落洲有多大?”
“四省之地,相当于两个两广面积。”易知足道:“朝廷若愿意接纳,对方若不同意归附,元奇可以出兵征伐。如今西洋各国觊觎南洋各岛屿,朝廷若不及早定夺,婆落洲必然为西洋各国攻占,届时,西洋各国就能以婆落洲为跳板为基地,觊觎我大清。
而大清一旦将婆落洲纳入版图,西洋各国再想进犯大清本土,就有腹背受敌之忧,对于朝廷而言,吞并婆落洲,有百利而无一害。”
还有这等好事?耆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且不说吞并婆落洲的好处,就是元奇团练愿意为大清到南洋去开疆拓土,这也是一件大好事,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元奇可是无利不起早,这么热心吞并婆落洲,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是想借这机会扩张实力和势力?
略微沉吟,他才问道:“征伐婆落洲需要多少兵力?”
“蛮夷之地,何须太多兵力。”易知足云淡风轻的道:“五千人足矣。”
只要五千人?那就不存在借机扩张兵力的打算,耆英一时间还真琢磨不透元奇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估摸着问也问不出眉目,沉吟片刻他才道:“终究还是太远了,即便能够征服,也难以实际掌控。”
“远?能有多远?”易知足不屑的道:“陆地有铁路,海上有轮船,再远都不是问题,随着蒸汽轮船的快速发展,以后从广州乘船到婆落洲不过七八天而已,这算远吗?”
耆英没见过轮船,但铁路却是知道的,据说一旦京杭铁路建成,从京师到江宁只需要两天时间,这轮船虽没见过,却是听说英吉利有不少蒸汽火轮船的,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有些心动,七八天的路程,相对来说是很近了,西北之地,可是一走几个月的。
想到这里,他颌首笑道:“既是如此,本钦差就上折子奏请。”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拿他当枪使,不过,这事真要成了,少不的有他一份功劳,这可是开疆拓土之功,四省之地大的疆域,非同小可。
“为长远计,朝廷同意吞并婆落洲的可能极大。”易知足看着他道:“这算是元奇送给大人的一份大礼吧。”说着,他便欲告辞。
不想,耆英却是开口道:“皇上已允准了易大人筹建海军和发展海军的计划?”
何必明知故问?易知足心里腹诽,却是点头道:“刚收到京师六百里加急。”
耆英追问道:“易大人是何打算?”
“先筹办海军学院。”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在上海和广州分别成立海军学院,面向大清各个行省招募资性聪颖、粗通文字,年龄适中的子弟入院学习。”
面向各个行省招生?这得多大的规模?耆英微微有些动容,“易大人这是准备招收多少子弟?”
易知足伸出三根指头,道:“三千,每所学院每年招收三千学员。”
耆英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一所学院三千,二所岂非是六千?而且还是每年招收,这十年下来岂非就是六万?他忍不住道:“这是准备筹建多大规模的海军?”
“三千学员并非都是为了培养海军军官。”易知足解释道:“一多半是为了培养船舶制造、军械制造、机械制造等专业技术人才,另外还有目前朝廷急需的翻译外交人才等。”
耆英沉声道:“如此说来,所谓的海军学院不过是个幌子?”
“幌子?”易知足扬了扬眉头,道:“大人可别将元奇的一番苦心当做驴肝肺,培养船舶制造、军械制造、机械制造等专业技术人才是为了大清海军的长远发展。
之前下官就曾提醒过大人,二十年后,纵横在这大洋之上的战舰不是现在所看到的这些个风帆木船,而是装备了巨大火炮的蒸汽铁甲战舰,大清海军要想不再次被西洋战舰打的落花流水,就必须迎头赶上,能够自行建造蒸汽铁甲战舰,研制新式火炮,而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专业技术人才和长期的技术积累的。”
这番话说的颇不客气,耆英也懒的与他计较,毕竟他自个现在就是一个无权无势无兵无钱,而且还什么都不懂的南洋大臣,况且建海军学院还是道光首肯的,他不过是打探一下对方的计划而已,倒是对方两次提到蒸汽铁甲战舰,让他觉的这事怕未必的空穴来风。
见耆英不吭声,易知足接着道:“朝廷采取的是科举制,学习数学、物理、化学、几何、微积分、机械学等等无异于是断绝了科举之路,要招收学员,非是易事,得诱之以利。
入学的学员不仅要免费、包食宿,还的给予适当的补贴,否则怕是难以招募到足够的学员,每年增加六千学员,元奇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大人不妨上个折子,若是朝廷不允,就当在下没说,朝廷爱咋折腾咋折腾。”
听的这话,耆英抚须笑道:“海军学院如此大规模,本钦差是肯定要上折子的,免的易大人日后犯难。”
“既是如此,那下官就再说明白一点。”易知足直言不讳的道:“船舶制造、军械制造、机械制造等专业技术人才的培养都需要从小培养,海军军官也算是技术人才,同样需要从小培养,在下准备在四个通商口岸设立西式学堂,从六七岁的幼童开始培养,十三四岁再选拨进入海军学院学习,当然,这些西式学堂同样是面对各省招生。”
耆英点了点头,道:“本钦差一定如实上奏。”
从三穗堂出来,易知足一脸的悻悻,他才接到道光的朱批,耆英便来探问他有关海军学院的想法,原本见那一句朱批,还觉的道光爽快,放手让他折腾,不想是这么回事,看来,造船厂和军工厂也不会那么简单,如此也好,索性捅开了看道光是什么意思,若是不识趣,他不介意撂挑子!
回到听涛阁,一进门,李旺便迎上来禀报道:“爵爷,伍大人、刘大人、严掌柜三人来了,在书房里候着。”
又有什么事?居然这三人一块来?易知足也没多想,见了书房,见三人起身见礼,他摆了摆手,问道:“一块来的?”
伍长青笑了笑,道:““海燕”号飞剪船抵达老白渡了.....。”
“都坐,无须拘礼。”易知足说着一笑,“衙门也快准备封衙了罢?”
刘光斗连忙拱手道:“下官今年就在上海县城过年,也没什么封衙不封衙的。”
严世宽眼巴巴的看着他道:“如今倒是没什么事情,就是以工代赈的灾民.....。”
三人这一说,易知足已是反应过来,严世宽这是想跟着他一块回广州过年,他今年肯定是要回广州的,战争结束了,他又晋爵加官,而且元奇团练如今又都在广州,他没理由不回广州,“海燕”号就是专门来接他的。
略微沉吟,他才道:“解修元、何叔泰两人今年是铁定要在这里过年的,长青才上任,也没必要回去,就与刘大人一道留守吧,灾民数目大,过年也要放几天假的,别让出什么乱子。”
“下官遵命。”伍长青、刘光斗连忙躬身道。
“道衙县衙今年轮流放假,轮值人员给他们开三倍的俸钱。”易知足斟酌着道:“灾民从二十八到初三休息,休假这几日工钱照给,伙食开好点,要见肉。另外,工地上的灾民按人头发放两块银元过年,没有劳力的,按户头发给两块银元。”
“遵命。”严世宽连忙道。
“另外。”易知足看了刘光斗一眼,道:“给县衙支五千银元过年。”
听的这话,刘光斗连忙道:“爵爷,下官.....。”
“这是元奇给县衙的。”易知足打断他话头道:“给县衙几位大人分一下,一年到头,大家也都辛苦了。”
刘光斗心里一热,连忙躬身道:“谢爵爷赏。”(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讨价还价
腊月二十一,京师满天风雪,城内各大小衙门都封衙开始休假,紫禁城,军机处里却仍然是一片忙碌,一般情况下,皇帝要腊月二十六才封笔休假,一众军机大臣自然得陪着。
棉帘一开,一阵冷风倒卷而入,潘世恩抬头瞥了一眼,一个小太监快步而入直趋他跟前,躬身道:“禀中堂,上海六百里加急。”
听的是上海来的加急,潘世恩心里一跳,这马上就过年了,可别又出什么大事,翻开折子,见的是耆英上的折子,他才暗松了口气,快速看完,他眉头不由的又皱了起来,易知足这小子还真是能折腾!
略微沉吟,他才吩咐小太监,“请穆中堂过目。”
看完折子,穆章阿一肚子不满,暗骂耆英贪功坏事,略微沉吟,他才道:“诸位都看看罢,皇上怕是要垂询。”
祁寯藻、赛尚阿、何汝霖三位军机看过之后,一个个都暗自盘算,耆英在折子里说的都不是小事,向英吉利派驻使臣,这是大清未有之事,吞并南洋的婆落洲岛屿上的南芳国、戴燕国,更不是小事,更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易知足打算筹建的海军学院居然如此大规模,这根本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外间大雪纷飞,乾清宫西暖阁里却是温暖如春,看完耆英的折子,道光沉吟半晌才吩咐道:“宣几位军机大臣觐见。”
待的潘世恩、穆章阿等五人进来见礼后,道光径直道:“耆英所奏之事,军机处是何看法?”
“回皇上。”潘世恩道:“广西海防纳入南洋水师管辖,实属应该。向英吉利派驻使臣亦无可非议。婆落洲南芳国、戴燕国纳入版图,微臣窃以为当缓一缓,毕竟与英吉利战事才停歇下来,至于海军学院,兹事体大,还往皇上慎虑。”
道光看了他一眼,闷声道:“缓一缓?”
“回皇上。”潘世恩连忙道:“接纳婆落洲南芳国、戴燕国,并非急务,缓上一二年无妨,俟南洋水师成军,水师舰队有远航南洋之实力再行前往,或许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道光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吞并婆落洲,必须是朝廷经制之师的南洋水师才能名正言顺如此说来,缓上一二年并不是等不起,毕竟南洋水师成军壮大都需要时间。
眼见的道光倾向于吞并婆落洲,穆章阿不由的暗觉不妙,很明显,与英吉利一战,被逼签订《江宁条约》,有丧权辱国之嫌,道光这是急于吞并婆落洲,以收开疆拓土之功绩,以此来洗刷《江宁条约》带来的屈辱。
不过,吞并婆落洲明显是易知足的意图,耆英从未涉足过海防,对于南洋情况更是茫然无知,怎会心血来潮,提出吞并婆落洲的两个小国?明摆着是易知足的撺掇!
“皇上。”穆章阿沉声道:“婆落洲远在南洋,朝廷鞭长莫及,难以实际掌控,纵能将之纳入大清版图,亦不过是徒有虚名,近在咫尺的台湾,朝廷尚且不敢大举移民开发,更遑论远在南洋的婆落洲,若是因此而与西洋交恶,再起战端,实属得不偿失,奴才恳祈皇上慎思。”
道光不动声色的瞥了穆章阿一眼,徒有虚名?即便如此,也是值得的,他现在要的就是这个虚名!开疆拓土四省之地的功绩,即便是虚名,也足以掩盖《江宁条约》带来的耻辱,他不能容忍他的陵寝没有圣德神功碑!
大清祖制——凡帝王有失国之寸土地者,不得立圣德神功碑,《江宁条约》虽只是租借香港,但他不敢自欺欺人,毕竟事关他的身后名,但若能将婆落洲纳入大清版图,四省之地的疆域不仅能够洗刷租借香港的污点,还能留下开疆拓土的威名!
见的没人吭声,他轻咳了一声,道:“天授不取,反受其咎!耆英在折子上说的十分明白,婆落洲,我大清不取,必为西洋强国所取,届时,西洋强国就能以婆落洲为跳板为基地觊觎我大清!
再则,婆落洲如今并无西洋之国觊觎,何来交恶和再起战端之说?婆落洲目前虽远,但日后乘船不过七八日航程,也算不得遥远!”
道光这一番话说出来,暖阁五位军机大臣哪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意?祁寯藻连忙道:“皇上圣明,如今吕宋为西班牙所占,葛罗巴为荷兰占据,英吉利又占据缅甸、淡马锡,若是婆落洲再被西洋强国占据,南洋将尽落西洋之手!大清占据婆落洲,便能尽数牵制南洋一众西洋强国。”
赛尚阿、何汝霖两位新晋的军机大臣自然不甘落后,连忙出声附和,见这情形,穆章阿深知无力回天,只能退而求其次,“皇上,婆落洲远离大陆,即便纳入我大清版图,亦不可大举移民开发,以免为南洋会党所乘。”
道光要的只是开疆拓土的功绩,开发婆落洲,他还真没想过,大举移民婆落洲,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如今朝廷捉襟见肘,即便是有那份心思,也没那份能力。
当即,他就将话头一转,“海军学院之事,诸卿是何看法?”
道光话一落音,穆章阿便开口道:“皇上,建立海军学院目的在于培养水师中低级武官,朝廷外海和内河水师不过十万之众,即便尽数转为海军,所需中低级武官亦不过数千之众,何至于建立两所海军学院,一年招收六千子弟?
再则,海军学院所习尽皆西洋之学,有悖于科举,每年招生数额过大,恐动摇科举取士之国本!”
“每届科考,童生秀才数以十万计,区区一年六千人何至于动摇科举取士之国本?”潘世恩不急不缓的说道:“朝廷不缺科举人才,缺的是精擅西学的人才,况且海军学院乃是面对大清全境招生,十八行省,五将军辖区,二办事大臣辖区,平摊下来,一省不过二百余人,岂会动摇科举取士?
再则,朝廷筹建海军,意在加强海防,保卫海疆,若是不能自力更生自行建造战舰和新式枪炮,岂非永远落后西洋海军?如此,筹建海军又有何意义?
微臣赞成大量快速培养西学人才,尽快发展提高自身军工实力,唯有如此,大清才有足够的实力立于不败之地!况且,婆落洲也不容久拖不决,须的尽快加强南洋水师之实力。”
见他拿婆落洲说事,穆章阿心里一沉,索性直言不讳的道:“造船厂、军工厂皆非朝廷产业,元奇这是借海军学院之名为元奇自个培养人才!”
“皇上。”祁寯藻不紧不慢的道:“海军学院本就是元奇出资筹办,元奇有点子私心,也是情理中事。”
身为理藩院尚书的赛尚阿和左副都御史何汝霖都是新晋的军机大臣,向来面圣都是寥寥数语便结束,哪里会想到会如此扯皮,一见三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都是暗暗叫苦,下次可的将膝盖上的棉套加厚实些,否则这般长跪,膝盖可受不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潘世恩顺着话头道:“元奇纵有私心,所培育之西学人才,亦是我大清之人才!”
见穆章阿还要开口,道光抢在前面开口道:“元奇二千万借贷可已倒账?”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身为户部尚书的祁寯藻一转念便明白过来,道光这是有意提点元奇的功劳和忠心以堵穆章阿的口,当即连忙躬身道:“回皇上,二千万借贷已如数划拨到户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道光缓声道:“元奇作为大清第一商团,岂能不逐利?又岂能没有一点私心?不过,元奇频频为朝廷分忧,忠心可鉴,朝野共知,筹办海军学院,既利朝廷又利元奇,何必妄加干涉?”
广州,虎门镇。
“飞燕”号飞剪船缓缓的停靠上码头,早在码头上恭候的一众轮值官兵都目不转瞬的盯着,这种船身廋长船头尖尖的纵帆飞剪船在广州洋面上并不鲜见,有不少是用来走私鸦.片的,不过,敢于停泊到虎门镇码头来的,只有元奇的那几艘飞剪船。
待的闻报来船是“飞燕”号,一众巡值官兵立马都围了上来,一个个都隐隐猜到这个时候前来虎门造访的应该就是元奇大掌柜易知足。
对于这位堪称是整个广州的传奇人物,虎门镇上下官兵都认识,而且也都知道这位元奇大掌柜如今是一等子爵,南洋提督,与他们关军门平起平坐。
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身形挺拔,容貌英俊的青年缓步走上甲板,不是易知足是谁?码头上一众官兵登时大为兴奋,一片乱哄哄的叫道:“易大掌柜。”“易军门。”“易爵爷!”
易知足满脸笑容的扬了扬手,快步踏上码头,一众官兵齐刷刷跪了一地,轰然道:“小的们给易军门请安。”
“免礼。”易知足笑道:‘可有战马,借与本爵一用。’
“有的,有的。易军门稍候。”领头一个五品武官连忙应道,随即吩咐人去牵马,“今天是小年,大家都辛苦。”易知足说着将手上的雪茄烟盒递了过去,道:“给大家分了。”
“谢易军门赏!”一众人轰然谢道。
“易军门请上马。”一个兵丁骑马过来,随即躬身趴在地上,这是让易知足踩着他个背上马,易知足却将他拉了起来,道:“本爵只踩敌人不踩兄弟,起来。”说着,他一撩长衫翻身上马,扫了众人一眼,朗声笑道:“磨刀洋大捷、定海大捷,虎门官兵上下与元奇团练一道奋勇杀敌,浴血奋战,本爵视你们如兄弟,以你们为荣!”说着,他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一众官兵愣愣的望着疾驰而去的快马,一个个都激动不已,以易知足今时的身份地位,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令他们感动了一把。
易知足赶到虎门寨城门外就见关天培带着几个部将迎了出来,当即一勒缰绳,到的众人跟前,他甩镫下马,拱手笑道:“先说好,今天不喝酒。”
麦廷章朗笑道:“今天是小年,哪能不喝酒......。”
“好小子,明年再见你,老夫也的给你见礼了。”关天培说着拱手还了一礼,喝道:“你们还不上前见礼?”
众将连忙上前拱手躬身道:“末将等见过易军门!”
“免礼免礼,都是兄弟,何必拘泥这些个虚礼。”易知足说着看向关天培,笑道:“在下没来迟罢?”
“不算晚。”关天培道:“算着也该这几日到。”说着,他伸手礼让道:“走,先回衙。”
一众部将在提督署大门外便站住了,没有跟进去,关天培领着易知足径直进了书房,待下人奉上香茶退下,他开门见山的道:“南洋提督统领江浙闽粤四省通商口岸防务,老夫这广东水师,知足是何打算?”
易知足反问道:“关大人是何打算?”
“朝廷筹建海军,归属南洋提督统领,广东水师好歹也是外海水师,总不能让他们去做内河水师吧?”关天培缓声道:“其他地方老夫不管,广东水师与元奇渊源颇深,知足也是知根知底,老夫想给手下儿郎谋一个好出路。”
易知足笑道:“大人就不怕在下毁了他们前程?”
关天培白了他一眼,道:“信不过你,老夫你不会让他们跟你。”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易知足才道:“大人才六十出头,不会是想颐养天年了吧?”
关天培斜了他一眼,道:“怎么着?想老夫给你打下手?”
“朝廷筹建海军,主掌东南数省海防,规模至少是数万之众,岂会交付在下一人之手?”易知足沉吟着道:“如今,在下还在跟朝廷讨价还价。”
“就你小子牛,敢跟朝廷讨价还价!”关天培笑道:“行,不嫌弃老夫无用,老夫给你撑撑场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女儿国
两艘悬挂着广东水师旗帜的大‘米艇’缓缓的停靠上十三行码头,待的随行亲卫上码头叫了一溜小轿过来,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帽,一副缙绅打扮的易知足才缓步下船,一踏上码头,一种亲切感便扑面而来,离开西关整整一年了,这里的似乎并无变化,所有的一切都依然无比的熟悉。
严世宽跟上来低声道:“大掌柜如今可是一等子爵,南洋提督,实实在在的一品大员,就这么着不声不响的回府?这不是锦衣夜行嘛?”
“怎么着,还巴望本爵来一出锦衣还乡的戏码?”易知足白了他一眼,熟练的打开手中的折扇,回身瞥了一眼一副女扮男装打扮的严小妹和花枝招展的白雪、林璇一众女子,道:“就此别过。”说着径直上了一顶青布小轿。
一行人兵分三路各自离开,易知足自然是回易府,严世宽、严小妹回严府,白雪、林璇则回十八甫磊园。
过了小年,年节的气氛也就越发的浓郁,码头和大街上都一片热闹,里里外外皆是采办年货的人群,家家户户忙着祭灶,清扫,贴窗花,办年食,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笼罩在所有人头顶上的战争阴云终于被驱散了,自然要过一个闹热年放心年。
小轿在丛桂坊易府大门前落轿,易知足哈腰下轿,赏了轿夫一块银元,抬眼见旁边还停着一顶官轿,不由暗自纳闷,却也没多想,一提长袍上了台阶,见他过来,两个下人楞了一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府上贵为一等子爵和一品大员的三爷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待的易知足到的跟前,两人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见礼,“小的见过三爷。”
易知足边走边问道:“来访的是哪位大人?”
“回三爷,是知府余大人前来拜访老太爷。”
余纯保?易知足微微点了点头,这位余大人倒是有心,年前还知道过府拜访,不消说肯定是前来打探他的消息的,如今江浙闽粤四省通商口岸的防务都归属他这个南洋提督管辖,广州又是元奇团练的大本营,余纯保与他关系原本就相当不错,自然会极力维持这层关系。
三爷回府了!这消息马上就在严府上下传开了,易知足赶到正院,一进门就迎面碰上余纯保和送他出来的大兄易知书,余纯保显然没料到运气如此好,恰恰的就能碰上易知足回府,登时一脸兴奋的拱手躬身道:“下官见过爵爷。”
“余大人不必多礼。”易知足微笑着还了一礼,随即又冲易知书拱手道:“见过兄长。”一眼瞥见老爷子易允昌站在门外台阶上,便道:“今日刚回府,改日与余大人磊园再叙。”
余纯保自然识趣,连忙道:“下官改日去磊园拜访。”说着躬身道:“下官告退。”
易知书一脸欣喜的道:“三弟可算是回来了,双亲这几日可是天天念叨你,先去请安罢。”
大门外,易允昌连声吩咐道:“快去告诉夫人,老三回来了。”
易知足这一年来表面上是在上海做道台,实则却是带领元奇团练在江苏与英夷打仗,这事原本一直瞒着两老口,但易知足加官进爵的消息传开后,前来恭贺的人着实不少,事情也就瞒住,两老口得知真相后,可谓是又惊又喜,今番见儿子平安无恙的回来,少不了拉着问长问短,好一通盘问。
一年时间不见,两老口似乎有问不完的话,易知足也难得陪着两老闲侃,在府中用过晚餐,歇了一晚。次日一早,给两老请安之后,他才离府前往广州城去拜访两广总督琦善和广东巡抚怡良,广州毕竟是元奇的根基所在,对于广州城里的这二位大吏,他自然不会轻慢,该有的礼节和规矩还是不能少的,更何况,他与琦善、怡良的关系都还处的不错,自然要尽量维护。
待的易知足从城里返回西关,已是午后,他没回易府,径直前往十八铺磊园,他很清楚,他回西关的消息怕是早已传开,这时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磊园等着见他。
“恭迎爵爷回府。”易知足进的大门转过照壁便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两列丫鬟整整齐齐的排在道路两旁蹲身行礼,一眼望过去,少说也有上百丫鬟,他可没想到磊园居然摆出这个阵仗来迎接他。
见易知足神情有些不满的回头看过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柳总管苦笑着道:“这几日放假,这些丫鬟听闻爵爷回府,都强烈要求来迎接爵爷......主要都是想见上爵爷一面。”
易知足离开广州时,考虑到磊园基本是空置的,所以吩咐多买一些丫头进来在磊园培养,却没想到一句吩咐,磊园在短短一年时间居然冒出那么多丫鬟,转身扫了众丫鬟一眼,他才问道:“园子里有多少丫头?”
“回爵爷。”柳总管连忙道:“四百二十六个,买了一些,但大多数是义学送来的。”
“义学?”易知足颇有些意外。
柳总管神情有些讪讪的道:“在下担心在广州购买丫鬟,会给人有可乘之机,所以.....所以给义学那边打了声招呼......,不想竟然源源不断的送来.....这些都是年龄在十三以上的。”
也就是说,义学那边这一年来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各地收人,四百二十六个,都快有一个营了,易知足朗声道:“免礼,平身。”
听的这一声,一众丫鬟都暗松了口气,齐齐站起身,一个个却是低眉垂眼不敢看易知足,见这情形,易知足笑道:“不是想见我一面吗?都低着着怎么看?都太起头来。”说着,他随口问道:“她们平日里都学什么?”
林总管连忙道:“读书写字,女红、厨艺之类的。”
这些被从各地买来的丫头年纪大小都相差不大,容貌也都是中上之姿,其中不乏上乘者,此时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珠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她们从未曾谋面,但私下里谈论议论的最多的主子,果然如传说中的年轻英俊。
易知足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女子目不转瞬的盯着看,好在他如今也是带兵的人,面对成百上千的团练都可以从容自如的侃侃而谈,自然不会被她们看的怯场,冲着众女子露出一个笑容,他才道:“我点到的都跟我去后院。”
说着他一路走一路随意的指点了二十多个丫头,被点到的都是满脸的欣喜的出列跟在他身后,吩咐李旺将众丫头送去后院后,他才一挥手,道:“都散了吧,我在磊园要住一段时间,允许你们轮流在我跟前侍候。”
听的这话,一众丫头齐齐蹲身道:“奴婢等遵命。”
易知足不再理会众丫头,边走边问道:“园子里来了哪些客人?”
“元奇团练两位大人、元奇总行、广州分行的掌柜,十三行行商及其子弟、各工厂总管等等。”
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带我先去见一众行商。”
跨院书房,燕扬天、冯仁轩两人一人一份报纸看的津津有味,耐心的等候着,等了半个时辰,一张报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个遍,仍不见有动静,冯仁轩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扬天兄,大掌柜一回广州便急着召见咱们,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吧?”
燕扬天道:“应该是驻防的事情。”
易知足实授南洋提督,元奇团练分驻四口通商口岸的消息,冯仁轩也早有耳闻,对此,元奇团练一众团勇也是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自己所部会被派驻去哪个口岸?冯仁轩对此倒不太在意,不论派驻哪个口岸,对他来说,都是好事,这次参与江宁一战,他虽然没有捞到实战的机会,却也因功得了四品官身,派驻到口岸,不出意料的话,肯定还要实授官职,他哪里会挑地方。
不过,他估摸着,花地大营派驻厦门和宁波的可能大,肖明亮的三团已经在上海了,广州也极有可能是燕扬天留守,毕竟广州是元奇的根基所在,元奇留驻的兵力不会少,而且对于元奇团练来说,易知足也更为器重义学出身的河南大营。
足足一个多时辰,易知足才将一众人等都打发走,随后才缓步走进书房,见他进来,燕扬天、冯仁轩两人连忙起身敬礼。
易知足摆了摆手,落座后径直吩咐道:“通知舰队、船队,在正月初八之前在澳门集结待命。”
这是要打仗的节奏!燕扬天一个激灵,连忙敬礼道:“学生遵命!”
冯仁轩也是两眼放光,当仁不让的道:“大掌柜,花地大营至今还没打过一次实战.....。”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这次就让花地大营担任主攻。”
“谢大掌柜!”冯仁轩连忙立正敬礼,却是一句都不多问,他很清楚,不该问的不问。
易知足倒也没隐瞒的意思,“这几日,召集营以上军官拟定一个攻打安南鸿基煤矿的计划。”
打安南?抢夺鸿基煤矿?燕扬天一脸兴奋的道:“学生遵命!”冯仁轩却迟疑着道:“这是朝廷的意思?”
“我的意思。”易知足看都没看他一眼,掏出一支雪茄放在鼻端嗅了嗅,慢条斯理的划了根火柴点燃。
“大掌柜。”冯仁轩神情凝重的道:“恕属下多嘴,安南是大清的藩属国,师出无名,怕是朝廷会降罪.......。”
易知足缓缓喷出一团烟雾,看了冯仁轩一眼,又看向燕扬天,却是一声不吭。
燕扬天连忙敬礼道:“校长,学生恳请一团担任攻打鸿基的任务。”
听的这话,冯仁轩背后冷汗都沁出来了,他很清楚,这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考验!这是花地大营士子出身的军官彻底融入元奇的一次机会,也是考验!这一步踏出去,他们就会跟元奇彻底的绑在一起,没有退出的机会了,若是退缩的话,他以及花地大营的那一帮士子就有可能被毫不留情的赶出元奇团练!
瞬间,他就做出决断,敬礼道:“大掌柜,攻打安南鸿基的任务是花地大营的,安南毕竟是大清的藩属国,不罪而征,有损元奇声誉,属下恳祈大掌柜给安南安一个罪名。”
“安罪名的事情,你们考虑,我只需要结果。”易知足看着他道:“另外,不要强人所难,不愿意出征安南的,不必强求,软禁到初八之后逐出元奇团练,相信这事你能妥善处理。”
“大掌柜放心,属下必定妥善处理好此事。”冯仁轩心里暗松了口气,让他独自处理此事,可见易知足对他还是极为信任的。
“去吧。”易知足道:“鸿基的相关情况稍后派人送给你们。”
待的两人离开,易知足离开书房缓步踱往后院,一进院子,便见一众才来的丫鬟在院子里没事找事的忙碌着,当即将众丫鬟都叫了过来,语气温和的道:“知道为什么点了你们二十多人来后院吗?”
众丫鬟都是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一个机灵的道:“奴婢等愚笨,还请爵爷明示。”
“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不过,一定要说实话。”易知足笑道:“你们在这里过的好吗?有人欺负你们吗?我说的是磊园里所有的丫头。”
“奴婢叫莲儿。”小莲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回爵爷,磊园比咱们想象的要好的多,这里象一个女儿国,平日里是不准男子进来的,这里伙食好,活儿少,伙伴多,还能读书,奴婢只是担心,咱们能在这里呆多长时间?”
易知足笑道:“为什么他这个担心?”
小莲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爵爷用不着那么多丫鬟啊。”
“收留你们到磊园,可不是做丫鬟的。”易知足笑道:“我想创办一所女子学校,请先生教授你们西学知识,让你们长大了,能够有一技之长,能够自食其力,让你们到元奇的银行、工厂、学校、公司、医院做职员,让你们自由自在的生活,自由恋爱,享受有尊严的生活,你们可愿意?”(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账期临近
一众丫头都被易知足这番话惊呆了,愣愣的望着他,一个个小脑袋里实在是勾画不出他所描绘的生活是什么模样?不过,缫丝女工的情况他们是有所耳闻,而且也没少议论过,当即就有人怯怯的问道:“是象缫丝女工一样吗?”
“不。”易知足笑道:“比缫丝女工还要好,因为你们是有知识有文化的新女性,你们将引领大清的新潮流。”
小莲道:“可是.......,我们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如何能生存?”
“谁说你们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了?”易知足道:“元奇就是你们的依靠,元奇就是你们的娘家,本爵就是你们最大的靠山!谁敢欺负你们,本爵给你们主持公道。”
听的这话,一众小丫头个个两眼放光,一脸兴奋,齐齐蹲身道:“奴婢等谢爵爷!”
易知足笑道:“好了,都出去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的好姐妹。”
“爵爷。”小莲蹲身道:“奴婢能不能留在爵爷身边侍候爵爷?”
易知足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想过那独立自主,自由自在的生活?”
“奴婢想留在爵爷身边,以后给姐妹们撑腰。”小莲咬着嘴唇道:“爵爷事情多,姐妹们有几百人,以后事肯定不少,需要专人打理......。”
易知足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样貌清纯,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身条儿还没长开,心眼不少,也善于把握机会,是颗好苗子,略微沉吟,他才笑道:“本爵身边可不留没用的人,本爵身边现在缺翻译人才,法兰西语、德意志语,俄罗斯语、日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等等都需要,擅长两国语言三国语言的更欢迎,努力学习,以后才有机会留在本爵身边。”
说着,他一笑,挥手道:“都散了吧。”
待的一众小丫鬟退下,站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热闹的白雪才缓步过来笑道:“爵爷买这些丫头就是为了办女子学校?”
易知足原本的打算是养一群丫头,以后纸婚给元奇团练那帮小子,却没想到自个一句话,却来了那么多丫头,这才动了办女子学校培养这些丫头的念头,这些丫头成长起来,在他的扶持下,必然能够成为广州上海一道亮丽的风景,而且,元奇也不在乎办一所女子学校的银子。
踱了几步,他才道:“建女子学校不是说建就建起来的,那么多丫头留在磊园,需要有信的过的人管理,你和春梅留下来罢,顺带负责筹办女子学校的事情。”
白雪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这可真是看热闹看出祸事来了,不答应显然是不行的,易知足这语气根本就不是跟她商量,只得蹲身道:“妾身遵命。”
易知足伸手将她扶起,笑道:“本爵以后是广州、上海两头跑,上海以后也要建女子学校的,多积累点经验。”
这是要培养她们办事的能力,如此说来倒是好事了,白雪心里一喜,连忙道:“妾身明白。”
“饿了,着后厨随意炒几个菜,我吃了还有事。”易知足随口吩咐道,一天下来连着轴的见人,茶喝了不少,确实是有些饿了。
十三行码头,一艘模样怪异,在船舷两则各自安装了一个巨大的明轮的船只静静的停泊在码头上,西关百姓称呼这艘会冒烟没有船帆的蒸汽明轮船为“火轮船”,这船的速度可比一般的风帆船快多了。
长兴造船厂总管——四十出头的钱野渡坐在船舱里抽着一支叶卷烟默默的等候着,从磊园出来在码头上见到这艘火轮船,得知是易知足调用的,他就知道机会来了,他知道易知足事情多,这两天想单独与他说事几乎没有机会,这个难道的机会,他自然要把握住。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钱野渡有些坐不住了,刚准备出去看看,一个船员便到门口禀报道:“钱总管,大掌柜来了。”
钱野渡一喜,连忙丢掉手里叶卷烟快步迎了出去,抵达码头的易知足见钱野渡迎上来,有些意外,笑着点了点头,便快步上了船,吩咐前往伍家花园之后,他才进船舱,一股子呛人的难闻的烟味让他皱了下眉头。
钱野渡却是浑然不觉,一俟易知足落座,便道:“大掌柜,造船厂人多,花旗国的洋技工已经有一百六十三个,都是三倍的工钱,还有学徒亦不少,.......。”
听的这话,易知足便知道是因为他压制造船厂造船计划的原因,掏出两支雪茄,递给对方一支,他嗅着雪茄,道:“钱总管,风帆船已经处于淘汰的边缘,造船厂不能将主要的精力用在风帆船上,这是我削减建造风帆船计划的主要原因。
造船厂的主要精应该用于蒸汽船以及螺旋浆的研制和改良,这才是以后发展的大势所趋,另外就是铁甲船,可以尝试建造小型铁船练手和积累经验。”
钱野渡主要想解决的是造船厂的亏损问题,那么大的造船厂,工匠学徒加一块七八百人,光是船坞就有七八个,好不容易建成可以开工了,却只建造两艘风帆船,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略微沉吟,他才道:“蒸汽船、铁甲船、螺旋浆的研制和改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大掌柜的吩咐,属下自然不敢怠慢,但研制和改良不是一般的工匠和学徒能够参与的,如今对于风帆商船和货船的需求量大,可以说供不应求......。”
易知足担心的是造船厂将主要精力用到风帆船上面,风帆船现在的需求量是不小,但一般的造船厂能够制造,略微沉吟,他才道:“开建飞剪船,大小都可以。不过你记住,蒸汽船、螺旋浆的研制和改良才是长兴造船厂的主要任务,不要舍本逐末。”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钱野渡一脸笑容的连连点头,建造飞剪船,那帮花旗技工这下总算是有事做了。
缓缓将雪茄点燃,易知足才道:“招收的学徒培训情况如何?”
“大掌柜放心。”钱野渡道:“学徒们的主要任务是学习,都是请的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和花旗技工给他们授课。”
“要让我们理论联系实际,培养他们的动手能力。”易知足缓声道:“再有,发现有好苗子,不妨让他们参与蒸汽船和螺旋浆的研制和改良,年轻人敢想,或许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提议。”
钱野渡恭谨的道:“属下明白。”
易知足的到来惊动了整个伍家花园,毕竟易知足如今身份已非往日可比,一等子爵,南洋提督,手握实权的一品大员,即便伍家财雄东南,也不敢有丝毫的轻忽,更何况如今十三行解散,伍家风光不在,日后还要仰仗元奇,岂敢怠慢?
码头上,伍绍荣望着缓缓靠近的火轮船心里百味杂陈,道光十七年,易知足第一次上门求见老爷子伍秉鉴,为解决孚泰行债务危机而向伍家借款,这才几年光景,不过短短六年时间,这小子已经是一等子爵,南洋提督,一品大员,他一手创办的元奇银行更是滚雪球一般,快速壮大起来,成为足以影响朝廷的庞大商团。
老爷子确实是慧眼识人,不过,伍家最为受益的还是伍长青,年纪轻轻就实授四品道员,还不是一般的道员,而是备受重视的上海道,想到这点,他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他若是有老爷子的眼光,倾力结交易知足,这个上海道,现在就是他的。
易知足踏上码头,见的伍绍荣带着一帮人迎上来,不觉有些头痛,他很不喜欢这种场合,纯粹的浪费时间,不过,心里不喜欢,他也不会给伍绍荣脸色看,当即微笑拱手道:“何敢劳元垣兄远迎。”
“知足兄登门,在下岂有不远迎之理。”伍绍荣一脸亲切的拱手见礼,随即道:“听闻知足兄回广州,家父就让在下随时恭候着,说知足兄今日必来。”
“令尊贵体可康泰?”
“知足兄有心,家父安好。”
略微寒暄,伍绍荣又将身后叔伯、兄弟、子侄一一介绍,易知足对于伍家人认识的不多,他也不拿大,一一恭谨见礼,免不了又是一番见礼寒暄,这才在众人陪同下前往延辉楼。
到的门口,伍绍荣也自觉,礼请易知足入内,却拦住了众人,连他自觉也没跟进去,他知道老爷子与易知足的关系,也知道两人有话要私下交谈,真要有事,老爷子会叫他进去。
天色已经麻黑,延辉楼里灯火如昼,七十三岁的伍秉鉴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一脸欣慰的看着快步而来的易知足,这小子一年一个样,他这辈子最为得意的投资,就应是扶持这小子,伍家有他的照拂,他也可以放心了。
“晚辈见过平湖公。”易知足快步上前躬身一揖。
“不必多礼。”伍秉鉴道:“老夫就知道你今晚准来。”
两人进屋落座,下人奉上茶水,伍秉鉴伸手请茶,道:“老夫珍藏的大红袍,你可有一年没喝上了。”
易知足端起茶盅轻轻嗅了嗅,这才浅呷了几口,伍秉鉴看似随意的问道:“铁路筹款听说十分顺利?”
易知足笑道:“筹款不顺利,在下可没银子偿还平湖公的借贷。”江南一战,河南赈灾,元奇根本就抽不出多少银子来,易知足向伍秉鉴借贷了四百万,铁路筹款之后才偿还。
“听闻元奇又给朝廷借贷了二千万?”
易知足苦笑着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会影响铁路修建吗?”
“平湖公放心,撑得住。”
伍秉鉴微微摇了摇头,道:“元奇第二个账期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还往后拖?”
元奇三年一个账期,第一个账期没有分红,当时正值与英吉利战争,不分红,一众股东也没有意见,但如今战争已经结束,元奇也扩张到了江南,再不分红,怕是说不过去,不过,伍秉鉴如此问,倒是让易知足有些警觉,略微沉吟,他才问道:“可是有什么风声?”
“你现在是一等子爵,是南洋提督,能有什么风声?”伍秉鉴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元奇发展势头迅猛,连着两个账期不分红,说不过去。”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晚辈明白,不会让元奇一众股东失望。”
伍秉鉴微微颌首,端起茶盅,啜茶不语,他相信以易知足的能力完全能够化解这次元奇内部的危机,虽然心里好奇,对方如何在亏空如此大的情况下给予一众股东满意的分红,但也不好多问。
默然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朝廷似乎是有意将元奇团练纳入朝廷经制之师,知足有何打算?”
“兵制革新会触动八旗根本,阻力不小。”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朝廷如今国库空虚,不会贸然触动兵制,所以,才会实授在下南洋提督,却不直接将元奇团练纳入朝廷经制,此举,既分散了元奇团练的兵力,将元奇团练置于严密的监控之下,又限制了元奇团练的实力扩张,且让元奇团练为朝廷所用。
筹建海军,不仅是要吞并元奇手中的这些战舰,也有让元奇为朝廷做嫁衣的打算。朝廷这一手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
顿了顿,他才沉声道:“开年,元奇团练就会出兵安南,强占鸿基煤矿。”
伍秉鉴眉头一颤,随即端起茶盅喝茶,元奇出兵强占鸿基煤矿?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不过,朝廷就算知道,怕是也不会干涉,毕竟还欠着元奇三千万借贷,再说了,朝廷怕是巴不得元奇在安南闹个天翻地覆两败俱伤才好。
再则,强占了鸿基煤矿,对元奇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不过,这家伙不会为了一个煤矿而大动干戈,这家伙想在安南扩充元奇团练的实力?
默然半晌,他才问道:“海军呢?”
“该做嫁衣,还得做。”易知足笑道:“当然这嫁衣不光是元奇出银子,朝廷也得出银子,最终这嫁衣做好了,究竟谁穿,还得看谁有本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 收拾士子
花地,花地大营。
熄灯就寝号吹响之后,花地大营的气氛突然就变的紧张起来,大营外不仅安排了众多的明岗暗哨,巡逻兵丁也增加了五队来回巡逻,大营内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各个营房之间都被分隔开来,整个大营内外一派肃杀。
所有官兵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想出外打探消息的军官也被荷枪实弹的岗哨尽数挡回,得到的命令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待命!”
元奇团练军令如山,两年时间不间断的强化训练下来,恪守军令已深入所有官兵的骨髓之中,虽然一众军官都生出一种大变在即的念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就有传令兵奔赴各个营区传令,所有士子出身的班排连营级军官都接到命令,前往会议室会议,随着元奇团练声威大振,投笔从戎进入花地大营的士子也越来越多,如今已经多达三百四十余人,班排连营各级军官都有。
会议室外的操坪上,各营军官以营为单位排成整齐的队列,整队汇报完毕,营级军官便被召进了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长条桌首端,冯仁轩面色平静的望着列队而入的一众军官,待的众人各就各位,他才开口道:“连夜召集大家,有重要事情商议,坐吧。”
待的众人落座,冯仁轩才缓声道:“接大掌柜命令,花地大营即将出兵安南,强占鸿基煤矿。”
在座一众年轻的营级军官是清一色的秀才,自然知道安南是大清的藩属国,也知道广州市面上极为抢手的优质无烟煤都是来自安南的鸿基煤矿,一听要出兵强占安南的鸿基煤矿,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六营营长陆灿文率先问道:“出兵安南,可有朝廷之命?”
冯仁轩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很清楚,是大掌柜命令。”
三营营副周师礼大声道:“这是乱命!我等不能奉命!”
“放肆!”团副常坤宁呵斥道:“这是元奇团练,不是八旗绿营,又不是造.反作乱,凭什么说是乱命?”
周师礼丝毫不惧,朗声道:“没有朝廷之命,悍然出兵藩属国,是置君王于不忠,置朝廷于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命,难道不是乱命?”
冯仁轩举起右手,止住了欲开口争辩的常坤宁,面无表情的看了周师礼一眼,目光又缓缓从在座的一众营官脸上扫过,语气淡然的道:“今晚召集诸位前来,就是为商议此事,在座都是士子出身,可以畅所欲言。”
“诸位,我说一句。”二营营长汤秉灿沉声道:“历来地方组建团练,皆是战时临时组建,战后即行裁撤,元奇组建元奇团练,是因为与英吉利的战争,如今战争已经结束,循例,应该裁撤,诸位是不是应该想一想,大掌柜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命令元奇团练出兵安南?”
“诸位。”八营营副颜卿舒道:“与英吉利一战,八旗绿营未尝一胜,元奇团练却是连战连捷,未尝一败,在座诸位,不会有哪位希望元奇团练被裁撤吧?若有这分心思,战争结束,就应该主动离开,而不是继续留在大营,日夜操练。”
周师礼冷声道“咱们固然是不希望元奇团练被裁撤,却也不希望元奇团练做乱,为祸朝廷!”
“出兵安南而已,如何就是为祸朝廷了?”
“擅自出兵藩属国,败坏朝廷声誉,挑起战端,这还不叫为祸朝廷?”
陆灿文插话道:“朝廷也并没有裁撤元奇团练的意思,实授大掌柜为南洋提督,着元奇团练分驻四通商口岸,这明摆着是有将元奇团练纳入朝廷经制的意图,此时贸然出兵安南,朝廷如何看待元奇团练?”
这话倒是得到不少人赞同,他们投笔从戎进入元奇团练,固然有抗击英夷,保卫地方的热情,却也不乏借助元奇团练博取战功,晋身仕途的想法,江南一战,已有不少人获得官身,元奇团练分驻四个通商口岸,朝廷应该还会赏赐官身,谁愿意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话是不错,朝廷确实有将元奇团练纳入经制的意图。”汤秉灿缓声道:“可大家应该都清楚,元奇团练与八旗绿营格格不入,一年的耗费的白银更是八旗绿营望尘莫及,元奇团练究竟能不能被朝廷纳入经制之师,还难说的很。
大掌柜是什么人?论眼光论见识,论魄力论手段,咱们在座的谁能与大掌柜相提并论?再说了,元奇所作所为,诸位又不是不清楚,诸位难道相信大掌柜会为祸朝廷?”
这话也不无道理,与英吉利一战,元奇又是出兵又是出钱又是出谋划策,积极协助朝廷抗击英夷,战事结束,还给朝廷借贷二千万以解朝廷燃眉之急,怎么看,元奇也不象是会为祸朝廷的!
一时间,会议室里一众军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冯仁轩也不插言,静静的听着众人的议论,约莫一刻钟后,他取出怀表看了看,随即轻咳了一声,待的安静下来,他才道:“局势表态吧,服从大掌柜命令的,举手!”
刷刷刷,一支支手举了起来,早有准备的常坤宁随即在桌子下用铅笔将举手的军官名字划上勾,一共十名军官,冯仁轩则面无表情的道:“不愿意服从命令的,举手!”
周师礼带头举手,随即陆灿文也举起了手,随即,几只手犹犹豫豫的举了起来,一共六人,花地大营已扩至十二营,二十四名营级军官,还有八名没表态。
扫了众人一眼,冯仁轩冷声道:“来人。”
两队亲卫应声而入,见这情形,会议室里一众军官都是一楞,这是唱的哪一出?不等众人回过神,冯仁轩已是面无表情的道:“将陆灿文、周师礼,谢亚文........拿下!”
陆灿文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怒视着冯仁轩,道:“咱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岂能说拿就拿?”
一众亲卫根本不予理会,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动作利索的将陆灿文、周师礼等六人制服,冯仁轩正待吩咐将六人押下去,一抬眼却见易知足走了进来,连忙起身敬礼,道:“大掌柜!”
见这情形,一众军官连忙起身,转身敬礼,易知足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放开他们。”说着大步走到主位上,沉声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一众军官连忙立正齐声道,几位既不表态服从命令也不表态抗拒命令的营官一瞬间连冷汗都吓了出来。
事到临头,周师礼倒也不惧,两眼平视着易知足道:“大掌柜,擅自出兵安南,是乱命!属下等不敢遵命!”
易知足从伍家花园出来,就径直赶了过来,正遇上冯仁轩召集一众营官进会议室,他也没吭声,就站在外面听,这是难得的了解这帮秀才营官思想的机会,而且他也想看看冯仁轩是否值得重用。
听的周师礼这话,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手下的官兵抗命不尊,依照军法条例,是何惩罚?”
“回大掌柜。”冯仁轩连忙朗声道:“依照军法条例第十六条,抗命不尊,视情节轻重,影响大小,重者枪决,次之三十军棍,再次之禁闭半月。”略微一顿,他才道:“今日情况特殊,是属下令他们商议表决.....。”
易知足没吭声,略微沉吟,才道:“英军是世界一流强军,元奇团练能够战胜英军,难道还战胜不了安南军?出兵安南,如何会为祸朝廷?难道花地大营连战胜安南的信心都没有?
元奇组建团练,一年要花费多少银子,为抗击英吉利入侵,又花费了多少银子,这些银子难道都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拿着八旗绿营三倍以上的饷银,享受着元奇的身股,就如此的心安理得?你们为元奇付出了多少?又为元奇创造了多少财富?
开口朝廷,闭口朝廷,你们为朝廷做了什么?朝廷现在国库空虚,急需白银,你们能为君父分忧?能为朝廷解难?”
易知足的声音不高,但压抑不住的愤怒却是人人都感受的到,一众营官都木桩子一般杵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陆灿文、周师礼,谢亚文等六人更是觉的后背冷飕飕的。
“出兵安南就是为朝廷分忧!”说到这里,易知足语气稍稍才放缓了一些,“元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们知道多少?给朝廷低息借贷了三千万两白银!河南赈灾、救济上海灾民,战争巨额捐输,每年上百万的利税,林林总总加起来,这几年元奇为朝廷贡献了上千万的白银。元奇越强大,为朝廷提供的白银就越多,给予朝廷的助益就越大!
我如今是南洋提督,要为朝廷筹建海军,这是需要上亿计的白银,银子从哪里来?国内市场就那么大,每年能赚的白银有限!咱们只能将眼光投向大清境外,从那些有名无实的藩属国去掠夺!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不掠夺,西洋一众强国也会掠夺,二十年之内,英吉利、俄罗斯、法兰西、美利坚等西洋强国在完成工业革命之后就会对大清以及大清的藩属国进行新一轮的侵略,咱们没有时间从容不迫的发展,只能去境外掠夺!
目前大清有能力去境外掠夺的,唯有元奇团练!我们不仅要掠夺安南,所有临近的藩属国都要掠夺,不是藩属国的倭国,也要掠夺!唯有如此,大清才能迅速的强大起来!”
所有人都听呆了,谁也没想到,出兵安南居然只是一个开始,元奇团练居然是要四处掠夺!陆灿文、周师礼几人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易知足居然如此开诚布公的放言要掠夺大清周边的藩属国,而且还是打着为朝廷筹建海军的幌子,看来,元奇出兵安南,朝廷不仅不会降罪,怕是还会暗暗欢喜,想到这里,几人心里都是后悔不迭。
“在座诸位,能够晋升到营级军官,想来也是付出了不少的汗水和努力。”易知足说着缓缓的扫了众人一眼,“但是你们让我很失望,身为元奇团练的高级军官,不以元奇的利益为重,只为着自身的利益着想,元奇要你们何用?”说着,他将手伸向常坤宁。
常坤宁一楞,赶紧将手中的名单递了上去,易知足瞥扫了名单一眼,道:“身为营官,抗命不尊,顾念你们初犯,且情有可原,陆灿文、周师礼,谢亚文......六人着解除职务,禁闭半月,剥夺元奇身股,逐出元奇团练!”
一众营官听的都是一呆,谁也没想到处置的会如此重,剥夺元奇身股,逐出元奇团练,这可是名利两失,以元奇如今的名声和势力,这六人以后在广东怕是都没脸见人了!
周师礼脸色苍白的道:“大掌柜,属下不服!”
“带下去。”易知足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吩咐道,随即又看向名单,道:“师名睿、胡长坡.....八人,身为营级军官,却不能以身作则,有失表率,着降三级。”
师名睿、胡长坡等八人登时一脸的苦涩,降三级,这等若是从营长一下降到副连了,不过,好歹还是留在元奇团练了,以后还是有机会再升上来,只是,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见易知足看着他们几人,师名睿一个激灵,连忙立正敬礼道:“属下等甘心领罚。”
易知足这才看向汤秉灿、颜卿舒两人,不等他开口,冯仁轩便介绍道:“二营营长汤秉灿,八营营副颜卿舒。”
两人连忙敬礼,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花地大营十二个营,兵力六千,正式升格为二旅,下辖四个团,冯仁轩为旅长,常坤宁为旅副兼一团团长,汤秉灿,颜卿舒分任二三团团长,四团团长由冯仁轩任命,各团军官由团长自行选拨。”
一众军官都是一呆,虽然早料到花地大营也会建旅,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汤秉灿、颜卿舒二人也没想到,为了能晋升为团长,十二营营官们可没少明争暗斗,不成想得来竟然毫不费工夫,这可是大掌柜亲自任命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元奇党
看着会议室里一众团营级军官,荣升旅长的冯仁轩心里一片苦涩,虽非是一言决生死,却也是一言决荣辱,花地大营士子不少,能做到营一级军官,皆是士子中的佼佼者,如今易知足一句话就罢黜和降职一大半,只是因为对易知足不够忠诚。
经过这一次清洗和擢拔之后,相信所有的士子都会将对易知足的忠诚对元奇的认同放在首位,不过想想也属正常,易知足若是不能对元奇团练如臂使指,还花费诺大的财力精力供养元奇团练做什么?
只能怪那些个士子年轻太轻,勘不破这点,没有十足的忠诚,岂能掌管一营之兵力?所幸易知足还算手下留情,只是将他们驱逐出元奇团练,没心狠手辣将他们军法从事,更为值得庆幸的是,易知足没有借这次清洗的机会安插义学出身的军官,这足以说明易知足对他这个旅长还是极为信任的。
宣布旅团级军官任命之后,易知足便径直出了大营,对于营连级军官,他根本就没心思插手,他只需要掌控旅团级军官,冯仁轩率领一众军官将易知足送出大营,目送他升轿离开,这才领着一众团营级军官返回会议室。
扫了众人一眼,他才缓声道:“今晚大掌柜这一罢一降一迁,诸位都应该明白日后该如何擢拔手下军官了罢?这里是元奇团练,不是八旗绿营,作为中高级军官,首先要对大掌柜忠心。
其次要将元奇的利益放在首位,咱们是元奇团练,是元奇的人,拿的是元奇的银子,生死荣辱与元奇兴衰紧密相连,别动不动拿自个的功名说事,功名在元奇团练狗屁都不算,也别开口朝廷闭口朝廷,咱们能为朝廷做什么?元奇又为朝廷做了什么?大家都仔细考虑琢磨一下。”
“属下等明白。”汤秉灿肃然道:“对大掌柜忠心耿耿,凡事以元奇利益为重,认识不到这两点,不足以担任连营级军官。”
“一直以来,大掌柜对河南大营更为器重一些,为什么?”冯仁轩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根本原因就是河南大营义学出身的所有军官对大掌柜忠心不二,对于大掌柜的命令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
他们在心里把元奇当做自己的家,把元奇当做自己的依靠,他们很明白,离开了元奇,离开了大掌柜,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将一无所有。
而咱们呢?咱们十年寒窗苦读,有功名在身,从心里没将元奇当做唯一的依靠,即便离开了元奇,咱们还能去参加科考,还有其他出路,元奇团练对咱们来说,就是一块跳板,晋身仕途的跳板.......。”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感觉的到,这完全是掏心掏肺的话,他们前来元奇团练,不就是对科考无望,希望通过元奇团练积攒军功,保举个功名跻身仕途。
“可你们想过没有?”冯仁轩语重心长的道:“就算咱们以后入了官场,不论文职武职,咱们身上都会有一个磨灭不掉的烙印——元奇!而且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元奇的官员会越来越多,不消十数年,元奇一系的官员将可成为朝廷最大的党系!”
听的这话,旅副兼一团团长的常坤宁迟疑着道:“不会吧?元奇团练能出多少官员?”
“哼!”冯仁轩冷声道:“你太小看元奇了!元奇团练是出不了多少官员,可元奇的股东呢?元奇在广东就有数千股东,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广东的士绅商贾,大半都是元奇股东,如今又扩张至江南。
虽然元奇没有垄断江南的钱业,但垄断生丝,修建铁路,不说将江南士绅商贾一网打尽,至少有一半与元奇是脱离了不关系的,你们想想,这些元奇股东出身的官员,以后会不会在朝堂上维护元奇的利益?会不会结党?”
一众人心里都是震惊无比,元奇股东出身的官员,维护元奇就是维护自身的利益,他们岂能不维护?假以时日,这些官员数目一大,又有着共同的利益,又怎会不结党自保?一个庞大的元奇党,可以说是呼之欲出,二十年,可能还不要二十年,就会形成元奇党!
“这话不可外传,否则会给元奇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冯仁轩沉声道:“我只希望你们明白一点,元奇就是我们最大最强的依靠,也是唯一的依靠!”
“属下等明白。”常坤宁等连忙应道。
顿了顿,冯仁轩才道:“听大掌柜的意思,元奇团练之后将会对外发动一系列的战事,安南一战,严格来说是咱们花地大营的第一仗,这一仗直接关系到咱们在大掌柜心中的分量以及日后在元奇的地位,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整个花地大营官兵的前程,诸位有没有信心打好这一仗?”
“有!”一众军官轰然应道。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白雪就在易知足的院门外来回的转悠,不时的看手中的怀表,眼见的短针已经指到七了,不由的有些焦急,好不容易等到丫鬟夏荷开门出来,他连忙碎步迎上前,轻声问道:“爵爷昨晚什么时候睡下的?”
夏荷道:“爵爷昨日都三更过了才回来.....。”
“昨晚是谁侍寝?”
“三姨娘。”
听的是凌璇侍寝,白雪放下心来,道:“有人要见爵爷,你赶紧的着人准备侍候。”说着,她快步入院,到的房门外稍一犹豫就推开了房门,来到床前,见的易知足兀自呼呼大睡,不由的轻声唤道:“爵爷——,爵爷——。”
见的易知足迷迷糊糊睁开眼,白雪连忙轻声道:“爵爷,蝶娘来了。”
苏梦蝶?这么早过来,有急事?易知足一下清醒过来,道:“没说什么事?”
“他族兄来了,今日要走,特意前来与爵爷告别。”
黄殿元来了?正要找他呢,来的正好。易知足连忙一个翻身坐起,道:“雪儿去将他请去书房,说我一会就到。”两人说话,将身旁的凌璇惊醒了,赶紧的起身侍候他穿衣。
洗漱收拾完毕,易知足便快步赶往书房,一进院子,一眼便瞥见俏立在一颗树下的苏梦蝶笑吟吟的望着他,当即便快步迎上去,笑道:“昨晚就在花地,怕有损蝶娘清誉,强忍着没去打搅,原本想着今晚偷偷去的......。”
“好,今晚奴家就等着三郎来。”
“蝶娘都来了,何须等到今晚?”易知足笑道:“晚间再送你回去。”
苏梦蝶连一红,正待开口却听的一声轻咳,却是黄殿元缓步踱了出来,易知足一笑,拱手道:“有容兄可真是会煞风景。”
黄殿元一脸讪笑的道:“说了事,我就走,不打搅你们卿卿我我。”
“去找白雪、凌璇说说话,我一会就来。”易知足说着快步前往书房,上的台阶便笑道:“有容兄是急着离开广州,还是担心白日人客多,往来不便?”
“来广州都半月了。”黄殿元道:“易爵爷怎的这时候才回来?”
“请。”易知足伸手礼让,随即迈步先行,进屋落座,他便径直问道:“讨债来的?”
黄殿元笑道:“易爵爷还记的就好。”
易知足点了一支雪茄,才道:“一千枝火枪,开年就送去八所。”
“易爵爷爽快。”黄殿元说着拱手道:“在下先谢了。”
易知足笑了笑,道:“还在走私鸦.片罢?”
“怎么,朝廷又要禁烟?”黄殿元试探着道。
“朝廷是否禁烟,我不知道,不过,元奇船队开年后就会组建缉私队,在海上缉拿鸦.片走私。”易知足道:“提起知会有容兄一声,免的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元奇?”
“本爵现在是南洋提督,东南海防乃是本爵职责所在。”
黄殿元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是要禁绝鸦.片?还是开辟财路?”
“元奇要开辟财路也不会打鸦.片的主意。”易知足正色道:“本爵倒是劝有容兄另辟财源。”
黄殿元登时不吭声了,与英吉利一战,元奇从英军手中缴获了不少战舰,而且多数是轻巡舰,这他是清楚的,如果元奇真是要在海上缉拿鸦.片走私船,那对南洋的鸦.片走私船绝对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一点,他绝对不怀疑!
不过,断绝南洋鸦.片走私也是他难以忍受的,略微沉吟,他才道:“元奇这两年拉下的亏空应该不小吧.......。”
“打住。”易知足摆了摆手,道:“君子爱口,孔雀爱羽,虎豹爱爪,元奇是大清首屈一指的大商团,声誉至上,就算要做鸦.片生意,也是向西洋各国贩卖......。”
“向西洋各国贩卖鸦.片?”黄殿元笑道:“鸦.片在西洋根本就卖不动。”
“那是因为他们不会吸食鸦.片。”易知足道:“咱们若是能把鸦.片提纯,就能打开西洋的市场。”他说这话时透露出无比的自信,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由鸦.片提纯的海.洛.因在后世泛滥成什么样子,如果能够提纯鸦.片,对于元奇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巨大财源,这个时候,鸦.片贸易在西洋还是合法的正当的贸易,西洋各国根本就没有防范毒.品的意识。
黄殿元自然清楚鸦.片贸易的利润有多惊人,将信将疑的道:“知足不是开玩笑?”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易知足也不想多说,转移话题道:“有件事,希望有容兄能帮忙.....。”
元奇如今可说是如日中天,易知足现在又是南洋提督,位高权重,能有什么事情要他帮忙?黄殿元看了他一眼,道:“知足该不会是想借为兄脑袋一用罢?”
易知足笑道:“在有容兄心里,在下就这般不堪?”
“以知足今时今日的地位权柄和实力势力,还有什么是需要在想帮忙的?”
“有容兄何必妄自菲薄。”易知足正色道:“开年之后,元奇团练要出兵安南,强占鸿基煤矿,我希望贵会能够积极协助。”
黄殿元一怔,随即笑道:“元奇团练终于是露出了獠牙,不会只是强占鸿基煤矿那么简单吧?”
“说不好会扩大战端。”易知足直言不讳的道:“这的看安南的反应,贵会有没有兴趣?”
黄殿元笑道:“有什么好处?”
“咳!茶来了。”随着话音,苏梦蝶托着茶盘缓步走了进来,给两人沏了茶,又布了几碟子早点,这才退下。
易知足伸手请茶之后,自个端起茶杯浅呷了几口,这才慢悠悠的道:“浑水摸鱼,不是好处?贵会还想要什么好处?”
元奇团练战力强横,黄殿元虽然没能亲眼目睹,却是多有耳闻,元奇出兵安南,三点会跟着浑水摸鱼,确实能得到不少好处,不过,送上门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略微沉吟,他才道:“一千支西洋火枪,再帮我们训练两个营。”
易知足微微摇了摇头,老气横秋的道:“经历了一场战争,我以为有容兄应该能看透了,没想到还是如此的执迷不悟。”
黄殿元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天地会一盘散沙,不足以成事。”易知足道:“我还真就纳闷了,你们干嘛非的一条路走到黑,就不能变通一下,或者是换个思路?”
黄殿元一头雾水,迟疑着道:“怎么变通?”
易知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自个琢磨去,元奇我都操不完的心,没心思管你们三点会的破事。”
黄殿元迟疑着道:“那这条件.....?”
易知足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元奇对鸿基煤矿的情况了如指掌,与安南天地会也多有接触,三点会在安南几乎可以说没什么势力,让贵会跟在元奇身后浑水摸鱼,这是看在有容兄的情面上,有意提携贵会,你居然煞有其事的跟我大谈条件。”
“少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黄殿元翻了他一眼,略微思忖,才试探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吞掉南洋天地会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知道了
一晃便是半月,正月初八,元奇团练二十艘战舰,六十艘运兵船和运输船从澳门码头,开赴安南鸿基,码头上,望着逐渐远去的浩浩荡荡的船队,广东水师参将麦廷章一脸的郁闷,错过了江南一战,没想到安南一战又眼睁睁的错过了。
关天培瞥了易知足一眼,不无担心的道:“安南毕竟是藩属国,擅自出兵,知足就不担心被皇上责罚?”
易知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安南海盗洗劫元奇船队,草寇抢掠元奇在鸿基的分号,咱们只是向安南朝廷讨要一个说法,没让朝廷出兵为元奇出头,朝廷就该偷着乐了,至于责罚?我好真希望朝廷免了在下这南洋提督之职。”
听的这话,关天培一脸苦笑,安南什么海盗和草寇敢如此不开眼去招惹元奇?明摆着就是一个借口,至于罢免易知足的南洋提督,估计更不可能,这小子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严格来说,元奇团练不算是朝廷的经制之师,以这个借口打安南,也不是说不过去。
麦廷章忍不住撇了撇嘴,道:“这借口怕是没人会相信。”
易知足握了个拳头在他跟前晃了晃,笑道:“什么借口不重要,是否能让人相信也不重要,一旦开战了,就没人会去在意借口,说到底,是比谁的拳头大!英吉利为什么敢对咱们呲牙?元奇为什么敢毫不犹豫的出兵安南?弱肉强食而已。”
关天培暗叹了一声,以前还真不知道这小子如此好战,朝廷委任这小子为南洋提督,也不知道是祸是福?略微沉吟,他才道:“这折子就这么写?”
元奇团练海陆兵马一万远征安南,又是从澳门,身为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肯定是要向朝廷上奏的,易知足浑在在意的道:“不然,还能怎么写?”
元奇团练的异动,根本瞒不过广州一众文武大吏,只不过没人在意,都认为元奇团练这是准备分兵驻扎四个通商口岸,这毕竟是有旨意的,谁也没想到,元奇团练居然是大举出兵安南,消息一传开,一众官员都不敢置信,谁也不敢相信,元奇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擅自出兵安南!再三确认之后,一众文武大吏都火烧屁股一般,急颠颠的赶紧上折子奏报!
两广总督府。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两广总督琦善哪里还有心思休假,虽说已经上折子奏报此事,他心里还是惶恐不安,他弄明白元奇出兵安南的目的,他是寝食难安,可偏偏这几日却找不到易知足,也不知道那小子躲去哪里了。
他正自在书房里坐卧不宁,一个长随匆匆进来禀报道:“侯爷,有个士子在外求见,说是花地大营营官.....。”说着,递上一张帖子。
花地大营营官?琦善有些疑惑,花地大营不是出兵安南了?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他才吩咐道:“带他进来。”
周师礼,原羊城书院士子,后投笔从戎进入元奇团练,在花地大营担任三营副营长,琦善并不知道易知足清洗花地大营士子出身军官的事情,待的周师礼进来见礼之后,他便问道:“既是花地大营三营营副,为何没有随军远征安南?”
周师礼等人被关了半月禁闭,出来才知元奇团练已经远征,他是抱着一丝侥幸前来两个总督府的,当即回道:“回部堂大人,在下已被驱出元奇团练......。”他也不隐瞒,将那晚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琦善听的暗暗咋舌,元奇出兵安南是为朝廷分忧?是因为筹建海军需要大额白银?一众藩属国,大清不掠夺,西洋各国也会掠夺!二十年之内,英吉利、俄罗斯、法兰西、美利坚等西洋强国在完成工业革命之后会对大清以及大清的藩属国进行新一轮的侵略和掠夺?
目前大清有能力去境外掠夺的,唯有元奇团练!元奇不仅要掠夺安南,所有临近的藩属国都要掠夺,不是藩属国的倭国,也要掠夺!
这可不是小事!琦善不动声色的吩咐道:“你将这情形详细的记述下来。”
周师礼心里暗喜,当即遵命将那晚的情形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琦善看了一遍,很是满意,随口问道:“你们一共六名营级头目被驱逐,其他几人呢?”
扭捏了下,周师礼才道:“有两人回原籍了,还有三人跪在磊园外。”
琦善捻着长须沉吟了半晌才道:“你既在元奇团练呆了两年,可能为本部堂训练出一支象元奇团练那样的强兵?”
听的这话,周师礼心里一喜,连忙起身跪下道:“学生愿为部堂大人效命。”
“来人。”琦善对外喝道。
两个长随连忙躬身进来,琦善指着周师礼道:“押去磊园大门外,跪等,亲手交给易知足。”
周师礼脸色顿时一片苍白,不敢置信的道:“部堂大人这是为何?”
琦善象挥苍蝇一般,一脸厌恶的挥手道:“押下去。”待的周师礼被架了出去,他才一脸轻松的倒了杯茶浅啜不语,元奇团练的训练情况他很清楚,没什么诀窍,无非是武器好,待遇高,又用顶身股吸引一众头目和团勇。
收留周师礼,对他来说,有害无益,他犯不着为这么一个蠢货得罪易知足得罪元奇,身为两广总督,为这么点小事得罪易知足和元奇,是极为不明智的,卖个人情,反而更合算。
十八铺,磊园大门外,陆灿文、谢亚文、萧鸿辉三人一声不吭规规矩矩的跪着,三人从大营被驱逐出来便来到这里,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易知足的原谅,获得重回元奇团练的机会,已经跪了将近一天,依然没人出来搭理他们,不过,三人并不沮丧。
昏昏沉沉中,听的有脚步声靠近,陆灿文心里一喜,抬头一看,却是周师礼被两名武官押了过来,三人都不笨,一转念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见他被押着与他们三人跪在一起,三人嫌弃的挪上前一步。
周师礼的到来,终于让磊园有了反应,很快,一个管家出来,一番交涉,将四人带进了磊园让四人跪在了一个小院里。
天色黑尽,易知足才现身,缓步踱到四人跟前,提着灯笼在四人前面照了一下,道:“元奇团练没有跪礼,起来!”
听的是易知足的声音,跪的浑身僵硬的陆灿文三人都是一喜,连忙道:“大掌柜原谅咱们了?”
易知足笑道:“我说了,元奇团练没有跪礼,起来回话。”
这话说的如此明白,三人哪里还不明白,心里登时大喜过望,缓慢的爬起身,立正敬礼道:“属下谢大掌柜。”
易知足没理会三人,看向仍然跪着的周师礼,摇了摇头,道:“知道琦部堂为什么不收留你吗?知道琦部堂为什么将你送来磊园吗?”
周师礼连忙磕头道:“在下知错了,还请大掌柜给在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们三人有,你没有。”易知足说着一摆手,不由分说的道:“不要为难他,驱出府去。”
待的周师礼被带下去,易知足才看向陆灿文三人,道:“两个选择,一,回花地大营,二,随我去上海。”
陆灿文毫不迟疑的道:“属下愿回花地大营,从新兵做起。”
“属下也是。”谢亚文、萧鸿辉连忙道。
“不错。”易知足道:“就从班长做起,下个月随船押送弹药前往安南。”
“谢大掌柜!”三人激动的道,能得到易知足的原谅,加上花地大营的人脉,他们要重新爬起来,并不很困难的事情。
二月二,龙抬头。
京师一片热闹,城内城外一众大大小小的土地庙挤满了烧香祭祀的百姓,更有喧天的锣鼓,震耳欲聋的鞭炮,一片欢腾。
紫禁城,乾清门外的军机处里气氛却异常凝重,看完广州官员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几位军机大臣都半晌不敢吭声,元奇团练擅自出兵安南,海陆兵马总计一万,战舰二十艘,其他船只六十艘。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乾清宫,西暖阁。看完琦善的密折,道光也是愣愣出神,他实在没料到,易知足居然如此胆大,回过神来,他赶紧查看一起送来的几个密折匣子,在发现易知足的密折之后,他不由的暗松了口气,赶紧的开锁打开匣子。
易知足在密折里说的很简单,元奇账期将至,无银分红,唯有铤而走险,出兵安南,以此转移元奇股东视线,逃避账期分红,先斩后奏,实属无奈之举。
放下折子,道光一阵无语,元奇出兵安南,居然是为了逃避账期分红?这厮胆子也忒大了!转念一想,元奇这两年确实也不容易,不提低息借贷给朝廷三千万两银子,光是给朝廷捐输,就是一笔巨额的银两,粗粗估计应该有一千万左右,再加上组建元奇团练所花费的银子,数目着实庞大,还能有银子分红才是咄咄怪事!
正自沉吟,太监进来禀报道:“皇上,潘世恩、穆章阿等几位军机大臣在外递牌子求见。”
几位军机大臣的来意道光自然清楚,默然半晌,他才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潘世恩、穆章阿等几人进来见礼后,不等道光发问,穆章阿便叩首道:“元奇团练擅自出兵安南,恣意妄为,目无朝廷纲纪,奴才恳请皇上下旨严惩!”
潘世恩低俯着头没吭声,元奇这次玩的太大太出格,他根本不敢为其辩解,只是在心里琢磨着,若是道光龙颜大怒,该如何为易知足求情。
见没人开口,道光语气淡然的道:“知道了。”
如此大事,就一句‘知道了’?几位军机大臣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但揣摩不透道光的心意,都不敢贸然开口,沉默了一阵,道光才开口道:“穆章阿留下,其他人都跪安罢。”
待的潘世恩领着几位军机大臣退下,道光瞥了穆章阿一眼,道:“严惩?如何严惩?是严惩元奇?还是严惩易知足?”
听的这话,穆章阿哪还有不明白道光心思的,元奇,不能严惩,且不说元奇这几年对朝廷有着巨大的贡献,如今还负责筹资修建京杭铁路,而且元奇在广东、浙江和两江拥有上万的股东,一旦严惩元奇,必然是地方动荡。
他轻轻的磕了个头,道:“易知足胆大妄为,无视朝廷安危,当削爵罢职,否则,必然变本加厉,置朝廷于险境。”
严惩易知足?道光嘴角一扯,揶揄道:“削职为民,如何?”
穆章阿一呆,将易知足削职为民会是什么后果?朝廷将彻底失去对元奇团练的掌控,也可能失去元奇对朝廷的银钱支助,除非是跟元奇彻底翻脸,这显然是不符合朝廷利益的,略微沉吟,他才小心翼翼的道:“元奇股东众多,觊觎元奇大掌柜之位的,应是大有人在,如今十三行解散,原本的总商.....。”
“哼!”道光冷哼了一声,道:“你是指的伍家的那个伍绍荣吧?别忘了伍家是伍秉鉴做主,易知足能做元奇大掌柜,背后离不开伍秉鉴的支持,况且,元奇团练始终是掌控在易知足手里,以易知足在元奇的威望,根本没人能够取而代之。”
“奴才糊涂。”穆章阿连忙磕头,不敢再多言。
“元奇团练并非朝廷经制之师,而且易知足也没前往安南,此事尚有回旋余地。”道光缓声道:“朝廷不妨静观其变,看安南是何反应,看元奇团练进展如何。”
看元奇团练进展如何?这话是什么意思?穆章阿飞快的琢磨着,元奇团练战力强横能将英军打的落花流水,更何况还有强大的舰队协助,岂是安南军能够抗衡的?想到道光对吞并婆落洲的积极态度,他登时反应过来,道光这是有意借助元奇团练之手吞并安南!
略微沉吟,穆章阿才道:“皇上,元奇会否以出兵安南为由而大举扩充团练实力?甚至于在安南扩张团练实力?”
这个问题,道光还真没考虑过,经的提醒,他越想越觉的有可能,元奇在国内扩兵的可能不大,但须的提防元奇在安南扩张团练实力,看来的密令琦善从广州物色人手潜入安南,随时打探留意元奇在安南的举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回上海
二月初八,两艘飞剪船抵达上海,其中一艘就是“飞燕”号,看到这两艘漂亮的西洋纵帆船,上海的官绅士民都知道是一等子爵,南洋提督——易知足回来了。
两艘飞剪船缓缓靠岸,闻讯而来的肖明亮带领两队团练和义勇迅速将码头戒严,见的易知足下船,他大步迎上前敬礼道:“学生见过校长。”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没事吧?”
“一切正常。”肖明亮说着轻声道:“安南情况如何?”
易知足哪有不知道他心思的,没好气的道:“安南没你的份....。”说着,他转过身,下巴朝朝着东北方西扬了扬,道:“抓紧训练,以后有的是机会!”
哪个方向有仗打?倭国?肖明亮登时心花怒放,连忙敬礼道:“属下明白。”
易知足没在码头逗留,快速钻进了一顶小轿赶往西园,元奇团练擅自出兵安南这事不小,一晃已经一个月,也不知道朝廷是什么反应,他急于回西园看看有无邸报或是加急信函,说实在的,他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安。
擅自出兵安南,不仅是要强占鸿基煤矿,也是对朝廷的一次试探,试探朝廷对元奇能够容忍到什么程度?他急于知道朝廷的反应,好做出相应的调整,如今元奇团练海陆兵力将近一万屯兵安南鸿基,正等着他的下一步命令,他哪能不急?
说到底,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元奇如今家大业大,他做事哪敢不留余地?占据鸿基,元奇团练可进可退,若是朝廷反应不强烈,他是不介意扩大战端的,以元奇团练的战力,对付安南,哪还不是摧枯拉朽!
在西园门口下了轿,他一路快步赶往‘听涛阁’,一进院子抬眼就见包世臣迎了上来,当即拱手道:“包先生。”
还了一礼,包世臣才笑道:“爵爷就不怕将天捅个窟窿?”
易知足笑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无妨。”
“如此大的阵仗,是蓄势待发吧?”
易知足笑了笑,道:“朝廷是何反应?”
“明面上没有,不过,有密折,还有些京师来的信函,都是六百里加急。”
易知足点了点头,边走边道:“以后我不在上海,京师来的公函私信包括密折,先生都尽管拆看,不必顾忌,我会在上海随时留一艘飞剪船。”
听的这话,包世臣虽然觉的有些不妥,但一想这也是快速传递紧急消息的唯一法子,当即也不推诿,道:“老夫遵命。”
不等易知足走进书房,李旺便快步追上来禀报道:“禀爵爷,耆大人前来拜访。”
易知足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看来是筹建海军一事,朝廷有答复了,否则也不至于他前脚进屋,耆英后脚就跟来了,他当即折回前院,前去迎接耆英,毕竟身为南洋大臣的耆英是他的顶头上司,该有的礼仪还是必须有的。
耆英没着官袍,长袍马褂一副缙绅打扮,见易知足迎了出来,他含笑道:“易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易知足拱手笑道:“广州有些事耽搁了,迟回了几日......。”说着,他伸手礼让道:“耆大人请。”
“易大人请。”耆英客气了一句这才迈步,边走边道:“安南打的可还顺手?”
见他开口就问安南战事,易知足心里暗喜,这就是朝廷对元奇出兵安南的态度吗?这可是有些令人意外,当即微笑着道:“不过是小施惩戒而已,无所谓顺手不顺手。”
耆英听的一笑,“出兵一万,只为小施惩戒?”
“总不能灭了安南。”易知足道:“安南毕竟是我大清的藩属国,下官身为朝廷大员,总得顾及朝廷的脸面,不能做的太过分,让朝廷为难。”
这话说的漂亮,耆英心里却是不屑,擅自出兵安南时,没见你顾及朝廷的脸面?不过,一句‘总不能灭了安南。’让他心里一跳,看样子元奇团练还真是有心灭了安南,一路无话,两人进了厅堂叙礼落座,他才神情肃然的道:“元奇真有能力灭了安南?”
什么意思?朝廷难道真有心借助元奇团练之手灭了安南?略微沉吟,易知足才摇了摇头,道:“元奇团练没这个能力。”
没有?耆英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对方身为元奇大掌柜,一手创建了元奇团练不说,元奇团练每一次大战,对方也都亲身参与,要说对元奇团练最为了解的,非此人莫属,不过,元奇团练的战力是有目共睹的,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顾忌?
点了一支雪茄,易知足缓声道:“元奇团练兵力不足,能够击败安南军,但要灭了安南,却是力有不逮,除非是朝廷增派大军协助。这道理就跟英军入侵一样,英军能够击败大清军队,但却无法占领大清,兵力无足。”
耆英点了点头,这话倒是实在,元奇团练一共才多少兵力?不过,一万出头,撒到安南各个府县,跟撒胡椒面没什么区别,略微沉吟,他才道:“要灭安南,朝廷大概需要增派多少兵力?”
易知足没答,反问道:“朝廷有心灭掉安南?”
犹豫了下,耆英才道:“圣德神功碑,易大人可知道?”
圣德神功碑!什么玩意?跟安南有关系?摇了摇头,易知足才道:“下官孤陋寡闻......。”
耆英轻声道:“根据大清祖制,有失国之寸土者,不得立圣德神功碑。”
听的这话,易知足登时明白过来,这玩意是帝皇死后,为帝皇歌功颂德的,道光因为《江宁条约》担心死后没脸见大清的列祖列宗,略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道:“朝廷同意将婆落洲纳入版图了?”
耆英道:“婆落洲在南洋,远离大陆,如何能与安南相比?”
易知足摇了摇头,道:“婆落洲四省之地,地广人稀,且有归附之心,唾手可得,岂是安南能比?”
耆英也不与他争辩,径直道:“朝廷同意吞并婆落洲,易大人所提筹建海军的一应章程,朝廷都尽数同意,不过,相较于婆落洲,皇上可能对安南更有兴趣。”
“打安南要银子。”易知足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朝廷如今还能拿得出银子大举远征安南?”
朝廷如今哪还拿得出银子大举远征?耆英暗叹了一声,心里满是失望,元奇真要能灭了安南,他这个南洋大臣必然能够跟着沾光,封公封侯都有可能,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见他一脸的失落,易知足含笑道:“有银子是有银子的打法,没银子是没银子的打法。”
“易大人有好法子?”
“蚕食。”易知足道:“元奇如今占领了鸿基,让朝廷场面与安南谈判,将鸿基以东全部划归大清,待的五六七八年之后,海军形成规模和战力,待的西洋强国入侵安南时,再出兵逐步蚕食,直至整个吞并安南,如此,则无须消耗多少银子。”说着,他一笑,“朝廷若能谈妥,鸿基煤矿,元奇照常纳税。”
不得不说,这个蚕食的法子是最为稳妥可行的,耆英这几日对安南的情况也是多有研究,安南疆域狭长,全部沿海,而且纵深不长,利用海军攻打,确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这个建议一奏上去,必然会得到道光的青睐。
至于鸿基煤矿纳税,他倒不在意,区区一个煤矿,一年能缴纳多少税银?这不过是元奇的的一个姿态罢了,当然,脸皮再厚,他也不敢全贪下这份功劳,毕竟易知足也是有密奏之权的,略微思忖,他才开口道:“皇上对安南战事颇为关注,易大人不妨将这番话整理下,本钦差尽快具名上奏。”
易知足倒不在意让对方沾光,他自个毕竟有着元奇大掌柜的身份,这些事让对方出头效果要好的多,当即便道:“下官遵命。”
这事对于耆英来说是意外之喜,他今日前来的目的是催促易知足尽快落实筹建海军事宜的,这才是他这个南洋大臣的主要差事,轻轻扇了扇眼前的烟雾,他才开口道:“筹建海军之事,皇上极为关注,知足的一应要求,皇上已全部允准,知足准备何时开始筹建海军?”
“广州、上海两地的海军学院可以通同时开始筹建,学员和先生也可以同时招募,先另觅地方学习。”易知足沉吟着道:“筹建海军,须的选择海军基地,暂定的有定海、厦门,第三个在广东琼州府和雷州府之间选择,我意将海军总部定于定海,距离京师近一些,大人以为如何?”
耆英点了点头,定海本就是海防重镇,且被英军两度占领,而且距离京师近,确实比厦门更为适合,见他点头,易知足却问道:“海军的饷银,朝廷不会不划拨吧?”
耆英看了他一眼,道:“海军饷银,知足打算开多少?”
“海军是技术兵种,风险也高,若是按照八旗绿营的饷银比例,怕是没人愿意来。”易知足道:“在陆地每月两块大洋,上船出海,四块一月,包吃住、军装、武器,全职训练。除元奇现有的三千官兵外,另招募七千人,凑一万整数。”
耆英不以为意的道:“一月不过四万银元,朝廷出。”
“一月可不止四万银元。”易知足笑道:“至少得十二万银元,一晚海军至少有一千军官,还有伙食军装等等,而且朝廷至少得先拨三百万银元建设定海海军基地——包括港口码头、军营、训练场地、运动场地、医馆等等配套设施。”
那么多?耆英心里暗叹,海军可不是一般的昂贵,这简直就是烧银子,这还不包括最主要的战舰和火炮火枪,他摇了摇头,道:“知足也不是不知道朝廷如今的情况......。”
“大人不要急。”易知足道:“下官会尽快草拟一份筹建海军的详细计划,包括海军扩军计划,并着人将所有的预算打出来,到时再呈报朝廷。”
“皇上对于筹建海军极为关注,还望知足尽快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计划来。”耆英说着便起身告辞。
送走耆英,易知足折回书房,看了下道光返回的密折,折子上道光的朱批很简单——知道了,及时奏报安南情况。
没有意料中的申斥,语气平淡的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非耆英之前提及圣德神功碑,他怕是还的好好琢磨一番道光的心思。圣德神功碑可说是盖棺定论,是总结帝皇一生的丰功伟绩,死后不能立圣德神功碑,可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不怪道光对婆落洲对安南如此上心,这明显是想用开疆拓土来掩盖香港的租借。
凝神半晌,他才提笔给道光写了份密折,禀报元奇团练已占据鸿基港四周,但并未向西扩张,静候朝廷命令,随后,他简单的分析了法兰西在完成工业革命之后,必然会向东南亚扩张,而安南,则是法兰西向东南亚扩张的首选,建言在法兰西入侵安南之前,吞并安南。
之后,他又将筹建海军的一些想法和计划简约的提了一下,这些事情耆英是要上折子的,他不想多啰嗦。
写完密折,他又分别给《西关日报》《江宁日报》《临安日报》分别写了封信,刚刚搁笔,李旺便来报,伍长青、解修元、何叔泰士三人前来拜访。
待的三人进来见礼,易知足含笑伸手让座,随即看向何叔泰问道:“机器缫丝加盟情况如何?”
“大掌柜预料的不错。”何叔泰道:“江南丝商对于加盟东煌的积极性不如广东,二个月时间下来,只有三十余户签订了加盟合约,总计二万一千台缫丝机。”
“这个数目不错了。”易知足道:“元奇要大力扶持他们,让江南的丝商见识到机器缫丝带来的惊人利润,才足以吸引更多的人加盟进来。”说着他扫了三人一眼,道:“水陆两路设卡,严禁江南丝商与外商接触,从广州过来的翻译,也要严格控制,给东煌再争取一年时间,茶叶,咱们目前还难以垄断,但是生丝,必须垄断。”(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情报先行
“重大新闻!朝廷建立新式海军!”
“卖报!广州、上海成立海军学院,大量招收学员!”
清脆而略显稚嫩的报童声在细雨纷飞的江宁大街小巷此起彼伏,吸引住了不少过往匆匆的行人,英吉利舰队肆虐东南沿海的阴影才刚刚消散,朝廷居然就开始着手建立新式海军了?不仅是士绅商贾对此大感兴趣,就是小商小贩平头百姓对此也极为上心。
随着报纸被一抢而空,朝廷建新式海军,成立海军学院一事也不胫而走,引发极为热烈的议论,江宁虽没被英军舰队攻击破城,但英军舰队兵临城下也引发了不小恐慌,况且,宝山、镇江被英军破城夷为平地的事情也早就传遍了,险些被围攻破城的江宁士绅商贾百姓哪里会不关心这事?
更为让人关注和热议的是,朝廷这次建立新式海军和成立海军学院与八旗绿营大不一样,可谓是下了血本,此番招募海军面向大清十八行省、五个将军辖区、两个办事大臣辖区,总计招募七千海军,饷银是在陆地每月两块大洋,上船出海,每月四块大洋,包吃住、军装、武器,全年训练。
别看饷银不高,但这是尽收入,吃住、号褂、武器都不需要自己配备,而是一应全包,这比八旗绿营的兵丁的待遇高多了,尤为难得的是全年训练!这意味着当海军不用做杂役。
堪称大手笔的不是海军,而是海军学院,广州、上海两所海军学院,每年招收三千学员,学员同样包吃住军装,而且还每月发一块大洋!从海军学院毕业进入海军,最低实授正八品官职。
不仅一进海军学院就能有银子拿,毕业出来进入海军就是正八品武官!最吸引人的是,报考海军学院,不计较身份,士农工商,只要符合条件——粗通文墨,身家清白者,都可以报考!
报纸上所刊载的消息的真实性,没人敢质疑,因为报纸上的告示是南洋大臣耆英和南洋提督易知足联名发布的。
消息传开,全城轰动,全民热议,茶楼酒肆,会馆学院,客栈码头,街头巷尾,无处不在议论,“一块银元能买什么?在江宁买不到半石米,但一年十二块银元,能买下一亩上等好田!四年,五年下来,就是四五亩好田!”
“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进了海军学院,包吃包穿,一个月还有一块大洋,毕业出来还是实授八品武官!这他娘的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
“确实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苦巴巴的十年寒窗苦读,中个秀才都他娘的祖坟冒烟,秀才又哪里及得上实授的八品官儿?”
“这海军饷银是高,待遇也好,不过,俗话说,行船走马三分命,这出海的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风险不大?能有这好事儿?富贵险中求,这等好事,一般人家必然是趋之若鹜。”
“就是,别看风险大,也别看名额多,这可是面向咱整个大清招收的,一省怕是没多少名额,估计是会争的头破血流。”
刊载朝廷建海军和成立海军学院消息的不仅是《江宁日报》,其他两家元奇掌控的《临安日报》和《西关日报》也同时刊载,就在这消息从三地迅速的向外传播时,易知足又在三大报纸上刊载出一条消息。
还是关于海军学院的,元奇将在广州、上海两地设立西式学堂,免费招收七到九岁蒙童,包食宿,三年后,海军学院招收学员,只从西式学堂的蒙童中招收。
两江总督府,二堂。
见的林则徐放下手中报纸,魏源笑道:“为筹建海军,元奇可真是下足了血本,仅这一个海军学院,元奇一年得投进去多少银子?连西式学堂在内,一年少说得数十万银元吧。”
“何止——。”林则徐道:“仅是海军学员头一年就是六千人,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呢?怕是百万都不止。”
魏源听的一楞,想想确实如此,即便是四年,海军学院的学员就会达到二万四千人,西式学堂的蒙童怕是至少得翻倍,一年下来,元奇要养小十万人,百万银元还真有可能不止,他不由的喃喃道:“这代价也太大了点吧?”说着他抬头道:“一年扩增六千军官,海军规模会是多大?”
“元奇的事情哪有如此简单?”林则徐笑道:“海军学院一年只计划向海军输入一千人,其他人都是元奇为造船厂、军工厂、钢铁厂等工厂培养的人才。”
这胆子也太大了点吧?魏源惊愕的道:“朝廷会同意?”
“建立海军学院,朝廷不花一两银子,有什么不同意的?”林则徐道:“况且,建造造船厂、军工厂、钢铁厂等也都是为了发展海军的需要,朝廷没理由不同意。”
魏源大为意外的道:“如此说来,朝廷允许元奇私建造船厂、军工厂?”
林则徐点了点头,道:“这些工厂不适合官办,而且在朝廷没能力办这些厂的时候,让元奇私营也不失为明智的选择,无非是严加管控罢了。”说着,他话头一转,“元奇这是借创办海军学院之机,推广西学,不过,这动静闹的有些大了......。”
斟酌了下,他才道:“墨生拟份折子,阐明发展西学之重要性,这事,朝中一众大员怕是会有所抵触,西学毕竟与科举有不小的冲突。”
稍一沉吟,魏源便道:“就以师夷长技以制夷为题,如何?”
师夷长技以制夷?林则徐略一琢磨便笑道:“妙,不过,最好限于战舰、火器、练兵,以免节外生枝。”
上海,西园,听涛阁。
书房里,易知足埋头疾书,搜肠刮肚的规划西式学堂和海军学院的学制和开设的科目,这事难度不小,不仅要结合大清的实际情况,还要借鉴西洋的教育模式,另外还有他自己记忆中的亲身经历的教育模式。
林则徐说的不错,他确实是打算借着创办海军学院这个难得的机会大力推广西学,为此,别说一年百万的教育经费,就是三百万、五百万,他也是在所不惜的,他太清楚培养西学人才的重要性了,元奇要想迅速的崛起,需要大量的西学人才,在广州、上海两地大力西式学堂,不过只是一个开始,他还计划输送幼童前往美利坚和英吉利留学,这事清廷做过,想来压力不会大。
不过,饭的一口一口吃,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是明白的,眼下,道光能够允许元奇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先的好好将两所海军学院办好,才能慢慢的扩大规模,即便是要借助洋人之手在广州、上海创办大学,也还得要等两三年时间。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李旺来到门口禀报道:“爵爷,任安求见。”
“让他进来。”易知足头也不抬的道。
二十五岁,相貌普通的任安快步走进院子,掌管江南四省情报系统的他经过这几年的磨砺显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干练,另外还隐隐给人一种阴沉狠辣的感觉,快步走进书房,他举微微躬身道:“爵爷。”
“坐,稍等片刻。”易知足没抬头,随口吩咐道。
任安稍显有些拘谨的在下首落座,腰杆挺的笔直,对于易知足他是满心的敬畏,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原本不过西关一泼皮,甚至连泼皮都算不上,能有今日今时的地位,完全是易知足一手擢拔的,元奇的情报系统能迅猛发展,也得益于这位大掌柜的高度重视和极力支持。
飞快的写完两行字,易知足才搁下笔,随手点了支雪茄,才道:“乍浦的情况如何?”
“回爵爷。”任安从容回道:“自朝廷开海以来,乍浦便一直是对倭贸易的重要港口,会倭语和熟悉倭国风俗民情的商贾和子弟并不少,属下已经发展了二十六人。”
易知足十分随意的问道:“乍浦与倭国商贸的主要的商品是什么?”
“输入倭国的主要货物是生丝、绸缎、药材、茶、糖、棉布、染料、铅锌、漆、书籍和文房四宝等。”任安不假思索的道:“从倭国进口的货物主要是洋铜、金、银、铜器、漆器、硫磺,以及海带、海参、鲍鱼、鱼翅等。”
易知足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倭国与乍浦贸易的港口是长崎?”
“是。”任安道:“要想打探长崎的情况不难,但江户的情况......。”
易知足沉声道:“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江户的情况,尤其是长崎到江户和乍浦到江户这两条航线的情况。”
“属下遵命。”任安毫不迟疑的道。
“给你的时间不多。”易知足缓声道:“最迟明年,咱们就会出兵江户。”
任安连忙站起身,朗声道:“爵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待的任安退出,易知足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倭国,明年海军应该有足够的实在远征江户了,美国人用四艘战舰逼迫倭国开放门户是哪一年他记不清楚了,但左右也就是这十来年的事。
如果能够抢先打开倭国的大门,将倭国变为元奇的殖民地,或许有可能延迟甚至是灭杀倭国的崛起,对于这个大清以后的生死大敌,有扼杀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倭国除了金银铜矿、硫磺是他需要的外,还有一样最主要的商品——生丝,倭国也是生丝出口大国!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容忍倭国迅速崛起。
拥有米尼枪的元奇团练战力是不容置疑的,但规模终究是小了点,要对倭国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得尽快扩大规模,不说三五万,至少二万人是要有的,但扩军是件麻烦事,一旦让朝廷发觉元奇在偷偷大规模扩军,一个不好可能会翻脸。
正自琢磨着,李旺走到门口探了一下头,道:“爵爷——。”
“什么事?”易知足转过身,一眼就看到李旺身后的夏荷,当即放缓了语气,道:“有事?”
夏荷蹲身道:“禀爵爷,有客前来拜访,大姨娘请爵爷回后院一趟。”
女客?易知足一楞,会是谁?两江官场上的官员眷属们前来拜访,不可能让他回去,应该是他熟悉的女人,苏梦蝶来上海了?当着李旺的面,他也不便多问,当即便道:“知道了,稍后就来。”
将书桌上写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易知足才缓步前往后院,心里隐隐觉的不对,苏梦蝶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来上海,毕竟他离开广州时间不长,而且离开广州前与苏梦蝶也见过一面,难道是黄殿元有急事?进的后院,见夏荷在门内候着,他才问道:“谁来了?”
夏荷一笑,“是旧人,爵爷猜猜。”
旧人?易知足一哂,“本爵在上海哪里来的旧人?要有也是新人。”
“真是旧人。”夏荷笑吟吟的道。
“广州的?”
见的夏荷点头,易知足笑道:“该不会是伍家的姑娘来上海了罢?”
“不对。”夏荷抿嘴笑道:“伍家的小姐,伍大人哪有不来之理?”
“难不成是金玲?琦大人家的千金?”易知足笑道,金玲喜欢女扮男装,而且乘过飞剪船出海,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料,夏荷却依旧摇头,易知足道:“那可真猜不出了,别卖关子。”
夏荷笑道:“爵爷该不会是将许家小姐忘了吧?”
“许怡萱?”易知足一楞,“她不是出嫁了?”
“是,现在应该叫席家少奶奶。”
许怡萱来上海做什么?易知足大为意外,两人在广州很是见过几面,虽然相隔时间不久,但如今想起,却有种彷如隔世的感觉,半晌,他才轻叹了一声,“既是席家少奶奶,为何会抛头露面来上海?记的不错,她夫家应该是洞庭的吧?”
“爵爷好记性。”
“这话听着怎么透着股酸味。”易知足打趣了一句便不再吭声,席家,洞庭席家?洞庭商帮?难不成是洞庭商帮想搭上元奇这条船?(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元奇模式
依然明眸皓齿,依然俏丽如故,在看到许怡萱的一瞬间,易知足有种错觉,嫁人两年的许怡萱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不待对方见礼,他便脱口问道:“过的还好吗?”
许怡萱在心里憧憬过无数次两人见面时的情景,但却没料想到,对方没有一句寒暄,也不顾忌还有外人在场,径直就问出如此关切的话语,纵使素来大方,她耳根也有些发烫,福了一礼,她才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这情形,陪着说话的凌璇,抿嘴一笑,起身一礼,冲着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许怡萱心如鹿撞,却是大着胆子平视着眼前这张在她脑海众回想过千百遍,甚至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容,看着那一双黑漆漆似乎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垂下了眼帘。
“坐。”易知足说着径直在对面坐了下来,自顾斟了杯茶,这才温和的笑道:“这可不象我在广州认识的许公子......。”他原本想打趣两句的,话到嘴边,想到对方已经为人妻,便生生打住了。
许怡萱一瞬间已是恢复过来,款款落座,看着他浅笑道:“已经是一等子爵、南洋提督,堂堂一品大员,却依然本性未改。”
看着她两颊的酒窝,听着这语气,易知足一笑,“知道本爵是一品大员,还敢跟本爵如此说话?”
这话语气有些轻佻,许怡萱白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听说你去年回广州了,可见着兰香妹子?”
她口中的兰香妹子自然是金兰香,易知足这次回广州忙的无暇抽身,还真没见着金兰香的面,当即微微摇了摇头,道:“未曾见着。”
许怡萱与金兰香关系甚好,也知道金兰香对易知足有意,却没想到易知足好不容易回一趟广州,两人居然连面都没见着,心里不由的暗自惋惜,怕是这两人也是有份无缘,美目一转,她径直试探道:“兰香妹子年纪可不小了。”
易知足笑道:“巴巴的来上海,是为我做媒来的?”
“你如今贵为一品大员,何须小女子来操心?媒婆都快把门槛踏平了罢?”许怡萱说着白了他一眼,这才道:“洞庭席家嫡长子席温苏,想登门拜访,怕吃闭门羹。”
闭门羹自然是托词,肯定是事情重大,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让他来吧。”略微一顿,他沉声问道:“是自告奋勇?还是被逼而来?”
“算是自愿。”许怡萱说着也不隐瞒,将情况说了一遍。
她的丈夫是席家二少爷席温睿,从小体弱多病,自小订下的婚约也是因此而不断后推,直到前年,席温睿病危,才匆匆迎娶许怡萱,希望冲喜以转危为安,不想许怡萱过门当日,席温睿便吐血而亡,如今,席家二房乃的许怡萱这个二少奶奶当家,闻知席家意图与元奇合作,许怡萱便自告奋勇前来上海为两家穿针引线。
又是寡妇!易知足不自觉的摸出支雪茄放在鼻端轻嗅着,苏梦蝶是寡妇,这许怡萱如今又成了寡妇,冲喜?这他娘的得多愚昧,才能想出冲喜治病的法子!许家也真是,就眼睁睁的将自家的闺女往火坑里推!一时间,他心里说不出的恼怒!
默然半晌,他才沉声道:“是否甘心一辈子做这席家的二少奶奶?”
听的这话,许怡萱一笑,“真想一辈子做席家二少奶奶,也就不会来上海了。”
“你放心,我会让席家放人。”易知足笃定的道。
许怡萱咬着嘴唇道:“真要一纸修书脱离席家,广州,小女子是没脸回了......。”
易知足听的一笑,“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别说是大清,就是西洋各国,你想去哪里,我也能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一趟上海果真是没白来,许怡萱一双大眼睛一瞬间就红了,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真要被休出席家,她可就自由自在了!
下午,二十六岁的席温苏缓步走进了西园,在管事的引领下一路逶迤前往‘听涛阁’,心里既是紧张又颇为忐忑,‘钻天洞庭遍地徽’号称一天一地,与徽商平分江南秋色的洞庭商帮这些年来实在根本无法与徽商相提并论,他是看准了元奇,希望通过与元奇合作迅速的壮大洞庭商帮的实力。
走进书房,见的端坐在书桌后的易知足,他连忙躬身长揖道:“学生洞庭东山席温苏拜见大人。”
听他以学生自居,显然是有功名在身的,易知足倒也不意外,这等经常在外走动的大家嫡系子弟一般都是捐有功名的,这并不奇怪,他大致了解了一下,洞庭东山席家,乃是洞庭商帮是颇有实力的家族,康熙南巡之时,席家就在接驾的士绅之列,而且康熙驾临东山也曾驻跸于席家的东园,由此可见席家的底蕴非同一般。
“无须多礼。”易知足说着站起身,伸手道:“席兄无须拘礼,坐。”
见二人之间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见易知足如此客气,席温苏心知是沾了许怡萱的光,谢道之后,才斜签着身子坐下,易知足也不与他废话,径直道:“席兄来意,本爵略知一二,能否详细说说?”
见他直接,席温苏也不敢兜圈子,径直道:“爵爷,在下斗胆问一句,元奇可是打算一统大清钱业?”
听是的这话,易知足登时来了兴趣,他早料到对方所图甚大,否则也不至于让许怡萱登门拜访,但他没料到对方胃口有如此之大,当即含笑道:“接着说。”
席温苏大着胆子道:“恕在下直言,元奇若真想一统大清钱业,怕是会给元奇招来滔天大祸!朝廷根本无法容忍元奇垄断大清钱业。”
有意思!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以席兄之见,当如何才能一统大清钱业?”
席温苏抬头看着他,笑道:“爵爷成竹在胸,何必明知故问?”
“当是考较罢。”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
“爵爷既有心考较,在下就显拙了。”席温苏从容说道:“自古治理天下,无非是中庸二字,不为拘泥,不为偏激,中正之道谓之中庸之道,元奇一家独大,朝廷尚能包容,元奇垄断大清钱业,朝廷断难包容。要想一统大清钱业,元奇唯有暗度陈仓!”
“所谓中庸之道,就是平衡罢。”易知足笑道:“所谓暗度陈仓,就是暗中扶持势力垄断一省之钱业罢?”
听的这话,席温苏暗自叹服,由衷的道:“爵爷深谋远虑,在下班门弄斧,实是汗颜。”
易知足确实有这个想法,元奇想垄断大清钱业,确实会被朝廷忌惮,道光和朝廷一众大员也不尽都是酒囊饭袋,一个个虽然不懂金融经济,但元奇垄断大清钱业,对朝廷构成最直接的威胁,这一点,他们还是明白的,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道光一开始就限制元奇垄断江南钱业,只允许元奇在府县开设一分号。
随着他实授南洋提督,朝廷筹建海军,元奇如今可说是如日中天,沿铁路线开设分号,只怕已经是朝廷能够容忍的极限,想在内地各省开设分号,估计是绝无可能,至少在短期内不可能!
暗中扶持势力垄断一省之钱业,这也是不现实的,元奇没那么大的财力支持,而且这事可能瞒的过朝廷!不过,这席温苏有一点是说的很明白,平衡!大清钱庄,元奇不能垄断,但可以一家独大。
慢条斯理的点了支雪茄,易知足才道:“元奇垄断广东钱业,不少商帮就应该起心仿效了罢?可知为何一直没有商帮垄断一省之钱业?”
“是因为没人拥有爵爷这等眼光和气魄。”席温苏道:“元奇并不是靠垄断钱业赚钱,之所以垄断钱业,是为了筹建资金和集中使用资金,元奇真正赚钱的是长乐机器制造厂和东煌丝业公司,实际就是机器缫丝厂,另外,应该还有昌化铁矿,只不过现在还不为人知而已。”
这小子是个人才!易知足饶有兴致的道:“如此说来,洞庭商帮这是打算效仿元奇?”
“是。”席温苏毫不讳言的道:“不过,在下希望得到元奇的大力扶持。”
易知足突兀的道:“商道即人道,这句话可听说过?”
席温苏纵是聪明,也听的一楞,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下,他才拱手道:“在下愚钝,恳请爵爷点拨。”
易知足看着他一笑,“许怡萱。”
席温苏立时反应过来,连忙道:“爵爷放心。”
见他如此果断,易知足也是暗自赞许,这年头,女子守节深入人心,家中出了节女,得到朝廷旌表,建立贞节牌坊,那是一件无上荣耀之事,席家也算是家大业大,按常理是不会轻易放弃许怡萱守节的,如此爽快,足见对方是取舍果断之人。
略微沉吟,他才道:“席兄看中了哪一省?”
这是同意了?席温苏强忍住心头的激动,沉声道:“湖广。”
野心不小,而且湖广的地理位置也是上佳,依靠着长江航运能与上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易知足稍一沉吟,便道:“要得到元奇扶持并不难,不过,要让本爵看到洞庭商帮的诚意和能力。”说着便端茶送客。
待的席温苏离开,易知足凝神思忖了半晌,在起身来到包世臣的院子,将席温苏的前来拜访商议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然后道:“先生对此是何看法?”
包世臣起身将房间的窗户支起,随即又为斟了两杯热茶,这才开口道:“凡事皆有利弊,就看爵爷如何权衡?”
“先生可是担心在下放不下?”
“爵爷放的下?”
“有何放不下的?”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元奇再大,也赚不尽天下的银子,更何况,元奇的重心并不在国内,一旦元奇积攒下足够的实力,就会全力开拓国外市场。”
元奇的重心在国外?包世臣还是头一次听到易知足如此说,不由的大觉意外,不过,转念想到易知足出身十三行行商之家,一直经营对外贸易,倒也没多问,略微沉吟,他才道:“既是放的下,让其他商帮垄断内陆各省钱业则未尝不可,如此也能让朝廷放心。”
听的这话,易知足笑道:“就是为了让朝廷放心,才来与先生商议。”顿了顿,他接着道:“上书朝廷,建言其他各省效仿元奇这种经营模式,如何?”
这话明摆着是要他草拟这折子,包世臣不得不仔细,当即便道:“元奇的经营模式?爵爷能否详细说一下?”
易知足一笑,“先生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所谓元奇模式,便是以高息吸纳资金,低息放贷,以此垄断一省钱业,然后集中利用一省之资金发展工业开办工厂开采矿藏,虽说钱庄利润不高,但工厂矿场利润高,这种模式,时间越长,利润越大,而且是一种利国利民的良性循环。”
包世臣道:“各省皆如此,哪来如此多矿藏可采?如此多工厂,又何来利润可言?”
“这一点无须担忧。”易知足笑道:“不论哪一省,只要愿意采用元奇模式,在开办工厂、开采矿藏方面,元奇都给予大力扶持,而且可以逐步的给他们输送人才。至于开办的工厂多了无利可图,更是无须担心,新工厂层出不穷,不存在恶性竞争,不仅元奇可以调控,朝廷也可以进行调控。”
包世臣讶然道:“新工厂能够层出不穷?”
“当然。”易知足笃定的道:“咱们大清如今急需建造的工厂,比如钢铁厂、水泥厂、橡胶厂、玻璃厂、纺纱厂等等就有数十种工厂,越往后需要建造的工厂就越多。”
“好!好!”包世臣欣喜的道:“这道折子一奏上去,朝廷对元奇的印象必然彻底改变!”(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利来利往
江苏、淮安府、衙前街,元奇分行。
七点刚过,学徒萧小六精神抖擞的从后院来到前堂,手脚麻利的卸下门栓,准备打开大门,每天开门打扫卫生是分号学徒的重要差事,刚刚拆下一块门板,他就一眼瞥见门外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心里不由的一跳,待的见门外人群颇为安静,大多都是些少年而且从打扮来看都是庄户人家,他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都是前来报名应试海军学院的,前几日就零星的有人来,没想到今儿一早居然就突然增加了那么人,看来是消息传开了,附近乡镇农村的都赶来了,他不敢怠慢,连忙回头吩咐正端水进来的学徒道:“快去通知掌柜的,门外黑压压都是人!”
不大会功夫,分行大掌柜吕星云便带着一帮掌柜伙计快步赶了过来,问明情况后,吕星云才道:“开门!”
见的大门大开,门外的人群既不喧哗也不拥挤,不过,所有人眼光都齐刷刷的盯着走出来的吕星云身上,吕星云冲着众人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元奇大掌柜吕星云,诸位可都是应征和应试海军来的?”
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沉稳的道:“吕掌柜所料不错,我等皆是前来报名应试的。”
吕星云也没想到前来应试的人居然会突然增多,一眼扫过去,少说也有二三百人,都堵在门口肯定会影响生意,当即便道:“诸位还请移步前往鄙店后门,排队登记报名。”说着,他转身吩咐道:“小六,带他们去后门。”
待的萧小六招呼着门外众人绕道前往后门,二掌柜云开泰才迈步出来,轻声道:“消息传开,这几日前来应征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写张告示张贴在门外吧?”
吕星云沉吟着没吭声,去年黄河决堤,淮安遭灾也不小,虽说祥符决口已经合龙了,但灾后重建才刚刚开始,这节骨眼上,朝廷招募海军,而且待遇优厚,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前来报名的人怕是会超出他们的预料。
沉吟半晌,他才开口道:“这些人应该都是远道而来的,应试考核不能拖延,不过,得找个大点的地方安置......。”
“把地点安排动圆明寺,可成?”云开泰含笑道:“去年赈灾,跟圆明寺有些交情,想来不会被推诿。”
吕星云微微颌首道:“考核的事情你负责,我的去跟漕帮联络下,及时将人送往上海。”
一听由他主持考核,云开泰连忙问道:“考核有无试题?”
“又不是科考,哪来的试题。”吕星云笑道:“身体没缺陷,不蠢不笨的都可以。”
云开泰一楞,“没名额限制?”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吕星云笑道:“其他分号不清楚,反正淮安分号是没有核定名额,我琢磨了下,宁可多,不能少!”
宁可多,不能少!徐州府丰县元奇分号同样也是秉承的这一原则,丰县与山东交界,而元奇的触角根本就没延伸到山东,看到报纸之后,与丰县交界的山东境内的不少百姓纷纷越界赶往丰县元奇分行。
不仅是淮安、丰县分行,元奇各地分行在招募海军和海军学院学员的时候都是秉承的‘宁可多,不能少。’的原则,因为易知足对于元奇各地分行都没限制名额,而且他也确实是打算借这个机会吸纳大量的青壮,不仅广州上海两地需要大量的青壮,元奇团练同样也需要!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门外,军机处。
王鼎盘腿坐在炕上,戴着一副老花镜,神情凝重的看着一份折子,去年,他以大学士出署东河河道总督督塞祥符决口,不过半年时间,祥符决口大堤便成功合龙,荣返京师后,他因治河费用省(花费六百万两白银)、工期短、质量好,而被加封太子太师。
穆章阿搁下笔,看了一眼缓缓放下手中折子的王鼎一眼,开口道:“易知足这份折子,诸位都看看罢,皇上一准要过问的。”
因户部银库亏空案而被革职留任的穆章阿,开年之后也因为进言筹建海军一事有功而被赏还了所有被革掉的头衔,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似乎比以往更为牢固了一些。
待的几位军机都看完易知足的那份折子,穆章阿开口道:“不用写节略了,原折呈进,潘中堂走一趟吧。”
潘世恩一笑,“王中堂理财有方,熟知元奇,还是......。”
不等他话说完,王鼎便开口道:“此事重大,老夫与潘中堂一道觐见。”说着便径直起身。
看着潘世恩、王鼎走出军机处大门,穆章阿皱了下眉头,朝中四派,满汉各两派,潘世恩、王鼎各自自成一派,林则徐、邓廷桢等坚决抗击英夷的地方大吏都是王鼎一系,易知足实则也早被划归了王鼎一系。
穆章阿方才让潘世恩递折子进去,看似无意,实则有挑拨之心,毕竟王鼎不在京师这大半年时间,潘世恩对易知足也是照顾有加,他方才顺水推舟,打算利用易知足来挑拨潘世恩、王鼎两人的关系,结果却有弄巧成拙之嫌。
乾清宫、西暖阁。
道光放下易知足的折子,瞥了潘世恩、王鼎两人一眼,道:“对于易知足的建言,二位是何看法?”
见潘世恩不吭声,王鼎开口道:“以目前情况来看,元奇模式无疑是颇有可取之处,若能在各省推行开来,必将是天翻地覆之变,朝廷岁入亦将年年攀升,值得一试。”
潘世恩则拾遗补缺道:“微臣窃以为,此举与修建铁路相辅相成,如能推行开来,各省将均衡发展,既利朝廷,亦利地方。”
道光微微颌首,这话虽未明说,但他却听的出其中的意思,各省均衡发展,有利于地方平衡,有利于制衡元奇!说实在的,元奇如此迅猛的发展,虽然给朝廷不少助益,但也给朝廷带来巨大的压力。
他是一直不敢也不愿意去想,再过十年二十年,元奇会发展成什么规模?但在西洋入侵的巨大压力下,为发展海军,他又不敢过分的遏制元奇的发展,如今这份建言,让他放下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
更为难得的是,这个均衡地方经济格局的建言是易知足自个提出来的,这让他很觉欣慰!略微沉吟,他才道:“此事由朝廷引导扶持?还是任由地方商帮竞争?”
王鼎不假思索的道:“元奇能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崛起,虽无朝廷扶持,却也是借助朝廷之势,易知足是难道一见的经济之才,又熟知西洋,其他地方商帮怕是难出如此杰出的大掌柜,若无朝廷引导扶持,怕是难成气候。”
“微臣窃以为由地方商帮自行竞争更利于推行元奇模式。”潘世恩沉声道:“一旦地方官吏插手,恐弊大于利。”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相对商贾,地方官员强势多了,象元奇那般强势的可谓是异数,官商合流,吃亏的永远是商贾,而且,官商合流,不仅会极大的助长贪腐之风,也必然会频频出现强取豪夺等事,这也是不得不考虑的。
想到这里,道光不由的暗叹了一声,颇觉无奈,要说,有朝廷的引导和扶持,不仅能够快速壮大地方商帮,平衡各省发展,也利于朝廷对地方商帮的掌控,若是地方商帮都象元奇那般不受朝廷掌控,日后怕是有的头痛。
默然良久,他才开口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推广元奇模式,也非一蹴而就之事,不妨让两省试行以观成效,判定优劣,一省任由竞争,一省朝廷扶持,着易知足推举两省。”
“皇上圣明。”潘世恩、王鼎连忙躬身道。
道光缓声道:“此事不小,着在京二品以上大员议议。”
出的乾清宫,潘世恩放缓了脚步与王鼎并肩,道:“京师这下怕是有的乱了!”
乱?王鼎转念才反应过来,脸色登时有些难看,“不至于吧?”
潘世笑道:“定九兄不妨上海拭目以待。”
只一天时间,易知足推广元奇模式的折子手抄本就在京师官场流传开来,郑亲王府,郑亲王乌尔恭阿看过折子,稍一沉吟,便对外吩咐道:“来人,马上将肃顺叫来见我!”
不多时,肃顺便快步进来,道:“阿玛——。”
乌尔恭阿递过折子,道:“这折子你看过没有?”
翻开折子略微瞟了一眼,肃顺便含笑道:“如今整个京师都在议论元奇模式.....。”
乌尔恭阿打断他的话头,道:“给易知足写封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上海。”
给易知足写信?肃顺一楞,随即反应过来,他也是天分极高,略微沉吟便道:“阿玛,这信不能写,阿玛要赚银子,何必舍近求远?直接与元奇合作便是,何必费这手脚?”
“元奇?”乌尔恭阿冷笑道:“元奇岂是咱们能够掌控的?”顿了顿,他才道:“咱们若是能够扶持一省之商帮,将受益无穷。”
肃顺却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他清楚老头子的如意算盘,朝廷对推广元奇模式怕是势在必行,老头子是想借这机会勾结地方商帮,通过入股扶持渗透等手段掌控一省之经济,从而财源滚滚,不仅可以获取巨额财富,还能籍此壮大王府在地方的势力。
但这事显然不会如此简单,略微沉吟,他才道:“阿玛别小看了那些个地方商帮,财力雄厚的哪家背后没有人?咱们现在横插一脚,算哪门子事?”
这话不无道理,但乌尔恭阿不甘心白白错失如此好的机会,他正自沉吟,肃顺又是开口道:“阿玛,这实际上是朝廷四大派系之争,咱们别趟这浑水。”
听的这话,乌尔恭阿不由的暗叹了一声,有些欣慰的看了肃顺一眼,这混账小子这些年倒是长进不小,眼力劲不差,略微沉吟,他才道:“还是给上海去封信罢,不提这事,就说京师的情况。”
心思灵动的不只是乌尔恭阿,谁都明白钱袋子的重要性,在意识到推广元奇模式有可能是势在必行,而且道光已经在考虑如何推广之后,京师官员们一下子就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纷纷四下里拜访。
但凡是有地方商帮背景的官员,不论品级高低,一下子都变成了香饽饽,大清地方商帮本就不少,赫赫有名的就有十大商帮,实力雄厚名声不显的也有不少,大清商贾有钱了不仅是置地修园子,也极力培养子弟读书走科举之路以期望家族显赫绵延,当然,走捐官路子的也不少。
在京师有商帮背景的官员着实不少,原本就有派系的不消说,要为背后的商帮争取得到垄断一省的机会和派系的支持,没有派系官位低微的可就有些够呛,他们会同时接到四派递来的橄榄枝,面临着艰难的取舍。
一时间,京师官场暗流涌动,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上海,西园、听涛阁。
女扮男装的许怡萱走进书房,见的易知足自顾埋头疾书,当即不满的轻咳了一声,这家伙明明知道她来,却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实在可恨。
“来就来了,还打什么响声?自个随意。”易知足头也不抬的道。
听的这话,许怡萱一笑,这话虽然不客气却透着一股亲切熟络,她顿觉浑身轻松,自个斟了杯茶,然后捧着茶杯打量书房里的布局,易知足阁下笔笑了笑,道:“自由了?”
“自由了!”许怡萱笑道:“多谢知足兄出手相救!”
易知足笑道:“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对于知足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在下来说,却是恩同再造。”许怡萱诚恳的道:“大恩不言谢......。”
易知足打趣道:“不言谢怎么成?以身相许吧!”
许怡萱一张俏脸登时绯红,见状,易知足连忙摆了摆手,笑道:“戏言,戏言。”说着关切的道:“有何打算?”
许怡萱轻声道:“在下想自食其力。”
“好,我支持!”易知足满口应承。(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 引领风气
见易知足不假思索的答应,许怡萱并不觉意外,在广州她与对方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却知道对方一直是极力赞成甚至可以说不遗余力的推动女人经济独立,提倡女人争取应有的权利和地位,广东能够涌现出数以万计的高薪酬缫丝女工,就是对方的功劳。
眼珠一转,她一脸狡黠的道:“知足兄打算如何支持?”
顺手从桌子上抽出一支雪茄,缓缓的点燃,易知足才道:“许小姐以后能否别再女扮男装?”
这话甚是突兀,许怡萱楞了一下,才试探着道:“知足兄的意思,是让小女子以后大大方方的以女装公然的抛头露面?”
“不错。”易知足颌首道:“我希望许小姐能够引领上海风气之先。”顿了顿,他接着道:“我需要上海跟广州一样,成为大清了解世界的一个窗口,也希望上海成为大清女权运动的发源地,为女性争取就业,争取经济独立,争取受教育的权利以及其他更多的权利,从而逐步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最终实现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许怡萱仿佛是不认识他一样愣愣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男女平等!这是要颠覆男尊女卑的传统!这可能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容易让我误会。”易知足调侃利一句,才认真的问道:“愿意吗?”
“愿意!”许怡萱神情肃然的道,她隐隐感觉到,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将多姿多彩。
“你能够做的事情很多。”易知足微笑着道:“创办一份以女性阅读的报刊——《女报》,开办女子西式学徒,筹建了妇女协会,开办专门招收女工的工厂,组织妇女活动等等......。”说着,他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元奇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不论人力物力财力都会给予你最大的支持。”
有这么多事等着她来做?许怡萱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稍一思忖便展颜一笑,“如此说来,小女子也成了元奇的人了?”
易知足一笑,“可以这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元奇有知足兄这等不遗余力维护女性权益提高女性地位的大掌柜,小女子岂有不愿意之理?”许怡萱说着站起身,拱手道:“见过大掌柜。”
“不必多礼。”易知足笑道:“从今天起,元奇多了一位女将。”
“那就请大掌柜分派任务罢。”许怡萱爽朗的道。
“在上海创办《女报》”易知足道:“机器设备,一应人员,我都会为你安排妥当,原本是打算让凌璇牵头的,你来了正好,就由你牵头,着凌璇、夏荷两人极力协助你,元奇如今正在江南推广机器缫丝厂,需要大量的缫丝女工......。”
话没说完,李旺在门口禀报道:“爵爷,严掌柜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易知足随口道。
见易知足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许怡萱估摸着应该是严世宽,这胖子现在是元奇在上海分行的大掌柜,当年也正是在西关被这两人调戏抢了帽子才会有了后来的纠缠,现在想想,还真是有意思,很快,她就将心思收了回来,道:“大掌柜,除了缫丝女工外,女人还能胜任其他什么工作?”
“那可太多了。”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象缫丝、纺纱、织布等工厂,女人都比男人更为适合,另外西式学堂的老师、西式医院的医生护士、报纸的编辑记者、股票证券公司、银行的账房职员等等,都是女人极为适合的职业。其他行业领域,女人同样也是不可或缺的。
大清要发展工业,发展经济,会衍生出许多适合女性的工作,这也是元奇会不遗余力为女性争取权益,提高女性社会地位的根本原因。”
听的这番话,许怡萱不由的大为振奋,一兴奋的道:“大掌柜放心,在下必定不会让大掌柜失望。”
易知足笑道:“那好,今晚去‘永源楼’吃饭,我请你。”
素来大户人家女子都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就算是在家中请客,女人也从来不上席的,如今居然请她去上海最有名的酒楼吃饭,那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许怡萱不由的一呆,“就我们俩?穿女装?”
“穿女装。”易知足颌首道:“若是不习惯,我让凌璇、夏荷也去。”
听的让凌璇、夏荷也去,许怡萱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位大掌柜是想以身作则,引领风气之先,当即点了点头,道:“好吧。”
易知足笑道:“女好,五点,我在‘永源楼’大门口等你。”
听的这话,许怡萱拱了拱手,道:“在下告退。”说完转身,迎面便见严世宽跨了进来,严世宽虽然廋了不少,但容貌变化不大,许怡萱一眼就认出他来,当即白了他一眼,打趣道:“几年不见,倒是廋了不少。”
猛然见的许怡萱出现在这里,严世宽一脸的不敢相信,惊讶的道:“你......你不是.....。”
许怡萱瞪了他一眼,径直出了书房,严世宽看了看易知足,又指了指门口,“许小姐?在‘永源楼’宴请许小姐?”
易知足明知故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没,有什么不妥的?”严世宽连忙否认,他虽说是易知足的大舅哥,但男人三妻四妾正常不过,况且,他早就知道,这两人在广州就不清不楚的,当即便好奇的道:“这许家小姐怎的会在上海?”
易知足也不瞒他,将许怡萱的情况说了一遍,才道:“既然碰上了,晚上一起吃饭。”
啊?严世宽不由的一楞,“这不太好吧?这不的轰动上海县城?”
“去酒楼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易知足说着话头一转,“如今上海已然开埠,帮会发展的如何了?”
在元奇的扶持下,上海出现了两大地下黑帮势力——兴清帮,忠信社,两帮的骨干皆由上海义勇和元奇情报组织精英构成,成员则是从灾民中挑选的,之所以要组建地下黑帮,倒也不是易知足有黑帮情结,而是有很多摆不上台面的事情必须交由黑帮来处理,毕竟以后上海华洋杂处,势力错综复杂,而且很多元奇不好出面的事情都可以交由黑帮来处理。
就说这次元奇要为东煌在江南推广机器缫丝争取一年时间,要垄断上海的生丝贸易,就必须的借助黑帮之手,元奇若是直接出面,必然会有损声誉,当然,组建两个黑帮,也是为了平衡,利于掌控,以免一旦黑帮势力扩大,出现难以掌控的局面。
“兴清帮已发展到三百人的规模,已初步形成气候。忠信社略微差一点,不到三百人。”严世宽说着试探道:“大掌柜是否抽个时间见见两大帮当家人。”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你看着安排。”顿了顿,他才道:“上海对外贸易旺季快到了,也该让他们亮亮相了。”
话才落音,李旺快步赶到门口禀报道:“爵爷,英吉利驻上海领事巴富尔在外求见。”
怎么快就来了?易知足大感意外,他估摸着至少也得到五六月份,这巴富尔来了,自然不可能让人家吃闭门羹,略微沉吟,他才道:“请他们去大厅。”
严世宽不懂英文,当即起身道:“在下先行告退。”
易知足站起身,问道:“如今地价大概是多少?”
地价?严世宽心里一喜,连忙道:“英夷打算建立租界的那块地方就在城郊,地理位置极好,随着上海开埠的消息和灾民修筑江堤平整沿江土地的消息传开,上海地价节节上涨,如今那地段已经涨到三十银银元一亩......。”
“咱们买价是多少?”
“咱们买的时候便宜,荒滩基本没花银子,离江滩远点的也不过七八块银元一亩。”
易知足没吭声,缓步走出书房,在台阶上就站住了脚,地价涨的幅度并不算大,三倍都没涨到,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英人找你们商谈租地价格,一亩租金也别收高了三块银元一亩,十年一个周期,十年后双方重新商议租金价格。”
三块银元一亩?这也忒黑了!不要三年就收回成本,严世宽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道:“大掌柜,会不会高了点?那些个英夷也不傻,会打听价格的。”
易知足摆了摆手,道:“不高,上海的地价会持续上涨,这个价格现在看起来高,三年过后就不算高了。”
有着一头栗黄色卷发和淡蓝色眼珠,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的乔治.巴富尔在门房的带领下走进西园,满是新奇的打量着园子里的景色,他才三十出头,原本是驻扎在印度孟加拉湾马德拉斯炮兵队的上尉参谋,受懿律赏识才得以出任英吉利驻上海领事,也是首次当外交官。
一路前行,发现这园子不仅占地广阔而且景色十分优美,巴富尔不由的暗自羡慕,若是能将此地作为英吉利在上海的领事馆,那实在是最为合适不过了,不过,他清楚,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这里面住的人可不是他能够得罪的,相反,他必须争取得到此地的主人——清国一等子爵,南洋提督,元奇大掌柜易知足的支持,否则,根本无法在上海站住脚。
他感觉的到,清国上海的官员和百姓对他们怀有不小的敌意,他们一行乘坐“麦都萨”号抵达上海十六铺大关码头,根本就没人迎接,而且还被人围观,就是这西园,也是花了一块银元请人带的路。
见的巴富尔一行走进院子,易知足才含笑迎了上去,主动伸出手,用英语说道:“本人易知足,谨代表大清朝廷和元奇,欢迎诸位前来上海。”
“尊敬的子爵阁下,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巴富尔连忙热情伸出手,握手之后又将身后的住助手翻译介绍给对方。
一番寒暄之后,易知足将一行人让进大厅,落座之后,巴富尔便道:“懿律和璞鼎查爵士以及义律监督都委托我向阁下致以诚挚的问候,并一再叮嘱我抵达上海第一时间拜访阁下,义律监督在五六月间会前来上海拜访。”
易知足点了点头,问道:“贵国女王陛下已经同意两国签署的《江宁条约》了。”
“是的。”巴富尔道:“合约在船上,稍后我亲自送过来。”
听的英国同意《江宁条约》,易知足暗自松了口气,微笑着道:“诸位初次来上海,人生地不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们想先在县城里寻找一处落脚点。”巴富尔毫不客气的道:“当然,若是能寻找一个足够宽敞之地作为临时领事馆更好。”
“放心,这事本爵给你们安排。”
“非常感谢。”巴富尔说着又道:“我在上海码头上看见停泊有悬挂着美利坚旗帜的商船,不知道他们可圈定了租界?”
见他关心租界,易知足笑道:“贵国看上的租界地段,本爵给你们留着的,不过,希望你们尽快落实下来,海贸旺季就快来临,我可不想惹麻烦。”
巴富尔连忙道:“阁下放心,我们会尽快定下来。”
却说许怡萱回到客栈独院,便开始梳妆打扮,为去‘永源楼’酒楼赴宴做准备,在广州她可没少女扮男装与一众盐商子弟胡闹,这事对一般的大户人家小姐或许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却没什么压力,况且,在上海也没人认识她,她心里没什么负担。
她正自对镜梳妆,丫鬟紫菱进来禀报道:“小姐,席公子来了。”
“不见。”许怡萱干脆的道,她如今已被休出了席家,与席家再没任何瓜葛,不想与席家子弟再接触。
紫菱隐隐觉的不妥,她是许怡萱的贴身丫鬟,也是陪嫁丫头,自小就跟着许怡萱,迟疑了下,她才道:“小姐现在是元奇的人,元奇与席家.....。”
“够了。”许怡萱道:“你去转告席公子,有事直接去西园,本小姐现在是元奇的人,不适合穿针引线,以大掌柜秉性,如此做只会适得其反。”(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 轰动宴客
独院外,身着一袭长衫的席温苏站在院门口不紧不慢的摇着折扇,耐心的等候着,这次为了与元奇合作,席家可谓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不仅让许怡萱这个席家二少奶奶脱离了席家,而且还将二房名下的财产开列了清单,他费了大半天功夫才将这些一一核算折算成现银巴巴的送上门,之所以如此诚意十足自然是因为他看出,许怡萱与易知足的关系不一般。
丫鬟紫菱一溜碎步出来,蹲身一福,道:“大少爷,小姐现在是元奇的人,不适合在元奇和席家间穿针引线......。”
席温苏听的一笑,“你家小姐误会了,我今日前来是转交二房的财产,这是你家小姐应得的。”
听的紫菱转述,许怡萱起身走出了房间,对于席家她谈不上什么好感,毕竟对她来说席家就是一个火坑,如今好不容易跳出了这个火坑,她哪里还肯接受席家的恩惠,况且她心里很明白,这笔银子不该拿。
缓步走到院门外,略微一福她便径直道:“伯父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不过,这笔银子,小女子是不会要的。”
“弟妹——。”席温苏一顿,语气诚恳的道:“许小姐,二房名下财产理应归属......。”
许怡萱一笑,“大少爷说笑了,小女子嫁入席家,并无所出,此事休的再提。”说着,她话题一转,“大掌柜所言之诚意,乃是席家的实力和能力,大少爷千万别曲解了。咱们两家本就是世交,若能说得上话,小女子一定会不遗余力。”
听她如此说,席温苏自不好多说,当即拱手道:“如此,在下先谢过许小姐了。”
‘永源楼’——上海县城最有名气五大酒楼之一,坐落在肇嘉浜边,县桥南头,是一栋三层高的阁楼,北临河浜西临大街,地理位置极好,厨子又做的一手好菜,因此生意极为兴隆,不到五点,酒楼已陆续来了不少客人,不过,骆掌柜脸上却是一脸担忧。
西园来人在二楼订了三桌上好的席面,说是易爵爷要宴请贵客,易爵爷光临,对‘永源楼’来说自然是件难得的长脸的机会,不过,骆掌柜却是高兴不起来,反而还提心吊胆的,原因很简单,易爵爷不仅不包场,而且还不准酒楼赶客,这明摆着是要微服前来,万一有那不开眼的冲撞了易爵爷,这酒楼怕是也开到头了。
五点还差着一刻钟,身着一袭银灰色长衫的易知足就坐着一顶小轿赶到了‘永源楼’,一下轿他就看见站在门口跟人说话的严世宽,这家伙如今在上海也算得是手眼通天的能人,认识他的人不少。
见的易知足下轿,严世宽连忙快步迎了上来,不及寒暄就见又有两顶青布小轿跟着而来,不由的一楞,连忙轻声问道:“该不会是小妹也来了吧?”
“没让小妹来。”易知足道:“是林璇和夏荷。”
听的这话,严世宽暗松了口气,心里暗自感激,易知足不让严小妹抛头露面自然是为他着想,见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林璇和夏荷下轿,他连忙上前见礼,林璇、夏荷一般极少出后院,虽然认识严世宽,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些拘谨。
易知足微笑着调侃道:“上海是本爵的地盘,别怯场,谁见了你们都的礼敬三分,就当是在咱们后院。”
听的这话,林璇抿嘴笑道:“妾身又不是没逛过街这县城,只是从没有跟爵爷在一起......。”
“那就更不必拘谨了。”易知足笑道,说着招手叫过伙计,吩咐道:“领二位姨太太去二楼。”
迎出来的骆掌柜一见居然还有女眷,心里不由的暗暗叫苦,这是要闹那样?连忙上前拱手道:“小人‘永源楼’掌柜,见过爵爷。”按说,他是必须跪迎的,不过严世宽早就吩咐过他,不要大礼参见。
“骆掌柜不必多礼。”易知足摆了摆手,和煦的道:“今日要有劳骆掌柜了。”
“岂敢岂敢。”骆掌柜满脸堆笑的试探道:“小人不知还有女眷,这就把二楼清出来。”
“不必。”易知足道:“派个伙计上去照看一下就成,你自去忙你的。”
待的骆掌柜退下,严世宽才道:“大掌柜不上去?”
易知足含笑道:“我等下许怡萱。”
站在门外迎许怡萱?严世宽一呆,连忙道:“大掌柜如今可是朝廷一品大员,这事传扬开去,怕是有碍官声。”
“无妨。”易知足道:“今儿请客,就是要力挺一下咱们元奇的女将。”
林璇、夏荷两女走进‘永源楼’一楼大堂,登时就吸引了无数好奇的眼光,毕竟二女的穿着打扮雍容华贵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绝对不是什么青楼风尘女子或是歌妓之流,况且不仅有小二在前躬身引路,就连酒楼骆掌柜也陪着小心跟在后面,这就很令人费解了,这两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抛头露面来酒楼?登时就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易知足虽说是做了一年的上海道台,但在上海的日子不多,就算呆在上海,也大多在道衙,等闲难得一见,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不过,他跟严世宽站一起,而后者明显以他为尊,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这一来还真是没人敢进‘永源楼’了,明摆着,易大人今儿是在‘永源楼’宴请贵客,不过,让人纳闷的是,既是宴请贵客,为何‘永源楼’里还有那么多食客?而且也不见净街,这引发了不少人围观议论,当然都是离的远远的。
二楼,两个守在楼梯口的两亲卫见的林璇、夏荷两位姨太太上来,都连忙立正敬礼,这动静引起了二楼食客的注意,待见的上来的是两个年轻貌美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所有人都是一呆。
林璇原本还以为二楼应该是包下了的,见的这么多人,不由的微微一怔,不知道易知足今儿唱的是哪一出,她也不怯场,扫了众人一眼,牵着夏荷的手径直来到早就订好的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
见这情形,二楼的食客们都不淡定了,纷纷轻声议论猜疑,时不时的瞟过去一眼,不过却是没人敢放肆,就看守在楼梯口的那两亲卫就知道,这两女子身份不是寻常人招惹的起的。
不多时,又一顶青布小轿悠悠而来,在‘永源楼’门口停下,轿帘一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款款下轿,来的自然是许怡萱,抬眼看见易知足、严世宽两人迎上来,她福了一福,轻笑道:“大掌柜、严掌柜,这是要折杀小女子吗?”
“既是唱戏,自然要唱全套。”易知足说着伸手礼让道:“许小姐请。”
许怡萱也不谦让,轻笑着道:“那小女子就僭越了。”说着扭动腰肢前行。
看着这一幕,整个大街上登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眼珠子掉了一地,一直到三人进了酒楼,才“嗡”的一声议论开来,“那女子是谁?不会是哪家的头牌吧?”
“什么眼神?那女子能是青楼女子?再说了,什么青楼女子,值得易爵爷恭迎?”
“不可能是青楼女子,易爵爷今天还携了两位如夫人前来的。”
“那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是什么世道?正经女子居然也抛头露面进酒楼!”
“小心祸从口出,这可是易爵爷请客。”
“易爵爷也不能败坏风气啊。”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我可是听说,元奇在广东还鼓励女子出来做事,听说广东有数万缫丝女工,一个月工钱是四块银元。”
“一个月四块银元?真的假的?一个青壮劳力在码头一个月也挣不到两块银元!”
“不会有假,这事在《西关日报》上刊载过.......。”
易知足三人旁若无人的上了二楼,略微寒暄几句之后便一桌子坐了下来,三个女子又是新奇又是星兴奋,叽叽喳喳的说笑个不停,直把二楼一众食客看的目瞪口呆,待的有人认出易知足之后,不少人都是一呆,好在伙计们赶紧上前叮嘱众人,才没闹出群体上前见礼的情形来,有胆小的直接是会钞走人,但不少人都满心好奇的留了下来,这可是难得的值得炫耀的谈资。
大街上,众人的议论还没完,注意力又被一群红头发黄头发蓝眼睛钩鼻子白皮肤,穿着打扮怪异的西洋人吸引住了,上海知县刘光斗穿着一身便装,领着英吉利驻上海领事巴富尔一行缓步而来,其中居然还有两个西洋女子。
两个西洋女人穿着长裙,胸前裸.露着,一片白花花的晃的一众围观的男人眼花,胆大的盯着看,胆小的偷偷的瞄,还有士子一边念叨着“非礼勿视。”一边偷看,毕竟就是青楼女子上街也不会穿的如此大胆暴露,又岂能不吸引男人的眼光?
男人忙着饱眼福,妇女们则是啐口水,暗骂不知廉耻,但眼光却是不自觉的追随那长裙子,那种从未见过的款式的长裙对她们来说无疑具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眼看着一群西洋人进来‘永源楼’,众人才知道这些个西洋人都是易爵爷的客人,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议论,有那消息灵通的便道:“这是英夷,听说是住咱们上海的什么领事,是个英夷的官员。”
“这些西洋人以后要长期住在上海?”
“你看没看报纸?根据《江宁条约》西洋人可以自由的居住在咱上海,可以带家眷,可以传教,可以.......总之,开埠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西洋人来上海。”
“伤风败俗!礼崩乐坏,国将不国!”
“也不能那么说,开埠之后,上海会象广州一样繁华,成为大码头。”
“繁华个屁,看看现在物价涨的多快,什么都在涨!”
“哎,去年易爵爷才领着元奇团练与英夷打死打活,今年这些个英夷怎的就成了易爵爷的座上客?”
“有什么稀奇的,元奇就是十三行开办的,而十三行原本就是与英夷做生意的。”
“哎,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些个西洋人,易爵爷都没有迎接,却独独等候着迎接那女子,那女子到底是谁?”
易知足在‘永源楼’请了一次客,第二天就传遍了上海县城,一大早上海的茶楼里都在津津乐道的议论着这事,猜测着那女子的身份,席温苏自然知道许怡萱的身份,但却同样是一头雾水,琢磨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两人关系暧昧,也不至于如此公开,况且还是带着两个姨太太同去。
外间议论纷纷,易知足却无暇关注,京师的急递到了,一道密旨,一封私信,道光旨意很简单,朝廷同意推广元奇模式,暂在两省试行,一省任由地方商帮自由竞争,一省由朝廷扶持地方商帮,以观成效,判定优劣,着易知足推举两省。
私信是肃顺来的,详细叙说了推广元奇模式的建议在京师引发的动静。
看完信,易知足半晌无语,他没料到折子奏上去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一下,席家想要染指湖广怕是麻烦了,湖广总督裕泰可是穆章阿的人,牵扯到党争,这事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他也无力左右,默然半晌,他才吩咐人去将席温苏请来。
席温苏来的很快,待其见礼落座,易知足也不兜圈子,径直道:“朝廷已经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元奇模式,事情也由此变的棘手,这牵扯到党争,我不希望席家卷进去,我也不妨明白告诉你,湖广总督裕泰是穆章阿的人。”
席温苏一楞,“如此说来,湖广是没可能了?”
易知足沉声道:“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即便有可能,也已经不值得!”
“那怎么办?”席温苏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心里暗忖这家伙不会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了吧?转念一想又觉的不可能,真要如此,对方根本不会叫他前来,也不会跟他说这些话,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章 操之过急
见席温苏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中满是希冀,易知足笑了笑,慢条斯理的点了支雪茄,道:“钻天洞庭遍地徽......,洞庭商帮号称钻天,可见是无物不营,无地不去,又何必拘泥于一省之地?”
无物不营,无地不去!席温苏心头一跳,隐隐已猜到对方的意思,一颗心登时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含笑道:“猜到了?”
“爵爷的意思,是让洞庭商帮放弃钱庄,到各省铺设商号?”席温苏说着也顾不得失礼,一脸热切的看着对方。
这家伙是个人才,易知足微微颌首道:“不愧是席家子弟,一点就透。”
“爵爷谬赞。”席温苏压抑住心头的振奋,一脸谦虚的道:“还请爵爷详加点拨。”
“渠道为王这话听过没?”易知足缓声道:“商业竞争法宝和取胜之道的关键就是销售渠道,如今大清四口通商,大量的西洋商品会涌入大清,抢占大清市场,挤占市场份额。元奇发展工业,毕竟起步晚于西洋各国,元奇所产的工业商品要想霸占大清市场,必须要有自己的销售渠道。
本爵也不瞒你,随着四口通商,元奇将在广州、上海开办一系列的工厂,生产诸多的商品,比如丝绸、布匹、钟表、玻璃、洋皂、暖水瓶、洋火、香烟、煤油灯等等等等,如此多的商品,自然需要有属于自己的销售渠道,洞庭商帮可愿意与元奇一道在大清范围内建立销售渠道?”
席温苏自然清楚销售渠道的价值,也明白货物流通所能创造的利润有多大,听的元奇要开办如此多的工厂,自然明白这个销售渠道的价值有多大,不过,如此多工厂建起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略微沉吟,他才问道:“爵爷的意思,是元奇与洞庭商帮合股?”
“不错。”易知足颌首道:“元奇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铺设销售渠道,但元奇不能容忍销售渠道掌握在别人手里,与洞庭商帮或者是徽商联手是最好的办法。”
席温苏自然听的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钻天洞庭遍地徽,确切的说,元奇要铺设销售渠道与徽商合作是最好的选择,之所以能将这个机会给洞庭商帮,无疑是一种补偿,他哪里还敢犹豫,当即便道:“能与元奇合作,是洞庭商帮之幸。”
易知足缓声道:“这不是小事,你还回去与令尊商议一下,若是有意,让令尊前来上海。”
这确实不是小事情,席温苏也不矫情,点了点头,才道:“元奇开办诸多工厂非是一朝一夕之事,在下冒昧的问一句,咱们能否参与?”
“当然可以。”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大清要发展工业,不能仅仅只靠元奇,大清所有商帮和士绅商贾,但凡是兴趣开办工厂兴办实行的,元奇都会极为欢迎,而且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元奇非常乐意江浙的商帮以及士绅商贾与元奇通力合作发展工业。
其实一直以来,元奇秉承的都是合作共赢理念,这一理念可以说是元奇快速发展壮大的基础,大清要想快速发展工业,达到实业兴国的目的,仅有元奇是不行的,需要大多数的商帮和士绅商贾加入进来,元奇只是起到领头羊的作用。”
听的这番话,席温苏拱手道:“元奇能有如此胸怀,不愧是大清商帮之楷模,事不宜迟,在下即日返回东山,请家父前来上海。”
待的席温苏行礼告退,易知足夹着雪茄缓步走进了书房,跟洞庭商帮合作,不仅是因为他觉的欠席家一个人情,也是借这机会表明元奇的态度——元奇乐意跟江浙的商帮合作。
如今的元奇凭借元奇雄厚的财力和朝廷的支持,已经在江浙站稳脚跟,一旦掌控了江南的生丝贸易,掌控了上海的对外贸易,必然是一家独大的局面,不过,这对元奇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元奇是个外来户,要想在江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必须的联合江南一众大小商帮,与洞庭商帮合作,对于元奇来说,只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包世臣从厢房里缓步踱了出来,见的易知足站在台阶上抽烟,不由的一笑,“爵爷这是在考虑举荐哪两个省?”
易知足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看来先生已有答案。”
“直隶。”包世臣也不卖关子,径直说道:“直隶是天下行省之首,元奇要想博取朝廷的绝对信任,当首先扶持直隶,再则,直隶乃是大清财富汇聚之地,也利于集中财力,虽说朝廷同意在各省推行元奇模式,但毕竟是试行,试行成败关乎元奇模式的推广,不容有失。”
这话不无道理,易知足点了点头,道:“直隶适合自由竞争还是朝廷扶持?”
“爵爷说笑了不是?直隶如何能允许商帮自由竞争?”包世臣轻笑道:“直隶的商帮但凡是稍有点实力的,皆有极大的背景,若是自由竞争,岂非乱的一团糟?”
易知足听的一笑,确实如此,若是直隶允许商帮自由竞争,朝中四派必然是争的头破血流,况且,道光也不能容忍直隶经济掌控在任何一派之手,“直隶算一个,还有一个呢?”
包世臣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另一个不好权衡,想来爵爷应该心中有数。”
易知足笑了笑,道:“山西。”
山西?包世臣颇觉意外,他原本还以为应该是沿海沿江的省份,没料到居然会是山西,略微沉吟,他才道:“爵爷是看中了山西商帮的雄厚财力还是因为山西巡抚梁萼涵?”
山西巡抚梁萼涵虽不是王鼎一派,却是潘世恩一派,为官颇为清廉,名声颇佳,也不怪包世臣如此问,不料易知足却摇头道:“晋商确实富,梁萼涵亦算是好官,却不是我选择山西的原因。”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选择山西,是因为山西的煤炭,煤炭是发展工业必不可少的燃料,必须优先考虑将山西的煤炭资源开发出来,一是煤炭开采一是铁路运输,山西和直隶,必须优先考虑山西,直隶要发展工业,离不开山西的煤炭。”
原来是出于这个考虑,包世臣点了点头,他清楚对方之所以给他说的如此明白,是要他写折子,略微沉吟,他才道:“这次招募海军和海军学院招生,引起的轰动不小,各地赶来上海和广州两地应征和应试的人数不少,朝廷对此怕是会有微词。”
易知足漫不在意的道:“先生可知本爵为什么要借此机会吸引大量的青壮前来上海广州两地?”
听他如此问,包世臣有些诧异,难道不是为了借机向安南输送兵源扩张元奇团练实力?转念他便反应过来,就算是要在安南扩张实力,元奇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瞧这阵势,这次吸引来上海广州两地的人数怕是得有好几万,略微沉吟,他才试探道:“是为兴办工厂储备人力?”
“不错。”易知足道:“广州目前正计划筹建一系列的新工厂,需要大量的工人和学徒,上海进行基础建设也需要大量的劳力,如今祥符大堤已经合龙,有不少灾民正在陆续返回,需要补充,而且上海稍后也将开始兴建工厂,两地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英吉利当年为了发展工业,推行了圈地运动,将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转化成了工人,咱们没这个能耐,只能利用各种机会来吸引大量人口以满足两地发展工业的需要。”
包世臣皱眉道:“这些人可都是冲着海军和海军学院而来,怕是未必会愿意进工厂,再说了,朝廷本就对元奇不放心,对这情况也不了解.....。”
易知足笑道:“先生大可放心,海军和学院招收名额有限,从目前反馈回来的消息看,估摸着是十中取一,而且安南也用不了如此多人,被淘汰下来的,十有**会进工厂。
至于说朝廷不了解......,写折子让他们了解就是,朝廷对广州那几个厂子的情况颇为关注,工厂需要大量的工人,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说着,他转身伸手礼让道:“进去说罢。”
两人进屋落座,易知足才接着道:“元奇团练在安南扩军,我想上密折向皇上明言......。”
听的这话,包世臣一楞,“爵爷有把握说服皇上?”
“耆大人曾提及过,皇上有意开疆拓土以一洗租借香港之耻。”易知足缓声道:“元奇擅自出兵安南,朝廷佯做不知,这等于是默认,由此也证明了皇上确有吞并安南之意。
再则,元奇团练要分驻四个通商口岸,不可能在安南留驻太多兵力,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奏请在鸿基训练新兵,以镇守鸿基和新安府,我已传令鸿基,攻占新安府,以元奇团练的战力,相信再有一个月,必能全面占领整个新安府。”
听的这话,包世臣半晌没吭声,良久,他才开口道:“爵爷可是担忧元奇团练在安南扩军,无法瞒人耳目?”
这姜果然是老的辣,易知足确实是考虑到这事瞒不住,在安南训练新兵确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瞒过朝廷耳目,但源源不断的新兵运往安南,怕是很难没不引人注意,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易知足打算这次在安南一举扩军一万甚至是二万,如此大的数额,要想不让人察觉,显然不可能。
点了点头,他才道:“先生是否觉的不妥?”
“自然不妥。”包世臣道:“即便皇上有吞并安南之意,也不会宣之于众,毕竟安南是大清藩属国,元奇团练在安南扩军,朝廷顶破大天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佯做不知,爵爷若是上密折明言,只能坏事。”
“密折也不行?”
“密折也是要缴回存档的。爵爷平日里不过问这些小事,难免疏忽。”包世臣说着将有关密折的情况说了一遍。
密折密不密?当然密,直达圣前,不经第三人手,朱批之后再发返上密折之人,可以说保密程度已到极致,但有一点,但凡是有朱批的密折都必须在当年年底之前缴回存档,不允许臣子私自保存,一些极度私密之事,上了折子基本就是留中,不可能有朱批答复。
易知足上密折恳请在安南训练新兵,道光为着身前身后名着想,要么是留中(不朱批不发还。),要么就是拒绝斥责,不可能会允准。
听的这番话,易知足心里一凉,看来想名正言顺的在安南扩军是行不通了,只能是偷偷摸摸的进行,如此一来,可就有些麻烦,毕竟数额太大,说不的,只能扩大安南的战事了。
进他不吭声,包世臣忍不住道:“爵爷急着扩大元奇团练规模,是为了吞并安南?”
“不只是安南,也是为了与西洋各国争夺南洋。”易知足随口道,之所以如此说倒不是不相信对方,而是怕对方接受不了元奇出兵倭国的想法,这年头可没人象他这样仇视倭国,也根本没人将尚在闭关锁国的倭国当回事,他不想多费唇舌解释。
南洋的重要性,包世臣是听易知足多次提起过,倒也没多问,沉吟了一阵,才道:“即便朝廷有借元奇之手吞并安南的意思,也不会容忍元奇团练扩大规模,对于朝廷而言,元奇和安南打个两败俱伤,这才最合朝廷心意。
元奇团练扩军,还须谨而慎之,缓缓图之,切忌操之过急,一旦引起朝廷警觉,必然弄巧成拙。这次建言各省推广元奇模式,好不容易让朝廷对元奇有些松懈,可别因为扩军一事而功亏一篑。”
易知足点了点头,这是老成谨慎之言,自个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眼下元奇根基并不算稳,不论是明里暗里,都不宜与朝廷起冲突,顺势而为是最好的选择。
见他点头,包世臣心里暗松了口气,话头一转,“广州长乐机器厂能够仿造蒸汽机了?”
“仿造并不难。”易知足道:“但目前无法大量生产,有些部件对铁材硬度要求高,高硬度钢铁广州目前无法大量生产,还处于摸索阶段。”
包世臣听的一笑,“也就是说,所谓各省推广元奇模式不过是画饼充饥。”
“两年。”易知足伸出两跟手指比划着道:“两年时间,绝对能够自行生产蒸汽机,元奇为此可是高薪聘请了大量的花旗技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 不做恶人
广州、花地大营。
元奇出兵安南,花地大营几乎是倾巢而出,只留下了一营兵丁驻守大营,占地宽阔的大营顿时变的冷冷清清,不过,随着朝廷招募海军和广州海军学院招生的消息传开之后,花地大营再次热闹起来,随着西南几省各个府县前来应征应试的队伍陆续抵达,大营内外也就一日比一日喧哗闹腾起来。
“元奇长乐机器制造厂招聘工人和学徒!学徒包吃包住,一个月工钱一块大洋!”
“铁路公司招收学徒!招收木工。”
“钢铁厂招收工人和学徒。”
“建筑公司招收泥瓦匠和学徒。”
“耀华玻璃厂招收工人和学徒,待遇从优。”
“元奇日化招人了!”
“天宝表厂招收学徒。”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望着大路两边一长溜桌子和迎风招展的幌子,何德祐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招募海军和广州海军学院招生的地方?怎么看着象是各个厂子招工的市场?
他是元奇广西梧州府容县分号的二掌柜,这次是带着容县二百多人前来广州应征应试的,
也是头一次来广州,根本没想到这地方会如此热闹。
见他迟疑,负责引领他们的广州本地元奇伙计邱晓久不由的笑道:“何掌柜,应征应试都在大营里面进行,这些招工是针对落榜的。”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何德祐心里一沉,“落榜的很多?”
“十有六七都会被淘汰。”邱晓久道:“其实何掌柜想想就能明白,你们一个县就来了二百多人......。”
听的这话,何德祐不由的露出一丝苦笑,这次招募海军和海军学院学员可是面向大清所有行省,一个县就二百多人,竞争岂能不激烈?虽说他容县这二百多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可其他府县又何尝不是精挑细选的?元奇各地分号可都是将这件事情当做大事要事来抓的,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二掌柜带队来广州。
穿过这片嘈杂的招工区域进入花地大营,登时就清净下来,一应考核根本无须何德祐费心,率队进入大营,报上府县名交上花名册之后便没他什么事了,穿着怪异军装的元奇团勇们轻车熟路的将他所带来的队伍领走,然后有条不紊的进行一项项考核。
不过一个时辰,考核就结束了,只有七十三人被留下,没被录取的都在操坪角落排成整齐的队伍,何德祐看着面前一个个满脸沮丧的小伙和半大小子们,心里也有些替他们难受,这些人基本都是来自农户家庭,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何掌柜,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邱晓久凑上来轻声道。
何德祐略微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随他走开,来到一片树荫下,邱晓久才开口道:“外面那些招募工人和学徒的,都是元奇名下的厂子。”
听的这句话,何德祐登时就明白对方的意思,略微沉吟,才道:“是大掌柜的意思?”
邱晓久笑了笑,道:“在下不过一伙计,哪能见的着大掌柜。”
何德祐看着他,道:“这些人可都是我从容县带出来的.......。”言下之意是要对这些人负责,这些人毕竟都是冲着海军和海军学院来的,让他们进工厂,回去可不好跟他们家长交代。
“何掌柜难道还没看出来,大掌柜这是借招募海军和学员的机会为元奇扩招工人和学徒。”邱晓久笑道:“何掌柜且安心在广州驻留几日,大掌柜不来,总号孔掌柜亦会接待诸位掌柜,如今元奇账期将至,估摸着大掌柜可能会抽空回广州一趟。”
何德祐当然清楚,如此大的事情,肯定是出自大掌柜的授意,之所以如此问,不过是出于谨慎,听他如此说,当即点了点头,道:“能够留在广州进入元奇,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不过,我得征询他们的意见。”
“这是自然。”邱晓久含笑道:“外面招聘工人和学徒的工厂不少,而且随时在增加,何掌柜先带他们熟悉了解一下,虽说都是元奇名下的工厂,但毕竟是有差别的,征询他们的兴趣爱好和意见之后再决定也不迟。”
何德祐拱手道:“道谢提点。”
“何掌柜无须客气,这是在下职责所在。”邱晓久微笑着道:“何掌柜在广西分号,对广州的情况可能不甚了解,不论是元奇银行还是元奇名下的厂子,都统属于元奇,进入元奇名下的厂子做工人或者是学徒,就跟元奇银行的伙计学徒是一样的待遇,有一点,何掌柜可能不清楚,海军学院的学员日后毕业出来,大多数也都会进入元奇名下的这些工厂。”
听他如此一说,何德祐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当即便道:“放心,我会尽力说服他们加入工厂。”
黄埔港,自三月开始,花旗商船便开始陆续抵达广州,仿佛是为了弥补和挽回两年战争带来的损失,今年花旗国的商船不仅来的早,而且也来的多,除了带来大量元奇急需的商品外,还带来了大量前来广州淘金的商人和技术人员。
这几年花旗国爆发大规模的经济危机,大量的工厂倒闭停产,各个行业都遭受沉重的打击,一方面大量的商品卖不出去,一方面大量的商人、技术人员、工人失业,即便在职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工资也是大幅度下降,购买力急剧下降。
而广州这几年却是以花旗国三倍的工资招聘各行各业的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并且还以提供低息贷款,免税等优惠政策吸引破产的商人来广州开办工厂,这自然是吸引了大量的勇于冒险的花旗商人和各行各业的技术人才和技术工人前来广州。
这两年清英爆发战争,但元奇与花旗国的贸易并未断绝,从来不缺乏冒险精神的花旗人一直在陆陆续续的涌入广州,战争结束,前来广州的花旗人更是成倍增长。
黄埔港码头也跟花地大营外一样,摆了一长溜桌子,各个工厂打着各种各样的英文招牌,桌子后,一个个半大小伙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招揽刚刚抵达广州的花旗人,甚至还有提供开办工厂的,有要求有技术又能通过元奇审批的,就能获得低息贷款和相应的帮助。
“与美利坚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加尼森挥舞着手中的雪茄,高声道:“先生们,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就能在这个神奇的地方找到令你满意的工作!甚至能够创造奇迹!没错,这里就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地方!”
一大群刚刚从船上下来的花旗人顾不上远航的疲惫,迅速的越过加尼森涌向那一长溜挂着招聘牌子的长桌,经历过长时间失业的他们太清楚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有多么重要了,没人愿意去听加尼森的废话。
“哦,该死的。”加尼森无奈的耸了耸肩,骂骂咧咧的道:“有必要那么着急吗,这里有数不尽的机会。”
“亲爱的加尼森,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迎上来,热情的握住他的手道:“这次有多少好货色?”
“唐,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请我喝一杯,怎么样?”
被称做唐的唐世成满脸笑容的道:“当然可以,不过,喝什么酒,得看你带了多少好货色。”
“这一次,保证你满意。”加尼森笑着搂着唐世成的肩膀,边走边道:“这一次我带来的人都是清一色的技术人员,足足四十二个,涵盖了机械、造船、纺织、冶炼等几个行业,说好的二十银元一个,不会变卦吧?”
“待他们验证过后进了工厂签了合约,就少不了你的。”唐世成满脸笑容的道:“走,请你喝最好的白兰地。”
西关,十三行码头,望江楼。
望江楼是一栋临江的茶楼,二楼、三楼可以俯瞰整个白鹅潭,加上十三行码头异常繁忙,因此生意一直都不错,不过,今天诺大的三楼却孤零零的只坐了两位身着长袍马褂的茶客——微服出行的两广总督琦善和师爷高元忠。
高元忠不过,四十出头,留着长须,颇为清瘦,看起来颇为儒雅,他不知道琦善今儿为什么会突然来兴致微服私访,见他眺望着花地和河南岛方向,估摸着是为元奇的事情烦心,沉吟半晌,才开口道:“听闻这次招募海军和海军学院招生,考核极严,十取二三。”
琦善看了他一眼,径直道:“元奇这次是借机为工厂招募工人。”
见他说的直接,高元忠索性把话说透,“招募工人倒不为惧,怕就怕元奇团练借机扩张实力。”
“元奇团练要扩军也不会在广州。”琦善缓声道:“元奇分号遍及六省各府县,元奇岂敢明目张胆的在广州扩军?”
“还是侯爷看的透彻。”高元忠道:“不过,数万青壮集中在广州近郊,而且都是归属于元奇名下......。”
琦善摆了摆手,道:“如今易知足上折子建言在各省推广元奇模式,要大举兴办工厂,广州乃是试点,不宜多说,静观便是。”
高元忠心里大为郁闷,既是不担心元奇,难不成巴巴跑来这里是为了欣赏江景?就在他心里纳闷之际,琦善却是开口道:“易知足在上海为西洋各国官员商贾开辟租界,若是广州也要开辟租界,哪里最为适合?”
租界?是为了租界而来?高元忠快速的想了想,才道:“侯爷可是想让西洋各国在对岸开辟租界?”
琦善端起茶杯啜茶不语,易知足去年在上海股提出开辟租界虽然还没实施,但却颇受洋人欢迎,上个月驻在香港的英夷已向总督府提出在广州建租界的要求,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清楚易知足是出于什么考虑,不过,洋人真要在广州建租界,还真是不宜在西关,对岸最好,只怕洋人未必会同意,这事只怕还得着落在易知足身上。
沉吟了片刻,琦善转移了话题,道:“此番招募海军和海军学院招生,皇上极为关心,广州首当其冲,须的详细禀报.....。”说着,他望向对岸的花地,“如实拟份折子,不必添油加醋,这恶人犯不着总督府来做。”
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元忠一转念便反应过来,琦善这是想让粤海关监督豫堃来做这个恶人!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道光放下琦善的折子,随即又拿起豫堃的折子,略微一看,他就微微皱起了眉头细细的看下去,豫堃在折子里直言不讳的指责元奇借招募海军和海军学院招生之机,肆意的扩大广州工人数额,并且招募的海军数额到目前为止就已经超过了原本计划的数额,且近段时间前往安南的补给船队,不仅频繁而且规模亦有所扩大,一切迹象指明,元奇团练有可能在安南扩兵。
看完折子,道光沉吟了一阵,才将折子递给跪在跟前的穆章阿,快速看完,穆章阿沉吟了下才道:“皇上,若是确定元奇团练在安南扩军,不妨驱使元奇扩大在安南的战事。”
默然半晌,道光才开口道:“朕担心,吞并了安南,元奇势大难控。”
穆章阿沉声道:“元奇凭一己之力,打下安南,也应该元气大伤。”
道光微微摇了摇头,道:“元奇如今也是元气大伤,不可能有充足的财力支撑安南的战事,即便是驱使,元奇也未必会愿意扩大安南战事。”说着,他摆了摆手,道:“先跪安吧。”
穆章阿知他心里还拿不定主意,也不敢多言,连忙起身行礼告退,他刚刚退出,一个太监便进来禀报道:“皇上,上海易知足的密折。”
这小子密折里会说什么?待的太监将密折匣子放在桌子上,道光连忙吩咐取来钥匙打开匣子。(未完待续。)